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透着许多辛酸与苦楚,蒂法尼特别细心地问:“你怎么办呢?”
“如果你不爱他,怎么办?”
“我当然会爱的。”
“要是你达不到目的又怎么办,梅格?如果他这人十分可怕,也就是说他并不可爱,又该怎么办?”
“他不会那样,因为他是个公爵!”
蒂法尼几乎被她这份古怪的执着逗笑了。“当你见到他的时候,你获知他是个白痴,他只会给你带来不幸,你又当如何?你还想嫁他吗?”
在经过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梅根说:“不。”
“感谢上帝,”蒂法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她现在感到又踩到坚实的地面了,接着说,“你知道,他很可能是个丑鬼。”
“当年,客厅女仆悄悄告诉过我们,说他相当英俊,你想不起啦?”
“女仆千方百计地想给我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我们当时已经心诚悦服了,没有必要再加深我们的印象吧!”
“那是另一码事。你不可能‘真’想生活在那种宫殿里吧?”
“你在开玩笑?”梅根连说话都感到喘不过气来,“谢灵·克罗斯庄园是想象中最漂亮的房子。”
“不是房子,而是阴森森的坟墓,占地广达6英亩。在我们这个地区,你这间房屋已经不算小了,但是面积仍旧比不上他的马厩!”
“我知道,那儿十分宽大。”梅根憧憬他说。
“宽大?在那些房子里,每天都可能有人找不到出路而死在里面!”蒂法尼夸张他说。
两人目光碰到一起,忽然大笑起来。
“迷路而死,你真会开玩笑,蒂弗。”
“哦,无论如何,这让人放心不下。”她们两人又咯咯地笑。
随后,蒂法尼最终让步说:“好吧,我虽然认为要嫁给一个公爵的确是可望不可及的,但是你这人除外。你的确那么肯定吗,梅根?”
“当然,安布罗斯·圣·詹姆斯的单身日子已经没几天啦!”
“上帝啊,”蒂法尼都快说不出话来,“我忘了你就是用这个名字为你的马命名的。”
梅根眨眨眼,“我正是这么做的。”
两人再次大笑起来,但是这次则被打断了。克雷布斯这时打开门,宣布说尊敬的泰勒·惠特利到了。梅根向他投去欢迎的微笑,“早上好,泰勒。你今天好似并不那么精神抖擞。如果你给我点时间来戴帽子,我们就可以走啦。”
她从他身边飘然而过,他甚至连恭维话都讲不出来了,她那嫣然一笑,惊得他发楞。蒂法尼躲在茶杯后偷偷地窃笑,让她感到愉快,惊讶的是,未婚夫在自己的好友面前那般失态竟然没引起她的丝毫醋意。
她温和地指出说:“如果你不想再与她斗嘴,你应该表现好些,泰勒。”
他紧紧地咬住嘴唇,将手塞进兜里,皱着眉说:“上帝啊,我并不羡慕那位能赢得她芳心的男人,真的,我不羡慕。”
“她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我们希望她的心上人能够赢得她的芳心,将她娶回家。”
泰勒满腹疑虑地扬扬眉:“不过就是从昨天到今天,我似乎感到若有所失。”
“什么都没有失去,你肯定不愿做对不起公爵的事吧?”
“办这事得小心谨慎,布朗先生。上帝啊,要是弗雷迪亲眼见到这些,他可能会笑得前仰后合。”
莫蒂默?布朗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再度不满地看了一眼这高大的男人。自从他们离开肯特后,他满耳灌满了对方种种抱怨声。好在早有人告诫过他,抱怨是少不了要听的。
“如果你还带着一匹马,我建议你还是不走的好。”
“你是否听说过我要虐待你,‘凯撒’?”德夫林与自己的马交谈起来。“凯撒”是他的马名。
德夫林牵着这匹骏马走,莫蒂默则露出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随后鼻子一哼,权作同意。已经是既成事实,他只好继续施压说:“我们现在只有一事可做,夜行昼伏,杰弗里先生。在白天,你会遇见许多人,许多人也会看见你,这儿的人都可能感到好奇,像你这种样子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优秀的骏马?你来这儿的目的是隐匿形迹,而不是哗众取宠。”
“我想,你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死死地纠缠我。”德夫林反驳说,“这儿前不着村后不见店,路上连鬼都没一个,难道你没有注意到?”
“刚才是没有,现在却有了,难道你的眼瞎得像笨猪一样?”
