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他担心。」沃娜冷哼一声。
沃彩轻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妳笑什么?」沃娜问道。
「我只是想到阿姊这么凶,好多男人都怕阿姊,可是他不怕,所以觉得很有趣。」
「那我就让他怕我。」沃娜桀骜地说。
沃彩急道:「妳别找大人麻烦,要是他生气,不帮我们了怎么办。」说着说着,她眼眶也红了。「我想快点见到牛哥……牛哥……」
瞧着妹妹就要落泪,沃娜只好道:「好了,别哭,我不为难他。」她只是口头上说要给五毛难看,又不是真要找他麻烦,想到五毛,沃娜忽然觉得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怕她,也不会对她生气。
「真的吗?」她擦去眼泪。
「都要做妈的人,还这么爱哭。」沃娜瞪她一眼。
「嗯。」她吸吸鼻子。「我难过嘛。」
沃娜叹口气,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小妹只会哭,一遇上事什么忙也帮不上。
「阿姊,妳没事了吗?」她瞧着姊姊将蛇抓回竹笼内。
「没事,那暗器的毒对我没影响。」
沃彩一听沉默下来,这么说来让她不舒服的不是镖上的毒,而是自小就在她体内的剧毒,这一年来阿姊发作的频率愈来愈近,她好担心。
「阿姊……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我不看汉人的大夫。」她冷哼一句,再说她体内的毒治不治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沃娜制止她再说下去。
沃彩重重的叹口气,不再言语。
第四章
这夜,刚用完晚膳,来了个令人意外的访客,而这访客一来也立即引起骚动,沃娜先是听到尖叫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喊着,「小姐,小姐。」
她走出内屋一看,之前在衙门遇上的小姐又昏倒了。
「怎么了?」沃娜问了梅老一声。
梅老笑道:「她瞧见蜘蛛从她脚下爬过就昏倒了。」
沃娜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好了,快扶她坐好。」她指示蒲临让她娇弱的小姐坐在板凳上。
蒲临搀着小姐让她坐好,当她瞧见沃娜从腰袋里掏出瓶子时,急忙道:「小姐一下就醒了,妳别拿那个臭东西……」
「什么臭东西。」她瞪她一眼。「这不臭,一下就醒了。」
蒲临来不及阻止她,就见她拔出塞子,她急忙停止呼吸,一手连忙捂住小姐的口鼻。
「拿开。」沃娜拉开蒲临的手,让王娇闻了下瓶子。
这次王娇没有被臭醒,她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睛。
「我怎么了?」她虚弱地问。
「妳昏倒了。」沃娜将瓶子放回袋内。
见小姐没喊臭,蒲临才开始呼吸,咦,她嗅了嗅屋内,奇怪,不臭耶。
王娇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蜘蛛,她立即紧张地东张西望。「我怕蜘蛛,这儿有蜘蛛。」
沃娜懒得跟她解释,直接问道:「妳来做什么,家里要驱虫子吗?还是妳想买虫?」
王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不是。」
「那妳要做什么?」她问。
她紧张地瞧了梅老一眼,小声道:「我可以跟妳单独说些话吗?」
梅老立即道:「我到外头散散步。」他微笑地走出店铺。
「有什么事妳说吧。」沃娜实在不明白她找她做什么。
王娇示意蒲临也到外头去,蒲临起先不肯,不想让小姐跟沃娜单独在一起,可王娇沉下脸后,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婢女离开后,王娇才说道:「我想请妳帮我一个忙。」
沃娜讶异地挑起黛眉。「帮什么忙,我为什么要帮妳?」
王娇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沃娜即将失去耐性时,她才开始述说今晚来这儿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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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寺
温亭劭混在人群当中,观察寺庙僧众的一举一动。
这些年寺院林立,僧人众多,管理不易,光是寺院就可分为禅剎、律寺、教院(讲院)、廨院、庵舍、白衣社会、道场、戒坛。
这些大大小小的寺庙加一加,僧众非常可观,甚至有盗贼罪犯躲藏在其中,因此引发了一些问题。
前天有位僧人到南衙(开封府)指称有罪犯在白云寺,希望官府能派人多留意,今早黄起跟他提起这件事时,虽没明说要他过来,但话语中多有暗示,他顺水推舟也就接了这档差事。
其实大可派人来调查,但朝廷近日也察觉到不少寺庙有藏污纳垢之嫌,所以希望能多提出些证据,好拟定细则管理。
王善对这件事很重视,昨天朝议时还特意提出来讨论,所以他才决定亲自过来调查。
他将寺庙里外走了一遍,熟悉地形,有时停下来与僧人说说话,就在这当儿他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沃娜。
她奇特的服装让她在人群中显得特异而突出,他疑惑地皱下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上这儿来。
按理说苗人有自个儿拜的神灵,与中原不同,她上寺庙实在奇怪,见她跟一名僧人往内院走,他疑惑地跟了上去。
「施主,这儿不能随便进来。」
温亭劭在进入内院不久即被一名僧人拦下。
「为什么?」温亭劭问道。
「这儿是静修之所,外人不能随便入内。」年轻的和尚对他解释。
「我瞧见一个认识的朋友进来。」他维持和善的态度。
「那大概是来参佛抄经的。」和尚解释。「我们有辟静室给信众抄经,施主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先到外堂登记。」
「原来如此。」他微笑以对。「打扰了。」
和尚朝他点个头,看着他离开内院。
这边沃娜走进静室时,好奇地看了看四周,这儿只有个小矮桌和蒲团,桌上摆了一小鼎、佛经与文房四宝。
带她进来的和尚为她点上香后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施主了。」他转身走了出去。
沃娜在蒲团上坐下,无聊地翻阅佛经,里头写什么她一个字也看不懂,她将佛书丢到一边,开始磨墨。
一刻钟后,她画好了几张人像,还无聊地打了几次呵欠,不到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她睡着后,一个鬼祟的人影推门而入,小心地关好门,在她身边蹲下,瞧着她睡着的容颜。
「真是个美人儿。」他抚了下她的脸颊,欣赏着她无瑕的肌肤与红润的双唇。
外头,温亭劭趁僧人不注意时再次回来内院,他沿着廊庑一间间的查看,找寻沃娜的踪迹。
他不知道她到底来这儿做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她绝不可能来这儿抄经,她大字不识一个,如何抄经?
