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思汉离开我身边的,都怪我不好呀!如果我及时抱住思汉,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天哪!要是思汉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黎母走过来搂住黎苡诗因哭诉而不断颤抖的肩说道:「不会的,思汉不会怎么样的。瞧他那副福相,绝对不会这么短命,这么早就离开我们的。」
「妈!」黎苡诗脆弱地哭倒在母亲的肩上。
急诊室的红灯未灭,却有一名医生推了门走出来。
黎苡诗及黎家二老马上上前去查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脸色沉重地说:「小孩子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但是最近医院里血荒严重,恐怕血浆会不够,所以希望最好由孩童的家属直接输血给他。」
黎父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说:「医生,抽我的血吧!要抽多少都没关系,我身体壮得很。」
「老伯您是什么血型?」医生职业化地问道。
「我是AB型呀!」
医生摇摇头说:「不行!孩子的血型是A型,他不能接受您的血液。必须跟孩子同血型才能输血给他呀!」
没有人和思汉同血型,她跟黎母都是B型的血型呀!
「医生,我们家人没有人是A型的!你们医院不能跟别家医院调调看吗?求求你,务必要救救我儿子呀!」她差点再度昏厥。
「求求你,医生,请你救救我的孙子啊!」黎母跪倒在医生的面前。
医生扶住了黎母说:「伯母,您别这样,我们当然会尽量救您的孙子,只是从别的血库紧急调血过来,恐怕会远水救不了近火呀!赶快找个A型血液的人,才是紧急之道。」
医生走后,黎家随即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到哪里去找A型的人呢?老头,你赶紧想个办法呀!」
「你没瞧我正在想吗?」黎父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行!她不能失去思汉,他是她的一切,失去了他,她活著还有什么意义呢?黎苡诗拼命甩著头,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
「要是安迪在就好了,或许他能帮上什么忙呀!」黎母随口提到了他。
她怎么没有想到他呢?他是思汉的亲生父亲,或许他们的血型会相同呀!拔起腿来,她便往回廊上跑去。
黎家二老被她这突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苡诗,你上哪儿去啊?」
「打电话给安迪,问他是不是A型的人?」她停了脚步回答著。
「你这傻孩子,安迪人不是在台北吗?如果他是的话,赶到这儿也来不及了。」黎父在后头说著。
她真的急忘了,但是或许他已经又来这里也说不定呀?总之,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得试试才行。
「他说办完事就会回来这里的,说不定他正好在路上了,不管怎样,试一试总比在这儿空著急的好!」
在挂号处找到一个公共电话,她掏出所有的零钱投入话筒,拨著罗安迪行动电话的号码。
「嘟……嘟……」
拜托!千万不要收不到呀!黎苡诗拼命地祈祷著。
「喂!」难熬的几秒钟终于过了,她听见了话筒那端传来罗安迪的声音。
「安迪,你现在在哪里呀?」抓著话筒,她急切地问道。
「苡诗,是你吗?你终于肯找我了。」显然罗安迪非常意外黎苡诗会打这通电话。
没时间解释了,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需要你呀!」
这时罗安迪才听出黎苡诗语气的不寻常。「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等我,还有十分钟我就可以到你家了。」
谢天谢地,罗安迪果然来了。
她急促地问道:「安迪,你的血型是不是A型?」
「你怎么知道?」他颇为惊讶。
「你真的是A型?太好了,思汉有救了!」黎苡诗激动地啜泣了起来。
「思汉!思汉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很紧张。
黎苡诗边抹著泪水,边哽咽地说著:「思汉他……他出了车祸,流了很多的血,医生说需要紧急输血,可是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和思汉同血型,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找你了,因为你是思汉的亲生父亲啊!」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才会失口说出了这个秘密。
「你说什么?思汉是我的……」看来激动的不只是黎苡诗一人。
经罗安迪这一问,黎苡诗才知道自己已经泄露了这个秘密。
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是上天的安排,那她又何忍拆散他们父子呢?
