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只是找不到时机告诉你,没想到你又出事。不过……既然你提起婚事,我就顺道告诉你,我决定过年后就让你出阁。」
「过年后?那不是只剩几个月?」她一骇,身子摇摇欲坠。
「你放心,婚事由我们来处理,你只要等着上花轿就行了。」莫允飞轻瞥她木然苍白的脸蛋,知道她对突来的婚事一定会震愕,但她枯槁的表情却让他心痛。
「为什么一定要我嫁?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身边?」她望着他,眼泪扑簌簌地直掉。
「女大当嫁,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好的。」他心一窒,对她的反应慌了,彷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他只想赶快离开。「好了,我们快走。」
「我喜欢你,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柳颜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逃避,她再也顾不了羞涩地大胆向他告白。
莫允飞一僵,不敢回头看她,他的心因她的话而喜,但理智却排拒她的告白。
义父在出游前曾要求他照顾她,而且希望他能帮她注意对象,这就表示义父不曾有过将她许配给自己的想法;所以在义父义母去世后,他成为她仅存的少数亲人,更有义务为她找到最好的归宿,而自己……并不是那最好的一个。
即使外人称赞他、欣赏他,但自尊与自卑是一线之隔,他受柳家的照顾所以有成就,但若是没有柳家的庇荫、柳晋元的提携,只凭他一个人,也许还在努力求生存,什么都不是。
而且在她的成长中,他是除了父亲之外最亲近的男人,所以她会不会将这份兄妹情误以为是爱?这个可能性让他无法接受她,宁愿让别的男人疼她、爱她,也不想面对未来她的后悔怨怼。
「我是你的兄长,你喜欢我是当然的,我也喜欢你,你和晴儿都是我最关心的妹妹。」他恢愎冷静才回道,左一句兄长、右一句妹妹,将她的希望打碎。
「妹妹?我对你而言就只是妹妹,一点男女的感情都没有?」柳颜颤着唇,仍不死心地问。
「颜儿,你只是将兄妹情误以为是男女感情,如果你冷静想一想,就会明白自己并不爱我;而且……老实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不是我想娶的女人。」他黑沉的眼看不出一丝的波动。
她脸色若雪。一直迟迟不敢表明心意,怕的就是这一句绝情的话——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心该死了,但多年来堆积的感情,要如河化去?
被彻底拒绝后,她的泪反倒流不出来,睁着干涩的眼,她只是轻幽幽地低语道:「我明白了,我的婚事就随大哥决定,我没有意见。」
「颜儿,你现在也许会难过,但以后你一定会感谢我拒绝你。如意山庄少主的身世、外貌、能力皆是上品,他绝对是你最好的抉择,一定能给你幸福的。」莫允飞忍着心痛称赞另一个男人。
「最好不一定是幸福的保证,最好的男人,不见得就是最适合我的男人。」她扬起一抹凄幽的笑容,轻轻地说:「不过你要我嫁我就嫁,好不好都无所谓了。」
「颜儿,你答应了?」
「一切都由『兄长』决定,小妹没有意见。」她微弱的笑。
刻意的一句兄长,如刀刺进莫允飞的胸口,理应汨汨流血,却不见血,只能往肚里流、心里藏。
「我知道了,等我们回去就开始筹备婚礼。」他的手指掐进手掌,脸上却依旧淡漠。
柳颜只是垂首,没有反应的越过他向前走。
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一连串呼喊他们名字的声音,接着有人发现他们,开始骚动起来,不久就看见一道鹅黄色身影由山坡上迅速滑至他们的身边。
「大哥、颜姐,太好了,你们没事!」莫晴儿抱着柳颜又哭又叫。
因为莫允飞冷淡的拒绝而强撑意志的柳颜,在见着莫晴儿的瞬间全数崩毁,突然她的眼前一黑,随即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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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颜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起因是露宿冰天雪地引起风寒,但原本只要休息几日就会复元的风寒,却不见好转,只有愈坏,她几乎是在昏沉中度日,而每当高烧呓语时,总是唤着莫允飞的名字,泪流满面,却怎么也不醒。
每次看到她流泪,莫晴儿就会冲到书房,要大哥想办法;但莫允飞只是破着眉头,用一副她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她。
「大哥,你明明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为什么这次那么冷淡?颜姐病得很重,再这样下去……她会……」莫晴儿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急得只差没抓自己的头发。
「有大夫照料她,她不会有事的。」莫允飞平静的说。
