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离开房间时,她根本想不出应该走哪道门,才能走到德夫林的住所。当她意识到这种现实时,她的心情完全没有得到好转。她不可能去敲每一道门,以期偶然见到他,这样,其它的客人肯定也不乐意的。
她不得不开始寻找可以为她领路的人,她走到半路上时,放慢了踩在楼梯台阶上的脚步,惊异于大厅的繁华。它之所以称得上繁华,那是因为她想到这儿仅仅是个客栈,不,应该算个宾馆,尽管她昨天晚上没注意到它的规模。当然,他们是在黄昏时分赶到的。当时下面的大厅门廊一直昏暗不堪,只有一盏灯照明。
梅根越是打量四周,便越难推断。这的确又不像宾馆,更像是某人的府邪。事实上,接待这些客人的老板可能是总管。受到接待?她可能还想得起,德夫林是敲门进来的。
“下午好,公爵夫人,我可以领你去饭厅吗。”
正是他,今天早上将他们让了进来,现在更是盛装。他的举止绝对像个总管。公爵夫人?梅根内心里啼咕说。当然,德夫林在自己的身份上,是不会再度撒谎的。
“如果可以,请领我去见我丈夫,”她说。
“你请跟我来?”
她原指望会返回楼上,但是他却相反地在前领路,向庭院深处的双套门走去。人内后,是餐厅,一个非常大的餐厅,德夫林在那儿,坐在长长的大餐桌的正首位上,不止一个,而是三个穿着制服的侍女正服侍他用午餐。她们的眼光死死盯着他,争宠般地争着为他搬上他喜欢的菜肴。
梅根惊愕了,那份感情的冲击,尤如当时她发现德夫林与科拉在草堆上胡闹一样,她根本不喜欢这样。她等着,等他能注意到自己。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她,她的脾气顿时发作起来。
“出去,你们全滚出去,”她说话时,目光直直地看着这些侍女,尤其是其中一个头发非常零乱的女人,但是其中一人看到了总管,众人随后退了出去。“你怎么啦,公爵夫人。”总管问梅根。
这该死的头衔再次令她为之犹豫,“有些私事,谢谢你。”他点点头,但是仍旧没有离开,她补充说:“我可以坐下来吗。”
那可怜的总管见到德夫林站起身,似乎极为惶恐,德夫林说:“我来请她人座,米尔斯先生,你去给她拿只杯子。”
“遵命,公爵大人。”
梅根等着,一直到总管走出去后才说:“我可以坐下吧!”说着,她走到桌子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德夫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下床的方向错了,是吗?”
她向他投去略为不满的笑容:“你的意思是说那极为舒服的床是宫中的御用之物?就那张床?”
德夫林叹口气:“正是,小丫头。有话请讲吧。你这次可以从容不迫地发表意见了。”
梅根用最不客气的方式说:“你又在撤谎,对吗?”
他的嘴先是一张,又是一合,随后耸耸肩:“此时此刻,这样做似乎方便些。”
他将那热腾腾的黄油松饼拉到近前时,她皱了皱眉。她可以发誓说,这肯定不是他的心里话。
她冷漠地,尽管还带着几分狡黠地间道:“你可能会因为假装公爵而被抓起来的。”
“我希望如此。”
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那该诅咒的家伙今天早上让人搞不懂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呢。”
他一道眉略为一动:“你认为我能翻船吗,公爵夫人?”
“别这样叫我!是的,我不仅应该这样想,而且还应该想到些别的。”
他将火腿盘、煮香肠推给她:“当你想问题的时候,”说着,他又开始进食,“你可以这样去想,这样做,你也会受到牵连掉到泥潭,对吗,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这些人认为你正是我的公爵夫人。”
梅根张着嘴,打量他好一阵,厉声说:“在我被拖进你的罪恶之前,你可能早就考虑过这些。”
“是的,我早考虑过此事。我太累了,我们得找个地方睡觉。
但是我却想不出什么办法。该城唯一值得称道的小旅馆上周还被火烧了。”
“哦,”说着,她的眼睛盯着从松糕中掉出来的糕饼屑,“这么说来,还得感谢你为我找到一张舒适的大床。”
德夫林放下叉子,看着自己的碟子。梅根在这点上能让步吗?现在,她还在为获救之事感谢他吗?
“你睡足了吧。”他问。
“睡足了,”“你还发烧吗?”
