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耸肩,回想起她曾打算刺激他,让他误认为自己可能是个小疯丫头,从而取消婚约。他当时的确相当生气,“如果你曲解我的话,那并不是我的错。”
“不是吗?”
马车停下来,梅根因此来不及回答那个带有责难的问题。德夫林通常是开车门的,但是他的速度还没有快过那群男仆,他们立即出现在面前。一旦他们发现来人不是宾客,而是公爵本人时,更多的人从房中涌出。在马车与住房之间,梅根听到了许多“公爵大人,公爵大人”的称呼,远比她希望听到的要多。当他们一走进宽敞的大厅,当即引起极大的骚动。室内的每一个下人都想表达出他们欢迎主人的归来。德夫林用某种方式向大家介绍他的妻子,于是“公爵大人与公爵夫人”的称呼声再次响起。
梅根不知道她是如何走过人群的。约翰,可能是总管,布里膝夫人似乎是女管家,他们决定向她介绍在场侍从的名字与各自的职责。他们相当聪明地表现出欢迎之情,从而很快地松驰了她的紧张情绪,尽管她拒不承认。
德夫林有时站在身后,看着她与自己的下人打交道。当他见到的梅根与以往见过的她举止不同时,他毫不掩饰自己惊愕得发愣的表情。他在这件事上的做法的确难以想象,带新娘回家也不通知家里为她做些准备。为了安抚那些激动得发狂的人,她发誓说她更喜欢先到附近看着,随后再看住房。这无疑是真的,因为那些“马厩”就在附近。随后有人将住房指给她看,她给那些人所需要的时间来收拾这些屋子。
当初她遇到玛格丽特时,德夫林相当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气质,甚至没注意到她对自己的姨婆讲过些什么,但是这次,他清楚地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目睹了她高雅不俗的表现,真像个完美的妇人。他最终高兴起来,不禁脱口说:“上帝啊,我的小丫头到了天堂啦?”
他当即知道错了。他看见梅根的后背僵直起来,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这时他的胫骨一阵剧痛。当梅根意识到自己当着全体下人的面,因他说话失误而踢他时,也惊愕得眼睛大睁。她忽然迸出了眼泪,跑出大厅。对此,他并不惊讶。因为他也想这么做。
他与其它众人一样,都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他没想到自己破坏了梅根与下人相识的过程,这可能会给她的权威带来损害。除非他受到的压力与她一样,否则他是找不到借口的。自从遇到她后,他的行为便一直不正常。
在场众人均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惊愕与尴尬。对此,他解释说:“我们在外旅行了两周。我妻子可能太累了,所以有些失态。”
“你肯定也很累了吧,”约翰在他身边说。他在这个家庭中大约干了十来年,所以他能够这般大胆他讲话,“我简直不相信,你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公爵大人。”
德夫林听到好些附合的低语声,这足以让人意识到,这种抱怨正在相应的范围内漫延。他几乎释然地朗声笑了,但是他努力作出严肃状:“说得对,约翰。事实的确如此。自从我遇到了这个年轻姑娘后,我一直不能自持。”
“这就是爱情,老爷。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布里腾夫人主动地插话说。
“是吗?这么一来,我得很好地适应暖?”
在场众人这时皆展笑颜了。对德夫林来说,这是走开的最佳时刻,他好前去寻找愤而离去的妻子。这次,他应该向她道歉,表示悔悟。看来他即使有幸逃过此劫,随后也得挨她脚踢。显然,看来他得为这姑娘买些软鞋了。
36--40
梅根不可能去任何地方,只可能到马厩里去找。德夫林早就这样想过。他知道她酷爱骏马。谢林?克罗斯众多的骏马肯定会深深地吸引她,从而释去她心中的愤惹,最少能释缓她的怒气。
他深信自己能够看见她这种表情。所以,她可能听他的解释。当然做出这种解释也是被迫的。
一位花工说,他见她朝水塘方向走去。德夫林想到她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顿感一阵刺痛。罗思斯顿公爵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过的痛苦,他不顾一切地在树荫成行的小道上急奔。
他远远地见到她,坐在岸边,离那船坞不远。她拿掉帽子,头发披散着,像明亮的红斗篷垂到那暗灰色的旅行前克衫上,像个真正的爱热闹的顽皮姑娘。她的裙边提到膝盖上,一只脚伸进冰冷的水中搅着。
