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麽笑!」她不爽,用力拍了下桌子,还伸手去推毕雅夫的肩膀。
「我好久没被你骂了。」毕雅夫还是觉得很快乐。
「你有毛病。」褚妙妙瞪大眼,心里的喜悦是她没法子控制的。但她知道她不能只因为毕雅夫的笑容而弃械投降。
他或者想要她回去,但他很可能只是不习惯没她的日子。
他,怕寂寞的。
褚妙妙垂眸,决定不理会毕雅夫。
如果他要认真,那就该更认真一点好让她不再动摇。他们现在有了孩子,事情不是那麽容易解决的。
「我爸前阵子心脏病发,你听高敏君说过了吧。」毕雅夫偎近了她一些,低声说道。他不喜欢她这种像是在找理由拒绝他的沈默表情。
「嗯,敏君姊说你爸恢复状况还不错。」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病情,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呢?
「他是恢复得还不错,但还是要好好休息至少三个月。所以,我们上海饭店新开张的事,就得交由我去处理。」
毕雅夫想握她的手,她却飞快地把手背到身後,没让他得逞。
「然後呢?」她问。
「我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得待在上海那边。」
「恭喜你了,十里洋场,上海美女,人生夫复何求。」褚妙妙想起他往日的「丰功伟业」,嘴角冷嘲地勾起。
「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不起,我想我还是先走一步好了。」汪中明不自在地说道。
「你坐著,我和他快说完了。」褚妙妙马上拉住了汪中明的手。
汪中明犹豫了一下!却因为她冰凉的手指而决定留下来陪她。
毕雅夫看著他们两个交握的双手,他脸上的笑意全数敛起,板著脸,沈声问道:「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海?」
「为什麽要我跟你一起去?」
「该死的!」毕雅夫从汪中明手中夺回她的手,直把她拉到面前,盯紧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天的举动还表示得不够清楚吗?我不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愿意认真考虑和你走入一段关系里,而且我现在不想再和你分开一个月那麽久!所以,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上海。这样懂了吗?」
褚妙妙看著毕雅夫激动的神态,她瘪著嘴,看出他这回是存心想改变的。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先软化了一半,但她的姿态可没变软。
「这算什麽?你要我去,我就去吗?我可还没答应要和你建立什麽关系。」她可还没打算完全让他顺心如意。
「你连商量都没和我商量,就试图走出我的人生,那样又算什麽?」毕雅夫反问道。
汪中明叹了口气,趁两人不注意时,先行走到了另一处角落,等待著褚妙妙。
「跟我去上海。」毕雅夫倏地将她狠狠搂入怀里。
「毕雅夫,我要告你性骚扰,你快滚啦!」她大叫著,用脚踢他的腿。
他不惧疼痛地把脸庞继续埋入她的颈肩处,深吸了一口她的发香。
「你自己去。」哼,他以为她真是他养的猫,他一勾手指头,她就要乖乖跟著走吗?
「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上海。」毕雅夫握住她的下颚,定定地看著她。
褚妙妙瞪大眼,对於一再地被他吆来喝去,简直不爽快到极点。
他对待其他女人时,要不就是和颜悦色,再不然至少也是嘻皮笑脸的,怎麽现在开口要求她和他在一起,却偏要摆出这麽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
不开心的话,就别理她啊!
「你的纡尊降贵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啊!」褚妙妙狠狠瞪毕雅夫一眼,趁他不备,倏地推开他。
褚妙妙往後退了几步,转身就走。
「你会後悔的。」毕雅夫站起身,沈声说道。
褚妙妙暂停了脚步,回头扔给他一个冷笑。「毕雅夫,一个花花公子说出这麽没创意的话,你不觉得丢脸吗?」说完,她迳自走出大门。
毕雅夫则被她的话钉在原地,睑部表情僵硬得像打入了过多的肉毒杆菌。
该死了,他纵横情场多年,怎麽一碰到她,就成了什麽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呢?
他死命瞪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对街。
他颓下肩膀,肩膀肌肉的酸痛让他发觉了自己刚才有多紧张。
「你为什麽不追上去呢?只要你多说几句好听话,她一定会答应和你一起去的。」汪中明走到他身边,决定好人做到底。
「我没追过人。」毕雅夫低声说道,拿起他的饮料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你——你说什麽?」汪中明以为他听见了天方夜谭。
「我没追过女人,通常只要一个眼神,她们就会靠过来了。」毕雅夫长吐了一口气,开始吃起薯条来消除他的紧张。
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可恶,他刚才紧张个什麽劲啊!