她抬起头来,脸色稍稍一红:“这没什么好笑的。你搞得我晕头涨脑的,我都快成怪物了。”
“不,只是一个嘴碎的女人,一个悍妇,还记得吗,叫小丫头!o”她向他投去愤怒的一瞥:“你绝对不是……”她被迫停下话头,总管这时走进来,给她送来一只杯子,当总管倒着咖啡,兑牛奶与添方糖时,她的手指重重地敲着桌子。但是门一关上,她接着说:“我开始觉得,你变得更坏了,比现在养马人的你还坏,德夫林·杰弗里。”
“上帝啊,对我就没有一点希望?”他叹然他说。
他这时冲着她笑了,梅根此刻更显气恼。
“你就不能严肃一会儿。”她要求说。
“如果你是严肃的,我当然也严肃。”
这人今天早上不可理喻。梅根顿时站起身,走了出去。但是她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说到底,这是谁的府邪?”
“该府邪属于玛格丽特?麦格雷戈。她是英格兰女人,在她自己领地上被称作伯爵夫人。”
“住在苏格兰?”
“她年轻时嫁到苏格兰。丈夫死后,她选择了留下来。”
那深蓝色的眼睛不信任地瞇成一条缝:“你总是与下人们混吗?”
“下人就不能与公爵聊天啦。”他回答说,那神情模仿出贵族的轻浮样子,随后展颜一笑,恢复原态说:“实际上,教士可以与任何想与他交谈的人讲话,那个为我们举行婚礼的教士偶尔提到了麦格雷戈夫人,还提到她重建了客栈,并且一直接待着四方来客。”
梅根坚信,如果没有住进她的最上等客房,就不会有一大群下人等着服侍他们,除非他们自称是罗思斯顿公爵与公爵夫人。
“你记不得婚礼啦?”德夫林接着问。
这是另一恼人的话题,最好别提,但是梅根则不打算那样:
“是的,我忘记了。”她咕哦他说,“在这一生只有一次的时刻,我出嫁了。在我的记忆中,我只模糊地想得起昏暗教堂中的仪式。我此时如果不发疯的话,我可能会大哭一场。”
“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时刻吗,梅根。”
她是如此地冲动,没有注意到他柔和的声调。“贵族是不会离婚的,德夫林·杰弗里。”她傲慢地通知他,“如果那就是你日后希望达到的目的,你不必再苦心积虑地去琢磨它了。你我已经捆在一起,至死方休。然而我不打算死,所以你可以说是踏上了愉快人生大道,”听到这里,他朗笑出声:“上帝啊,你的想法有时令我震惊。
告诉你吧,离婚在我们家也是不允许的,尽管这个嫁进来的女人甚至想……”
“我并没有新婚之感。”她用短促。苦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
德夫林变得相当木然,甚至不敢抬头看她。他只是瞟了一眼自己的碟子,小心地问:“你想有新婚之感吗。”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的则是他的冷漠。她能期待什么呀?他早说过,他不喜欢与她做爱,一点也没有她那份快感。一个渴望与她上床的男人不可能说出这些活来,但是他却说了。如果他在坚决表示拒绝之后,再想要她提出要求……那么,他肯定会比她还没面子。
“不,”她说,“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他的叉子重重地砸在碟子上,猛然站起身。“愚蠢的问题,不是吗?”说着,他向门边走去。
“等等!我们离开吗?”
“我们可能要走了,”他简短地回答说,甚至没回头看她。
梅根急忙用餐巾包满了食物,这些都是她难得一吃的东西。
可怜的男人。他为何忽然要离开、在他拒绝她之后,他难道想让她说“是”吗,不是那样的。她不打算再次被人拒绝。如果他想要她,他可以明确他说出来。
总管进来了,手里拎着盛满食物的篮子让他们带走,梅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作为优秀的仆人,他不卑不亢他说:“祝你一路愉快,公爵夫人。”
她的脸羞得更红了,她真正开始憎恨起这头衔,这个她曾经追逐过的玩艺儿。
她将偷偷包来的食物放进篮里,熟练得就像她每天都要做一样。随后,她走出了房子,德夫林在那儿等着。往常,他成了她的受气筒。而这次,她则感到尴尬。
“我甚至来不及向女主人致谢,你就要拉我走了,对吗。”她说。
“麦格雷戈夫人去爱丁堡探访朋友了,明天才回来。”他仍旧十分生硬地回答说。“你想等等吗。”
“她认识真正的公爵,咱们能这样冒险吗?”她低声他说。因为那总管仍旧在那儿,尽管他已经走到了前门。“当然不,你去牵‘凯撒’。”
“我已经搞了辆四轮马车,让你方便些。”
“你租了一辆马车?”
