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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倚栏杆 page 7 作者:墨竹

  虽然表面看不太出……

  不过,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太友好……

  “离尘,你可看见清遥了吗?”一个转身,怎么连一向沈稳的儿子也不见了?

  “小孩子么,兴许是独自跑到花园里去玩了。”韩赤叶回答了他:“怀忧兄不用担心,我会吩咐值夜的侍卫们,要是看见了他,就带他回来。”

  儿子一向稳重聪明,君怀忧也不是真的那么担心,闻言笑著道了谢。

  “唉──!”韩赤叶突然叹了口气:“贵府上可真是得天独厚啊!不但有君大人这样的显贵,怀忧兄也是一方士绅,两位的品貌更是一样出类拔萃,好生让人羡慕。”

  这些话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几乎称得上很肉麻。但从这韩赤叶嘴里讲出来还能带著真诚的味道,听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韩大人过奖了。”君怀忧笑著说:“我们君家只是微有薄产,更是乡野草民。倒是离尘人才出众,多亏有他,今天我才能登堂入室,见识这金壁辉煌的宫殿,更能和韩大人你称兄道弟。众位皆是一时直选,称羡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虽然君怀忧还算挥洒自如,应付得体。不过,他已经开始觉得,这称得上被百官环伺的一晚,可是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

  好一场虚伪的表演。

  稍后,望著月光下宁静的湖泊,他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好不容易,才终于从那群阿谀奉承的官员中间逃脱出来,找个清静的角落坐下歇歇。

  冷风一吹,酒意也去了几分。

  他稍稍扯开绑得太紧的发髻,让发痛的头皮透透气。

  那群人敬酒的速度实在令人觉得害怕,要不是韩赤叶帮他回绝了一大部分,只怕现在他已经死于酒精中毒了。

  倒是君离尘自始至终笑而不语,好像存心想让那群人把他灌醉的样子。

  感觉脸上烧得厉害,他伸手从湖里掬了一些清水,轻轻拍著脸颊。

  “怀忧兄。”

  他一抬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含笑站立在一旁的韩赤叶。

  “韩大人。”他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怕就要醉了。”

  这时候,韩赤叶突然一震,看著他,说了一句:“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正当君怀忧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却有另一个声音接了下去。

  “韩大人这是喝醉了吧!”君离尘神出鬼没地从他身后那片竹林里走了出来,笑著说:“把我大哥比作佳人,也太好笑了吧!”

  “啊!”韩赤叶眼珠一转,随之恢复了常态:“你看我!挡酒挡得眼都花了。怪只怪月色朦胧,怀忧兄又恍似谪仙。头昏之下,连赞美都口拙词穷,才会说得不伦不类的。怀忧兄,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君怀忧连忙摇头,说著不会不会之类的词句。

  只要这君离尘一出现,每每都会让他神经紧张。

  “我看大家都有了醉意,不如就此散了吧!可不要误了明日的早朝。”

  “是啊!我这就回去说说,君大人和怀忧兄也早些回府休息吧!”韩赤叶道别后,往回走了。

  湖边现在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清遥……”

  “我让人去找了,找著了会直接送回去的。”

  “那我们……”

  “我们回去吧!大哥。”君离尘笑著。

  不知为什么,君怀忧的心突然一紧。

  兴许是醉了,兴许是光线太过柔和的关系,君离尘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苍白而孤单。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看似永远无法击倒的强者,更是自己兄弟一样的人流露出这种神态,让君怀忧觉得有些难过。就算明白他的孤单并不是源于自己,他也一样觉得难过。

  下意识地,他做了一个足以让自己为之后悔很多年的动作。

  他一把抱住了君离尘。

  是那种紧紧的,足以让君离尘震惊的拥抱。

  两个人的身高只有些微的差异,君离尘甚至还要高一些,他却极其自然地把君离尘拥抱到了怀里。

  “别难过,离尘。”就像以前大姐哄著自己的模样,他轻声说著:“我还没有跟你讲过对不起吧!对不起离尘,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

  怀中的君离尘身形一僵,他也察觉到了,非但没有就此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抱住。

  “还有就是。”他笑著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他还记得大姐总说,不论是什么人,都不会愿意孤独地存在,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渴望著得到承认,得到嘉许。

  他知道君离尘并不是真心的接纳他,也知道君离尘可能根本不在意和君家那薄弱的血缘关系。但这几句,他想说,也必须要说。

  因为他现在是“君怀忧”,成为君怀忧,也就意味著同时成为了君离尘的大哥。他不知道真正的君怀忧会怎么做,但现在的他就想这么做。

  道歉,以及赞美。

  不论已经迟到了多久,总是应该说出来的。

  也不论……对方会不会接受……

  “大哥。”许久之后,他终于听见君离尘异常冷淡的声音:“你喝醉了。”

  “不。”他也听见自己异常明亮的声音:“我很清醒。”

  “你喝醉了。”君离尘坚持著。

  “我没有。”

  “醉了!”