「如果妙妙对你真的这麽重要,她难道不值得你多费一点心思吗?」汪中明问道。
「如果连你都知道她对我很重要,那她应该更清楚,我现在是用什麽心情在对待她的,她不该像刚才那样子走掉。」毕雅夫咬牙切齿地说道,脸色像吃到了发霉的薯条。
「你们两个成年人现在是在闹别扭吗?」
「是她在闹别扭。」毕雅夫翻了个白眼,不悦地抿了下唇。
汪中明忍不住笑出声来。「快去追她吧。」他拍拍毕雅夫的肩,七分劝诫、三分威胁地说道:「否则,我就要追上去了。她现在在气头上,答应我的追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认为这种激将法会成功吗?」毕雅夫好气又好笑。
「不会吗?」汪中明跟他挥挥手,作势欲转身。
毕雅夫马上冲过汪中明身边,用奥运跑百米的速度,冲出麦当劳,叫了计程车直奔褚妙妙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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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褚妙妙没回公寓,而且是一整夜都没回来。
毕雅夫猛CALL高敏君,却只是更确定了小猫在躲他,因为连高敏君都不知道小猫跑到了哪里。
他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前,直到清晨六点,他不得不离开为止——他总得回家以及到公司整理出国的事项哪。
打电话给我。再给我一次追到你的机会!
离开前,毕雅夫在她的门缝里塞入纸条。
六个小时後,在饭店待了一整晚的褚妙妙,在学校上完课之後,回到了家。
她看著毕雅夫所留下的纸条。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把纸条撕成片片,霍然转身走出房间,走下楼梯。
见鬼了!他干麽这麽慢才追上来?
她走出麦当劳时的速度简直就是龟速,而且她还在街口等了他三分钟。
当时,她告诉自己——
如果他在三分钟内追上来的话,那她就和他去上海。
如果他在三分钟内没有追上来的话,那他就继续追她好了。
结果,他没追上来。
她气到连家都不想回。她很清楚,若是她回到了家,无论他来不来找她,对她都会是一种煎熬。
「臭毕雅夫,没事留什麽纸条干扰人心!」褚妙妙气呼呼地走下楼梯,边走边诅咒他。
走出公寓,她走到对街便利商店外的公共电话!拨电话给他。
可别说她没给他机会喔!
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回应,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回应……
他……八成是搭上飞机了吧。
褚妙妙放下话筒,心里怅然若失,但又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她慢慢地走回公寓,做了几次深呼吸,好让心情平静下来。
也罢,能拖个几天,就算几天吧。
否则,关於孩子的事,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启齿呢!
唉……褚妙妙低头抚著肚子,心里有些欢喜、有些担忧、有些期待、有些不安。
她想,他这回看来是真的有心想改变些什麽了。否则,不会在她三番两次拒绝之後,却还是这麽执著。
他的个性,她多少了解几分的。
她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受她肚子里的这个改变罢了。
褚妙妙轻叹了一口气,走回她的房间里。
她用力地按下音响的播放键,让音乐轰隆隆地占据整个屋内,让歌手唱出永远都在折磨人的爱情曲调……
他,什麽时候会回来呢?
她好像开始有点想他了。
第九章
不久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毕雅夫,他会变成一个工作狂,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地带著那个人一起去喝酒狂欢,然後告诉人家工作诚可贵,享乐才是最重要的事。
然则,这一回,他在上海待了一个月,眼中除了公事、公事、公事之外,还是公事。
饭店新方案推行得很顺利,可他的日子却过得非常了无生趣。
他不想约会,因为看谁都觉得无聊,也无心再对谁打情骂俏。
他唯一有热诚的事,就是天天打电话逼迫高敏君叫小猫打电话来。
可小猫没良心,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偏他发现他一旦惦记起来,脑子就会固执地拚命去想。
和小猫生活了两年多,总是有些老习惯改不掉。
听到上海和平饭店的老爵士乐团很有味道,便帮她买了CD。听到一张录音品质很好、但编曲不怎样的天碟,也想跟她一起讨论、碎碎念一番。甚至,他站在唱片行前想著,她如果看到这里的原版CD只有台湾一半不到的价钱,可能会尖叫地拉著他的手跳舞。
真是不公平啊,他想小猫这麽多,而她唯一的回应方式却只是——
没搬家。
他多少懂得小猫的。
她没逃到别的地方,就代表了一种等待。
而今天,所有一切的等待将要有成果了。
甫回国的毕雅夫走出中正机场,跨上计程车,直驱而向小猫的住处。
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心急如焚的他,而今只是一个很想他的女人的男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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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毕雅夫站在小猫的公寓外,看著门外那双男人的鞋。
