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开自己这一次吧!或许与他如此自然亲近的机会并不多,纵容自己一次又何妨呢?黎苡诗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放松了心情,她亦绽开了笑颜。「那走吧!去我常去吃的那家麻辣火锅店,保证让你吃过之后,就再也不会迷恋别家的料理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绝对是独特的!」他频频点头。
当然,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亦是同样的独特,不然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充满神秘的女人呢?在与她并肩步行的同时,他的心跟她又更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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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黎苡诗的心还笼罩在对罗安迪情感挖掘的那分冲击中。
辣得可以喷火的火锅,也盖不过对他不断涌出的绮想;冰得可以醉人的啤酒,也停止不了那个荒谬的念头。这些发现自己爱上他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嗡嗡作响,扰乱著她的思绪。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祟还是心理因素,她愈来愈觉得晕眩,整个人也跟著灼热了起来。刚才为了浇灭麻辣锅的火气,他们叫了几瓶黑麦啤酒来消暑解渴,可能是喝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她比平常多喝了两杯,这会儿酒精的后劲犯起,她才后悔自己的贪杯。
发现她异常的安静,罗安迪关心地瞥了她一眼,逗著她笑问:「还在想那锅麻辣锅呀?」
手指按著太阳穴,她蹙著两道黛眉说道:「你真以为我那么贪吃啊?」
见她有些精神,罗安迪咧开了笑唇:「我还以为你跟我志同道合,还在想那锅味美独特的火锅呢!」
「对不起,这点我还比不上你。」她知道他在逗著自己,因此有点喷笑地说著。
「我看你在发呆,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他戏笑著。
她极力忍著晕眩的感觉。「我不是在发呆,而是有些头昏!」
「喔?」罗安迪闻言担心地望著她,才发现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怎么会这样呢?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只是有些不舒服,她并没有真的喝醉了。「大概是刚才喝多了啤酒吧!我一向不太能喝酒的,刚才一高兴所以就不知节制了。」
她的意思是说,她很高兴和他在一起吗?听到她这般的形容词,罗安迪兴奋地想抱她、亲她。暂时压抑住想拥著她的念头,他将车子停靠路边,以充满关心问候的话语问:「要不要紧?我去帮你买瓶解酒液吧!」
她笑了笑。「不用了,谢谢!我只是有点晕而已,不碍事的。」
很自然地,他伸出手来拨弄她鬓边的发丝,轻声地低语说著:「那我送你回家休息好了。」
她的心微微一震。「不用了,我的车还在公司呢!」
他以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车子就放在公司吧!我不放心你这样子开车回家;而且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也是应当的。」
一抬眼,黎苡诗迎上的是他熠熠多情的深邃眸子,顿时她的心又陷入一片迷雾之中,想拒绝却又不忍心,想答应却更说不出口。
「别拒绝我,我是真的担心你!」他又加深他的柔晴。
这样,是不是会把他们的关系搞得更复杂呢?她是不是该跟他保持好安全的距离呢?一个警告的声音在心里头响起。
然而另一种情愫却油然生起,憧憬著与他相处的浪漫时光。
「谢谢你!不过我还是回去拿车比较好。」显然警告的声音战胜憧憬的情愫。
罗安迪的眉头皱了皱:「你真的这么怕我吗?」
「我没有怕你!」她反驳著。
「没有?那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关心?」
「我……」她哑口了。
罗安迪的眼中有些微愠,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老是要抗拒他,难道他真的教她这么厌恶吗?那--为什么五年前,她又会找上自己呢?
