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我想带你出去散散心,顺便--」当眼角的余光瞥到刚踏出她房门的男人时,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望著他哑口的模样,黎苡诗不用想也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才会这么惊讶。
心一揪,顺著他的视线,她亦回了头。
「你……他……」一时之间,刘云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对不起,我……」黎苡诗很难过自己竟然会这样伤害他。
他的手在发抖。「他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我……」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刘云峰落寞地转身说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黎苡诗追了出去。「云峰,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他回过头来,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说过,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男人,我会祝福你的。」
黎苡诗在他的面前低著头,愧疚地说:「我很抱歉,云峰。」
「爱是不用说抱歉的,苡诗。如果我够好的话,也不会失去这场竞争。」
她拼命地摇著头说:「不!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不想连累你呀!」
他笑了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走了,苡诗,你多保重。」
「云峰!」
她能挽留什么呢?她什么都无法给他呀!
拖著沮丧的步履回到了屋内,黎苡诗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罗安迪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见黎苡诗进来,连忙坐到她的身边,逗著她问道:「怎么了?瞧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是不是刚刚那个男人骚扰你呀?」
「不是!你不能这样批评他。」她的情绪低落到极点,连带语气也相当不好。
黎苡诗的过度反弹教他吃惊,马上一脸正经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开开玩笑,并不是真要批评你的朋友。」
「对不起,我的语气是重了些。」
「到底怎么回事?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呢?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轻搂著她的肩,罗安迪温柔地问著。
「没什么!他只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而已。」
这「很好的朋友」几个字听进罗安迪的耳里,可不是那么地好受的。他的心里酸酸的,却又不想表现出没有男子气度的模样,因此迂回地问道:「他经常送早餐来给你吗?」
「没有!」
「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望著你的眼神不一样!」他试探地说道。
她也不想对他隐瞒,因此诚实地说:「他跟我求过婚!」
「什么时候?你答应了吗?」他可紧张了。
「上个月,不过我拒绝了,但是他不接受,还说愿意等到我点头答应为止。」
「想不到,还有另一个男人亦对你如此痴情。」
罗安迪很高兴听到她说拒绝了那个男人,因为既然黎苡诗会拒绝他,就代表那个男人对自己根本就不具威胁之力。
「五年前,当魏文茂离开我的时候,他就曾经向我求过一次婚了。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怜悯我的遭遇,才会向我求婚,因此拒绝了他。想不到五年后,他又再次向我求婚,而且还对我吐露了情衷。可是我对他仅有兄妹之情,丝毫没有男女的情分存在,我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他--」
「所以你对他有愧疚之心?」
黎苡诗点点头说:「他看见你在我这儿,一定猜到我们的关系了。我没想到自己会给他一个这么大的难堪!」
「长痛不如短痛!你对他终究要说个明白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断了他的希望,对他来说或许也是种解脱呀!」
不管罗安迪怎么安慰,她的心就是百般的难过,仿佛自己是个狠心的刽子手,亲手扼杀了刘云峰的心。
「安迪,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上班吧!给我一天的假期,让我好好地调适心情好吗?」
他的手背拂过她的脸颊柔声说道:「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不,我只希望一个人!」她如秋水含烟的眼眸痴痴地央求著他。
罗安迪轻拨她的发梢,轻声又问:「真的不愿让我陪你?」
她认真地摇摇头说:「公司还有很多事,等著你这新上任的总经理去处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耽搁公事,」
他的唇边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如果需要我,打个电话到公司,我会随时出来陪你。」
黎苡诗将谢意的笑容挂在脸上。「谢谢你,安迪。」
****
为什么事情总要接踵而来,让她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呢?
先是刘云峰的求婚,再来是罗安迪的突然出现,然后又是魏文茂的父母来要回他们误以为是的孙子,这些事情的到来,真的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实在不愿让早上的情景发生,她不想如此伤害刘云峰;在她的生命中,他是最无辜的一个角色,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真心付出,换来的却是她无情的回应。黎苡诗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狠心的女人,辜负了这样的一个好男人。
而对罗安迪呢?她真的能够敞开心扉接受他的爱吗?她是爱他没错,但是她更害怕当年离开台湾到巴黎的真相揭露后,她就再也得不到他的真爱了--他会鄙视她,他会轻视这样一个年轻不懂事的女人。
她对他是如此的陌生,他们除了拥有过去那一段巴黎的记忆之外,他们没有共同的过去,他们的身世背景是如此的悬殊,她如何能得到他一生一世的爱呢?或许,他只是一时的迷恋,一时的怀念过去,当爱情渐渐冷却后,他是不是就像魏文茂一样背弃她、叛离她呢?
