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还怕我偷听哪?我才懒得听人情话绵绵咧……”
黎莉窃笑地嘀咕了两声,便依言率先走了出去;紫妍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回话道:
“天剑,请说!”
罗上将的声音开始指示任务:
“你今天进去‘脑库’了?”
“你……你怎么知道?”
对方顿了一下才说:
“在你的四周围里,我们也派了个卧底情报员。你不必去费心想是谁,反正如果你有任何麻烦,该员会曝光来援助你,目前还是最高机密。”
“那……有新的指示吗?”
“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线索仍然非常有限,但是如果鲍比利要在家里开一次宴会,那将是你的一次机会。”
罗上将连这个也知道!?她纳闷着上将是如何得知的……
“接下来呢?”
“你见机行事,我想你一定会有收获!另外……我们拦截到几件可疑的国际包裹,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知道这些包裹里邮寄的都是电脑磁碟片,但不确定是哪一件,而且所要寄去的国家都不同,每个定点上,我方都已派员守候追踪……”
紫妍急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把这些可疑包裹全部销毁呢?”
“那可能没多大用处。持有拷贝的人,很可能已经复制了好几份,而且我们要追查的,还包括可能在背后操纵的第二国间谍,或是哪一个国家、个人想拿到这片磁碟。”
“我明白了……那能不能给我个提示?目前嫌疑最重的人是谁?”
罗上将足足停顿了十秒钟,最后才简单说出:
“宋介安。当然,其他还有大的十来个嫌疑目标。”
紫妍的心一沉。她不明白的是,依据自己的调查,介安的嫌疑已逐渐去除,但是为什么罗上将仍把他列为首要目标?而那名卧底的情报员又是谁?
她强自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呐呐地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紫妍,我在考虑一件事,军方……是不是该配备给你一把手枪?”
“手枪!?不……不要,我想我没问题。”
“好,那我再给你电话。
对方急促收了线,紫妍却陷入一片黑暗深渊,心中不断盘桓着许多问号……
如果政府早已派了卧底情报员,现在为什么又派出她?罗上将为何没有事先让她知道这一点?如此一推测,罗上将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细节没告诉她?为什么?……
另外,还谈到配备手枪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这趟任务根本不是她原先所想像的那么单纯?她可能需要用上的,不只是智慧而已,而是……
她无法再往下想了,而这是她当初想像不到的。在接了任务之后,才开始发现疑云重重,而她在这中间,究竟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五章
周末,近午。
还差十分钟才下班,彭思莹已经在整理办公桌上的私人杂物,而紫妍则仍坐在电脑前面埋头苦干。
荧幕上的人事档案资料迅速地一页页显示出,紫妍一面在记事本上作着笔记。这一整个早上,她都在过滤可疑的伟勋企业员工,她发现单是可以进入电脑中心“脑库”的人,就有二十几人之多,这其中还包括不懂电脑的,却是老板女儿的思莹!
紫妍不禁在想,若是这份军事机密的电脑磁碟被人偷拷贝成好几份,再分别卖给不同国家的间谍的话,将会是一笔难以估计的财富;但是有谁会背叛自己国家而做出这种蠢事?
她稍停下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皮,没来由地想起从前读过一篇报导,说长期坐在电脑荧幕前工作的人,很有可能得到弱视、脑神经衰弱和秃头等毛病,就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无奈地感到一阵好笑。
然而,更讽刺可笑的是,她奉政府之命前来调查军事疑案,宋介安是嫌疑犯之一,而他在不明她真正身份的情况下,竟反过来要她一起协力进行调查!
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她一时还真说不出个什么酸甜苦辣滋味,但是她开始担心的是,为什么每次和介安独处时,她总是不知不觉、一点一点地被他吸引过去?
正沉思之际,门口突然出现一名穿公司制服的年轻男子。他刚一踏入秘书室,思莹便娇笑地打着招呼:
“小郭!好久没看你上这儿来了!什么事啊?”
“噢,我送邀请卡来。”
小郭长得斯文清秀,言行举止也很温和有礼,紫妍抬起头来以微笑当作招呼,心想他八成是什么部门的办事员;他那上了半天班仍齐整条顺的西装领带,倒予人一种很干净清爽的印象!
小郭正想向紫妍开口说什么,不料思莹接过他手上的几张邀请卡,便嚷了起来:
“哟,可别告诉我,你要结婚!”
小郭腼腆地笑了笑,好脾气地说:
“不是啦!是我老板请你们今晚去家里。他虽然事先说过了,但是觉得还是发邀请卡比较正式!”
