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永昼自信的说道:「现下,你只要专心做好御门将军这职位,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不要等!我现在就想知道!」
还要他等?他都已经等了三年,疑惑了三年,难道他还嫌不够久吗?
永昼仍是选择沉默,不肯多作解释。
「你、你就待在这地方,一步也不能移动……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水裔丢下这些话之後,便转身往寝房走去,不再理会站立在门前的永昼。
固执的永昼让水裔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现在的他不想再看到永昼。
再说永昼的刻意隐瞒让他觉得有些疏离、厌恶,他实在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水裔愤恨的踏进屋里,留下永昼一人,只见他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执行水裔所命令的——一步也不能移动。
而这也是他们重逢之後,再一次的争吵……
天亮了,日光正从东方照耀而出,门前伫立著一个人,他动也不动的盯著地上。
门内,水裔著好外衣,准备前往广场进行平日的操兵演练,身著将军官服的他看来意气风发,却掩不住脸上那抹阴霾。
他步出寝房,经过了伫立在那里丝毫不动的永昼,却刻意避开他,仿佛永昼不存在似的,他快步往前,走出御门往广场的方向而去。
过了午时,操兵演练一结束,水裔浑身是汗,步伐疲累的返回寝房,只见永昼依旧站在原地。
午时的日光晒得让人头昏脑胀,而永昼却依旧动也不动,随著烈日的栘动,他依旧低著头一语不发。
水裔脚步放慢地经过他身边,刻意撇开头不与他对视,迳自步入寝房里。
接近日落之时,水裔下令御门关起,表示今日的一切事物皆已完毕,大夥儿准备退下歇息。
然而他却若有所思的站在寝房门口,盯著那个站了一天,仍毫无动静的人。
这该死的永昼,他还真的宁愿站一天也不肯向他屈服?
在房内的水裔一手搭著窗棂,眉头深锁的紧盯著永昼。
日落之後,御门一如往常般的静谧与安静,这时的永昼却悄悄抬头,他的视线正好对上站在屋里的水裔。
水裔吃惊的愣了好一会儿,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永昼的眼神正在告诉他:他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在等你求饶啊!」他仍赌气似的大声喊著,但是永昼依然不肯出声,这时水裔拉起木帘使劲的关上,不再理会他。
接连好几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形,更让人不懂的是,永昼哪来的体力,竞毫无怨言的站在门外好几天,甚至还不吃不暍。
若是换作常人早就跪地求饶,而他依然坚持著,只是脸上的疲惫却掩不住。
这样僵持了几天,某日中午,水裔急躁的站到他面前怒视著他。
「你非得要这样固执不可吗?」水裔气得浑身颤抖,这人太可怕了,固执得让他感到惧怕。
「这不是将军您的命令吗?」永昼的气息虚弱,说话的声音与些少臣。
「我……」
水裔不懂,为何他们会搞成这种局面,明明他只是想要个答案。
「你……」
水裔气到完全无法说话,只能挫败的抬起手朝永昼挝了一拳,力道不轻,足以撼动永昼修长的身躯,而永昼却缓缓的抬起他的手,亲吻著他包扎著布巾的手掌。
「这是操兵演练时受的伤吗?」他担心的问著,唇办不停的亲吻那只受伤的手掌。
「够了。」水裔没有抽回手,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著永昼。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关心这微不足道的小伤?
就是这样的永昼让他无所适从,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他无法讨厌这个曾经一声不响的把他丢下的混蛋。
这样的永昼,太卑鄙、太狡猾了!