  “没有!”

  “醉了!”

  “没有!”说完,他笑了,笑得很是开心:“我没有醉。所以,别像小孩子一样和我争执了。”

  君离尘不再出声。

  “我们回家去吧!离尘。”他笑著说,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吹了一会儿冷风,我的头有点痛呢!”

  回府的时候,他躺在宽敞的马车里,躺在不知是白狐狸还是白老虎之类的毛皮做成的毯子上,躺在君离尘的膝盖上。

  他头痛的时候,一向喜欢躺著,垫高自己的头。可是这里没什么可供他垫的,他就自动自发地躺到了君离尘的膝盖上。

  这头痛,还真是要命。一会儿隐隐约约,一会儿针刺刀砍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里面的终究不是原本的灵魂,身体还是会加以排斥。

  他极力忍住,但还是痛得发出细细的呻吟。

  隔著衣物,君离尘身上温热的气息让他感觉好了不少。

  等到最痛的时候终于过去,他睁开眼睛,看见君离尘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他自动把那种目光解读为关心,于是解释:“我有时会犯这头痛的毛病,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在家里的时候,怜秋总会帮我用热敷。”看他没什么反应,君怀忧还是不以为意地自说自话:“怜秋你还记得吗?你离开家的时候,她应该还抱在手上呢!可如今都快十九了。我最近太宠著她了,她吵著要学打理店铺的事。明珠就不一样了,乖乖巧巧的,我打算这趟回去以后,让人去隔壁的曲家说说亲事,她和曲家的老三两情相悦也已经许多年了。对了,还有莫舞,他就快要……”

  絮絮叨叨的,君怀忧说著一些琐碎的小事。

  君离尘只是看著他,脸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

  “离尘。”君怀忧突然停了下来,仰望著君离尘:“你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些?”

  “没有的事。”君离尘依旧是那一句:“大哥,我看你是有些醉了。”

  “唉──!”君怀忧扶著头坐了起来,朝他笑了:“大概吧!也许我是真的醉了。不过我还是知道的,我们已经到了。”

  车已经停下,辅国左相府邸的匾额正对著车窗。

  君怀忧向外望了望那在黑暗里依旧闪闪发亮的金色匾额,又回头看了看身边沉默了一路的君离尘。

  “权力是什么呢?”他问得很轻很轻:“是你掌握了它,还是它控制了你?”

  知道君离尘不可能回答,他问了,就下车离开了。

  君离尘跟下来的时候,只看见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正消失在重重门帷之后。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不期然地,想起了韩赤叶在千岁湖边,对这人所念的诗句来。

  君怀忧……

  君怀忧支著下颚,听君清遥唠唠叨叨在耳边说他昨晚认识的那个朋友,大半的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爹,你有没有在听啊?”当他第一百次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以后,觉得被严重忽略的君清遥发出抗议。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你想让我问啊!”全身发出“问我,关心我”的电波,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

  “那你就应该好好听我讲啊!”

  “我听不进去啦!”他挥挥手,连敷衍都不太愿意:“找别人说去吧!”

  “我能找谁说啊?”这个地方,还有谁可以跟他说话的?那些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仆人们吗?

  “你二叔啊!”父亲好心地为儿子提供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我不要!”反对得很大声:“那样我宁愿放在肚子里烂掉。”

  “那不太好吧!”他脑子里出现君清遥肚子上有个大洞的样子:“太难看了!”

  “爹!”君清遥一个惊吓,伸手过来。

  “干吗?”

  “没有发烧啊!怎么会尽说胡话呢?”

  “没有啊!不过,我昨晚倒是头痛了一阵。”

  “头痛?”君清遥拔高了喉咙。

  “干什么?”他被吓了好大一跳,下颚差点撞到桌面上。

  “那你还不快点躺下来?我这就去找热水。”

  “已经不痛了。”  一时忘了清遥很容易紧张:“不过就痛了一盏茶的时间吧!”

  “是吗?不是要痛上近三个时辰的吗?”临走之前,素姨千叮万嘱要他一定注意父亲这种不定时会犯的头痛。

  他只见过一次,父亲那种痛到让全家人仰马翻的状况,让他印象深刻。所以父亲一喊头痛,他就格外紧张。

  “对啊!这次甚至痛得不太厉害。”和往常那种痛法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怎么会呢?”遍访名医以后,对这种无缘无故,不时来访的病因已经放弃了追查的君家人。只能尽力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但一直以来收效甚微。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痛得不太厉害”的说法,怎么也要问个清楚的。

  “是啊!我就是一直在想啊!”他托著头:“这么快就不痛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我是在问原因!”君清遥耐著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为、什、么、会、不、太、痛、呢?”

