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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倚栏杆 page 2 作者:墨竹

  他也不会以为这是二姐历夏的恶作剧,虽然她以前是干过不少让人哭笑不得的傻事,不过不可能这么过火。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最想开口要面镜子。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会是比地球上活著外星人更离奇的事……

  正混乱时,门又被推开了。

  他撑起一丝清醒,看见一片浅浅的蓝色飘到了眼前。

  是一个穿著浅蓝色衣服的女人。

  这个……是古时候的打扮吧!

  那女人用温柔的声音行了个礼,好中规中矩,历夏和何曼八辈子也学不会这种从容娴静的吧!

  可是……相公?

  不会吧!

  在迷迷糊糊睡著以前,他有了好大一个困扰。

  他有结过婚吗?

  京城 钦天监大司监府邸

  “启禀主上!”

  因为天气阴寒显得更加幽暗的大厅里,一个人恭敬地屈膝跪在地上,另一个人坐在主位上,手捧著一块黄绢,细细看著。

  “青田城有急报。”跪著的人不敢抬头,心里却开始不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也不见有什么回话。主子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青田城?”终于,那个人放下了手中的黄绢,漫不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君怀忧醒了,就在今日清晨时分。君莫舞请了胡硕献过府诊治,结果是君怀忧性命无碍,但疑似得了‘离魂症’。”

  大厅里又陷入寂静。

  “离魂症啊!”上面的那人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正是,据说得此症者……”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抬起的手打断了。

  “我知道。”那人轻声叹了口气:“君怀忧的运气真好,这样也死不了啊!”

  下面的人哪敢接他的话。

  “下去吧!看紧一点,有事再报。”他挥挥手,让人退下。

  “怎么会这样呢?”他又拿起黄绢,自言自语:“明明就该死了,居然活了过来。连命盘也突然变得这么古怪……”

  黄绢上,层叠交错,尽是常人看不懂的文字。

  那人就这么侧头举起,颠颠倒倒的,看了很久很久……

  青田城 君家

  他现在叫做君怀忧。

  君怀忧,听起来虽然有点心怀家国的意思,但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背……

  不过,幸好不叫君莫舞……

  “大哥!大哥!”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动。

  “嗯!”他回过神来,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我是在想想‘从前’。”

  “大哥也别太著急了。”君莫舞坐在床边安慰他:“胡大夫说大哥的情况很好,不久就能下床走动了。至于记起以前的事,只要花些时间,也不是不可能的。来日方长嘛!”

  “是吗?”他假装皱起眉头:“可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万一……要是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那也没什么关系!”君莫舞立即接口:“大哥就是一辈子不记得从前了,也还是大哥。”

  “谢谢你,莫舞。”这几天来,开始习惯这些人说话的方式了。幸好他一向对假装很有天份,这才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他设想了许多的可能性,觉得顺著他们的说法才是最好。

  说出什么“借尸还魂”之类的事,人谁也会吓到的吧!万一,被斩妖除魔了也不太好。

  所以,君怀忧就君怀忧喽!反正这地方人地生疏,还是另一个时代。与其大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还不如先静观其变再说吧!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是一个更令人头痛的问题了,不过既然百慕大之谜到今天还没有解开,人被雷劈了会有特异功能。那么,历秋死了以后附到一个古人的身上复活也不是太奇怪吧!

  听说,有人总梦到什么前世,既然下辈子都会有记忆,说不定君怀忧就是历秋的前世……

  “大哥,你可是想起什么了?”君莫舞看他笑得很奇怪  ,忍不住问:“是不是记起什么事?”

  “不。”他摇头:“我只是在感动,大家这么关心我,我觉得很安心。”

  这倒不是假的,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他都很好,让他为君怀忧觉得有点难过。

  “应该的!大哥是一家之主,大家都希望你早日康复。”

  他笑著点了点头。

  这几天,已经见过了大部分的君家人。

  君莫舞,君明珠,君怜秋是君家的主子,也就是君怀忧的三个弟妹。

  温柔娴静的周素言,以及那个略显做作的宋怡琳,都是君怀忧的妾室。

  古代男人最被羡慕的,就是这种齐人之福吧!

  不过他是例外,倒不是说他不正常。只是第一,她们虽然美艳清秀,各具特色,是赏心悦目的,足见君怀忧眼光之好。可问题正是在这里,她们是君怀忧的妾室而不是他历秋的。第二,从小到大,在“新时代独立女性群”里长大的历秋,被灌输的,离不开尊重女性,女权至上的观念。

  妾室,简直就是污辱性的名词,是女性的耻辱。古代的女性实在是太可怜了!历秋,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脚踏两条船,我一定第一个把你大义灭亲了!

