「那祟锁到底是什么东西?真如传闻所说的,是藏宝图吗?」夜离相当好奇。
「只对了一半。」银念春果真依照承诺知无不言。「祟锁是迎月教历代教主的重要信物,只有教主的血亲才能开锁,而指针所指的密室,藏有本教的至宝,不管是金银财宝或是珍贵物件,全都放在里面。」
夜离和霍火儿越听眉越皱,如果只是金银财宝的话,那他们两人都没兴趣。
现在应该想怎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仅是如此,祟锁就不会被当作本教的镇教之宝了。」似是看出小辈们的不满,银念春续道:「那间密室里同时还封印着本教至毒的蛊毒及解药,如果中了那种蛊毒,可不是我的血就可以轻易化解的。」
蛊?
霍火儿虽然对此没有概念,但夜离却很清楚银知夏非要取得祟锁及霍火儿的最终目的。
「银知夏脸上的伤,就是那种至毒之蛊──恶龙蛊吧?」夜离问道。
「你听到了?」银念春挑眉。
「多少听到了一些。」夜离也答得诚实。「但我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如果在教众面前开启祟锁是身为教主的证明,那我们为什么不让火儿当众做一次?为什么要辛辛苦苦躲避银知夏的追杀?密室以后随时都能去不是吗?」
「这么做的确很简单,但事情并不会变得单纯。」银念春苦笑。「无论如何,知夏已经霸占教主之位十余年,他肯定会养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如果我们毫无防备的出现,天知道会有什么样恶毒的蛊虫等着我们。」
不是不做,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够单方面的挨打。」银念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双方已经是敌对状态,自然没有让自己受委屈的必要。
「嗯?指针不动了。」夜离停下脚步,指针的尖端下垂,这是什么意思?
「是吗?已经到了啊!」银念春瞧了瞧四周,左右望去尽是分不出东南西北的草丛树林,如果没有祟锁的指引,恐怕任谁也到不了这儿吧!
「我曾随教主来过两回,却从没一次认得路。」银念春不由得感叹起来。「当年打造祟锁的『巧手天工』匠人果然厉害。」
银念春再次让霍火儿献血,这一回,他将血洒在草地之上。
草根沾了血液后迅速消失不见,正当夜离和霍火儿惊讶于眼前的景象时,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头──
隆隆隆……
随着巨大的地鸣声,大地亦为之撼动,然后,他们眼前的草丛逐渐一分为二,露出一段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的阶梯。
「走吧,还有一段路呢!」
他们向下走去,终于来到一道铜制的门扉。
开门的方法依然是以霍火儿的鲜血为钥,他们推门入内,却险些被眼前的金山银山闪花了眼。
「好、好惊人的财富……」霍火儿这辈子从没看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虽然她一直是生长在不怎么需要用钱的深山里,但她还是晓得眼前的财富足以让人几辈子享用不尽。
「的确非常惊人。」因为黑鹰堡的缘故,长年跟随商旅的夜离倒是见怪不怪,不过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金银珠宝。
「最重要的库房在后头。」银念春领着霍火儿开启最后一道小门。「只有这扇门与其他门不同,如果不小心被关在这扇门内,就必须靠着火儿的血才能再开锁,所以请小心一点,不然可是件很麻烦的事。」
小门内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相较于门外高迭到顶的金银珠宝,小门内的东西少得可怜。
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一些瓶瓶罐罐,这就是房内的所有摆设了。
「这些东西……」霍火儿哑口无言,照这些东西的摆置方式来看,实在很难让人看出它们的价值吶!
「这是金丹,先吃下一颗,以免等会儿发生意外。」一直很有把握的银念春,这会儿的语气也不怎么肯定了。
「意外?」霍火儿愣了一下。「师父,难道您不知道哪一罐是蛊毒、哪一罐是解药吗?」她还以为师父什么都知道呢!
「傻孩子,这里可是迎月教最最机密的所在。以前我跟着教主前来,至多也只能走到方才那扇小门外,这里我可是第一次进来吶。」银念春显得有些羞赧。「这个金丹我能认得出,还是承蒙教主恩赐过一粒,否则我们可就真的得像瞎子摸象,乱猜一通了。」
「那么……」
三人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发愁,为什么就没有人想过要在瓶身上作记号呢?
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房间就只有迎月教主能进来,教主自个儿当然认得它们哪罐是哪罐,可现在就苦了他们啰!
