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娜不想碰刘泰唾液沾过的蛋,将之递给黄起。「拨开来瞧瞧,蛋黄还在就是没蛊,只是中了毒,蛋黄若是缺了角或是没了,就是有蛊。」
黄起急忙接过,好奇的拨开蛋白,一伙儿人也都凑近。
「还好,蛋黄还在。」一名差役喊道。
刘泰紧张地擦去额上的汗。「还好,还好。」急忙又道:「姑娘,我中了什么毒?求妳救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就是因为你我才要来这里。」沃娜冷哼一声。「自己结了仇,赖到我身上。」
「大人……」刘泰求救地望向黄起。
「姑娘……」
「你们不是有大夫吗?叫大夫治。」沃娜说完就要走人。
「姑娘请留步。」黄起连忙上前。「就当做件好事。」
「是他先没做好事,诬赖我,我为什么要帮他?」沃娜一脸不悦。
「我没诬赖妳,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刘泰的汗又开始淌下。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染上这怪病的,看了几个大夫也治不好,也去道观喝了符水,师父问我是不是最近去了怪地方,我想来想去就只去了姑娘的铺子,那个……我的意思不是说姑娘的店古怪,我是说……唉呀,我嘴笨,姑娘别见怪,我是说后来我又再去姑娘的店里请教,谁晓得让个老人给撵出来,我不得已才找官老爷给我作主,姑娘妳可怜可怜我,救救我,我还有一家子要养,上有高堂,下有……下有孩儿……」
「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沃娜瞪他一眼。「这样就哭了,一天看到两个男人哭,真是丢脸。」
「姑娘,妳发好心,救救我家相公。」一直在旁扶着刘泰的妇人也出了声。「我给妳磕头……」
「好了好了。」沃娜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要妳磕头做什么!」她走回刘泰身边。「当我倒楣,下次再诬赖我,要你肠破肚流听到没?」
「是,小人知道。」刘泰擦去鼻水。
「是肚破肠流。」一名差役忍不住笑着纠正一句。
沃娜瞪他一眼。
「好了,别多嘴。」黄起轻咳一声。
「回去用雄黄、大蒜、昌蒲煎水,喝下去以后可以泻毒。」她由袋内拿出一颗药丸。「先泻一天,泻完后,再把这服了就好了。」
「谢姑娘,谢姑娘。」刘泰与妻子差点就要跪下来。
「好了,别给我跪,我又不是死了。」她叮咛一句。「害你的人说不定会再下毒,你自己小心。」
「会再下毒?」刘泰听了都要昏倒了。「那怎么办?」
「外头的东西不要吃,不熟的人给的东西不要吃。」
「是。」刘泰拚命点头。
「好了,我要走了。」沃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人,这样就让她走了。」一名差役问道。「她伤了咱们好几个弟兄。」
黄起要刘泰夫妇回去后才道:「这事可大可小,你若不甘心,你追出去。」
差役们各个面面相觑,都想起了弟兄们的可怜遭遇。
黄起微笑。「有些人是牛鬼蛇神,少惹为妙,那姑娘就是这种,咱们惹了没好处。」
「可是……」
「要抓她,得动多少人才抓得住,就怕事情办好前,先丢脸的是咱们,到时闹得满京城都知道,没面子还是咱们;我不求什么政绩显赫,只求我当差时,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别来,那我就要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话毕,他离堂休息,只留下一群差役搔头抓脸,最后也只能自认倒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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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沿街喊着三更天时,温亭劭正好处理完今天所有的公事,他起身走动舒展筋骨。
来回走了几趟后,他走到窗前望着朦胧的月色,微风吹来,飘进了些许雨丝,他立在窗边思考,疑惑曹则至今未回,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回来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想到白天王娇的模样,他的眉心因沉思而拢上,虽然他与王娇半年前才订下婚约,但这桩婚事他早在五年前,王娇十三岁时就已计画好的。
为了这桩婚事,他甚至与恩师有了裂痕,当时恩师想将女儿嫁给他,但他拒绝了,因为当时他心里早在盘算与王宰相的女儿王娇结亲。
可当时王娇年纪尚幼,而他又即将赴湖北上任,未免让其他人捷足先登,他请了父亲当年在官场上的同僚为他提亲,订下了五年之约,若是五年后他心意不变,那这门亲事就算成了。
眼看一切就要水到渠成,王娇却突然要退婚,他皱紧眉心,摇了摇头,明天他得走一趟王府才是。
忽然他瞧见有道黑影朝这儿走来,正纳闷时,人影渐渐清晰起来,他讶异地挑起眉宇,是沃娜。
她怎么会现在来找他?
