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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日的祭典 page 11 作者:绿荷子

  “太可怕了!上天保佑吧……”

  坐在角落里的客人静静地坐着,黑色的斗篷严实地遮住了面目。

  没有人注意到,看似平静的身形下,她的拳头已经紧紧地攥在一起。

  酒客们忧心忡忡的话语,掀起了她最不愿想起的记忆。

  神木池、气息奄奄的先王。祭台、煞白的脸色、满池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七年之后,这样可怕的情境又要重演?!

  小小的酒店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角落里的人诧异地抬起头来。隔着斗篷,她看见自己一只手抓着酒壶,另一只手的手背正劈在桌子上,裂成两半的桌子慢慢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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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慌忙掏出钱扔给店老板,逃亡似地奔出了这家小酒店。

  灿烂的阳光照上了她被斗篷遮掩的身体。

  三番两次想要硬着心离开工都,却又不自觉地留恋着这里的一切。当她真的下定决心离开的那一天,却又传来了妖族侵袭的消息。

  她茫然地走在这条熟悉的大街上。

  不能离开!万一哪里需要她怎么办?

  但她又不能露面。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哪里的平静都不属于她。

  站在街角处,她拢紧了斗篷。湛蓝的天空就在头顶,从哪里抬头看都差不多,但为什么这两天看上去,那苍蓝的天空总有些刻薄的感觉呢?

  她涩涩地笑了笑,“上天啊,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所有的责罚由我来承担。

  如今祢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呢……”

  “轸雀将军。”

  无波无澜的语气,从她的身后响起。

  她慢慢地转过身,“你认错人了。”

  正想若无其事地走开,那人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轸雀将军,你不认识我了吗?”

  说不出是哪里怪异的腔调,但听起来就是觉得异样。

  轸雀的眼角扫过说话的人,却微微吃了一惊,“瑶茵小姐?”

  瑶茵依旧一副贵族小姐的打扮,身边却连一个侍女都没有带。

  她的表情不对!轸雀敏锐地察觉到。

  木然空白的神情,仿佛思维已经从这具身体里被抽空了。 

  轸雀顿时警觉起来。

  早在胤国时,她就听说过从幽国宫廷泄漏出某种叫做“傀儡”

  的药剂。 

  一旦使用了这种药剂,那人的心神就被操纵者完全控制住,成为一具活的“傀儡”,叫她哭就哭,叫她笑就笑。如果操纵者控制得好,甚至连亲人都看不出异样来。

  此刻的瑶茵明显不对劲。

  不是那位羞涩的名门淑女,甚至也不是被精心控制的傀儡,而是……

  一具只剩下声带功能、神智空白的傀儡。

  “轸雀将军,就如您已经发现的那样,瑶茵小姐现在是一具傀儡。而她的操纵者目前落在我们的手里,没办法,这具傀儡只好由我暂时接手控制。”

  瑶茵的嘴巴不断开阖着,复述着操纵者平淡的话语。

  “你是谁?”轸雀低声喝问。

  “我是来自幽国的药师,也是“傀儡”这药剂的制作者,夕若。

  轸雀将军,我对您并无恶意,只不过我们在追查“傀儡”泄漏出我国宫廷的渠道时,发现与风之团有关,进而又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夕若坐在高级茶楼的窗边,注视着楼下拐角处的两人,微笑着。

  “风之团有位云笙小姐,和您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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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准备好了吗?”

  身穿黑缎袍的高姚青年忍着满头爆起的青筋,再次问道。

  焱弼出身于焱氏世家,不过二十五岁就已经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高阶术士,孤傲的表情是他除了“术”之外最出名的地方。

  在他眼里,陛下简直就是个胡闹的小孩子。虽然只比他小两岁,却完全什么都不懂。

  就比如现在,二十名术士辛苦了三天三夜,在神木池边搭好了祭台,急着去找陛下,里外都搜遍了,才在祭台下面找到那个呼呼大睡的家伙。

  他忍着气走上去,连推带喊折腾了半天,几乎叫破嗓门,陛下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却又一脸春梦的样子抱住他不放,嘴里还连声地叫唤着,“小乌鸦……咦,你今天穿得可真黑?”

  旁边术士们努力憋着笑,结果个个龇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焱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这个家伙是堂堂景国的君主,身上的血还有点用,他恨不得祭起风术,把他卷到神木池底游泳。

  “陛下,一切仪式所需,臣等都准备好了。”

  强忍住心里的怒气,他按照古籍上记录的那样,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说明。

  “等太阳升到头顶,一天日照最强的时刻到来,就请陛下走上那座祭台。”他的手指了指汉白玉搭建而成的祭台,“将新鲜的血液滴入祭台,血液就会顺着玉石通道直接抵达神木池中心,将神木沾染的妖力洗涤干净——”

  “等等,”景风御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迹象可以看出妖力被洗干净?”