  一想到身为考古学家的二姐总是这么慷慨激昂地在家里开声讨会,他哪里会有和别人一起糟蹋这些“可怜女性”的心情。

  这君怀忧也是过份,听说是前妻早死,却不正正经经再娶个老婆,还耽误著两个如花的生命,不是犯罪嘛!

  麻烦的是,人倒是死了,却把这个罪名留给了无辜的,曾经想过隐居求道的历秋。

  可这里的人,都不以为然吧!连那两位在内,都不觉得被错待了。

  唉──!烦啊!这个……还是以后再头痛吧!

  不过,有一件事……

  “莫舞,要是我没有记错,你是排行第三吧!”

  “是的。”

  “那么,老二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或者其他人说起过……”就连族谱上都没有记录,照理说就算是夭折的,也会列进去啊!

  “二哥?”君莫舞的脸色变了变,他眼尖地看见了。

  “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这种大家族,有什么隐晦的事情也不出奇。只是如果连“君怀忧”也不能说,就有点奇怪了。

  “那倒不是。”君莫舞笑了:“只是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大哥不提起的话,我都没有想到。不错,我排行第三,上面曾经还有一个哥哥,叫做离尘。”

  “君离尘?”这名字,怎么有点古怪……“他已经……”

  “不,大哥你误会了。二哥他还好好地活著,只是……他和我们君家早在十五六年以前就断绝了关系。那个时候,他就离开了君家,离开了青田城。所以,族谱上把他的名字删去了,家里人也不会提起他。当年我和明珠怜秋她们还小,都没有什么印象,这些事,都是从年长的下人们那里听来的。”

  “而我,就不记得了。”他点了点头。

  “大哥不必介意,其实,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说?”一个小孩子被家里的人断绝了关系,独自离开了故乡,还不算什么坏事?

  “曾经有过消息,有人在京城里见过他。当年我们君家的‘君离尘’和现今权倾天下的‘君离尘’,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权倾天下?”对于这个词,他一点概念也没有:“什么意思?”

  “君离尘是钦天监大司监,主管礼法祭祀,被封为‘国师’。当今的皇帝年幼,据说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世人称他作‘天下王’,权力之大可见一斑。”

  “这么厉害!”他略想了一下:“君家是为了避免人家说攀附权贵,所以不提起和这个‘天下王’的关系是吗?”

  “正是,我们君家世代书香,虽然很久都没有人在朝为官。但家风极严,看重风骨。以前大哥就严令我不得再提起关于这个人的事,说君离尘弄权干政,是我君家之耻。”

  “没那么严重吧!”这君怀忧意识真是老旧。“听起来,倒像是你们对不起他。”

  再怎么说,把一个小孩子一个人赶到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也太过份了。君离尘都没有在“权倾天下”了以后报复他们,反倒是君怀忧,真有点小肚鸡肠。

  君莫舞只是笑了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莫舞,我是不是变了很多?”他决定先发制人。

  “胡大夫说了,大哥醒过来以后极有可能改变性情。我是觉得大哥比从前温和了许多,虽然不同倒也不错。”事实上,是性情大变,脾气简直好得不象话,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觉得不错就好。”看来,君怀忧做人还蛮失败的,照他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君家上下都有点怕他,就连那个宋怡琳在他面前也只敢撒娇,不敢耍泼。

  “大哥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定累了。”君莫舞站了起来:“不如稍作休息,午饭过后,我再过来陪大哥说话。”

  “你去忙吧!”大概是要到君家的商铺里去。“我这个样子,只能辛苦你了。”

  “大哥言重了。”大哥向来不大理会商铺里的事,也没有注意过自己辛不辛苦,倒是现在体贴温柔起来。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大哥比起以前好相处多了……

  目送君莫舞离开,历秋闭上眼睛,再一次复习了君家复杂的亲戚关系和历史。

  “君怀忧,君怀忧。”他小声念著,努力让这个名字不再陌生。

  还好,他一向极度容易适应环境。

  “要是我说我想上山隐居修行,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他看著对面的铜镜,问:“君怀忧,我是不是真的要当你啊?这一装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君家的人大概有优良的遗传,一个个都长得很不错。但还是这个君怀忧最引人注意,害他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觉得有点眼花。和这张脸相比,宋怡琳,周素言那些美女居然都要差上一截。