「哈哈哈,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话,由我来帮你们如何?」
听到熟悉的声音,让房内三人皆浑身一震。
糟了!他们太过大意,不知何时竟被银知夏跟踪。
三人同时转身,银知夏就站在小门前,他高大的身子将小门塞得满满地,脸上露出扭曲变形的笑容。
「知夏,没想到你居然有勇气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我们。」银念春有些意外。
银知夏本就残破不堪的左脸,如今看来更加扭曲,看来是日光的热度将他的脸熔化变形,银知夏的唇已经看不出原有的形状,就连鼻子也岌岌可危,现在,就算它随时掉下来,也不会太令人讶异。
霍火儿看着他可怕骇人、扭曲变形的五官,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就莫名其妙地嫁给这个妖怪为妻。
若不是夜离及时救了她,待她清醒之后肯定会痛苦不已。
「哼,比起你所造成的破坏,这么点阳光我还能够忍受。」银知夏故作无谓地说道。可实际上他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被阳光照过的地方就像被人用辣油浇淋一般,痛楚不已。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向他们示弱的!
「哦?我做了什么吗?」银念春摆明了睁眼说瞎话。
「你还装傻?!」银知夏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被人瞧不起。「你居然唆使我的信徒、鼓吹他们看我的脸。你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银知夏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叫你的信徒?」银念春气得吹胡子瞪眼。「知夏,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悔呢?迎月教根本就不属于你,强取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瞧瞧你自己吧!难道你还不觉悟,迎月教一辈子都不会是你的!
就像修罗圣女,她始终是教主的妻、是我们的教主夫人,为什么你要为一场没有结局的单恋,破坏原本美满的一切?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劝告?!」
「师兄,你无欲无求,但是,不代表别人也跟你一样啊!你在看到外头那些金山银山后,难道都不会想要得到那些美丽的东西吗?!」
「我的确一点也不想要。」银念春凛然说道。「难道是因为教主曾经带我们来这间密室,令你起了贪念?为什么你就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呢?」
「我一点也不想克制,因为我想要得到那些东西!」银知夏大吼。「不只是左护法这个名号,我还想要整个迎月教,还有圣女……美丽无双的修罗圣女,我想要独占她,我想要她完全属于我一人!为什么我必须忍耐?为什么只有我必须委屈自己?!」
这个人疯了。
这是夜离等三人共同的感觉。
盲目坚持个人的欲望,让银知夏早已不辨是非,自然也无法跟他讲道理。看样子,只能够跟他硬碰硬了。
虽说如此,但夜离实在不想直接与银知夏对打。天知道门外还有多少银知夏的鹰犬?如果得一个一个打下去,岂不没完没了。
既然银知夏是银念春的师弟,当年两人又同样担任左右护法,想必银知夏的武功也不容小觑。
忽地,夜离瞥见桌上的瓶瓶罐罐,一个小小的疯狂念头油然而生。
反正情况再糟也糟不过现在,不如赌一赌吧!
「银知夏──」夜离忽然开口喊道:「我记得……你似乎非常想得到恶龙蛊的解药对吧?」
「你是什么意思?」银知夏戒备地看着夜离。
「我是说,解药就在这些瓶瓶罐之中……」说着,夜离随手摔破一个罐子。
随着罐子的破裂声响起,银知夏的神情更显得疯狂。
霍火儿和银念春也被夜离突来的举动吓呆了,但当他们注意到夜离神态自如的模样,便也噤口不语,想瞧瞧他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夜离一副好笑的表情。「看不出来吗?我在砸罐子啊!」说完又一个瓶子落地。
「不要再摔了!」银知夏尖叫。
如果……如果解药就在夜离摔破的瓶子里……
「什么?我没听清楚你的话喔!」看他紧张的模样,再多摔两瓶好了。「没想到这些破碎声吵耳得很。」夜离干脆大掌一挥,四、五个瓶子同时落地。
「住手、住手啊!」银知夏惨叫着冲了过来,想保护剩余的瓶罐不受夜离的魔掌荼毒。
「走!」夜离抓准机会,立刻领着霍火儿和银念春冲出小门,并快手快脚地关上房门,也将银知夏的惨叫声关在门后。
恐怕银知夏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扇门了。
第十章
银知夏显然不怎么得人心。
因为在夜离一行人返回教坛的一路上,他们遭遇到的反抗意外地少,而多数的年长者一看到银念春,泰半都会边喊「右护法」,边放下武器。
最后,在霍火儿公开展示开启祟锁的过程,以及银念春的大力护航下,教众很快就接受教主换人的事实,更别提霍火儿几乎与其母如出一辙的容貌,完全博得众多教徒的支持。
虽然还是有许多人不了解,明明他们是来参加教主大婚,但怎么教主之位最后却被新娘子给取而代之?
