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绿荷子 > 夏之日的祭典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夏之日的祭典目录  下一页


夏之日的祭典 page 12 作者:绿荷子

  “不是!”轸雀打断了四周响起的杂乱声音,冷冷喝斥,“我在拯救他,你们快让开!”

  她的声音并不很大,但不知为什么,那清冷声音中蕴含的强烈情感却镇住了所有人。

  只有焱弼——最高阶的术士,完全不受情感的影响。

  他的视线变得更冷了。

  站出一步,他挡在轸雀的面前。

  “我答应过风御陛下,你不打扰我们,我便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试图破坏净化仪式的话……”他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我绝不放过。”

  “随便你。”

  轸雀若元其事地绕过他,继续往池水边走过去,指尖的鲜血洒在泥土上,留下一滴滴斑驳的痕迹。

  “风刀。”焱弼轻声地念道。

  小股旋风在他指尖形成,越滚越大,指尖抬起,对准了轸雀的后背轻轻一弹,那旋风便倏然袭向她。

  一阵撕裂的声音传人耳际,她纤细的身影踉呛了几步,风刀旋转着划过她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割入皮肉,她的脸上和背上顿时现出无数的血痕。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随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甩在地上,又转回头向池水边继续走去。

  焱弼的脸色绷得更紧了。

  “七星风刀。”

  平地卷起一股狂暴的龙卷风,轸雀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已经被肆虐的狂风卷到了半空。

  点点的鲜血飞溅到潮湿的泥上上。

  没有预想中的凄惨叫声,除了呼啸的风声,除了风刀割过肉体的刺耳钝响,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没有,周围安静得可怕。

  焱弼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知道七星风刀的厉害,普通人类被这样大型的风刀包裹住,只要半分钟就足以断气。

  即使是半人半妖族的混血,也撑不了多久。

  碎裂的衣料不断地落到地上,暗褐色的血迹越聚越多,焱弼暗中估量着在风刀里面的轸雀的伤势,忍不住望了望池水中心的祭台。

  仪式开始的前夕,风御陛下曾经亲口对他说,如果轸雀来,请他放过她。

  而她不但来了,甚至在那么多术士的面前暴露出自己妖族的特征。

  是什么原因让她不顾性命?

  “焱弼大人,再不停下来,只怕她就不行了……”

  旁边一名中阶术士鼓起勇气对他开口说。

  焱弼仿佛惊醒似地解开了风刀术。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只见衣衫破碎的轸雀从半空中摔落地面。

  被割伤的身体一阵阵地抽痛,就连她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她想要撑坐起来,却只是痉挛地抓紧了泥土。

  血液从伤口不断地流失,渗进潮湿的泥土里。

  她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是那个焱氏的术士。

  焱弼脱下自己的黑色衣袍,遮住她伤痕累累的褴褛身体。

  “告诉我,你这样不顾性命是为了什么目的?”

  轸雀的眼睛半开半闭,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感觉瞥了他一眼。

  “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想救他。”

  “用你一半妖族的血?”焱弼拧起了眉。

  轸雀没有回答,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神木树根下不断翻滚的黑色气泡。

  她又抬头望了望焱弼,忽然笑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以为血只有流人池水中才有效果吗?神木的树根延展在整个泥上层下面,我刚刚流下的血已经全部被神木吸收了。”

  懊恼的神色闪过焱弼的脸,他浑身散发的怒气令轸雀知道这个高阶术上已经被她激怒了。

  但自己为什么要激怒他呢?

  轸雀伏趴在地上,模糊地想着。如果她最后的方法还是不成功的话,有这个术士在,她就可以陪着她的风御陛下一起去了。

  “说,为什么要污染我们的神木?”

  “你背后的主谋是谁?是不是幽国的妖族?”

  “如果再不开口,焱火将炙烤你的身体和灵魂……”

  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轸雀听不清楚,也不想听,她只是努力地回想着幽国药师对她说过的话,脸上不自觉地闪过迷茫的神色——

  “根据我的推断,景氏的血统之所以可以抑制妖力,唯一的可能就是景氏的先祖就是人类和上等妖族的混血,而且是“完全觉醒”的混血后裔。”

  在景国王都的茶楼里,夕若这样对她说道。

  “人类不可能有什么降服妖力的纯净血脉,只有绝对强大的妖力才能抑制其他的弱小妖力。神木能够守护你们景国这片土地,不被其他妖力侵蚀,只有一个可能——它早就被景氏血脉中蕴含的强大妖力降服。”