  “您看神木根部不断泛起的黑色泡沫。”焱弼哗哗翻着书页,不耐烦地指向神木池的中央部位,“只要那里的泡沫不再翻滚,就表示洗涤洁净了。古籍上历代都是如此记载的。”

  “哦。”他凑过去看了几眼,又问:“要是我的血都流光了,还是洗不干净怎么办?”

  焱弼查了查资料,“如果陛下血液的净化能力不够,那么就需要嫡亲王族的血加入进来,共同洗涤妖力。陛下你可以找——”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陛下再也没有别的王族亲人了。

  “真是抱歉啦。”景风御笑了笑,“我父亲和哥哥上次就死了。”

  焱弼耸耸肩,“那就祈祷陛下可以顺利完成吧。否则,我们景国这次的麻烦可大了。”

  景风御看看他,叹了口气,“你们术士真是一群无情的人。”

  “时间快到了。快点吧,陛下。”焱弼沉着脸色,“由臣陪伴陛下登上祭台吧。”

  大约三层阁楼那么高的祭台,就竖立在神木的正下方,站在祭台高处,人就仿佛被枝哑拥抱着,看不清楚面孔。

  “我说小焱,你喜欢过人吗?”走向祭台的路上,景风御悄悄凑到焱弼面前,小声地问道。

  焱弼的额头又爆起几根青筋,“陛下,术士修行,是终生禁欲的。还有,不要叫我小焱!”

  “这么说,就是没有喜欢的人了。真是可惜啊,小焱。”景风御的声音里带着遗憾,“那你一辈子大概也没有办法知道,努力了许多年,终于可以把喜欢的人抱在怀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了。”

  “你说的是那个……”焱弼硬生生把“杂种”两个字吞了回去,“人与妖族的混血,轸雀?”

  他抬起眼,不满意地看着他,“你看,说到一个人,你就只在乎她的血统。可是在我看来,她啊,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却是直心眼又容易受骗的小傻瓜。经常呆呆的,被狠狠欺负了就哇哇地哭,固执起来又唠叨得令人头痛,真是个小笨蛋……”

  焱弼的脸色绷得紧紧的。

  景风御对着他叨叨絮絮说个不停,他听得很不舒服,却也没有打断的意思。

  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活不久了。

  景氏王族的血脉随着岁月流传,一代比一代稀薄。自从三百年那次开始,每次洗涤都以至少一人鲜血流尽收场。无一例外,那个人肯定是那一代的王。

  可以说,景国的长久繁盛,是以历代景王的性命铺成的。

  直到七年前,最后那次对妖力的洗涤,竟然需要流尽两个人的鲜血。

  自从被召集来王都,他的心情一直兴奋不已。景氏的血统中蕴涵着某种神秘的能力,可以抑制妖力,这样的传说令他从小向往不已,一心渴望可以亲眼见证。

  而现在,这百年难遇的机会竟然就在眼前了,他激动得连觉也睡不好,暗自还设想着如何偷偷弄到一点陛下的血液保存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渴求已久的净化仪式,是以陛下年轻的生命为代价的。

  而陛下呢,他自己是不是也清楚这一点?

  焱弼向来看不起术士以外的人,尤其是跟他岁数相似的年轻人,即使贵为一国君主也是一样。

  但是此刻,景风御的嘴角微微勾起,自言自语地说着,眉宇间竟然流露出那种掩饰不住的笑意。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情感,仿佛就连死亡也无所畏惧一般。

  焱弼突然有点茫然了。

  难道他这辈子的街士修行,真的错过了什么精采的内容吗?

  “算了,白说了那么多,你也不懂。”景风御摆了摆手,拿起祭台上锋利的铜刀,在手腕处比划着。

  “你……”焱弼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乾巴巴地问了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景风御微微抬起眼脸,望了望门口紧闭的铁制大门,又垂下,凝视着白雪般洁净的祭台。他的血很快就要染红这一片净白了。

  “那个小傻瓜要是来了,请你千万不要伤害她。”

  第九章

  轸雀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炸裂开来。

  烈风像尖刀割在脸上,喉咙一阵阵地泛起血腥味道,她已经顾不得了,无视街道上人群惊惶的闪避,纵马向神木池的方向奔驰而去。

  那个幽国药师的话仿佛就在耳边,震得她的头脑嗡嗡作响。

  “你们景国人对妖力的认知真是浅薄得可笑。”坐在茶楼上,夕若语气淡漠地对她说:“普通的妖族都无法轻易污染你们的神木。

  你不过是一个混血后裔,你以为凭你的血就可以污染神木了吗?”

  轸雀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为什么……神木会枯萎?”

  夕若秀气的手指拿起一根缝衣针。“因为这个。”

  她的视线扫过轸雀的面容,“刻意缝进跪垫里的东西,上面还有你的血迹。你不会忘记吧?”

