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文猜的没错,真的是方珊!
深深注视着方珊,方蕾硬吞下心头的激动。「谢谢妳,小珊。」
方珊又耸了一下肩。「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才知道大姊是个两面人。不过很抱歉,我不希望自己也变成妳那样被大家孤立,只好偷偷给妳钱。其实我也想多给妳一点,可是二伯只给我一千块零用钱,我自己也想存一点,所以只能给妳一半。」
「那已经很多了,小珊,真的!」虽然不过五百元而已,但当时没有任何人帮她,只有方珊啊!
方珊继续逗亚伯特,没说话。
「那么,妳那些令人讨厌的事,都是故意做给二伯他们看的?」方蕾又问。
「必须那么做,他们才不会对我起疑心呀!」方珊淡然道。
的确,连她都没有想到!
方蕾又凝视她片刻。「妳不怪我害死爸爸吗?」
「怪妳?」方珊满脸困惑。「为什么要怪妳?妳自己不也说了吗,是爸爸自己开快车害死自己的呀!」
「但大家都认为罪魁祸首是我啊!」
「可是老师说不是。」
这又跟老师扯上什么关系了?
「老师?」方蕾茫然以对。
「我小学四年级时的导师啊,她说出车祸的时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对方不对,一个是自己不对,那警察都说目击者说是爸爸开快车,而爸爸也的确爱开快车,所以是爸爸自己不对呀!」
跟奥文说的一样呢!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到机场去……」
「二姊是说上学出车祸的学生不应该上学,上班途中被抢的男人不应该上班,上超市买东西被偷钱包的家庭主妇不应该买菜啰?」
这个厉害,一针见血!
方蕾哑口无言。
「总之,出车祸肇事时的错误不是对方就是自己,关别人什么事?」方珊慢条斯理的做下结论。「除非是有人阴谋破坏车子,或者有人在旁边骚扰之类的,那又另当别论了。」
是吗?方珊并不认为是她的错,在八岁那年,方珊就知道不是她的错了?
方蕾欣慰的闭了闭眼。
上帝,总算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相信错不在她身上了!
她叹息似的吁了口气,再徐徐转回流理台继续做三明治,美乃滋、火腿、乳酪、小黄瓜……
「小珊,老实告诉我,妳在二伯家过得并不快乐,对不对?」
方珊沉默片刻。
「妳知道二伯为什么要收养我吗?」
「不知道,妳告诉我。」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二伯没有女儿,看来并不是。
「因为二伯在外面玩女人,二伯母想跟紧二伯,跟他去上班、去应酬,免得他继续乱来,但家里没人照料也不行,所以才会领养我去帮她料理家务,因为二伯母不信任佣人,又怕人家说闲话,领养我最方便了。」
难怪她做起家事来那么熟练。
「但妳又为何不想念大学?妳很聪明,应该可以考上大学的呀!」
方珊又静默了会儿。
「想念大学就必须继续留在二伯家,但堂哥、堂弟他们……」她用力抿一下唇。「都很讨厌,我只想尽快离开他们,想念大学可以慢慢来。所以我就尽量刷卡,买来的东西再卖掉,这么做就不会让二伯他们知道我在存钱要搬出去了。」
原来如此,可是……
「但妳自己赚来的钱还不是照样花在买衣服首饰上。」方蕾纳闷的说。
闻言,方珊绽开得意的笑。「没错,我是都花在买衣服首饰上,但我穿过一次以后就会自己动手修改,变成独一无二的一件,再转卖给同事朋友,顺便替她们仿造型,连首饰也卖掉,价钱起码可以高两成呢!」
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我在想,将来有机会念大学的话,我要念服装设计或造型设计,在这方面,我真的很有天分喔!」
「我懂了。」方蕾颔首。「那妳又为什么想找个富有的凯子?」
方珊悄然垂下眸子,「每当我觉得日子过得好辛苦,就会想让二伯他们在我面前低头,承认他们对我很差劲。」她低喃。「你知道,方家的人都很现实,他们只有在比他们有钱有势的人面前才会低头。」
虽然这种想法很幼稚,但她能理解方珊何以会有这种想法。
方蕾默默把一盘综合三明治摆到餐桌上,顺手拿片上司给儿子啃,再转回去泡茶。
「小珊,堂哥他们究竟对妳做了什么?」
「……他们逼我脱光衣服给他们看。」
「Gee!」方蕾骇然惊叫,差点打翻刚滚的开水,又转回来紧张的瞪住方珊。「那他们有没有……呃,有没有……」
「没有,」方珊低垂着脑袋,扶了一下亚伯特差点掉落的土司。「第一次就被二伯母发现了,那时候我才小学六年级,她警告堂哥他们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对我怎样……」
「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对妳怎样?」方蕾难以置信的喃喃重复。
「他们总是叫我脱光衣服给他们看,还……还摸我……」方珊愈说愈小声。「再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
「可恶!」丢下泡一半的茶,方蕾跑到方珊身边抱住她,感觉到妹妹在颤抖,她双臂更使力抱紧妹妹。「不要再工作了,小珊,我们会照顾妳的,妳可以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如果妳不想学荷兰语而想念美国的大学,奥文也会帮妳在美国买栋房子,负责妳的生活费和学费,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妳的!」
现在她才知道,当年父亲去世之后,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受苦,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方珊还比她更辛苦呢!