「五毛,我来找你了。」没等他开门,她直接推门进来。
「妳怎么来了?」她没撑伞,衣裳与头发都沾了湿。
「你们这里真大,我找你一会儿了。」沃娜盯着他俊美的脸。
「姑娘深夜拜访……」
「我想起你答应我要画画像,所以我就来了。」
他不觉有些好笑。「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再画吗?」看来她也不将男女之别放在心上。
「我就想现在画。」她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知道她性子乖张,温亭劭也没多说什么,免得激起她的蛮性,他走到桌边坐下,说道:「那就画吧,那边有干净的布,姑娘擦擦脸,免得受凉了。」
她转头瞧了眼架子上的棉布,却没过去。「我只淋了一点雨,不会受凉。」
他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姑娘请坐。」
她搬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你生气吗?」
「什么?」他转向她,发现她的脸近在眼前,他愣了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点。
「阿妹说我现在来找你,你会生气,你告诉我你生气吗?」她瞅着他的脸。
「妳都来了,我生气何用?」
「什么何用,听不懂,说简单点。」
他笑道:「不生气。」
她绽出笑。「所以她错了。」
她原本就是个美丽的女人,一笑起来更为美艳,还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他的心不由颤了下,察觉自己的心在晃动,他立即定下心神,镇静道:「她是错了。」
她笑得更灿烂。
他淡淡问道:「好了,可以画了,他长得什么模样?」
「难看。」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因她的话而勾起嘴角。「详细点,画人像得有特征才行。」他拿起毛笔,蘸了蘸墨。
她皱下眉头,在脑中回想。「眼睛小,鼻子尖,头四方,嘴巴大。」
他失笑出声。
「你笑什么?」
见她不高兴,他立即道:「妳形容得挺好的,这长相是难看。」
她颔首道:「我刚刚就说了,他难看。」
他决定边画边问。「头四方,像这样吗?」
「下巴圆点,眼睛小,再小点,再小点,再小点……」
「只剩一条缝了。」他忍住笑。
「就一条缝,连风都吹不进。」她一脸坚定。
「总有眼珠子吧。」他问。
「谁没眼珠子?」她不悦地瞪他。
「可妳这一条缝里连灰尘都进不了,哪来眼珠子?」他说道。
「他的眼珠子藏在眼皮下。」她指了下线的上头。「他这是在睡觉,你看不出来吗?」
他笑道:「姑娘是在逗温某开心吧,难不成妳这一条缝真是表示他在睡觉吗?」
她横眉竖眼地瞪着他。「他就是在睡觉,我又没认真瞧过他,哪晓得他眼珠子什么模样,人的眼珠子就一个模样,黑咚咚的有什么好说的!」
他莞尔道:「好,算姑娘说得有理,先不管眼珠子了,先画鼻子吧,鼻子什么模样?」
「尖的。」她简短地说。
「鼻头尖?」
「难不成鼻孔尖?」她反问。「有这样的人吗?」
他再次失声而笑。「姑娘说得有理。」
「我当然有理。」
「鼻子多长?」他又问。
「没量过。」
他放下笔。
「为什么停了?」她质问。
「温某不是神仙,这要神仙才画得出来。」再跟她瞎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什么意思,你不画了?」她愠道。
「姑娘很讨厌这个人吧。」从刚刚到现在,她的口气都很不好,而且对这男的没有一句好话。
「姑娘也说了,没仔细瞧过他,这样画出来不可能会像的,若姑娘真的想找到这个人,还是请对他长相清楚的人来比较好。」
明知他说得有理,可沃娜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你太笨了,我来。」她弯身拿起笔,开始在纸上作画。
她靠得极近,香味在他四周萦绕,一时间让他失神,这气味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是一种奇怪的异香,有点像花香,又有些像果香。
他想问她是不是在调制什么奇怪的迷香,但最后还是作罢,依她的性子,是不会正面回答他的,她喜欢和人唱反调,行事乖张又会使毒,惹火她对他没益处。