「对,思汉是你的儿子,你的亲生儿子。」她含著泪承认了。
「思汉是我儿子?!天哪!苡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听得出来,罗安迪听到这消息之后,有多激动了。
「对不起,我……」她说不出原因。
「你现在在哪一家医院,我马上赶过去。」
黎苡诗说了医院的名字,又指示他方位后才挂上电话,然后拖著疲惫的脚步回到急诊室门外。
「怎么样?苡诗。」一见黎苡诗回来,黎家二老马上靠拢过来。
她气吐如丝地说:「他的血型和思汉一样,而且他马上就可以到医院了。」
黎家二老的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真的?太好了!多谢上天保佑,感谢观士音菩萨的大慈大悲呀!」黎母立刻十指合拢地对天祈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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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十分钟,罗安迪就火速地赶到医院。
他来到急诊室门口,看见黎苡诗马上著急地问:「思汉在哪里?快带我进去!」
在他末到之前,黎苡诗早就找来护士在旁等候著。
「这位先生,请跟进我来吧!」护士小姐领著他到抽血室,先抽血检验,没问题后,才直接输血给正在急救中的黎思汉。
而在外面等著心慌的黎苡诗,丝毫没注意到当罗安迪进来医院的同时,他的身后还多了一个年轻曼妙的女孩。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指间中流逝,外头的天色也愈来愈灰暗了。
黎苡诗不停地在回廊上来回地踱步,等候的心情是备感煎熬难耐。
「苡诗,坐下来休息一会吧!要不然待会思汉醒了,你拿什么体力照顾他呀?」黎母望著女儿焦急的模样,著实地心疼。
如果光是劝她休息,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但是一提到要照顾儿子,她马上就接纳别人的规劝了。
当黎苡诗坐下时,她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因此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黎苡诗的蛾眉倏地深蹙了起来--
她不正是那天和罗安迪同时进出饭店的女孩子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罗安迪带她来的吗?他竟然带别的女孩子出现在她面前?这意谓著什么,向她宣示吗?霎时不觉热泪又跑进了眼眶,一阵眼热鼻酸的滋味涌上心头。
她是怎么了?她在吃醋吗?她在嫉妒吗?她不是对他已不再有任何情感的牵绊了吗?为什么见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自己还是会有止不住的心酸呢?
见到黎苡诗压抑著泪水、抽搐的模样,一旁的年轻女孩竟伸出友谊的双手,按在她肩上安慰地说:「苡诗姐,你放心,思汉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抬起婆娑的泪眼,她一脸眩惑。
「你的一切,安迪都跟我说了,所以我当然知道你和思汉的事。」女孩甜甜地笑著,让人感觉出她与罗安迪有著极不寻常的亲密关系。
他什么都告诉她?她果然是罗安迪的红粉知己呀!黎苡诗听了,心中不断地在泣著血。或许,她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她有什么权利去责备人家呢?
「谢谢你的关心!」
「不客气,应当的!谁叫我是--」
急诊室外的绿灯一亮,打断了女孩准备要说的自我介绍。
擦干泪水,黎苡诗急忙赶到门边,等候著医生及护士小姐出来。
一见第一个走出来的医生,他们围著就问:「医生,怎么样了?」
「幸亏你们及时找来输血的人,现在小孩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医生这一宣布,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黎苡诗更是喜极而泣地感谢著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黎苡诗推门而入,看见思汉小小的身体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不禁又一阵鼻酸,扑倒在他的床前,以颤动的手指抚摸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他的脸颊。
「思汉--」她轻声地呼唤著。
刚输过血给思汉的罗安迪也推门进来,靠近了黎苡诗的身边,搂著她的肩膀说:「没事了,苡诗,医生说没事了。」
无法抑止的泪水又不断地涌出,她含泪回望他深情的注视,在他的胸膛里找到一分踏实的依靠。「谢谢你,安迪,谢谢你救了思汉。」第一次,她觉得他的肩膀是这么的温暖与可靠,多希望这辈子当她心灵脆弱的时候,都可以像这样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得到他温柔的安慰。
当她离开罗安迪的胸膛时,才忆起了还有第三者的存在,因此羞赧地转身,悄悄地抹去泪痕,红著脸颊来面对他们。
黎母走到罗安迪的身前,握著他的手说:「安迪,幸亏有你,才救了我们家思汉一命,这分恩情,我们黎家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罗安迪的眼神瞟向黎苡诗,看见她迟疑的表情,知道黎家二老对思汉的身世尚不知情,因此他暂时隐忍著满腔的困惑推却地说:「苡诗是我的朋友,替她做点小事是应该的。」