正当他心里还在不断的咒骂之时,水昼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的往前倾,措手不及的水裔也被他推倒在地,等他回神时才发现这个跌在他怀中已失去意识的人,现下的体温高得吓人……
「御医大人,麻烦您了!」门内的男子正弯身向一名老者道谢。
「这几帖药是给这位公子服用的,也请将军多担待些,毕竟他受了风寒、连日疲劳,这调养起来得花一段时日。」老御医轻声说道。
男子闻言连忙道了几声谢,才送老御医离开。
手里握著好几帖药包的水裔正瘫软地坐在一旁,静静的盯著熟睡的永昼。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永昼这么虚弱的一面,以往他总是挂著和善的微笑,彷佛一切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
「别想这么多了,先替他煎药再说吧!」男子握著药包起身离去,唤来好几个小仆替他张罗这些事情。
傍晚时刻,时有清风吹拂,而躺在床上的永昼正熟睡著,这或许是他几日以来最舒服的一觉也说不定……
「呜……」原本熟睡的永昼因一阵苦味窜进口里而惊醒了过来。
他才睁开眼,便对上一手捧著碗,一手拿汤匙的水裔,不禁微微皱眉的盯著水裔瞧,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御医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要多休息。」水裔刻意低下头,专心舀着碗里的药。
「先把药给喝了。」他将汤匙抵到永昼面前,热腾腾的药汁混杂着苦涩味让永昼频频皱眉。
「快喝啊!」见永昼不肯动作,他连忙催促着。
「请问……将军大人,您收回命令了吗?」永昼这时却迸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还露出平时惯有的微笑。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问这个?」水裔皱眉回应,他知道永昼问的是什么。
「我不用再继续回去罚站了吗?」永昼笑着回问。
「不用、不需要!你快喝药啦!」提及这问题,水裔急躁地想缩回手,气愤的搅动碗里的药汁。
「算我怕了你,不逼你了!」他低头闷闷的继续搅动药汁,轻柔的语气表示他对这件事有了让步。
既然永昼说过以后一定会告诉他,那么他也只能姑且相信他。
「谢谢你。」永昼的口气里充满着感激。
「快……快喝药啦!」被他以充满感激的目光注视着水裔,双颊不禁酡红,为了掩饰这困窘的心情,他大声的催促他喝药。
「好。」永昼带着微笑接过碗,一口气将药汁一饮而尽。
一直坐在他身边的水裔则是默默的看着他的动作,水昼那总是从容不迫的模样,是最吸引他注意的地方,看着他喝药、缓缓的放下碗、不经意的舔去残留在唇边的药汁……这些举动仿佛在诱惑他一般,令他不自觉地缓缓挪动身躯,一手撑着身子,双唇悄悄凑上永昼的唇瓣。
混着苦苦的药味,他浅浅的吻住永昼的唇瓣久久不放……
环绕在御门上空的乌云总算烟消云散,连日来的低气压也不复见。
先前水裔总是凝着一张脸,此刻已回复平常时的平和模样及掩盖不了的稚气性子,这也让觉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两人总算是和解了,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形,但他乐于见到这种结果。
只不过……这看来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深夜——
门外的碎石落地声引起了永昼的注意。
这是他与鞍寨的联络暗号,听到这声响也令他警觉性的起了身,随即抽起外衣离开床铺,一股力量将他扯住。
他缓缓的回头,对上水裔那双疑惑的眸子。
「你要去哪里?」他的眼神充满不安,那眼神就像是好久之前他为了成就计画,狠心将水裔丢在觉府时一模一样。
「我有重要的事。」
永昼握住水裔的手,希望他能放开,可是水裔扯住他衣角的手却越扯越紧。
「相信我,我马上回来。」永昼叹了口气,硬是将他的手扯开往外走去。
水裔连忙起身跟上前,他们来到寝房门口,门前站了一名黑衣男子。
那男子就是前几日水裔撞见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看着永昼走近正想说话时,却看见跟在他后头的水裔。
「没关系,有什么事说吧!」永昼连忙说道。
「计画可以进行了,殿下点头答应了。」黑衣男子的眼底充满笑意。
「很好,我们马上进行吧!」永昼喜出望外地说。
他入房拿起披风准备要跟着黑衣男子离去,而水裔则是不安的跟在后头,一直盯着他们俩的动作。
「你又要去哪里?」他不安的看着他。
「放心,我马上回来。」永昼拍拍他的肩安慰着,随后披上披风步出寝房。
「等……」水裔下意识的抱住永昼,想制止他离去。
「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永昼握住环住他腰间的手,轻声的说道。
但是水裔说什么就是不肯放开他。
「我托你带来的东西,你可有带上?」这时永昼抬起头问着黑衣男子。
「在这里。」黑衣男子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将腰间的长剑丢给永昼。
永昼接过长剑,随即转身面对水裔。
「这把剑先寄放在这里,这可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长剑。」他将剑递到水裔面前。
「为什么?」水裔接过长剑,一脸不解的询问。
「这是我们彼此之间的信物。」永昼搭住他的肩膀,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两日后,子时一过请将御门开启,我将会依约回来取回这把剑,我们在御门相会。」他声调低沉,一字一句的说着。
「两日后……你想做什么?」还要他将御门开启?水裔疑惑不解。
「到时你就会知道,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们两日后再相逢。」永昼的眼底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
水裔不做回应,扯住他衣袖的手悄悄放开,握在手里的那把剑不自觉的握紧。
永昼认定水裔答应了约定,这才放心的转过身与黑衣男子一同离去。
他步出了寝房,跟着黑衣男子离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两人便消失在水裔面前。
依然站在原地的水裔则是握着那把剑,眼睁睁地目送他们离去。
他心里不由得感到疑惑,这把剑的样式,他似乎曾经看过……以及永昼是否会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两日后,永昼真的会出现吗?