「安心吧,小珊,有二姊在,以后妳再也不会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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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方珊搬到巴黎和奥文的妹妹露薏丝住在一起,打算先学好法语再进巴黎的设计学院念书,因为巴黎的流行时尚向来是方珊最为向往的;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再回到美国,不想再碰见方家的人了。
方蕾知道方珊必然可以和露薏丝相处得很好,因为两人个性相近,露薏丝又恰好是学珠宝设计的,她敢肯定她们一碰面就会卯起来聊到挂。
「二姊,妳千万要小心大姊啊!」
这是临出发到巴黎之前,方珊对方蕾一再提出的警告,但方蕾全然不以为意。
「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二姊,妳以为大姊干嘛住到安特卫普去?」见二姊那样满不在乎,方珊不由焦急起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有妳在,她就一点希望都没有。还有大伯、二伯,他们也知道妳绝不可能帮他们,搞不好还会扯他们的后腿,所以他们打算避开妳直接和二姊夫接触……」
「安啦,安啦,这点我也早就考虑到了,」方蕾老神在在的摆摆手。「不必妳提醒,我老早就警告过妳二姊夫,绝不能帮大伯他们,不然我会生气。至于大姊,这更不用担心,想符合奥文对女人的要求,她那样适得其反,没用的!」
「可是如果二姊夫瞒着妳……」
「不会,不会,他不会!」
「但……」
「好好好,我会小心,我会小心,行了吧?」方蕾笑着把方珊推进火车里。「喏,记得,到巴黎后就到火车站大厅等,露薏丝会举牌子找妳,还有,她也会说中文,妳不必担心言语不通……」
她嘱咐了一大拖拉库,直到火车开动才住嘴,目送火车远去之后,她才转身离去,打算先去超市一趟再回家,对于方珊的警告,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相信奥文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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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时的圣诞节是单纯的宗教节日,小朋友一样有礼物可拿,但并没有所谓的圣诞老人这回事,十二月六日的圣尼可拉斯节才是比利时会盛大庆祝的节庆,圣尼可拉斯在十一月下旬开始就会出来在全国「巡回演出」,娱乐小朋友,预先炒热十二月六日的圣尼可拉斯节气氛。
「走,没课了,到布鲁塞尔去逛逛吧,我要给小鬼买礼物!」
「不要!」
走在冷风瑟瑟的校园里,方蕾提出最符合季节气氛的建议,没想到其他三人异口同声打她回票。
「为什么?」太不合群了吧!
「我们要赶报告,愈快交出报告就愈早放假!」
「那有什么问题,我三天就可以交出去了!」话刚说完,方蕾就惊觉自己太大意,不小心把足够被丢到电椅上去电死三次的事实说溜了嘴。
「妳说什么?」那三人面无表情的团团包围住她,三双手都很有掐上她的脖子的趋势。「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国家,就前三名任取其一做报告,请不要告诉我们说妳早已在这方面做过完整的研究了?」
方蕾无辜的咧咧嘴。「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国家,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巴布达,第三是中国。那我是中国人嘛,闲暇时自然会自己做点研究,所以……嘿嘿嘿!」
那三人相顾一眼,突然一起伸长手臂掐出去。
「杀死妳!」
「不要啊!」方蕾又笑又叫着矮身从他们中间缝隙钻出去,拉长嗓门尖叫着逃之夭夭。
好吧,既然同志们不挺她,她只好找上老公的办公室。
「不用你陪我去,只要给我建议就够了,不然光是想要买什么礼物给他们,我就想到头快爆了!J
办公桌后,奥文扶一下眼镜,摸着下巴沉吟老半天。
「亚伯特的礼物应该比较容易,因为他还小,不懂得挑剔;至于芙安娜……嗯嗯,既然她爱漂亮,就给她买她最爱的蕾丝小洋装吧!」
「那还要配上蕾丝外套、蕾丝发带、蕾丝袜子、蕾丝小包包。」
奥文惊异的睁了睁眼。「小女孩也得这么讲究?」
「请别太小看你女儿好不好?」方蕾没好气的说:「说到爱漂亮这点,那个可恶的小鬼最龟毛了,譬如替她绑辫子,如果绑歪了,她要你重绑;绑丑了,她要你重绑;跳了一根发丝出来,她要你重绑;用错丝带,她要你重绑;蝴蝶结绑得不够漂亮,她要你重绑,于是,我每天光是帮她绑辫子就要花上半个钟头以上,有时候我真想把她抓来剃光头!」
「真那么夸张?」奥文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方蕾双眉猛然挑高。「你不信?好,从明天开始,帮她穿衣服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