「还好你与我们思汉是同血型,否则我们真不知该到何处去找A型的人来。不过,说也奇怪,苡诗怎么会想到你与思汉有可能是同血型呢?」黎母纳闷地望向黎苡诗,却瞧见她刻意闪躲的眼神,因此不免心生怀疑。
不过,她的想像力可没丰富到一想就想到思汉的身世去,只是回想著刚刚女儿栖在他怀里的那一幕,不禁肯定他和黎苡诗绝对不是「没有关系」的那种关系。
巡房护士推著医疗车开门进来说:「对不起,病人需要做检查,麻烦你们先到外面等候好吗?」
黎苡诗不舍地望了思汉一眼,才跟著众人的脚步离开病房。
出了房门,罗安迪就急切地问:「思汉怎么会出车祸的?」
「傍晚我带思汉到河堤散步,在回家的路上,我一不小心让思汉离了手,就教迎面而来的摩托车给撞上了。」黎苡诗愧疚又自责地说。
「你有没有怎么样呢?」罗安迪连忙瞧著她的伤势,眼神里尽是关心与疼惜。
黎苡诗抚摸著手臂的擦伤处,她早忘了疼痛。「只是擦破皮,没什么大碍的。」
罗安迪马上扳起脸,义正言辞地说:「不行!我带你去擦药,万一细菌感染怎么办!」说完,抓著她的手就往医务室走去。
「等一下,你忘了还有个女伴吗?」她试图提醒他。
罗安迪看也不看一眼地说:「玛葛,你在这儿陪黎伯父和伯母。」
「嗯!」她应得自然,丝毫没有埋怨之意。
奇怪?为什么他的女朋友见他对自己特别照顾,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呢?黎苡诗疑惑地被他拉著上路。「我自己可以走,你别拉著我呀!」她想甩开他强有力的手臂。
他丝毫不依地说:「那得等你敷完药,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我才会放开你。」
面对他的强横,她却无能为力,就像只可怜的小鸡般被老母鸡叼著四处走。
上了药,他们来到无人的中廊,罗安迪以困惑的语气对她说:「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从头至尾,你都不曾告诉我思汉就是我的儿子?」
「我……」她退到角落,以哀怨的眼神望著他。「我怎么知道在多年后,还会再碰见你呢?而且你要我如何开口告诉你,我的儿子就是你的亲生骨肉呢?」
他拍著额头说:「天哪!难道是那一夜使你怀了我的孩子吗?」
黎苡诗讥讽地瞥了他一眼说:「难道我们还有第二夜吗?」
罗安迪反用幽默的口吻问她:「你说,我们没有吗?」
想起台北的那一夜,她霎时低垂著头,脸蛋也红润了起来。
「没错!思汉是我们五年前在巴黎的那次邂逅之后,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这五年来,我和思汉过著相依为命的日子,他是我唯一的心灵寄托;有了他,我的人生才显得有生气与希望。而你突然的出现,根本让我措手不及,除了远离你之外,还有什么方式可以抚平你为我们生活所带来的波涛骇浪呢?我之所以不承认自己曾认识你,不告诉你思汉是你的亲生儿子,是想让事情尽量简单一点,不想打扰你原本的生活,不想带给你太大的困扰啊!当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异乡客,没有留下联络电话及住址,为的就是不想让那次的邂逅成为彼此的负担,因此我更不想让思汉的存在成为你必须为我负责的包袱呀!」
他为她一厢情愿的念头而傻笑,整个身子欺近了她,双手贴在她头顶上的墙壁上,性感而沙哑地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邂逅后的负担,喜欢负起我对思汉应有的责任?」
她因他的贴近而心跳加速,并感受到压迫后的呼吸困难。「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何必相交呢?」l
「什么不相干的平行线?自从我们认识之后,那两条平行线就合而为一了。一端系著你、一端系著我,所以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可以找到你的。」锐利的眸子直逼她的心灵深处,仿佛要透视她不愿被发现的隐私地带。
从罗安迪灼灼的目光中,黎苡诗看见了他的渴望。是的,那渴望告诉她,他想要她回应同样的柔情蜜意。
她能吗?不,她不行,她不能再一次忍受情感的不贞,她需要的是从一而终的爱情。就算她爱他,爱得痛澈心肺,也不想再踩入这团泥泞中。
「我说过,我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她痛苦地回绝他专注的眸光。
「为什么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从来都没爱过我,否则你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苡诗,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的真心呢?」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胛上,紧紧地按著。
要她相信他的真心?为什么当男人不忠时,还频频呐喊要女人相信他的真心呢?她不想揭穿他,就像当年她不想揭穿魏文茂一样,她宁愿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种痛苦,也不愿因揭露对方的谎言,而使两人的关系到达决裂的地步。
「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是魏文茂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如今只有说出当初她到巴黎的真正目的,才能教他彻底死心。
「那是因为你和他订过婚,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是他的!」
黎苡诗坚强地忍著泪说:「没错,但你知道魏文茂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