为官五年,经手的案子也不算少,有些案子、或者有些人在当下看似正常,但你隐约就是会觉得不对劲,而现在他就有这种感觉。
他小心地戳破纸窗,往静室看去,的确有信众是来这儿抄经的,并无任何异状,当他来到倒数第二间静室时,正好瞧见一名僧人正在解一名女子的衣裳,那衣裳太特殊了,他不用瞧脸也知道这姑娘是谁。
他顿时冷下脸,踹门而入。
和尚惊跳起来,讶异地与他对视。
「没想到这儿藏了花和尚。」温亭劭甩开扇子,搧着凉。
「施主误会了,是这姑娘昏倒了,贫僧只是扶她躺下。」
「怎么她的衣衫看来有些凌乱?」他依旧笑笑的问。
「是……」僧人顿了下。「我瞧她面孔泛红,想是热病,所以给她宽了下衣裳,让她透气。」
「原来如此。」温亭劭含着笑。「倒是在下误会了。」
「是。」
「还有一事要请教师父。」
「请说。」
「这香……」他指着鼎上袅袅上升的白烟。「闻了叫人不舒服。」
「大概是劣香,我去换过。」
「等等。」他挡住他的去路。「别忘了姑娘。」
「是。」他一拍头。「差点忘了,就有劳公子……」
「还是劳烦师父搀起姑娘吧,在下自小病弱,手无缚鸡之力。」他笑容满面地说。
闻言,和尚首次露出了笑容。「那也只能如此了。」他弯身要抱起沃娜。
就在他碰上沃娜的衣裳时,手上忽然多了条蛇,他惊叫一声,本能地想甩开蛇,没想到他一碰上蛇,蛇却一分为二,愈来愈多。
温亭劭瞧着和尚莫名的开始叫嚷起来,还手舞足蹈地拍着全身,他疑惑地挑起眉毛,就见沃娜睁开眼,一脚踢开和尚。
「狗和尚,要你生不如死。」她俐落地由地上跃起,赏了贼和尚一掌一腿,将他踢得倒在地上。
这时只瞧见和尚凄厉地叫着,不停在身上拍来拍去,打来打去。
「他怎么了?」温亭劭问道,当他闻到屋子的迷香时,就晓得自己太冲动了,这事不需他插手帮忙,沃娜也能全身而退。
她整天与毒为伍,这点迷香不可能迷昏得了她,他因为站在外头没闻到迷香的味道,以为她着了人家的道让人给打昏了。
沃娜没回答他的话,俯身吹熄迷香。
「你怎么在这里?」沃娜斜睨他一眼。
「这话该我问妳。」他瞧着和尚在脸上、手臂上都抓出了血痕。
这时他们引起的骚动已让其他静室内的人走出来一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沃娜跑到外头,见最后一间没人出来,她立马就踹门入内,就在她破门而入时,里头的人由窗户飞出。
「哪里跑。」沃娜大叫一声。「站住。」
见沃娜去追另一名和尚,温亭劭瞄了眼最后一间静室,发现有个姑娘躺在地上,衣衫有些不整。
他立即对一旁的人说道:「这寺庙的和尚不干净,外头有衙差,叫他们进来,在他们进来前,谁都不许靠近这姑娘。」
快速地交代一名中年妇女寸步不离地陪在姑娘身边后,温亭劭往沃娜的方向奔去。
沃娜一路追着贼和尚,当他跑进一间禅房时,她也跟了进去,见他要从密道逃走,她朝他射出银针。
「哎哟。」对方唉叫一声,闪身消失在黑暗的密道。
沃娜立刻追上去,当温亭劭赶到时她消失在黑漆的阶梯下,他叹口气顺手拿了禅室的灯烛走下去。
「沃姑娘,别追了。」他朝四周观看一眼。
听见温亭劭的声音,沃娜不期然地勾起嘴角。「你怎么也来了?」
「别追了,前头说不定有陷阱。」
「他中了我的毒针,跑不远的,你害怕你在上面等我。」
「妳怎么老听不进别人的话。」
「我不听你的。」借着灯光,她瞧见贼人已经毒发倒在前头。「别跑。」
就在这时温亭劭听见密室的门关上的声音,他抬头往上看,石门砰地一声关上,气流将烛火给熄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拿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正好瞧见沃娜不知塞了什么东西进和尚的嘴里。
「妳给他吃什么?」他走下阶梯,来到两人身边。