「可是她一直昏迷不醒,每次呓语就只会喊你的名字,她那么想见你,你为什么都不去看她?只要你去陪她,我相信颜姐一定很快就会苏醒。」
「不行。」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
「她就快要出嫁了,我不能让一些无谓的谣言破坏她的亲事。」
「出嫁?谁要出嫁?」莫晴儿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呆呆的问。
「颜儿。」他简单的回道。
「啊啊啊!」莫晴儿叫着退了好几步,气恼的跺脚道:「原来颜姐会生病,全是因为你让她伤心。」
「晴儿,你不要胡说,她未来的夫婿是个好人,颜儿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莫允飞脸一沉。
「颜姐的幸福不是别人,是你……」
「晴儿,住口!」他沉声喝住她。
「哥哥,你知道颜姐对你不只是兄妹之情吧?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过几个月就让她出嫁,义父、义母在去世前的最大心愿也是她的婚事,我一定会完成他们的遗愿。」他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
莫晴儿跺脚道:「要她出嫁,也要她活着才行,但照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我看很难了。」
「她的身体虽然受寒、拖了很久,但我相信她不会有事。」虽然说得坚定,但按在帐本上的手却握紧成拳,透露出他的不安。
柳颜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一旦生病就更容易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让她的病益发严重,拖得更久,也因此他近年鲜少长时间离家,就怕她生病时,他不在她身边为她驱赶那些邪魔。
「既然知道她离不开你,又何苦硬要将她往外推!」她轻哼一声,故意说给兄长听。
莫允飞身子微微一僵,瞪她一眼,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义父、义母说过,颜姐在九岁那年差点过不了清明,若不是大哥,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大哥对颜姐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却还狠心的要将她嫁人,如果往后她病了,大哥不在她身边,那该怎么办?」
阴命女、阳命男,注定要在一起,而他们却要与天命背道而驰,这还会有好结果吗?
「我全是为了她好,你不要在里头兴风作浪。」莫允飞皱眉瞪着妹妹,最怕她会劝柳颜做出不该做的事。
「真为她好,就不会让她嫁给她不爱的人!」
「等她嫁人了,自然就会爱她的丈夫!」莫允飞强硬的说。
莫晴儿望着他,扁嘴道:「她要是真嫁了,痛苦的是你自己。」
「我对颜儿只有兄妹之情,再没有其它。」
冥顽不灵!莫晴儿在心里暗骂兄长,有股深沉的无力感。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会明白彼此才是最适合的良缘呢?
「最好如你所说没有其它的感情,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莫晴儿无奈地叹了一声,颓丧的转身离开。
被妹妹的话扰得心底的不安如涟漪般扩大,莫允飞忍不住起身在房里踱步。
柳颜生病,他比谁都急,却只能按捺着焦虑,强忍着不去看她。他绝不能让任何的传言毁了她的婚事;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看到病中脆弱的她,所有的坚持都会崩坏。
在他混乱不安时,房门外传来柳总管叫他的声音。
他深吸口气,坐回书桌后的椅子。「进来。」
柳总管推开门走进书房,很小心的掩好门,才走近案桌道:「少爷,我已经查出是谁指使千佛山的事情。」
「是何继青吗?」莫允飞目光锐利地问。
「你猜得没错,就是他。少爷,我们要怎么做?」
「哼,以眼还眼,一样将他绑上山,丢到雪地里冻他三天三夜。」他冷冷的下了指令。
「是,奴才立刻去做。」
柳总管离开后,莫允飞强自将思绪放回公事上,不去想那隔着一个园子、缠绵病榻的柳颜。
第四章
莫允飞盯着昏睡中的柳颜,心中矛盾纠结。
不该来的,但当他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园外竹林另一侧细微摇曳的烛光,在暗夜中,思念无法压抑,即使他试着想平息胸内鼓动骚乱的心绪,却只是徒然。
最后,他走出书房,穿廊越过竹林,脚步轻巧的走到柳颜的房门前,正犹豫是否要推门进入,就听见门内传来幽微的轻呓,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轻推门走进去,就看到桌边因为照顾柳颜而疲累得沉睡的侍女香香,但她睡得太熟,竟然连柳颜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
当他走进内室,站在她的床边,透过微弱的火光看到她因病憔悴、消瘦的容颜,不禁心惊胆战。
才不过几日,怎么她就瘦了这么多?