罗安迪推动排档杆,让车子呼啸上路。
「别说了,我送你回去!」他几乎是吼著说著,而且这次他的口气坚决,丝毫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望著他坚毅深沉的脸庞,有些激荡的情绪在血液里翻搅,她发现自己真的怕他--怕他的执著、怕他的深情、更怕自己的不可自拔,因为她终于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内心,她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毫无理由、毫无原因地爱上了他。
当自己的情感再也无处隐藏的时候,酝酿已久的热泪悄然滑落,滴上了紧紧相握的双手。她将头倚向了窗口,独自品尝这苦涩的滋味。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的!」瞥到她脸上的两行清泪,他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
黎苡诗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我是真的关心你,才会坚持送你回家的,你不要误会我是乘机想占你便宜。」
没有回应他的解释,但她的语气软化了。「你知道木栅怎么走吗?」
「不是很熟,但我还是可以把你安全送回家的。」他很乐意见到她的改变。
「那谢谢你了。」她的头愈来愈晕,声音也愈来愈虚弱。
罗安迪瞅了她一眼。「你休息吧!找不到路时,我会叫醒你的。」
「谢谢!」除了闭上眼让脑筋休息外,她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第八章
黎苡诗果然睡著了,当罗安迪唤醒她的时候,车子已停在她公寓的楼下了。
「对不起,我睡著了!」黎苡诗揉揉惺忪的双眼,头晕已经好多了。再睁大了睡眼,她才发现车窗外尽是熟悉的景物,于是满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找得到我住的地方?」
罗安迪耸个肩,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台北是个不夜城,很好找人问路的。」
黎苡诗做了口深呼吸,好让脑子清醒一点。「谢谢你送我回来。」
拿起了背包,她犹豫著是否该礼貌性地请他到屋子里坐一坐。
正当她还在踟蹰当中,罗安迪已经下车来帮她开车门了。
「谢谢!」她跨出车门,但因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一个站得不稳差点滑了跤。
「小心点!」罗安迪及时伸出手来扶住她。
「谢谢!」她的身体轻靠著他的胸膛,脸上因这样的亲密而红润了起来。
「不客气!」
就在黎苡诗扶著他的双手站稳时,她的眼光不经意地扫向背后,意外地发现几个令她惊讶的人影。她急忙地站稳了身子,以不可思议的神情走向前去。
「魏伯父、伯母,怎么会是您们?」他们的出现教黎苡诗万分的惊讶。
自从魏文茂过世后,黎苡诗与魏家根本就没有往来了,一方面是对魏文茂的心灰意冷;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怀了身孕及家里的反对因素,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再见到他们二老了。
魏母一见来人是黎苡诗,激动地哭了出来,紧握住她的手下放。「苡诗,我们可等到你了……可等到你了……」
「您们找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压根儿没想过他们会来找自己。
魏父一脸严肃地望著黎苡诗,而魏母则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我知道,当年是我们文茂对不起你,如果他不背著你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话,也不会和那个女人葬身火窟的……」
虽然触动到她的伤口,但那伤口早已不再使她疼痛了。「伯母,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怪文茂了。」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最善良、最善解人意。」她噙著泪,频频点头。
黎苡诗安慰著她:「这些年来,您们过得好吗?对不起,我一直在台北,没有机会去南部探望您们。」
「我们很好,只是……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文茂竟然有个骨肉存在!」
「伯母……」黎苡诗一时震惊失措!
「我们都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委屈,你为了留下文茂的孩子,吃了不少的苦呀!」
他们是为了思汉而来!黎苡诗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站在黎苡诗身后的罗安迪对于他们的对话则是满脸的狐疑--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魏父也低声下气地说:「苡诗,希望你念在我们两老膝下已无子,让孩子认祖归宗好不好?」
「是呀!你一个人带著这孩子,将来若是想再嫁人总是不方便,不如把孩子还给我们魏家吧!」魏母认真地望著黎苡诗。
黎苡诗的心神震颤,原来魏家想要要回他们误以为是文茂所留下的孩子--
她了解魏家二老的苦衷,了解他们在经历过丧子之痛后,误获还有魏家子嗣的惊喜消息,但是就算思汉真的是魏文茂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把他交给魏家呀!更何况思汉确实不是魏文茂所生的--
黎苡诗的脸色顿然黯淡。「对不起!伯父、伯母,我不能将孩子交给您们!」
「为什么?为什么?」魏母握著黎苡诗的那双年迈生皱之手,抓得她更紧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她要如何告诉魏家两老,孩子并不是魏文茂的呢?回避的眼神往后一瞥,正巧迎上罗安迪那双疑惑的眼。
魏父也露出央求的眼神。「苡诗,原谅我们的自私,我知道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分散你们母子是很残忍的,但请你能体谅我们这两个棺材已踏进一半的可怜老人吧!」
除了告诉他们实情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打消他们想带走思汉的念头呢?
她鼓起勇气说道:「对不起,伯父、伯母,孩子不是文茂的!」
似乎没有人接受她这个答案,魏母丝毫不惊讶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苡诗,我们还没老到老眼昏花、不明就理,孩子是在文茂死后十个月时生下来的,这个孩子除了是他的之外,还能是谁的呢?」
黎苡诗没想到他们连自己什么时候生下思汉都打听出来了。
「我……」她该怎么说呢?
罗安迪对这件事总算有一点点的概念了,他十分震惊黎苡诗曾爱过别的男人,更嫉妒那个男人让黎苡诗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原来黎苡诗一直抗拒男人的追求,是为了那个听起来像是混蛋男人的孩子!
