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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留在凡间的松多童忙了一天,说要做功德,却一件也没完成。
「烦死了……烦死了……」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什么收获,终于可以回家去休息一下。
他掏出锁匙打开房门,才踏进家门就有访客来了。「谁啊?」
居然连回家都不能好好休息,是想整死他吗?
「您好,我是第二殡仪馆租屋管理协会的委员,您是松多童先生对吧?」那人被一打开门就口气极凶的松多童吓得倒退了一大步,怯怯的开口问道。
「是啊,有什么事吗?」不是才付过房租押金了吗?现在该不会要来跟我收下一期的吧?
会不会太扯了?他才搬进来第一天耶!
「ㄟ……我是住在二号停尸柜的李在阳,因为我们这边都是短期租屋的居民,所以我们租屋管理协会有订定一张租屋协议。那天您来看房子以及缴交订金时走得太过匆忙了,所以我们来不及把这张租屋协议交给您过目。」他掏出一捆布,真不知道他怎么扛过来的,交到松多童的手上还重得让他震了一下。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松多童接过转身就想进屋里去。累死人了!真想倒头大睡。
可是那个李在阳似乎还不打算走,他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瞧,害他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隔着门缝,松多童的鼻孔已经蓄势待发的要喷出气来了。
「喔,没什么,只是想说大家以后都是邻居了,虽然我住不久,再过一个礼拜就要火化了,但是毕竟萍水相逢,很高兴认识你!」他的手往门缝里插去,拼命的想握住松多童的手。
「那你住得还真的是不久啊……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人家手都伸进来了,松多童只好礼貌性的握了一下,谁知道那个人竟然黏上了,死抓住不放手。
「李先生,你……」好恶心的感觉啊,他的手好像被人吃了豆腐似的,他拼命想挥开但就是挥不掉。
那个人看松多童拼命的甩,只好放开他的手。「松先生,有没有人称赞过你长得很帅?」从他搬进来到现在都没遇到过帅哥,他本来以为自己在火化前都无法达成这个心愿了呢,想不到今天终于让他遇上了一个超级大帅哥!
「没有!」松多童说完就碰的关上了门。居然遇到同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松多童气呼呼的回到房间,心想一定要订一个「请勿打扰」的门牌,不然再来个什么李在阳还是李在阴的,那还得了!
「明天……明天的行程是……啊,对了,是住在溪尾街的宋阿婆,她的老伴过世了,她一个人生活。明天要帮她把她摩托车的煞车给修好,免得上街的时候会有危险……对……」明天的行程表满满的,一定要赶快休息。
其实不用再提醒自己,他的眼皮渐渐的沉重了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摊在地上的那一捆租屋协议,松多童是一个字也没看。夜晚,角落的那卷租屋协议悄悄的滚啊滚的,上面列了密密麻麻的条款,它一路滚到看得见最后一行的位置。
那是这里所有停尸柜里的租客名单,松多童是最近搬进来的租客,最后一个名字就是他。只是这晚,当所有人都睡熟了的时候,松多童的名字后面又浮现了一个新的名字。
是的,有个租客搬进来了,就在松多童的楼上,门牌号码八号。乒乒乓乓的搬动家具的声音让今晚相当的不宁静,好几个停尸柜的灯相继亮起,又是个多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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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松多童睡得正熟的时候门铃声却响起了。
叮咚!叮咚!
「谁啊?」那个人还真不死心耶!松多童翻了个身,抓了抓头发。
「松先生,我是李在阳。」门缝底下不断的飘进他的声音,逼得松多童不得不坐了起来。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是没看到「请勿打扰」的牌子吗?
叮咚!
李在阳仍然不死心的继续按门铃。「松先生,我们现在要召开居民紧急会议,所以麻烦你开个门好吗?」
「什么?」什么居民紧急会议?三更半夜的开什么会议!
「松先生──」李在阳话还没讲完,就被突然开了门的松多童给堵住了嘴。
「说!在哪里开?」到底是租到一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这里的人这么热心于联系邻居间的感情啊!
看到松多童出来,李在阳的笑容都灿烂了起来。「你起床啦!」他热情的拉住松多童的手,却被松多童一把甩开。
「对,我起床了。那请问你们的居民『紧急』会议在哪里召开?」咬着牙不发脾气。他下凡来是做功德的,一定要有好脾气才行,冷静,冷静!