胸口闷着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才将那口气驱散,在她的床边坐下,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
「大哥……为什么?」她一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紧合的长睫上沾着珠泪。
听着她的呓语,他眉宇间皱得更深。
「我有什么好的,你何苦这么执着?」他低哑地轻喃。
「为什么……」
「因为我不够好,因为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轻语声彷佛传进她的耳中,她突然不再呓语,眼泪却由眼角坠下。
「不要再哭了,你就算哭,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莫允飞知道自己的话很残酷,但他不得不说。
「真的不能吗?」突然,长睫轻颤掀起,柳颜含泪的眼迷蒙的看着他。
「你醒了,我去叫香香来照顾你。」她乍然清醒让莫允飞一惊,想不着痕迹地起身离开,手却被她细瘦的双手握住。
「大哥,你真要我出嫁?一定要我离开你吗?」
「婚事已经在进行中,过完年你就要出阁,不要再说这种话。」黑沉没有波动的眼由她的脸上移开,声音失去刚才的温柔,只有冷淡。
「我不要!我不想离开你!」她挣扎着起身,扑入他的怀中。
「你说过婚事要由我决定,你忘了吗?」他身子一僵,没有拉开她,然而声音冷淡似冰。
虽在他的怀中,可是这个怀抱太冷,冷得无法温暖她被寒冰包里的心;咬紧唇,柳颜松开手倒回床上,侧转身不看他。
「等你嫁过去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对方是难得的人才。」他看着她羸弱的背影,语气放软地道。
她低幽地说:「难得又如何,我对他没有感情。」
「感情需要时间培养,一旦成亲当夫妻,你们自然有长久的时间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如果培养不出来呢?我的心里永远都有着大哥的身影,却必须为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这种生活会幸福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
柳颜将被子拉得高高,将头埋入被子中,不答不说话。
「你累了,休息吧,我走了。」
他看着鼓起成小丘的被子,叹了口气,不留恋的转身走出内室。
当大门合上时,躲在被中的人儿这才哭出声;而睡得香甜的香香被门声吓醒,听到柳颜的哭声,惊慌失措的奔进内室。
「小姐……太好了,你醒了!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刚才是谁进房间?小姐……」
回答她的只是不断的低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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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颜与病痛缠斗了整个冬天,进入了春天。
窗外绽放的小白花,淡淡的香味随风飘进屋内,柳颜悠悠转醒—嗅着香味,侧身看着枝上的白花,又开始出神。
「小姐,该喝药了。」香香端着药盅进内室,一见她醒了,露出笑容。
她淡淡的瞥了药盅,柳眉轻轻地一蹙,这几个月喝药,喝得她一嘴的苦味,连身上都沾染了药味。
「我没事了,不用再喝药。」她转身朝内睡去,不想再喝什么药。
「小姐,你怎么能不喝药呢?你都瘦了一大圈,不喝药不行的。」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她不理会香香的哀求,睁着眼瞪着白墙。
「小姐,你不喝药,奴婢怎么和少爷交代呢?」
「我的身体关他什么事,反正他又不在乎我。」心里恼着他的无情,自那夜她醒后,他就不曾出现,教她的田心念如何发泄?
「怎么会不在乎呢!二小姐总是会将小姐的情况告诉少爷,这些补药、大夫的用药,全都经过少爷的认同才用呢。」毕竟跟着主子好几年,再不明白主子心里爱的人是谁,那她这个待女就做得太失败了。
「是晴儿告诉他,又不是他主动询问,又怎么称得上在乎呢?」她水眸泛雾,苦笑着。
「小姐——」
「罢了,是我自己傻,如何怪他?」听见香香着急的声音,柳颜又心软了,缓缓坐起身子,「药拿来吧。」
由晴儿口中得知,他将延后的亲事选定在近期内举行,原本好转的身子又病了。心放不开,再多的药也是无效。
「是。」香香连忙将药盅交给她,看着她皱着眉一口将苦苦的药汁吞下后,又递上一杯温水让她清去口中的药味。
「小姐,你还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看看书,你将桌上的书拿给我。」她倚着软枕坐着。
「是。」香香依话将书取来给她,看着她翻着书页,阴郁的神情似乎开了些,这才放下心。
才看不了几页,房门就被推开,莫晴儿的声音传了进来。
「颜姐!」
「你来了。」有人来陪着解闷,柳颜才稍展笑颜。
「你药吃了吗?」莫晴儿习惯性的总会问上一句。
「我的身子早好了。」
「我知道你这是心病,一定要心药医,才能真正痊愈。」
「反正好不好都无所谓……」
「颜姐,你真的打算弃械投降吗?大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真的爱他,就要尽力逼出他的真心,让他不能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他对我只有兄妹之情。」柳颜无力的垂眸,低喃道。
「不可能,我觉得哥哥不可能不喜欢你,哥哥疼你比疼我这个亲妹妹还多,可是在你生病后,他却躲着不见你,行径太诡异了。」莫晴儿圆眸骨碌碌的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