他开始後悔,自己是不是回来得太晚了。
他倚著墙壁,睑色颇为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他有种等待被判刑的感觉。
一个月的毫无音讯,加上汪中明对褚妙妙又早有情愫,就算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毕雅夫的拳头愈捏愈紧,掌上青筋像是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一般。
真是该死了,原来他以前可以潇洒地祝福对方找到真爱,不是真有本事云淡风轻,只是因为不够在乎。
突然间,门被打开了。
「我这几天吐得很厉害,我看还是先不要——」
褚妙妙推门而出,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毕雅夫,她的手直觉地捂住肚子,心虚地转身逃回屋内。
汪中明替毕雅夫挡住那道差一点关上的门。他已经知道妙妙有孩子了,也知道他和她的关系永远只会在朋友范围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毕先生,我先走了。」汪中明拍拍毕雅夫的肩膀,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祝你们幸福!」
「谢谢。」毕雅夫上前一步,给他一个大拥抱。
汪中明离开,毕雅夫登堂入室。
毕雅夫走进房间,屋里正放著袁惟仁的「心碎码头」——
他总在空虚的时候,独自前往那个码头。带著一天疲惫的感受,和自我安慰的啤酒。他手中的信件有著无尽的守候,让思念随著大海漂走。总以为瓶罐漂到了尽头,你会拾起它而重新来过……(注七)
毕雅夫苦笑著,因为那歌词贴切得让他该死的想鼓掌叫好。
妙妙是那座永远等待著他的码头,也是他要送出瓶中信的人,他现在等待的就是她的回头啊。
他看著她——她站在窗边,始终背对著他。
「小猫,我们至少可以坐下来和平地说几句话吧。」毕雅夫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
「你……来干麽?」她紧张到有点结巴,置於身侧的手掌也紧握成拳。
对於他突如其来的到来,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偏偏她今天穿了件衣料柔软到曲线毕露的上衣,怀孕五个多月的微凸肚子根本就藏不住啊。
「我来干麽,你不会不知道。」毕雅夫更挨近她,握住她的肩膀,想将她扳过身来。
「你当真?」褚妙妙抗拒地紧抓著窗台,肩膀因为用力呼吸而不停地耸动著。
「我这辈子没这麽认真过。我或许有些不想放弃的自由,或者,我对承诺也有些排斥和恐惧,但是,这些事和生命中没有你相较之下,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毕雅夫低头凝视著她始终不愿正视他的侧脸,
褚妙妙咬住唇,却挡不住泪水滑出眼眶。
见鬼了,她哭个什麽劲。
现在是他要追求她,他当然什麽甜言蜜语都说出口啊!
「小猫,我说到连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你至少该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你愿意或不愿意吧。」他眼也不眨地看著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正抖得如秋天的树叶。
褚妙妙猛地抬头看他——因为他颤抖的声音。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哪。
这比什麽表白都还来得让她心动啊。
褚妙妙猝地将脸庞抵向他的肩头,泪水缓缓沾湿了他肩上的衣衫。
毕雅夫将脸颊埋入她的发间,双手牢牢地环抱著她。
她鸵鸟地紧揪著他,生怕她再度抬头及开口时,他看著她的眼神就会由怜爱变成怨懑。
把孩子的事告诉他吧,她再倔强,也不能改变孩子存在的事实。
况且,她这些时候总是睡得不安稳,老是梦到孩子在指责她让他(她)没有父亲……
「你让我抱了这麽久,这代表了我们要再度开始了,对吗?」他问。
「等你听完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你再决定我们要怎麽样吧……」她的话间在他的胸膛里,模糊得像是恐怖片的预告。
毕雅夫不解地挑起她的下颚。
褚妙妙正视著他的眼,握住他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
毕雅夫低头一望,整个人都傻了、呆了。
他瞪著褚妙妙明显隆起的肚子!整个人变成了一座石雕。
「这样,你还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她小声地问道。
「你——」他的声音乾涸得像是三天三夜没喝水的沙漠旅人。
「我怀孕了。」褚妙妙挺直背脊,接下了话。
毕雅夫猛地握住她的肩膀,对著她咆哮出声。「为什麽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这件事并不重要,我并不想母凭子贵,我也不想强迫你对孩子负责。当时发生关系,是我心甘情愿的,也是我误导你以为我在安全期的……」褚妙妙大声地说话,以为这样能让自己的害怕不那麽明显。
没想到,她的大音量,只是强调了她字句里的颤抖程度。
褚妙妙别开眼,不敢再看毕雅夫。
毕雅夫在生气——非常生气。
他脸部紧绷,他正紧咬著牙根,她甚至听见了他磨牙的尖锐刺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