德夫林忽略了有辆四轮马车刚刚出现。此时,他骤然停下来,表情可怕地盯着莫蒂默,他那6﹒3英尺高的身材,壮实得令人生畏,绝对能产生某种威慑的效果。但是选莫蒂默来作这年轻人的随从,并不是因为他事事毕恭毕敬。正好相反,他认识一人,那是德夫林唯一不敢轻视的。再说,他可以直接从这位人物那儿获得指令。所以,莫蒂默有着某种优势,当然是在特定的时间内。
“我们得知,乡绅的家离大路不太远,”莫蒂默合情合理地分析说,“我们到那儿,也住不了多久。接着,你就可以骑着这骏马回家啦。至于你此时的头衔,请记住你仅仅是个马夫……”
“马夫,布朗先生,”德夫林果断地打断话头,“一匹骏马的饲养人兼骑师。对,还是个骑师。这可是个响亮的头衔……”
“但是,你难道不知道这首要之事……”
“那是你需要考虑的,你很快会发现我不会自欺欺人。”
“这是为什么……”
“这正是为什么我答应你这讨厌的家伙随行。如果我必须住在马厩里,在这个马厩中就是我说了算,否则干脆现在就放弃这个大胆的计划。”
莫蒂默虽然敢张嘴争辩,但是他在这点上相当明白,顶嘴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他简单地点点头,转头发出不可忽略的告诫。
“那马车朝着我们这里驶来,上面坐的极可能是本地的乡绅。
将你的帽子拉下来,掩藏……”
“好啦,别再说了,布朗,”德夫林打断话头,其忍耐显然达至极限。“我们都来到了世界的边缘。要是这些乡巴佬还能认出我,我把这破靴子吃到肚里,而不是穿在脚上。”
“至少你得做出点没精打采的样子,行吗?”
“不,”这个字掷地有声,“上帝作证,我还得走路,破衣烂衫飘搭在肩上,靴子褴楼得都不值了。布朗先生,你在冒汗!
记住,我不想再做任何讨厌的让步,就是不答应。”
“是在冒汗,还不是因为你穿着那件高级的鬼衬衫,”莫蒂默不敢大声,含糊他说,“这正好标明……”
“什么?”
“没什么,杰弗里先生,绝对没什么,”莫蒂默说,“如果我们这次尝试失败,我们应该分清责任,对吗?”
“实际上,你我都明白是谁的责任。”
这正是令人担忧之处。
路上行人沿着蒂戴尔村的大路来来往往,甚至有人不骑马,而是在前牵着马。这种现象倒也常见,不同的是,今天走在大道上的是匹骏马。
梅根早就注意到这是一匹黑色纯种马,接着泰勒移步走到近前观察:“上帝啊,你可见过如此神骏的种马?”
蒂法尼与梅根挺逗地对视一眼。泰勒真没有记性,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姑娘。否则,那“种马”一词也不会随口说出。对方越走越近,那黑马健美身段在当时来说,可谓完美无暇。事实上,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如此骏逸的马。
梅根喜欢马,她此时的心情如果没有泰勒强烈,也差不多。
如果她有这匹骏马,不仅在本教区,甚至在整个德文郡地区,她都会骄傲得像公主一样。她的“安布罗斯先生”也会相形见绌,可是她没有因此而嫉恨此马。这马的确太神俊了。她想象出骑着它的样子,熟练的骑师可以发挥出它的速度。有人认为种马不宜女士,实际这是不公平的。这匹马太出色了,梅根喜欢得如同自己的一样。她异想天开地想求父亲将它买下。她想得到的东西只要合理,她父亲总会满足的。但是,她不得不打消这种念头,她乎可以肯定:哪怕是出天价,该马的主人也不会卖它。如果这种马属于她,“它”肯定都不会同意。
泰勒停下车,她几乎没有感觉到。除非这时将这马牵到她面前,让她欣赏个够。她的目光紧紧盯在那马身上。她逐渐站起身,极想走近些。蒂法尼笑了,耳语说“捡点些”,她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这份失态,一个女孩子是不能走得太近,要想仔细端详别人的马匹,无论如何需要征得主人的同意。她这时转过身来,想征求那个人的意见。后者牵着马僵,见到清丽脱尘的她时,愣得忘了自己的骏马。
他站在那儿,汗洋洋。脏兮兮的。然而在她眼里,这人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她也不考虑合适不合适,便将目光向他投去,那贪婪的神情恰似打量那种马一般。来人高高的个子,宽肩,身段优美协调,轮廓分明,浑身上下透着令人眩目的魅力。
他慢慢抬起手,摘下帽子,这时,她甚至觉得这手也相当漂亮,那极为蓬乱的头发也特别优秀,黑得像沥青一样。随后,对方那双美得最令人惊叹的蓝眼睛中出现她的影子。她忽然意识到他正在注视她。
那眼睛给她带来一阵震撼,她因此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将目光移开,多亏她帽子的宽边,挡住了那人的目光,也掩饰了她羞臊的脸色。她甚至都无法相信自己刚才怎么那样。她能想出的唯一借口,便是她极为欣赏这匹骏马,因为她发现该马的品种相当优秀……但是,她那样地盯着陌生人看,是断难找到借口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看过男人,她十分清楚自己刚才盯着那位先生看的方式极为不妥。
他的相貌已经深烙在她的脑海之中,从那副尊容上看,他虽说穿得十分寒磅,他甚至连绅士们必备的颈巾也没有,但是举止则显得漫不经心,他好似见惯了他们这些人一样。感谢上帝,幸好他不是绅士。最少她希望他不是绅士,否则她的失态就会变成闲言碎语,传到她的朋友耳里。这些流言蜚语可能成为小酒馆里的话题,她能忍受这点吗?不,她忍受不了。上帝啊,她着了什么魔?