思莹有些讶异地质问:
“比利又要开派对?我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喏,这是你的!这是……毕紫妍,你刚到公司对不对?”
小郭已把一张上面用电脑打印了她名字的邀请卡递过来,她连忙站起来含笑说:
“谢谢!我还搞不清楚,你是……”
“噢,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郭忠志,大家都叫我小郭。我是鲍先生的司机。”
“哦?你好!你不是鲍先生私人请的吧?我看你穿了公司制服。”
“哎,对……”
小郭并不善言辞,接下来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愣了片刻才煽了煽最后一张卡片说:
“这是宋总的,他现在在忙吗?还是我交给你们哪一位就好?”
思莹很没风度地率先抢过去,说:
“当然是交给我。”
紫妍没好气地哼一句:
“我又不会跟你争!”
小郭夹在这场面中更是尴尬,幸好介安适时的从他办公室走出,他随意关心了小郭几句,然后从彭思莹手中接过邀请卡,转向紫妍说道:
“毕小姐,我有点事要交代给你做。”
“噢,好。”
紫妍才一站起,思莹却突地拉扯住介安,撒起娇来道:
“介安,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不行!我要加班。”
“那我陪你加嘛。”
思莹丝毫不放松,介安则避之唯恐不及地摆脱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严厉说:
“还没下班呐,你这成何体统?你又能加什么班?等一下钟响你就先走吧!我跟毕小姐有公事要谈,别来吵我。”
思莹气得直跺脚,小郭自知尴尬,识趣地想告退,思莹赌气地吼道:
“小郭,你别走!我还怕邀不到男伴吗?”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说给介安听的,然而介安无动于衷,只迳自和紫妍先后步入总经理室,而一旁有些受宠若惊的小郭则安慰思莹道:
“别生气嘛!你下午真想去看电影?但是我得先送鲍先生回家……”
门一关上,外面秘书室的对话听不见了,介安向座位走去,坐下时见紫妍仍愣站着,霎时绽出一抹如骄阳般的绚烂笑容。
“你坐下呀!杵在那儿干嘛?”
“总经理……”
“你等一会儿!”
介安说完便兀自埋首在公文堆中,不明就里的紫妍只得枯坐在那里静候不语。
两人便如此沉默地对坐着,隔了几分钟后,下班的电子钟声响起;响完之后,介安才停止工作,并且抬起眼来迷思似笑地瞅着她说:
“好!现在下班了,你也不必再叫我总经理。”
这是建议还是命令?不论是哪一种,紫妍都感觉出介安并不是真正有公事要找她谈。
她不甚确定地轻问:
“不是有什么公事要交代给我做吗?”
其实才刚打完下班钟,谁都猜得出是正午十二点,但是介安似乎心有旁骛、又多此一举地看了一眼手表,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嗯,下午我要你留下来加班;不过,现在我先带你去吃饭。”
这对她的任务需求,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但是如果她不假装抗议一下,那也未免显得太不正常了。
“加班?半强迫性的噢?”
这种抗议太没力道了,听来好像在打情骂俏。
介安一脸自信、不容置疑地忍住笑说:
“放心!加班费照付。”
“周末加班得加倍。”
她急促补充一点,然而唇角的一抹笑意却无法掩藏——他是为了公事?还是为调查疑案?或者是……他想多和她私下相处?
介安见她并没有坚持拒绝之意,胆量也跟着加大了,便促狭地笑骂她一句:
“你可真贪心!还真俗气!好啦,加倍就加倍,我自掏腰包请你吃饭,外加喝咖啡,这样够本了吧?”
“总经——”
“呀,不是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而且我们是携手并肩要查公司窃案的伙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
她也毫不客气,脱口而出:
“那么,宋介安,你要合作办公事,哪来那么多时间还去喝咖啡?”
他两臂交抱在胸前,偏着头审视着她,深邃的眸中尽是欣语笑意。
“别叫我叫得那么凶好不好?好像部队在晚点名一样!喂,你那军人本色能不能稍微通融放松一下?”
她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但是要去叫一个上司或是一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名字,这其中总有那么一份说不出的别扭,而他的动机又在暗示着什么?
她此刻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叹了口气说: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介安把桌上的公文夹一合,其实心里很怕她拒绝,所以眼神不敢去直视她地说:
“好,不喝咖啡,等吃完饭我们就回来工作。我打算把这一栋大楼翻过来找一遍,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你不会现在临阵脱逃吧?”
她轻咳了一声说:
“笑话!军人是不会临阵逃亡的,我舍命奉陪。”
“不过,你得再等我一下下。”
介安拿起话筒按了一串号码,接通之后轻缓地说:
“妈,我是介安……中午我跟一位朋友吃饭,你不用等我了。噢,对了,晚上还有个聚会要参加,可能晚一点才回去……我知道,再见!”