  细长的缝衣针在阳光下旋过一个弧度,针尖隐隐发出乌金的光芒。

  “风之团的云笙也是幽国小有名气的药师。这次他们出逃,居然带出了不少的珍稀物品,这根所谓的缝衣针,就是用犀角妖兽的角磨制而成的,这可是精华中的精华,因犀角妖兽全身的妖力都聚集在上面。”

  轸雀还有些愣愣的,“那我被它扎伤了,怎么会没有事……”

  “你身上有一半妖族的血,对妖力的抵抗力极强,当然没有事。

  不过你们的神木就比较可怜了,以你的血为媒介,直接受到犀角妖兽的妖力侵蚀。”夕若抬头望望天色,笑了笑,“同样可怜的还有你的王,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放血了吧。”

  一阵清脆的响声响起,那是茶盏摔落地面的碎裂声。

  “怎么会是现在?!不是说还在搭建祭台吗?”轸雀的手紧紧按在桌子边缘,竭力保持镇定。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次术士动作比较快,只用三天时间就搭起了祭台。”夕若漠然地说着,抬眼望了望轸雀血色尽失的面容,垂下眼。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闪过她的眼底。

  当她再度抬眸对着窗外出神了一会儿后,回过头来,“景氏的血为什么可以净化妖力,我虽然没有研究过,但也能大概猜到原因。轸雀将军,如果不想让你的陛下流干血而死,我倒是有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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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的行道树飞快从眼前闪过,轸雀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坐骑。

  幽国的药师为什么会主动帮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她不知道。

  但是现在,除了这种最后的手段,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绝不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七年前的悲惨景象重演!

  “让开!”

  神木池外的护卫们惊呼着闪到旁边,在马蹄前被迫让开一条通道。

  轸雀甩鞍下马,匆匆赶来的护卫长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就被她一把揪住了衣襟,“我是轸雀,锁匙给我!”

  “是,大人!”

  护卫长本能地摸出锁匙,想想不对,正要收回去时轸雀已经伸手夺过来,“谢了。”

  一声沉闷的开锁声,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比门外昏暗得多的光线,让轸雀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她进门后,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就突然多了个人影挡在她面前。

  原来是护卫,而护卫身后不远处则站着一位高姚的青年,他穿着一袭纯黑色的术士衣袍,远远地注视着她,表情高峻而冷漠。

  “你就是轸雀吧。”

  那人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够直穿进她的脑海。

  “到此为止吧!站在这里等待仪式结束,我承诺不会伤害你。”

  是个高阶术士。

  轸雀愣了愣,向他们的后方望去。

  神木池正中央的小岛上,三层高的祭台延伸入茂密的树枝中,站在这里,只能隐约看到白玉色的建筑轮廓,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四处张望着,直到视线注意到一点,忽然凝住。

  有道细细的红线沿着玉石砌成的水道,从祭台上婉蜒地流下来。

  池水中一片血红。

  轸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血红的池水。神木巨大的树根旁,黑色的泡沫翻滚着,与那片血红纠缠在一起。

  她突然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了。

  是什么声音在耳边一直吵嚷着?就像战鼓那样,随着血液的脉动,一下一下地击在她的心脏上——咚、咚……

  突然地,视线看到的颜色渐渐变了,只是所有看到的物体、树木、泥土,甚至是术上的衣袍,都像池水那样血红。

  她浑身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猛然炸裂了?!

  “天啦,你们看!”

  护卫惊呼的声音被咽回了喉咙,只见那血红色的眼眸转了过来,正冷冷地盯着他。

  “轸雀大人……饶命……饶命啊!”护卫连滚带爬地向焱弼的方向跑去,“焱弼大人,救命啦!轸雀大人变成妖物了!”

  妖异的眼眸缓缓扫过四方,轸雀魔魅的嗓音传遍周围。

  “所有挡住吾前进脚步的人们,随我心意陷入深沉迷梦,直到夜色来临。”

  护卫们慌乱地抓起武器试图抵抗,但突然袭来的睡意,却在一瞬间占领他们的意志。

  武器掉落的声音此起彼落,护卫们摇晃着躺下,陷入深沉的梦境中。

  “原来是冥妖族的混血后裔。”

  冷淡的语气打破四周诡异的气氛。

  焱弼弯下腰,探了探护卫们的呼吸,“没杀死他们,总算你还有些良知。”

  “让开。”轸雀语气平稳地说。变得尖锐的指甲轻轻一挥,割破自己左手的指尖,顿时一注鲜血流了下来。

  他凝住了眼神,“你想要做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她又划开了两道伤口,艳红的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地面。

  身后的术士们惊惶地大喊起来,“她要污染神木池!她要阻拦风御陛下的净化过程,重新污染神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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