  “我怎么知道?”君怀忧看了看他:“它从来就没有通知我什么时候会痛,更不会告诉我为什么这次不太痛。我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原因?”

  问了也是白问!

  “说不定以后这毛病慢慢就会好了吧!”君清遥张大了眼睛看著他。

  “希望吧!”君怀忧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在想著:“下回找个人来试试好了。”

  枕在别人的腿上,会有医疗的效用吗?难道可以使用人类的磁场?

  “试什么?”

  “没什么。”清遥太小了,磁场一定不强,还是不要用他来试。“你刚才讲到哪里了?然后呢?”

  “然后啊!我们……”君清遥毕竟还是个孩子,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掉了。

  要是只有君离尘的磁场有用怎么办?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会……那么巧吧……

  “右丞相?”他愣愣地反问?

  “正是,马车正在门外候著。”总管恭敬地回答:“右丞相府上就在城南,说请您务必要赏光。”

  “是吗?”他看了看手中烫金的请柬,满肚子的问号。

  韩赤叶请他赏花?

  好可疑的名目。

  “离尘呢?”他问。

  “大人刚刚进宫去了,是太后传召。”

  “喔!”他也不在,这么巧?

  去还是不去呢?

  “等离尘回来以后,跟他说一声,我午后就回来。”最终,他还是决定去看看,看看那个韩赤叶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小的知道了。”

  带著疑惑,他上了韩家的马车。

  另一个转角,停著另一辆马车,君离尘正坐在那辆车里。

  直到他撩起车帘,看见韩家的车子载著君怀忧走远了,这才开口吩咐:“去宫里吧!”

  马车缓缓地离开了。

  君离尘看著车门上随著节奏左右摇摆的流苏,脸上露出了笑意。

  韩赤叶,你总算是有动作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狡猾,还是我聪明!

  第七章

  “怀忧兄。”韩赤叶竟亲自在门口迎候他。

  更让他觉得吃惊的,是韩赤叶的神态。

  现在在他面前的韩赤叶,简直和那天皇城夜宴时见过的那个圆滑谦逊的右丞相完全地判若两人。

  虽然说表情还是柔和的,语气还是亲切的。但眉宇之间,那种飞扬的傲气,却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出来。

  他现在的样子,才更像是位为极臣的俊才,一个足以和君离尘分庭抗礼的对手。

  君怀忧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君离尘对韩赤叶的态度始终给人尖锐的感觉。

  一山都容不下二虎,在一个足以掌控天下的地方,多一个人都嫌挤,何况是多一只老虎?

  眼前穿著轻衫,在花木间谈笑风生的韩赤叶,是一个毫不逊色于君离尘的演员。

  想到这里,他有点黯然了。

  这个君君臣臣的世界,实在令人倒胃口。

  “听说怀忧兄祖籍青田?”韩赤叶问。

  “对。”君怀忧点了点头。

  “实在是很巧,我多年前就是在离青田不远的西山书院读的书。在那里足足待了五六年,至今还是记忆犹新呢!”

  “啊!清遥也是在那里读书。”他笑著附和:“我们君家的子孙,大多是读的那间书院。”

  “听说怀忧兄和君大人还有其他兄弟姐妹?”韩赤叶一脸好奇。

  “对,除了离尘以外,我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这些事,他不相信韩赤叶会不清楚,但也只好耐著性子陪他瞎耗。

  “一定都是人中龙凤了。君家是高门世家,不像我是出身市井,连比也不能比的。”

  “何以出处论英雄呢!”市井?看他气宇轩昂,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啊!

  “怀忧兄果然胸襟广阔。”韩赤叶折了一枝桃花到手里把玩:“我虽然和君大人于政见上时有不合,但私下里还是极为欣赏他的。就某一方面来说,我们彼此钦佩对方,要不是在这种动如参商的局面之下相识,说不定能够成为好友。”

  “命运弄人,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身不由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的这几句话应该是出自真心。因为他的坦诚,君怀忧对他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对,身不由己。”韩赤叶侧著头,目光迷离:“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体会过了。”

  “韩大人?”君怀忧疑惑地看著他。

  “喔!是我离了题。”韩赤叶笑了:“事实上,今天请怀忧兄过府一叙,最为主要的原因,是想为怀忧兄引见一个人。”

  君怀忧更加惊讶了:“不知,是什么人?”

  “怀忧兄请随我来吧!”韩赤叶举手相邀。

  君怀忧虽然满腹疑虑,但既然都来了这里,没有理由不弄明白这韩赤叶是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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