「没什么。」她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谁把门给关了?」
温亭劭蹲下身,这才看清和尚的长相,他大约三十上下,身材有些圆胖,左眼有个青黑色的胎记,现在正痛苦的呻吟着。
「出口在哪儿?」他问道。
和尚面色发白。「救我,我告诉你出口。」
「别理他,让他烂死在这里。」沃娜冷哼一声。
「听到了吗?」温亭劭微笑地说。「这姑娘脾气大,你惹火了她,只是自讨苦吃。」
听到他说吃,沃娜立即拿出一条蛇,要塞到和尚嘴里。「让你吃。」
温亭劭忍住笑,她一定是听到最后一个字「吃」,随口就胡诌起来。
「啊……」和尚吓得挥手。「在前头,这里像迷宫一样,我……我给你们带路。」
温亭劭对沃娜说道:「先解了他的毒,出去后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沃娜瞧他一眼,温亭劭以为她会跟他作对,没想到这次她倒爽快,由袋内拿出一颗药丸,丢到和尚身上。
「便宜你了。」她哼地一声。
过了一会儿,和尚感觉舒服多了,起身由地上站起来。
「快走。」沃娜说道。
「好。」他领着他们往前走。
「别想搞鬼。」温亭劭说道。「那解药只是暂时的。」
「我不会搞鬼的。」和尚立刻道,嘴巴上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却在想脱身之计,若是让他们送进官府,他只有死路一条。
七弯八拐地走了一段路后,温亭劭讶异地挑起眉,有水声。果然,更往里去,竟有一条地底河流贯穿而过。
「由这儿出去。」和尚说道。「接的是惠民河。」
「没想到这底下还别有洞天。」温亭劭说道。「怎么发现这儿的?」
「听说之前的庄主建的,可已经很久没用了。」
「那你怎么发现的?」温亭劭又问。
和尚顿了下后才道:「我与弟兄有一天捕鱼时无意中发现的。」
「原来是由外头混进来的假和尚。」温亭劭冷下脸。
「混进来做不要脸的事。」沃娜怒火中烧地踹了他一脚。
「哎哟。」和尚差点摔跤。
「先出去再说吧。」温亭劭踏上绑在一旁的小船。
沃娜紧接着跳上去,船只不稳地晃了下,温亭劭扶住失去平衡的她。
「小心点。」他站稳脚步,这种小船很容易失去重心而翻船。
两人站得极近,沃娜感到一丝不自在,她别扭地转过头。「哼,不要你假好心。」
他已习惯她说话的调调,所以也不以为忤,和尚上船解开绳子后,开始摇撸,行走了一段距离后,外头的亮光开始透进来。
温亭劭定眼瞧去,发现洞口让许多水草藤蔓给遮住了。
和尚一边往洞口摇去,一边在心底算计着,当船只来到洞口前,温亭劭与沃娜分心地拨开缠在身上的藤蔓时,他忽然纵身而下,跃入水中,像鱼儿回到水里一般,剎那间就消失了踪影。
「别跑!」沃娜也想跳下河。
「别追。」他抓住已跳起的沃娜,他有法子找到这杂碎,不用急于一时。
沃娜让他拉住手臂,硬生被扯回船板,身子失去平衡的摇晃着,船跟着剧烈摇晃,两人无法稳住身子,双双掉进水中,溅起水花。
沃娜喝了几口水,踢着脚浮回水面,她生气地就要骂人,可一张望,却没瞧见温亭劭的身影。
「五毛?」她抹去脸上的水珠。「五毛?」
见四周还是没有动静,她立刻潜回水里,搜寻温亭劭的身影。
温亭劭在跌入水中时,先找寻了下和尚的踪影,但河水黄浊,并不容易看清楚,他放弃的正打算浮上水面时,却瞥见沃娜朝他游来。
他心念一转,决定假装溺水,依她的个性若是他无恙的浮出水面,她肯定会对他发脾气,她个性蛮横,根本无法与之说理,还是装溺水省事的好,说不定她会丢下他不管。
很快地沃娜来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身子,将他拖出水面。
一浮上水面,沃娜立刻叫道:「五毛,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