但是,他不会因为这样而放弃追求黎苡诗的,在听到她为了曾经爱过的男人而吃苦之后,更益发他的怜惜之心,他决定要加倍地疼惜她,给她永无止境的爱。
「我们会弥补你的,苡诗,求求你让我们带走孩子吧!」魏母哭得伤心。
黎苡诗也触动了情感脆弱的一面,跟著流下泪来。「伯母,不是我不给您们孩子,而是孩子真的不是文茂的,请您们原谅我也曾对不起文茂啊!」
「不!不会的!大家都知道你一向乖巧懂事,我不会相信这孩子不是文茂的!」扯著黎苡诗的手腕,魏母激动地说著。
黎苡诗别开了头说:「孩子真的不是文茂的!」
「不,我不相信!求求你、求求你,苡诗,把孩子给我好不好?」
她的身子因哭泣而微颤著。「他真的不是文茂的骨肉啊!」
忽地,魏母攀著黎苡诗的手臂,双膝跪了下来,哭声哀怨地说:「苡诗,伯母求求你,求求你呀!」
黎苡诗一见她下跪,跟著也跪了下来。「伯母,您这在做什么?快起来呀!」
「不,不要!我要跪到你肯点头为止。」
「您这是何苦呢?」她垮下了肩头。
魏母用祈求的眼神说道:「让孩子认祖归宗,好不好?」
「他真的不是--」她一再的强调,但话还没说完就教魏母给拦截了。
「除非,你能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否则打死我都不会相信的!」
「这……」她哑口无言了,明明思汉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可是她却不能指认呀!
「那孩子是我和苡诗所生的!」罗安迪突然挺身而出,承认他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包括黎苡诗在内,在场的几人同时将讶异的目光投在罗安迪的身上。
罗安迪蹲下身来,将手搭在黎苡诗的肩上,以无比认真的神情说:「伯母,我想您真的误会了,我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你?」魏母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从他们刚才的谈话之中,罗安迪知道黎苡诗过去爱上的男人背叛了她,所以才会和别的女人一起葬身火窟。而他捉住了这一点内情,想帮黎苡诗脱困解决难题。
罗安迪将爱慕的眼光落在黎苡诗的身上。「当初苡诗知道您的儿子对爱情不忠之后,就决定放弃这段感情,并接受了我的追求,才与我有了那孩子的。」
魏母听后,以震惊却求证的眼神望向黎苡诗。「不,这不会是真的!告诉我,苡诗,他在说谎对不对?」
黎苡诗同样震惊于罗安迪的言辞,但是对于他的出手相救,她却默默认同了。因此她紧抿著唇,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与文茂都已经订了婚,还会做出对不起文茂的事情来!」魏母极力否认。
黎苡诗与那男人订过婚?这件事又教罗安迪讶然。
那男人的确可恶,都已经和黎苡诗订了婚,还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难怪黎苡诗现在不肯承认她的孩子是那个男人的。
黎苡诗听了魏母的指控后,心里头更是升起了百般的委屈。若不是魏文茂在订过婚后还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又怎会选择那种方式来报复他呢?
「就是因为苡诗知道您儿子在订婚之后还背叛她,所以她才会痛澈心肺地离开他。」他为黎苡诗撑腰。
魏父突然一把揪住了罗安迪,激动地说:「你勾引我媳妇,你勾引我媳妇!」
「老伯,请息怒,我不是勾引您媳妇,而是爱上一个不被未婚夫珍惜的女人罢了。」他高大的身躯一站起来,魏父立刻就松了手。
魏父震撼地往后退了一步,以血红的眼睛望著罗安迪和黎苡诗。
「造孽呀!造孽!一切都是文茂造的孽呀!」魏母呼天唤地地恸哭著。
黎苡诗扶著她的身子。「伯母,您别这样呀!」看著曾经疼爱过自己的老人家如此伤心,她的心情直落谷底,也跟著悲怆凄凉,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也容不得她说谎呀!
「不!苡诗,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你和他所生,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们迟迟未能结婚呢?我听说你一直是一个人在照顾这孩子呀!」魏父算是冷静,马上想到破绽。
黎苡诗一时无言以对,不知从何答起。「因为……因为……」
「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苡诗已经怀了身孕,所以我离开了一段日子。但现在我又回到她的身边,而且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罗安迪替她接了下去。
黎苡诗很感谢罗安迪为自己挺身而出,但是他如此一说,不是更加添她的困扰吗?如果近期内魏家二老没见到她和罗安迪结婚,肯定会认为他们是在说谎,又会回来要思汉的,这样不是使情况更加复杂吗?
魏家二老错愕地问道:「你们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