第七章
这把剑是我们之间的信物……
两日后,我们将在御门相见……
自从永昼离去之后,水裔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他所说的这两句话。
那把剑被他搁在桌上,而他则是坐在一旁,疑惑的看着那把剑来回抚摸着它。
这把剑的样式好熟悉,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记忆中似乎有着模糊的画面……
「难道是?」水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起身,他望了望外头发现天色已亮,立即穿上外衣,急急忙忙的出门去。
「我说啊……你一大清早就来我家打扰,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啊?」觉雁坐在大厅主位上,边打呵欠边问。
「很重要的事。」水裔皱着眉,神情凝重的看着他。
「什么重要的事?」觉雁又打了一个呵欠,难得今日不用上早朝,他原本打算好好的休息一番,没想到水裔这家伙一大清早就跑来扰人清梦。
「永昼他……」站在厅前的水裔双手握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他怎么了吗?」觉雁伸手揉揉双眼,企图把瞌睡虫全赶走。
「他是不是卫时平当初培养的一批内院侍卫其中之一?」
此话一出,让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觉雁清醒过来,他面色凝重的盯着水裔瞧。
「是……是啊……」他缓缓的点着头。真如他所说,这还真是件重要的事。
「我听说他们在五年前的政变之后就下落不明了……他们现在在哪里?做什么?而你为何又可以跟他们联络上?」
水裔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觉雁一时间无法全部回答,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当他想起我是谁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一切吧……
不久之前,永昼是这么叮咛他的,想起这段话,觉雁不禁玩味的挑眉。
那个永昼连这也算到了?他认为这小鬼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亏他还以为这小鬼根本忘了这件事呢!
「五年前那场政变牵扯了不少人,也包括你家人,这点你很清楚吧?」觉雁缓缓的说着。
「我知道……」提起这件事,水裔胸口一紧。那场政变让他失去所有亲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时亲近太子的大臣全被判了不实的罪名,而卫时平与那批内院侍卫也无一幸免,他们本该都被杀头的……」提起这段往事,觉雁不禁皱眉,当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根本管不了这些事,而觉府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皇后的兄弟,靠着这一层关系他们才没事。
「后来呢?」水裔神色凝重的仔细听着觉雁道出一切。
「他们不知被谁救了,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天牢里,而太子殿下也不知去向。」
觉雁顿了一会儿,看着水裔许久,这才又继续说道:「后来官府一直在找他们,却都毫无消息,直到事件过后半年左右,永昼这家伙才又突然出现。」
「他找你做什么?」
「他打算暗中连结我的势力抢回政权,所以才会调查你的下落,企图从羯族中将你救回中原。」
「他在利用我?」听到这里,水裔不禁皱眉,听起来他就像是永昼所安排的一颗棋子似的。
「你要这么想也无所谓啦!」觉雁掏掏耳朵,不否认这说法,因为他自个儿也这么认为。
在这场计谋之中,所有人都是永昼安排的棋子,此刻正如他所言,棋子正朝着目标一步一步的接近。
「原本,他打算藉由你来推翻政权,顺势将你推上帝王的位置,因为太子派系的人几乎都已被杀头,只剩下你这个先皇义子,将你推上王位也算是合情合理。」
「啊?」水裔越听越觉得不可置信,敢情这个永昼居然……
「但是……老天似乎很愿意帮助我们,据说前些时候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出现了。」
「是太子?」
「是啊!这盘棋的主帅被找到了,想当然耳,计画自然顺利多了。」说到这里,觉雁也不禁勾起了笑容。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永昼他们究竟藏身于哪里啊?」
「听过黑山贼没有?」觉雁突然反问。
「听过,京城里传过不少他们的事迹。」水裔点点头,这种街坊流传的故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据说,这黑山贼是近期才崛起,专抢好商恶官,对人民来说,无疑是英雄的化身,但是对官府来说,他们犹如一根芒刺。
「这些黑山贼,就是当初那批下落不明的内院侍卫。」
「怎么可能……」水裔震惊的回答,一下子知道太多事情让他有些无法负荷。
「你若是相信这些,信任永昼的话,最好履行他委托于你的事。」
觉雁知道他们打算行动了,就算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从水裔的神情就可猜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