紫妍静静地看他讲完电话,忍不住半开玩笑说:
“你这儿子蛮乖的嘛!”
“没大没小,你别太得寸进尺噢!走吧!去吃饭。”
而人心情异常轻松地步出办公室,紫妍庆幸着思莹已经先走了;几分钟后,两人一起步入公司附近的一家面食小吃店。
介安体贴地先询问她喜欢的口味、吃不吃辣?之后才为两人点了几样现炒的菜色和炒河粉。
在等候餐食上桌的空档,介安柔声问道: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兄弟姊妹?”
紫妍不失幽默地顶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的个人资料研究得很清楚了!?”
他笑纹加深地说:
“听你亲口讲比较有趣嘛。”
于是紫妍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指头,像小学生一样地数起来:
“我爸、我妈、我哥,还有我,没啦!”
介安情不自禁地噗哧笑出声,他可从没遇见过这么率直干脆的女孩,一点也不忸怩矫揉!
“就这样?不能多说一点?”
“该轮到你说了!”
于是他也有样学样地折着手指说:
“我妈、我弟、我,还有一位老管家,没啦!”
“你爸呢?”
介安只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轻松口吻说:
“他过世了,在我十二岁那一年……”
接着,他娓娓道出父亲壮年早逝的往事,母亲独力抚养两兄弟长大成人等等,紫妍听完之后,带着些歉疚的表情轻说:
“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我这人就是太直肠子,结果给自己闯了不少祸。”
介安由衷地说道:
“直性子好,现在这种工商业社会里,敢仗义执言、不造作虚假的人太少了。”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她尾音渐弱,心中有着难言之隐;他熠亮生辉的眸光停落在她毫无瑕疵的脸上,关切地问道:
“怎么啦?”
紫妍陷入自己的沉思里,半晌才缥缈迷茫地喃说:
“我只是觉得,现代人要扮演自己太难了,即使是有所坚持地去做自己甘心乐意的事,还是有很多其他主客观的环境、条件、因素等等,在牵绊着……”
介安颇有同感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表里如一的人毕竟不多。”
“还有——人不可以貌相。”
介安戏谴地扬了扬双眉,不怀好意地笑问道:
“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在骂我?”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突地又想起一件事,便说:
“我倒是可以举个实例:像小郭,我刚才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是某部门的办事员或小主管,结果他却是担任鲍先生的司机。我并不是看低小郭,而是替他有些惋惜,像他相貌堂堂、斯文有礼,只是机会不好而已!”
介安忽地略带醋意抗议道:
“你把小郭说得那么好;那么我算不算是相貌堂堂、斯文有礼?”
紫妍还怕被眼前这超级帅哥迷掉了七魂六窍,而误了正事呢!
她啼笑皆非地啐道:
“宋大总经理,您阁下是在考我吗?”
“不考了、不考了!省得你给我戴高帽子!”
介安连连求饶,适时侍者端来餐食,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了一下;正准备动筷子时,介安又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一件事!小郭是二专毕业的,大约在一年前应征进公司。因为当时正和政府在合作那件案子,他并不懂电脑,而我又对他印象特别好,所以就把他留下,想等有空位时再安插——一”
紫妍也有些不平地打岔道:
“结果怎么会派去替鲍先生开车?”
“董事长本来是想让他担任我的司机,但是我实在不习惯那种排场,觉得还是自己开的好,后来又正巧鲍比利需要一名司机……”
紫妍叹了声气,不轻不重地说:
“唉,大材小用!”
“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要考虑一下该如何让小郭做更能善尽其能的工作。”
紫妍半开着玩笑说:
“这证明一个人即使机运未到,但是只要本身有内涵才能,还是会凸显出来的,就像小郭……”
说到此,她突然又联想到更深的一层:像小郭这样一位不像司机的人在干司机,这倒有些格格不入;而罗上将所说的卧底情报员,会不会就是小郭?
如果小郭真的是调查局派出的干员,紫妍倒一点也不会觉得惊讶,因为,在言行举止上,小郭都显出自有一份修养和与众不同!
介安见她又沉思不语,轻轻触了她手臂一下,笑问:
“喂,你到底是怎么啦?情绪这么大起大落的?”
她回过神来急着找话说:
“没……没事!嗳,你叫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晚上鲍比利家不是还有一顿大餐,你当我是牛胃啊?”
介安最希望看见的,就是她用这种朋友口气跟他说话。他心中窃喜不已,却仍抿着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