总之,魏文茂所带给她伤害的阴影,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自她的思想里消除,她对爱情总是抱持著一种怀疑的态度。
整个早上,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一直这样深深地困惑著她。最后,她决定抛去这些烦恼的念头,去看看她两、三天没见面的宝贝儿子。
为了出门方便,黎苡诗叫了计程车到公司的停车场去拿车。
在接近车子前,黎苡诗又突然回了头,往电梯的方向踱去。
「还是去看看安迪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吧!」她自言自语地说著。
于是她又上了办公楼层。
「咦!黎小姐,你今天不是请假吗?」黎苡诗的助理撞见她,惊讶地问道。
黎苡诗笑了笑说:「是呀!我正巧路过这儿,上来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特别的事,你放心。」她的助理笑出甜甜的酒窝回答。
「嗯!」她往总经室的方向望去,有点心虚地问:「总经理在吗?」
「总经理呀!他不在呢,早上接了通电话就出去了。」
「出去了?」她不自觉地有点失望的语气。
「是个年轻小姐的电话喔!我想,八成是罗总经理的女朋友,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接到她的电话就马上出去了。」
黎苡诗一听并没有因此而吃醋,反倒纠正她的助理说:「那是总经理的私事,我们不必管太多知道吗?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离开办公室,黎苡诗直接到地下楼层拿车。
车子驶出了公司后,她就因塞车而被因在南京东路上。纵然她的车子娇小轻巧,但她可不敢随意往前头的空隙猛钻,以免一个不小心就亲上别人的车尾巴。
心想著思汉,手指敲打著方向盘,眼睛则往车窗外的人行道望去。她的车正巧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前面,因此出入酒店的男男女女皆落入她的双眼中。
就在车子即将启动的一刹那,黎苡诗猛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再仔细看了一眼--没错,是罗安迪!而他的身边挽著一个时髦摩登的女郎,正以阳光灿烂的笑容,贴著他开怀大笑呢!
天啊!她又看见了什么--
五年前的历史再度重演,她又不小心撞见自己最亲密的男人背著她与别的女人在酒店幽会!血液一下子从黎苡诗的脸上抽退,惨白著一张脸,以哀怨又忿恨的眼光目送他们走进酒店,然后消失在她的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魏文茂是这样,罗安迪也是这样,难道这辈子她都得不到真爱吗?悲怆的泪珠滚滚滑下,她的唇因激动而颤抖著。
五年前,魏文茂口口声声地说爱她,说要给她一个最幸福的生活、最体贴完美的照应,没想到却在情感上背叛了她,让她犯下了冲动的错误,跑到巴黎去做她自以为是的报复。而今呢?罗安迪也是口口声声地说爱她,但却也是像魏文茂一样伤害了她,欺骗了她的感情,这教她情何以堪呢?一连两次的挫败,她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能相信男人吗?
当年她可以冲动地离开台北,独自到巴黎去寻找刺激、寻找解脱,但是现在她还能这么做吗?一次的错误让她幸运地拥有思汉,但是她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抹去了泪水,黎苡诗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当年没有勇气退婚,才会造成错误,而今她不能再没有勇气了,她必须有勇气地离开罗安迪、离开台北,回到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去抚平她的伤口,这样她才能勇敢地活下去呀!