「喔,关于这个嘛,是在八号门口,你刚搬来不认识路,我带你过去吧。」说完手就紧紧的扣住松多童的手,笑咪咪的拉着他要前进。
松多童看到自己的手被人十指紧扣着,赶紧用另一只手把他推开。「八号是吧?就在我家楼上,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等李在阳,他自顾自的迈开大步上楼,只听到李在阳在后面追得很急。「松先生,你等等我啊!喂,再不等我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更好!」虽然他也算是个开明的人,但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是没有办法接受。
松多童一上楼就看到八号门口挤满了人,不,是挤满了鬼。
「会长,就由你来按这门铃吧。」大家七嘴八舌的公推会长去按这个八号的门铃,会长却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真奇怪,不是开会吗?大家都挤在这里干嘛?难道是要叫这户人出来参与开会吗?
松多童推开众鬼,想也没想的就按下了电铃。
等了许久都没人出来回应。里面真的有人吗?他用自己的手去敲打门板,想确定一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住人。
「请问有什么事吗?」门板应声而开,一个很熟悉的脸出现在松多童的面前。
「是妳!」开门的居然是铁不语!她怎么也住这里?
「这么巧啊!不好意思,我刚搬来所以门铃还没弄好,你刚刚一定有按门铃对不对?」怎么连在这里都遇上这个笨蛋神仙啊,她以为这里只有阴界的人会来住呢。
「嗯,原来妳刚搬来啊,难怪我怎么按铃都没人应。」奇怪了,这些鬼干嘛跑到铁不语家开紧急会议啊?而且人家才刚搬来耶!
「这么晚了,你带这么多朋友来是?」铁不语探头看了看外面,整条走廊挤满了人。现在是怎样?
「是这样的……」没等松多童开口,突然有个鬼推了他。「我们租屋管理协会收到举报说你在三更半夜太过吵闹,所以我们全体人员就过来了解一下,我们必须要让妳知道,我们这里是一个非常讲究居住品质的社区。」
铁不语看他讲得头头是道,也不忍打断他,等他讲完之后才笑脸迎人的回答说:「我是地狱勾魂署的魂差铁娘子,幸会了,各位!」
铁不语的位字还没出口,所有的鬼就一溜烟的全都不见了,好像这里从来没准备要召开过什么紧急会议一般。
「哇哇哇,早知道这么有用我就不用跟他们啰哩八唆的了!」这一招让松多童看傻了眼,亏他刚刚还跟那个什么李在阳讲了这么久。
「这就是天才与白痴的差别。」铁不语没好气的看着他,还是那一句,真是个笨蛋神仙!
「晚了,睡吧!」赶走了那些鬼,铁不语随手向松多童挥一挥,打算回去睡了,其它的东西就明天再整理吧。
「铁娘子是吧?」他怕她一进门又要敲半天她才听得到,赶紧先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离天亮只剩三个小时,还不回去休息?
松多童耸了耸肩,刚刚被吵起来哪还睡得着啊!「既然都醒了,要不要来去吃东西?我肚子好饿,陪我去吃个东西吧。」
说真的,睡觉前就有点饿了,勉强睡着是没感觉,但现在又被吵起来,肚子就真的快不行了。
「我也去好吗?」铁不语没回答,倒是松多童身后有个声音。
他们同时往他身后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正用乞求的眼神盯着松多童看。
「他是?」铁不语很惊讶,一堆鬼都吓跑了,怎么这个家伙还在!
「我是松多童的朋友,很亲密的朋友。」李在阳很快的帮松多童回答,还补上了这一句。
「真是令人想不到啊!」铁不语原本对松多童的印象还不错,现在真的是要刮目相看了。
松多童微恼的把一再黏上来的李在阳给推开。「妳不要误会,我跟他……我们不是妳想的那样。」
「我可没有想怎样。」铁不语不在乎的回答,让李在阳觉得自己还满有希望。
「多童,你肚子饿的话,我陪你去吃东西好了,不要打扰铁小姐休息了。」这女人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来介入他刚刚相中的帅哥。
「李在阳!」松多童真的有点失去耐性了。「我……我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因为……因为,你再一个礼拜就要火化了,我怕失去你之后会很痛苦,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开始,好吗?」
铁不语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不到松多童因为了半天,说出的竟然是一个这么可笑的理由,她忍住想给他巴掌的冲动,走上前去勾住了松多童的手臂。
「抱歉,他是我的了。」宣示了主权,铁不语拉了松多童往街上去。
「多童!」李在阳仍然不死心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的眼角有点泪痕,让松多童看了觉得自己真是残忍。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松多童一说完就和铁不语消失了。想不到他松多童这么有吸引力啊!