「那就不必了!」奥文慌忙摆手拒绝。「我负责亚伯特就够了!」
方蕾失笑。「胆小鬼!」
奥文淡然一哂。「妳现在要去买礼物了吗?」
「对,买好了就回家赶报告,三天后交出报告,我就可以放假了。」
「这么快?」奥文有点意外。「过两天才进入十二月呀!」
方蕾耸了耸肩。「本来教授还安排了两个星期的专题讨论,也就是说,正常来讲起码需要三个星期来找资料做研究写报告,可是对于这次的报告题目,早在两年前我就开始找资料做研究了,现在就可以直接写报告。」
「运气真好。」顺手拿起烟来点燃。
「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方蕾得意的笑道:「至于其他教授的课都是学期一开始就讲好期末要交什么报告,那些我早就写好了,只要交出去就行了。」
「不用再上课吗?」
「不必了,浪费时间,」方蕾摆摆手。「我查到的资料比教授上课内容更精深呢!」
奥文缓缓吸两口烟。「因为妳有兴趣,所以才会主动花时间去研究。」
「答对了!」方蕾弹了一下手指,「那我走了……啊,对了!」又转回来。「我大伯、二伯和大姊都没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
「咦?为什么,难道他们回美国了不成?」
「也没有,」奥文神态沉稳地往后靠向椅背。「他们知道不能到家里来找我,因为会碰上妳,只要有妳在,他们的目的就不容易达成。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因为我告诉过他们说你不是双蕾的员工,」方蕾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必须先查出你在哪里上班,才能来找你?」
奥文颔首。「不过他们一定查不到,最后只好……」
方蕾弹了一下手指。「跟踪你!」
「那也不太容易,毕竟这里是他们不熟悉,言语又不通的国家。」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你在哪里上班。」
「可是早晚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也没关系,总之,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帮他们,不然我一定会生气喔!」方蕾再一次慎重的警告他。
「我知道了。」奥文说,瞄一下手表。「快两点了,妳还不去吗?」
「要去了,要去了!」她定向办公室门口,边又回头问:「要不要我顺便帮你买什么?」
「不用了。」
「那掰掰!」
方蕾开门出去并顺手关上门,下一秒钟,奥文的眉头就攒起来了,他燃起一根烟,在层层烟雾中陷入凝重的思绪里。
他究竟该如何处理方大伯和方二伯的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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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尼可拉斯节过后翌日,奥文又出差到澳洲去了。
翌日早上,送克里斯和芙安娜出门后,方蕾正在计画如何度过这个寒假,门铃响了。
「你们……」她吃惊地望着门外那三个人,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会再来找她。
「我想妳也不会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方丽唇上挂着最温柔又高雅的微笑。
「我是特地来告诉妳,艾默德已经答应帮大伯、二伯的忙,他要我们先回美国去,等他在澳洲的事情办完之后会到美国来找我们,届时他将尽全力帮我们的忙,所以我们要回美国了,嗯,就这样,再见了!」
方蕾震惊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想相信方丽所说的话,但既然方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向她炫耀,她说的必然是事实。
奥文真的要帮他们?
可恶,她明明一再警告过他,无论如何绝不可以帮他们的说,他竟敢把她的警告当作耳边风!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愤怒的关上大门到起居室,想打电话向奥文兴师问罪,不料才刚拿起话筒,门铃又响了。
「祖母?」
才刚打开大门,恩斯特老夫人便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有莉莉安、埃蒙特的老婆和奥文的两个姊姊,方蕾连打一下正式的招呼都来不及,那群娘子军就径行闯入她的地盘里了。
「祖母,您今天来是……」
「怎么?艾默德没有通知妳吗?妳必须准备要参加一场很重要的宴会……」
把她引介入家族成员的宴会吗?
「有是有。但……」
「有就好了。」老夫人继续带领其他四个女人进入起居室。「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每天过来教导妳适当的礼仪,高雅的应对举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