  如果长在女人身上,八成是红颜祸水……

  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漂亮干什么,害他好不习惯……

  别看了,别看了,有点眼花……

  第二章

  京城 内皇城

  “君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纱帐后,传来动人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少有的美女。

  “臣君离尘见过太后。”他在这个王朝的历史上开了太多的先例,不但进得了内皇城,就算面对国母,他也不过作揖而不需要叩拜。

  “君大人免礼。来人,给君大人赐座。”

  “谢太后。”他慢吞吞地坐到了铺著金色织锦的太师椅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问君大人来年的运势,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太后的声音从纱帐后传了出来。

  一时间,宫女内侍们走得一干二净。

  他没打算先开口,所以,他只是坐著,等著。

  “君大人。”果不其然,有人先忍不住了。

  “臣在。”他淡淡应了一声。

  纱帐被撩了起来,一个宫装丽人走了出来。

  “太后请回帐后,如此于礼不合,臣要告退了。”他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君离尘,你还真是狠心。”太后年轻艳丽的脸上写满了怨怼,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臣惶恐,不知太后所指何意?”

  “你心里明白,要不是我让皇上请你过来,你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肯踏进这舞凤宫一步。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

  “臣愚昧,但太后乃是一国之母,理应知道和我这样的下臣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离尘,你别这样。”她打断了君离尘,双目凄迷地望著他:“我知道,你的心里是很苦的。我们虽然不是天各一方,可是却咫尺天涯。你和我,今生今世注定了无缘相守。我只求你偶尔来见我一面,让我这日夜煎熬的心,可以好过一点,好吗?”

  君离尘突然叹了口气,冷漠的面具再也带不住了:“太后,既然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又何必要自寻烦恼?你贵为当今太后,而我,只是你的臣子,就算是见了面,也只是徒增惆怅。”

  “这我知道!可是你呢?我对你的心只有青天明月作证,要是能和你长相厮守,哪怕是……”

  “太后,你言重了,我……这一世,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离尘。”太后痴痴地看著他。

  虽然,君离尘从来没有明白表示过,但她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有情的……

  忍不住靠了过去,依偎上他的胸口。

  “太后。”不料,还没有靠近,就被一把扶住了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君离尘扶她站稳,行了个礼:“看来太后身体恐怕有点不适,不如传召太医开些宁神滋养的药方吧!”

  “不,我……”

  “臣告退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君离尘已经退到了门边。

  门廊外吹落的花瓣散到了他黑色的衣袍上,一片,一片,极为美丽。

  一滴泪水从太后的脸颊上落了下来。

  像是有所感应,他扶著门框,回过头来。

  “请太后保重。”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压抑了什么:“过些时候……臣再来探望……”

  说完,转身离开了。

  “君大人,请留步。”在回廊上,太后的贴身女官追了上来。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

  “太后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君大人。”黑色的漆盘上,有一枝带著露水的桃花。

  他把桃花拿了起来,低低地叹了口气。

  “替我谢谢太后赏赐。”他把花枝小心翼翼地藏进袖子,微微一笑。

  “君大人请慢走。”女官红著脸低头走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君离尘却又把桃花从袖子里取了出来。

  放到眼前,闻见了淡淡的香气。

  他笑了。

  “愚蠢。”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一甩手,那枝桃花顺势在半空划了一个弧度,落到了回廊边的池塘里。

  落水的那一刹,花瓣被打碎似地离开了花萼,如一片片残红跌入了深色的水面。

  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早已离开,长袖翻飞,衣袂飘扬,如同……“天下之王”……

  三年后──

  青田城 君家

  “大少爷,您回来啦!”门房撑了把伞,为他挡住了细雪。

  “嗯!”他拍了拍斗篷上的积雪,站到了伞下,问:“三少爷回来了吗?”

  “一早就回来了,在大厅候著您呢!”

  他点点头,跟著门房进了大门。

  “爹,您回来啦!”

  才进门,又有人迎了出来。

  “清遥,连你也到家了?看来今年我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了。”君怀忧笑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君清遥今年十三岁,是君怀忧元配难产生下的唯一子嗣。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这孩子怯生生的,怕极了自己。可一转眼,已经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半大少年了……

  一转眼,已经三年了……

  “爹这回可猜错了,三叔还没到家呢!”君清遥一手挽住父亲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说:“和往年一样,今年再灌醉三叔,让他搂著柱子大哭一场好了。”

  “没到家?不是说一早就回来了?”

  “先前倒是回来过,可转眼就被吴管事叫走了,大概是走的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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