德夫林可能真得感谢那刺骨的冰水,是它打消了她跳进去的念头,如果她有那种想法的话。既然他见到了她,他便知道自己的预感多么可笑。每当梅根苦恼的时候,她并不是自我摧残。她被宠坏了,她更喜欢将对手搞得与她一样痛苦。不,在这方面或许不算被宠坏了,这是人类的报复本性,他后来也这么干过,只不过她干得更加坚定有力罢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听到有人来了,态度仍旧生硬不变。
她就是不回头,不想看是谁打搅了她的清静,她是否还在哭?老大,他可不希望这样。他更愿意接受她那变幻无常的脾气,也不想见她流泪。因为,他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一见到眼泪,便会成为头号大傻瓜。
由于头脑中有这种想法,他便想出一句她不得不回答的话来:“抬起脚来,好吗。”
她的回答始终是冷漠的“是”,德夫林这时犯了哺咕。
他躬身至膝盖那么高,蹑手蹑脚,悄然地走在岸边,踏着松软的地表覆盖物,从她身后接近。他抬起手来,想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身前。但是他停住了,害怕她挣扎失手,掉进水里。
“对不起,梅根。”
“为什么。”
“因为我在背后拆台。”
她并没有回答,将他晾在那儿。她自顾自地穿着袜子与鞋子。但是,她最后的语气肯定给他带来了鼓励:“你没必要为此道歉。”
“我说话有口无心。”
“没必要这么说。”
“你的举止相当完美,让你受惊了?”他试着说。
“这还差不多。”
尽管她看不见,但是他仍旧如释重负地绽颜笑了:“你表现得特别优秀,顺便说一句,不应该挑剔你,让你出丑。你的气质是无懈可击的。事实上,我的管家明确告诉我,我做事从来没这么愚蠢过。”
“我不同意,我还可以回忆起好多次。关于……”
“每次都道歉,小丫头。”
她忽然站起来,相当突然,她的屁股撞到了他的下颌。她晃了晃,惊讶地“啊”的一声。这时她注意到,他发誓般的语言有如开启幽默的钥匙:“亲爱的,你这样不是离我太近了吗?”
“不算。冷水不仅有助于冷却欲火,也能冷却脾气。”
她当时笑出声来,他也为之开心。她说:“你不会将我扔进水里吧?”
“可能不会。由于你穿的裙据是个拖累,我说不定只好跳进去救你。我可不喜欢这样,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湖水比你的池塘还冷。”
“我想不起你甚至还有湖。”
“毫无疑问,要想多看看,你自然忘不了我的马厩。”
她讨厌这类话中带着病态般的幽默,但是她假装没听见。
“现在,我发现你住房很多。当年,在你的一个侍女帮助下,蒂法尼与我就了解到这些。她甚至让我们观看了你的私人套房。
哦,仅仅是偷看。”
“你的印象很深。”
“啊,绝对。你为什么认为我想嫁给罗思斯顿公爵呢?”
那嘲笑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本该意识到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过他,他毕竟搞得她相当尴尬,她可能在其它方面寻求报复。
她果然选定了还击点。
“我想起了,你说过那是因为我有马厩,”他假装温柔地回答。
“还是那样,”她笑着说,随后走开了。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离开他时,搞得他的心情极为灰暗。
他没有打算跟着她,他当时之气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要讲的话。他在那儿坐了足足一个小时,为自己的不幸而难受。梅根可能一直在捉弄他。他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类事情。在他眼里,这话题太过敏感。太过痛苦。
所以,他自然希望她了解这份心境。
“我听说你到达的时候,自己还闹出了洋像,”罗思斯顿的老公爵夫人,道杰祖母走进德夫林的办公室,甚至连门都没敲,便直截了当他说,“对不起,我忘了敲门了。上帝啊,德夫林,你做了些什么?你似乎在自失身份,让男仆立即剪掉你的头发。”
德夫林靠坐在椅子上,坐在桌子后面,手指上绕玩着巨锁。
“你不喜欢这样子?往在乡下的人通常就是这个样子。你是否喜欢了解那儿的风土人情。”
“我感到你似乎在生我的气,亲爱的孩子。”
“完全可能。”
“很好,我们用你的方法来处理此事。”她坐在他对面,明显来了精神。“告诉我还发生了其它什么事情吧。”
“可能是件有点丢面子的事。”
“我以前从没遇到过的,对吗?不过,我估计也是可能的。
到底什么事?”
“可能有人结婚了。”
“所以,约翰没与我开玩笑?你现在带新娘回家了?”
“我随便怎么叫她都行,但是不一定要叫她新娘。”
露辛达·圣·詹姆斯竖起了银色的眉毛,看着他:“已经有麻烦啦?”
德夫林哼了哼:“已经?啥事没有,只是……”
“我认为,既然你的心情如此敏感,我可以得出自己的看法了。那姑娘去哪儿啦?”
德夫林耸耸肩:“据推断,马厩与其它地方相比,极可能更受关注。”
迪奇的眉毛稍稍上竖,这时已经超过了晚上10点:“这么晚吗?”