“我借麦格雷戈夫人的。”
梅根咕哦他说,“别再那样了。”她随后严肃他说,“我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你不能利用这位夫人。”
德夫林瞟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目空一切的表情,这是公爵表现出的傲慢。“你怎么能那样说,我在利用人吗。”
梅根走近,贴身耳语说:“你非常清楚,她认为‘你就是借她马车的公爵’。所以,她根本不会介意,甚至会为能给你这个吹牛客效劳而感到高兴。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她不在这儿,就用不着马车,那么,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好意呢?”
尽管全程都要求自己赶车,那也相当不错噗。但是她坚持说:“这还是不对。”
“就算我脸皮厚吧,亲爱的,骑在‘凯撒’马背上,还拿着这碍手碍脚的篮子,我如何能够致谢。”
她甚至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办法,所以,没有话说,实际上,她肯定要表明态度,她对这种做法是极为不满的。
又等了一会儿,他们的交通马车仍旧没出现。这时,她放下篮子说:“这是你第一次提到家庭。”
他谨慎地一瞥对方,但是她正看着路那边的总管,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我什么时候提到过家庭。”
“在餐厅,提到了离婚。你不会那么健忘吧。”
德夫林放松他说:“是吗。”
“所以,你有家庭吗?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吗?”
她好似稍许有了兴趣,但是,他现在对她的了解,比当时要强得多。她的好奇心特别强烈,远非大多数人可比的。这种好奇心甚至间接地促成了这桩婚姻,德夫林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既然她感到好奇,她就会千方百计地想得到答案,哪怕是他想方设法要回避这个问题。
他当即就该想到了,因为要利用她的好奇心,他有好多好多办法。他得让对方多琢磨琢磨,所以他说:“有一个祖母,一个姨婆,许多远房堂兄弟。”
“没有比这更亲的?”
“某些时候来看,没有。”
“你家在哪儿。”她接着问。
“肯特。”
“谢灵·克罗斯附近。”
“非常近。”他冷冷地回答。
“估计这就是为什么你最终拒绝在公爵马厩里干活儿,对吗。”
“你可以这么说。现在,你为什么忽然对我的过去感兴趣了?”
“既然我们结婚了,这是我应该了解的,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不是这样认为。对于丈夫的每一件事,妻子不需要了解,也不应该了解。”
梅根的嘴撅起来、“谁这么说?”她气急败坏地间:“是男人。”
他耸耸肩:“估计是吧!”
“你是否赞成这种无稽之谈?”
要抵御那嫣然的微笑相当困难,她简直不可思议。
“我相信我还是个男人,就像上次那种男人!”
她的眼睛怀疑般地瞇起来:“你在取笑我,德夫林。”
“你终于注意到啦。”
当她向他投去开心的微笑时,他简直难以置信。那微笑带着两个酒窝,他恨不得抓过她来,吻她,她对他说:“这就对啦。
我并不介意别人的取笑。”他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无法回答。
于是她补充问:“我们曾去过哪儿?哦,是的,你事先有过约定,莫谈过去。”
“不,”过了好一会几,他才开口表示出异议,“我们打算先从你的生活开始讲,你认为这种交流是单向的吗?”
“我的生活怎么能让人感兴趣?”她先是抗议,随后叹息说,“哦,好吧,你喜欢了解些什么。”
“现在什么都不想了解。”
她的眼睛再度瞇起来:“我相信自己又养成了一个新脾气:
尖声大叫。考虑考虑你受到的警告吧,你这讨厌的家伙。”
德夫林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梅根张开嘴,开始尖声大叫。但是米尔斯先生打开前门。马车来了。只是他们来到外边时,才发现那不是他们的马车。一个老妇人在两个侍从的帮助下,走出车来。当她踏上结实的地面时,两个侍从乖觉地离开。这时,她注视着德夫林,一对无神的绿松石眼睛睁开了。
“简直无法相信,”那妇人自言自语他说,“好几年啦,哪股风鬼使神差地将你吹到这儿来,德夫林?我只是在上周收到过你祖母的一封信。她并没有提到你要来。”
“因为她不知道。我不是专程来探访的,而是来结婚的,我刚刚举行完仪式,你只要看看我的新娘,便知道我为什么仓促得像火烧眉毛一般。她正计划搞次大聚会。在她名正言顺属于我之前,我不准备让其它人一睹她的芳容。”
“多么罗曼蒂克,德夫林!”玛格丽特感叹他说,“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梅根听到他胡说八道时,脸已经红了。这就意味着关于这次仓促举行婚礼的真正原因,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这位面露慈祥的老妇人显然对他的回答信以为真,梅根的脸红得更厉害。但是,糟之又糟的是,那妇人的目光几乎要移开了,她显然认为德夫林是她熟悉的某个人。奇怪的巧合,两个男人都叫德夫林。有这回事吗?那妇人可能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