不过,在血统胜过一切的迎月教中,这个疑问很快就消弭无踪。
霍火儿压根儿不懂得该如何治理迎月教,但有银念春从旁指导,原本停滞不前的教务,也重新步上轨道。
夜离旁观迎月教在慢慢复兴中,一个想法逐渐在他心底生根。
差不多也到了他该离去的时候吧?
霍火儿必须接掌迎月教,留在苗疆是必然的结果。而他,是来自大漠的鹰,不可能一直留在苗疆,因为大漠才是他最后的归途。
再说,他来苗疆的目的也都达成了──祟锁已然送达、霍火儿也找回了师父。夜离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滞留于此。
「离,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夜离回过头,沐浴在阳光下,身着苗服的霍火儿看起来是如此动人。
霍火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教坛上的遮光板拆除,现在的教坛看起来不再昏暗无光,反而别有一番新气象。
就像现在的霍火儿一样,已经从祁连山的小孤女,一跃成为迎月教的教主。
到了该别离的时刻了!虽然夜离心中有许多不舍,但是相隔遥远、身分悬殊的两人,实在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
「火儿,我该回去了。」
「回去?」霍火儿一愣。「回去哪里?」
「当然是回黑鹰堡,否则我还能回去哪里?」夜离失笑。
「黑鹰堡?」霍火儿愣得更久。「那个在西域附近的黑鹰堡?」
「除了那个黑鹰堡之外,还能有哪个黑鹰堡?」夜离微微一叹。「火儿,我最初的任务、和我对妳的承诺都已经完成,所以我也该告辞了。」
「慢着。」在霍火儿还来不及思考之前,她已经先伸手抓住夜离。「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霍火儿非常慌乱,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夜离陪伴,现在夜离却说要离开?那她又该怎么办?!
「火儿,妳已经是迎月教主,又有银念春前辈在妳身边为妳分忧解劳,妳其实不用太担心的。」夜离轻轻拨掉她的手,担心自己会无法潇洒地离开。
「我说的不是迎月教,我说的是『我』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为什么你还要跟我分开?」霍火儿的眼泪几乎快要夺眶而出,但她强忍住泪水,不肯在他面前轻易示弱。
「火儿,我仍然是喜欢妳的。如果我不曾在乎妳,又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拿自己性命冒险的事呢?」夜离轻轻一叹。「但是,妳的家在这里,我的家在大漠,我无法舍弃自己的家乡,妳不也一样?」
「可是……」霍火儿慌乱非常,不解他如何能轻松提出分离?
「再见了,火儿。」
直到夜离的身影远去,霍火儿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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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儿,妳怎么了?」声音在霍火儿身边响起。「妳怎么蹲在地上?是哪里不舒服吗?」
霍火儿抬起泪涟涟的小脸,她的师父正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师父……他走了……」
「他?」银念春一愣,不解霍火儿口中的「他」是谁。旋即,他懂了。「夜离那小子走了?他为什么要走?!」
这对小俩口不是恩爱得很吗?怎么会突然说分就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他对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了,而且我得守着迎月教、守着我的家乡,就如同他得回到他的大汉一样……可是、可是这怎么会一样呢?!」霍火儿悲伤地喊道。
怎么会一样呢?
「火、火儿……」银念春对这种男女情事问题非常陌生,他该如何解答呢?「妳别哭了,既然夜离要跟妳分开,那就干脆的分开吧!现在妳可是堂堂迎月教主,想要一个全心待妳的男人还能有多难?放弃他吧!」
「我不要……」霍火儿还是哭得肝肠寸断。「我只喜欢离一个人,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我要上哪去找另一个愿意为我跳崖的男人?到哪去找一个愿意为我舍命相陪的男人?除了离,没有别人了啊……师父……」
「火儿……」银念春好头痛,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么棘手呢?
「我根本不想当迎月教主,我只想要当一个普通的姑娘家,过一段平凡快乐的人生。或许生一、两个孩子……我不想要权势、我也不想要金银财宝,我根本就不想要管理迎月教啊!」
霍火儿完全无法止住奔流的泪水,实际上她也不想止住,她太过悲伤,如果连流泪的权利都没有,她的人生未免也太凄惨了。
「火儿啊……」虽然觉得她哭得很可怜,但银念春还是只能硬劝。「别忘了,妳是苗疆的子民,更是迎月教上唯一的骨肉,担负教主的职位就是妳的使命,请妳以迎月教为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