“当她想去马厩时,从来不考虑是白天还是晚上。”
她开始说了些什么,随后又改变了主意:“我才不接触那种人呢!”
“请别生气。”德夫林淡淡他说。
“很好,你可以长时间吊我胃口。她是谁?”
“乡绅彭沃西的女儿。”
“哦,我该倒霉了,”迪奇咧嘴笑了。这表情证实了德夫林的猜疑。
“你是该倒霉了。你怎么冒出这种怪念头,认为我会喜欢那红发姑娘。”
“现在,我怎么说得清楚呢。”她回答得十分天真。
“但是你希望如此。”
“估计我是这样想过。”
“不介意告诉我理由吧?”
“我几年前见过她。”
“所以,我学会了后悔。”
这含沙射影的话,搞得她烦躁地瞥他一眼:“那么,你知道她父亲带她来过这里,并买走了我们一匹良马。”
“你猜她是怎样为那马取名的?”
“显然是些愚蠢的名字。总之,她不过是个孩子。”
“我始终这样想,但是那古怪得离谱的马名就是我的姓。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不用姓。”
迪奇的眉毛双双竖起:“你不是说……不会是安布罗斯吧?”
“正是安布罗斯先生,”听到这种回答,他祖母忽然笑出声来。
“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幽默。”
“你看不出,亲爱的孩子。但是当你祖父70岁时,也同你一样,自以为是。你还是要甩掉辛苦的工作,应该花一点时间考虑别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我竭力想让你休息的原因。你的病根便是在他的羽翼之下太久。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是那样的。你现在还很年轻,不要步他的后尘。”
“我不认为我这人自以为是。就此而言,梅根也不是那种人。”
“很高兴听到这些,那不过是我希望听到的理由之一。这姑娘给人的印象难忘,最少她给我的印象是如此的,我发现自己几年来经常想到她。”
“这顽皮的姑娘会干什么?脾气上来时,会放火烧房子呢?”
迪奇咯咯笑了:“没注意到什么脾气嘛。我注意到她有许多热情,还有早熟的妩媚。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直爽得可爱。她显然成长为一个大美人了,对吗?”
“的确算得上貌似天仙,”德夫林勉强地同意说。
“那么,会是哪方面的伤害呢?当我打发你到可能见到她的地方去时,我肯定没预见到这些。我可能是受了她的活泼气质的影响。”
“你怎么扮演起月下老人来,迪奇。”他不高兴他说,“你只见过梅根·彭沃西一次,而且还是在六年前。她当时还是个小姑娘。就是那次见面,你就将你唯一的孙子投入狼窝。我对你感到失望。”
“所以,是我招来群狼吗,德夫林?”
“是些母狼。”
“我理解了,你努力地用含蓄的方式告诉我,说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姑娘。”
“完全不是。我敢肯定,这个姑娘要是留在当地,许多人都欲娶她进门终生为伴。我也不过是追求者之一。”
迪奇温怒地叹叹气:“请记住,不是我有意要编个故事,并设法迫你外出躲一段时间。我只不过利用了这种局面。当年,在你年轻气盛的时候,你希望娶玛丽安娜。现在,现实已经提醒你,你已经度过了那冲动的岁月。所以,更为确切他说,你一直没留意自己四周的姑娘。但是婚姻并不是因为你有了计划,就可以举行大礼的。此事无望了,你本就应该立即着手另寻新娘,不是吗?不,你没有找。你固执地一条道走到黑,对工作又是那么地投入。当然你也十分清楚,你有责任娶妻成家,为罗思斯顿家生儿子传宗接代。”
“我听这些话为什么那么熟悉?”他淡淡地问。
“因为我有责任反复他讲,至少我知道自己的责任。”
“难道我就没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吗?”
迪奇对他失去了耐心,“咬文嚼字,这就是你的行为吗?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姑娘,你为什么要娶她?”
“谁说我不喜欢她?是的,我只是现在不喜欢她。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每当她走近我,甚至她不在我身边时,我肯定对她有一种强烈的渴求,见鬼了,每时每刻,我都想着她。”
“我还以为你说不出这话呢!”
“请原谅。”
“你应该这样,”她不快地指责说,“现在,在我消气之前,准确地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
“她不爱我。”
“他不爱我。”
露辛达·圣·詹姆斯往后一靠,对她的问题,听到也是这种熟悉的回答。她不禁颇感意外。她在某些方面可能作了充份的准备,诸如指责德夫林的脾气大,可能还有孤傲冷漠等等。总之,这小姑娘出落得如此之美,远远超出了露辛达的想象。还有她肯定没想到的,便是她以同样低落的情绪,回答了同样的问题。这与她孙儿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