或许上天早就注定她今生今世将与婚姻无缘。
茫然地,黎苡诗驶离令她伤心的现场,而她的心就像破碎的琉璃般撒落了满地。
****
手握著黎苡诗的离职书,罗安迪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地吼著人事经理。「谁教你准她离职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总经理?」
「总经理,我……」人事经理试图解释。
「我才出去一个早上,回来就发生这种事情,你说,你怎么跟我交代!」
罗安迪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黎苡诗竟然又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他当然火大了,只不过无辜的人事经理当了可怜的炮靶。
人事经理也知道总经理的机要秘书突然离职对公司的损失有多大,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经理会生气到这种无法控制的地步。
推推鼻梁上的镜框,他清了清喉咙才说:「总经理,我也没有碰到黎秘书本人,是黎秘书托她的助理转交这封离职书给我的。」
「她还有没有说些什么?」他的怒火几乎要让办公室燃烧了起来。
「没有!」
当罗安迪看到桌上的这封离职书时,他就先追到黎苡诗的公寓想要问个究竟,谁知却吃了闭门羹,这会儿,他只好在办公室里审讯一干相关人等了。
罗安迪大掌拍上了桌子。「去帮我叫黎秘书的助理进来。」
「是的,总经理。」他恭敬地退下。
他猛地又抽了两口烟,藉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黎苡诗的助理敲了门,怯怯地走进他的办公室。「总经理,您找我?」
「黎秘书的离职书是由你转交给人事经理的吗?」
事实上罗安迪的语气已经比刚刚好多了,但还是把黎苡诗的助理吓得半死,声音发抖地回答著:「是,总经理。」
罗安迪严峻的脸上一片寒冷。「她几时送这分离职书过来的?」
黎苡诗的助理头也不敢抬地说:「中午!」
「那她还有没有交代些什么?」
「没有!黎小姐中午曾到公司来,还问我公司里有没有什么事呢!谁知她才出去了一会儿就又折回来,把这封离职书交给我,要我帮她送给人事室,而且很快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黎小姐会突然离职,我问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好像很伤心的模样罢了。」
听完,罗安迪脸上的冰霜就更寒冷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以为经过昨晚的恩爱缠绵及真情解剖之后,她会相信他的真心、接受他的真爱,不会再像五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没想到,故事还是重演了,不给他原因、不给他理由,什么都没说地又在第二天的早晨离开了。他不明白,黎苡诗到底在想些什么、害怕些什么呢?
他得找到她,问个清楚才行!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教她从自己的身边偷偷溜走了。
第九章
除了失望、焦急、担忧之外,这几天,他根本无暇管公事,就连一向爱干净的他,也开始留起胡渣,整个人已没有原先的光鲜亮丽了。
他不能再待在办公室里守株待兔了,他得想个办法找到黎苡诗才行。
「朱经理,你帮我找黎秘书的人事资料出来。」按著内线,他对著电话机向人事经理作出要求。
「好的。」
电话那头早已挂了话筒,罗安迪却还望著话机发呆。
「总经理,这是黎小姐的人事资料。」
黎苡诗的助理呈上了她的档案,打断了罗安迪的冥想。
「喔!谢谢。」
她的人事资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但翻开档案,上头除了她现在的联络地址之外,其它什么资料都没有。或许她已回了家,但是档案里头根本没有她家里的资料,教他如何将她寻起呢?
也许彼德会知道她的故乡在哪里,他的脑筋一转。
想到就做,也不管现在是美国时间几点,他拿起电话筒就直拨彼德家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想了很久,才有人来接电话。
「Hello!」
「彼德,是你吗?我是安迪呀。」他急切地说著。
「安迪!」对方的声音顿了顿。「你知道我这儿现在是几点吗?」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对不起,吵醒你了。但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请教你,所以不得不现在打这通电话。」
「是不是公司有什么问题呀?」他知道罗安迪一向是冷静行事,既然会三更半夜打这通电话,肯定是什么非同小可之事。
「苡诗走了,她离开公司了。」他的声音急促。
「苡诗?怎么会呢?什么时候的事情?」彼德迭声地问道。
「她只留下一封离职书就不见了,我在她的公寓等了几晚都没有等到人,在没有办法可想之下,只好找你求救。」
彼德揶揄著说:「是不是你追得太紧,把她给追跑了呀?我早告诉过你,苡诗对男人有情感恐惧症的。一定是你逼著她承认就是巴黎的蔷薇,而她又不肯承认,所以就干脆离开公司,对不对?」
他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彼德,你就别再笑话我了。苡诗确实就是蔷薇,但在她承认的第二天早上,她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了。」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呢?我人都在美国了,你该不会要我回去台湾帮你找人吧?」
「我不会这么残忍的!你只要告诉我苡诗的老家在哪里就行了。」他露出忧愁的微笑。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之后,彼德说道:「苡诗的老家?这可难倒我了,我只听她说过几次,但是记不太住呀!你知道的,华语的地名都很难记。」
「拜托,彼德,你千万得想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