真够幸运,蒂法尼没看到这些,泰勒的注意力也全在这马身上,他早听说过有这种血统的马,还能说什么呢,梅根想不出来,她想离开那儿。她决不想再将目光投向那家伙,后者显然体察到她的失态。
“要是我能买下它就好啦,”那深沉的声音中透着为难的语调。
“马主是谁?”泰勒想知道。
“乡绅彭沃西将成为这种马的新主人,这可是值得骄做的!”
梅根在东看西看后,又被那家伙的英俊外表所吸引,更有甚的是,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真可怕,她几乎是忘了对方身份卑微。
事情原来这样,她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急促他说:“我不相信。如果有这事,我父亲怎么不告诉我?”
“你父亲是谁,他懂什么?”
“乡绅彭沃西。”
这回轮到他好长时间无话可说,随后,他微微地一撇那圆润的嘴唇:“哦,是吗,我至今也搞不懂,他决定建种马场与你有什么关系。”
在多数情况下,这绝对是事实,然而,她的情况则截然不同,因为她父亲知道她极想得到一匹好马,看来,父亲打算用更恰当的方式来说这事,他不能像那家伙一样嘛,后者在说“种马”一词时,好似有种快感。讲这话总显得有些粗鲁,即使是泰勒听到了这个“词”时,也不自然地走开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刚才也讲过这话。
那双蓝眼睛仍然盯着梅根,那直率的目光搞得她神情慌张。
既然她再次注视着他,他干脆也盯着她,那行为就似她刚才的做法一样。她可以肯定他说,这是故意的,绝对是针锋相对的。面对在场的这一小伙人,只要他不挑明说这是在报复,她便无话可说,他的报复肯定不是微笑,而是更加恶劣的羞侮。这种挑衅行为岂是绅士的举止。这也表明了他的出身,时间稍稍一长,他便露出了缺乏高贵血统的本性,除非他认为对方欢迎他那种目光。
上帝啊,谁让她先有这种行为呢?他有理由这么认为。
“你一个人前来送马。”梅根脱口问,“送过马后,你会离开吗?”
她的语调中透着某种期待,蒂法尼听到这话后斜眼瞧着她。
那站在地上的男子注意到这点,他在极短时间内似乎有些迷惘。
随后,他绽颜笑了,他笑起来也是一付凶相。梅根连忙打起精神,理智地起了戒心。
“我是养马人,小姐,之所以由我送马,原因就是除我之外,别人都无法驾驭它。你可以想得出,如果此马得不到相应的照料,这马的前主人是不会放心的,对吗?再说,我还是骑师,所以我这个人相当有价值。你可能知道,我在这方面颇有经验,因为我能够像对待女人一样照料它;用温柔的手抚摸整个马身,需要时这手也能变得坚硬有力。当它焦躁不安时,就得重重地拍打它的屁股。”
德夫林讲些什么疯话,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只想探看她的秀脸是否会羞得发红,就像她那可怕的红头发一样,几个人的脸色都没有羞红,但是这张脸红了。
这家伙旁若无人,口沫横飞地开始侃侃而谈,德夫林如果做不到这点,他也就不是德夫林了。那位金发女郎听到他的胡说八道时,脸上流露出天真的垂询之色,他再没说下去。谁指望举止差劲的养马人能说出什么?
乡绅的女儿气得发昏,她不加任何掩饰他说:“赶车吧,泰勒。我保证,不等他住下来,我便解雇他。”
泰勒一勒疆绳,赶动了马车。这时,年轻绅士的回答传到了德夫林的耳里:“听他那话,我敢肯定,他没有恶意。最少,这不像是侮辱。”
“他就会干这鬼事!”
“姑娘说得对,”待马车走远后,两人对视一眼,莫蒂默对身旁的德夫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