铁不语一出了第二殡仪馆的大门就用力挣脱松多童的手。「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笨神仙,没想到你还是个到处留情的笨神仙!」
奇怪,喉咙有点酸酸的感觉,心里也不太舒服,难道是感冒了?
「我没有啊!刚刚如果不那样说,我们怎么摆脱他啊?」松多童感觉到自己很冤枉,也不知道铁不语干嘛脾气转变得那么快,刚刚还很热情的拉住他的手,现在却又翻脸跟翻书一样。
「那你也不用给他希望,让他误以为你真的喜欢他!」莫名其妙,男人是不是都来者不拒啊?
「妳生气啊?难道妳也喜欢我?」女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不懂啦,毕竟他那么久以来都没谈过恋爱。
「谁喜欢你啊!我是怕那个李在阳因为迷恋你而不肯准时赴鬼城,到时候不就增加我们的工作量。」这理由合理吧?对,一定是这样!
「喔。」原来是这样啊!男女之间的感情还真复杂,就像刚刚,他以为铁不语不高兴是因为也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心里真的有点小震动。但铁不语一否认,那种兴奋的感觉一下子又不见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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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么啦?」唤醒发呆中的松多童,那个把她拉出来却不说要吃什么的家伙。
「喔,吃火锅吧。」松多童把铁不语带进一家火锅店。这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明明是深更半夜,火锅店里却挤满了饕客。
「咦?妳脸上怎么脏脏的!」松多童看到铁不语脸上黑呼呼的,好像沾到了什么东西。
「有吗?」铁不语怀疑的摸了摸脸颊。「那我去一下化妆室好了。」
「那我先点菜喽。」服务生在铁不语打算离开的时候走了过来,松多童只好自己一个人点了。「我要一个麻辣锅,谢谢。」
铁不语去了很久,松多童一个人无聊的敲着竹筷子,好不容易麻辣锅上来了,铁不语也回来了。
「这是什么?」汤怎么是红色的?
「很好吃喔,妳试试看。这是这家店的招牌,赶快吃吧!」他忙着把料都倒进锅里,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要开动喽!」铁不语一夹起来就往嘴里送,才吃了第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松童子看铁不语哭了,吓得手忙脚乱。「妳怎么了?烫到了吗?」他的手在铁不语的嘴巴前不停的搧啊搧。
「你这个坏蛋,居然让我吃这么辣的东西,你是故意整我的对不对?」吐掉了嘴里的食物,她的舌头还是麻得受不了。
「啊?妳不敢吃辣啊?」糟糕,整锅都是辣的,他并不知道她不敢吃辣啊。
铁不语用手擦掉脸上的眼泪。「其实,我不是不敢吃辣,只是我发过誓,我不再吃辣了。」
「为什么?」哪有人会发誓不吃辣的!
「因为,辣椒让我成了一名杀人凶手。」铁不语冷不防的说了这句话,让松多童调适好久的心情又被打乱了。
当钱不多告诉他铁不语就是当年那个救了他跟娘的小女孩时,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如果要救他们,为什么又要害死他娘?为什么要在他们的食物里面下毒?
再次遇到铁不语,他有太多的疑问,但是他无法直接开口去要答案。想不到,今天铁不语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多么希望铁不语告诉自己,一切都搞错了,他娘不是因为吃了她煮的菜而死的。可是,她刚刚却亲口承认她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他恨恨的开口。既然她承认了,那么今后他们再也不可能会是朋友,他不能跟杀害自己母亲的人作朋友。
松多童想站起身来离开,却被铁不语潸然落下的泪给定住了,不知怎的,脚就是不听使唤,不肯让他就这样走掉。
「我爹是一个强盗,他到处抢劫,有一次还抢了一对母子回来,把他们关在牢房里。」铁不语不管松多童有没有在听,她就是好想讲,就算以后松多童都不理她了也没关系。
「然后呢?」就听听她怎么说吧,也许……也许她另有苦衷也不一定。
「然后,我救了那对母子,让他们待在柴房里休息。我也不知道能让他们去哪里,总之,他们在那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让她觉得自己活着并不可耻。从小她就觉得身为强盗的女儿好可耻,除了娘之外没有人会跟她作朋友、陪她讲话。
「然后呢?」松多童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像在审问犯人,但是除了这三个字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然后……」铁不语伸手向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咕噜咕噜的就灌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