  历经了几百年的传承,景氏血脉已经渐渐变得稀薄了。

  景风御一个人的血,并不是以洗涤神木的妖力,毫无疑问,在这场仪式中,他会像他历代的祖先那样,在祭台上献出自己的生命。

  要想避免这种悲剧的宿命,那么就只有最后一种尝试……

  那时夕若的身体前倾,定定地注视着她。

  “凭借你这带有强大冥族妖力的血脉,用你坚定的意志力融合,和他的血一起共同冲刷侵蚀神木的妖力。

  “我不能保证这个方法能成功,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办法了。”

  “随便什么后果吧,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轸雀喃喃地说着,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见她的话。

  街亡是妖族天生的克星,她已经遍体鳞伤,但来自皮肤木屑、血管深处,来自妖族本能的悸动还是持续着,有如战场上的鼓点,奋力支撑着她残破的躯体。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街上们惊讶的视线中一脚踏入了血红的神木池。

  “该死!”焱弼咒骂了一声,几步抢过去地想要把她拉上岸。

  轸雀回头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太强烈的决绝意味,他竟然犹豫了一下,想要再伸手去拉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没入了池水中。

  一记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响起,整个池水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树根下的黑色泡沫猛地翻滚,周围艳红的池水围拢了那团黑色,瞬间扭绞在一起,又仿佛在奋力搏斗。

  术士们目瞪口呆地站在岸边,没有任何类似的记录曾经出现在古籍上,他们互相瞪着彼此,最后目光齐齐落在焱弼的身上。

  “焱弼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焱弼神情恍惚地站在水池边。

  他没有拉住人,只沾了一手的血迹,轸雀最后的眼神太过于惊心动魄,就连她的血迹沾在自己苍白的皮肤上,都仿佛带了动人心魄的意味。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等!”

  文史宫站在角落里,飞快地在景国史事簿上写着今天的情况。

  突发事件一件连着一件,远远比他记录的速度还要快。

  好不容易写到焱弼大人下了决定,之后众人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他松了口气,甩了甩酸麻的手腕。

  就在这么短短的片刻间,低低的惊呼声又突兀地响起——

  “看啦!那边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奋力搏斗的的灰黑色泡沫猛地从池水中冲起,激起数米高的水柱,那是股浓重的妖力,看在术士们的眼里,幻化成一只犀角妖兽的模样。

  “妖力和神木分离了!”术士们惊喜地大声呼喊着。

  这个场面和古籍中记录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以往每次都要至少洗涤神木一天一夜,历尽艰难之后,分离过程才会开始,没想到这次的仪式可以这么顺利!

  “焱火!”焱弼大喝,手指凌空画出一道符阵,直指黑色妖力而去。“焚!”

  青色的火光包裹了妖力,仿佛干木上泼满了油,立刻猛烈地燃烧起来。

  池水中的血色迅速地消退,不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往常碧波粼粼的模样。

  原本干枯焦黑的神木,就在众人屏息的凝视中迅速地恢复着。

  枯黄的叶子重新泛起青绿色,萎缩的枝干伸展开来,神木庞大的躯干好像突然抖擞了一下,从下到上,渐渐浮起生命的绿色。

  “太……太好了!”

  听到欢呼声的大臣们从外面纷纷奔进来,扑通地跪在地上,激动得全身发抖。

  “神木恢复了!景国得救了!”

  丞相激动得老泪纵横,盯着神木痴痴笑了半天后,突然惊跳起来,“糟了!陛下?陛下人呢?”

  被惊醒的大臣们顿时僵在原地。

  围拢在神木边的术士们停下采集池水样本的动作,其中一个中阶术拍了拍脑袋,“糟糕,怎么忘了,陛下还在祭台上呢。”

  “还有一个人。”焱弼站在池边,紧绷着脸,“轸雀还在池水里。”

  他才说完,哗啦一声水响,轸雀湿淋淋地从水池中央站起来。

  她的眼睛恢复了往日沉静的黑色,破烂不堪的衣衫勉强裹着身体,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大大小小狰狞地散布在全身。

  拨开湿漉漉的长发,她凝视着高处的祭台,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无数枝哑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绿色之网,温柔地包裹住雪白的祭台。

  祭台上静静地躺着她熟悉的躯体,他的手腕浸泡在温水里,这样伤口就不容易凝固,细细的鲜红液体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不断地往下流淌着。

  一开始想必是流淌得很急吧,四面的玉石都被血色染红了,但现在,只剩下那么细细的一小股持续地向外流淌着生命。

  他是最喜欢戏弄她的人。她被他气得发疯的时候,就会狠狠地踢、用力地咬,但她从来不会咬他的手腕。

  因为她知道,他曾经亲眼目睹他的父亲和哥哥割开那个地方,然后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祭台上一直到死去。

  那时候他十六岁,两天之后,他就登基了。

  最近这段消失的日子里,她常常梦到被她留在王宫中的风御陛下。

  那么散漫的一个人,从十岁起就经常拉着她悄悄地说:“我们跷家吧,我可不想像哥哥那样一辈子守着王都。我们以后做旅行各地的游历者,两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

  她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存着钱,他的房间里全是历代着名游历者的传记,他每隔几个月就会带着她偷偷溜出去几天,说是见识世界。

  但是登基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类似的话了。

  现在,他就像他的祖先们一样,安静地躺在祭台上,血染红了整个祭台,满眼鲜艳的颜色,他的面容却极为苍白,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的嘴角微微翘着,如同往常那样带着笑意,明明看起来就不是那种让人信赖的人,却这样轻松地笑着,一肩承担起了所有的责任。

  想到他被她丢在王宫里数着时间,独自等待最后一天的来临,她的心里就是一阵近乎翻搅的疼痛。

  手腕的伤口割得很深,用纱布密密麻麻地包裹起来,血水还是不住地往外渗。

  可能是动作用力了些,景风御低低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含泪的眼。

  轸雀握着他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你千万不要动、不要说话,保留体力,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景风御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几下,似乎说出了几个字。

  她慌忙凑过去听,勉强听出几个音节,“你……怎么弄得……

  这么难看……”

  “喂陛下一点水,快点!”

  丞相急急忙忙弄来一碗水塞给轸雀,手抖得几乎把水泼了一半。

  喝了点水,景风御说话流畅一些了。

  周围围满了人,他却仿佛没有看到,眼睛直直盯着轸雀的脸,小声地说:“我躺在这里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等了好久,你还是没有过来。然后我就想,如果你来了我就一定要拉住你,就像这样……我要说……”

  轸雀用双手握紧了他,含着泪,“你说。”

  他喘了口气,吃力地反握住她的手,“我要娶你,然后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要这棵该死的树一直开着花,洁白的花朵飘满了整个王都,飘到我们房间的窗外,我们幸福地在一起……”

  美丽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了,他的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笑,眼睛渐渐地阖起。

  “等等!你不要睡着!”轸雀惊慌地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着他,“醒醒!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景风御的眼睛猛然睁开,泛起惊喜的亮光,“真的?”似乎难以置信,他的眼睛大睁着,勉强着又问:“你愿意?永远?”

  “我愿意。真的,我愿意。”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衣襟上,轸雀用力擦着眼眶。

  “真的,我发誓,以后我会陪你,我会嫁给你,我们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笨蛋小乌鸦,”他无力地笑了笑,缓缓松开手,“这个时候还骗我。你明知道其他大臣不会同意的……算了,你被我骗了那么多次,这次骗骗我也好……”

  扑通一声,丞相趴倒在祭台边缘,老泪纵横,“陛下!只要您能够撑下去,怎么样都可以……陛下……”

  景风御又喘了几口气,张了张嘴,“……文史官。”

  文史官呆了半天,疑惑地看看左右,确定没有听错,这才慌忙凑过去跪在他的身前。

  “陛下,臣在。”

  “文史官,把刚才那段对话全部记下来,免得他们不认帐。还有你们其他人,都是见证人,新婚典礼的时候一个都不许跑。”景风御揉了揉手腕,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累了我半天,终于把这个小丫头套住了……”

  第十章

  神木被洗涤洁净的当天,侵袭边境的妖族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天边恢复了澄净的蓝。

  全国的民众跪倒在大街上,热泪盈眶,感谢上天、感谢他们的王。

  街坊酒店悄然流传着当天神木池中发生的事情。

  陛下躺在祭台上,用自己的鲜血洗涤被污染的神木,就在危急的时刻,轸雀大人赶到了,她承担着术士的攻击,决然跨进了神木池,用自己的鲜血和陛下的血混合在一起,共同净化了犀角妖兽的妖力。

  被深深感动的人们擦着眼泪,“伟大的爱情!一定是伟大的爱情改变了轸雀大人的血脉,使她和陛下一样,拥有了净化妖力的能力!”

  “卑鄙的术士!”气愤的少女们咒骂全国的术士,“竟然阻拦轸雀大人拯救陛下!他们是不是眼红他们的爱情啊?”

  “就是!甚至在净化结束之后,只顾收集研究样本,任凭陛下虚弱地躺在祭台上。无耻的家伙们!”

  人们被激怒了,全国上下掀起了一股抵制术士的活动。

  这已经是他第十八次被赶出旅馆了!焱弼穿着黑色的术士袍,郁闷地站在街头仰天长叹。

  “我也不过是担心轸雀身上的妖力会进一步污染神木而已,谁知道她的血竟然能和陛下的血相融合,共同净化神木?上天啊,祢成全了他们,但祢对术士可真是无情啊。”望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旅馆,他喃喃地说:“算了,去耀国避避风头吧……”

  与此同时——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