「好了,就是这样子。」她放下笔。
他定神往纸上看去,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这还是人吗?看起来就像一块沾了酱的大饼皮,连头发都没有,眼睛一上一下,连嘴都是斜的。
「你再修一下就成了。」她交代一声。
他说不出话来,怕自己一开口就笑了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她瞥他一眼。
他以手撑住额头,不让她瞧见自己的笑意。
「做什么遮着脸!」她瞪他。
「没……没事。」
「你是不是在笑?」
他放下手,面容严肃。「怎么会,也不用改了,就照这样贴在街上吧。」
会有人长这样他头剁下来让她当椅子坐。
她怀疑地瞅着他。「还没画头发。」
他只好拿起笔画上头发。「好了。」
「还没写字,我瞧街上的画像下都有字,我念你写。」
他开始为难,画头发是一回事,写字是一回事,在这么难看的画下写上他的字,更别说盖上官印,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他画的,这会让他沦为笑柄。
「我是沃娜,带着妹妹来找你,你快给我出来……」
「等一下。」他打断她的话。「这样吧,我会找人重画一张……」
才说到一半,屋顶上细碎的声音让他起了警戒,他反射地吹熄蜡烛,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你……」
「嘘,有人。」他小声地说道,随即大声地打个呵欠。「累了,也该睡了。」他往床铺走去。
沃娜侧耳倾听,好奇地跟在他后头,是什么人在屋顶上?
温亭劭坐在床边脱鞋,惊讶地看着沃娜手脚俐落地躲到他床上,他转头示意她躲到别处去,他与她孤男寡女一同窝在床上不妥当!
但随即想到屋内没有其他可供她躲藏之处,曹则为担心有人躲在屋内对他不利,所以将可能藏人的柜子木箱都搬到别处去。
算了,如今是非常时期,礼教先摆在一旁,他无奈地示意她躲里边点,他掀开被子,躺进被窝内,顺势放下床幔,与她处在狭小的空间内,她的香气更浓。
他试图让自己心无旁骛的等待不速之客,但她却开始干扰他。
「是谁在上面?」她小声地问。
他转过头,把手放在唇上,示意她安静。
她蹲在床头,紧靠着角落,耐心等待,若不是她太好奇是谁在上头,想做什么,她才不会跟他一块儿窝在这儿。
一刻钟后就在她逐渐失去耐心时,他忽然打起鼾来,他的鼾声让她勾起一抹浅笑,她当然明白他是故意的,不过瞧着像女人一样漂亮的男人打鼾就是滑稽。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沃娜的双脚都发麻了,她正想动一动舒展一下时,一个细碎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来人似乎是由窗而入,沃娜抿下唇,好大胆的小偷,非给他教训不可,她屏气凝神,右手伸进袖口……
床幔无声地掀起,剑影才下,沃娜已抛出手上的粉末,来人反射地以手臂挡在面前,顺势后退一大步。
温亭劭紧跟着就要翻身下床,沃娜在同时也想跳下床,打算好好教训小偷,却忘了发麻的双腿使不上力,正好扑撞上温亭劭的胸膛。
「唉呀!」她叫了一声。
原本要起身的温亭劭让她一撞,又倒回床上,见事迹败露原要逃逸的黑衣人在瞧见两人跌在一块儿时,手腕一转,利剑迅速地往两人刺去。
温亭劭本能地滚下床,沃娜让他一带,无法幸免地也一起滚了下去。
沃娜毫无防备地撞上地面。「哎哟,杀千刀的!」
温亭劭无暇顾及她,在敌人凌厉的攻势下,他必须全心应付。
沃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发麻的小腿让她举步维艰。「气死我了。」
打了几回合,黑衣人突然跃窗而出,无心恋战。
「别追了。」沃娜在温亭劭准备追出去时喊了一句。
他没停下脚步,还是追了出去。
沃娜气道:「不听我的话,让你后悔。」她生气的重踩了下发麻的脚,刺痛的感觉像一万只蚂蚁同时咬着她的脚。
「可恶。」小腿刺痛的感觉让她更生气了。「一会儿让你比我更痛苦。」
外头的雨愈下愈大,让原本就没月色的夜晚显得更加昏暗不清,温亭劭才奔到院落,就已失去对方的踪影。
他朝屋顶瞧了一眼,思考着是否要追上去,雨滴打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衣物很快浸湿。
算了,他相信对方很快会再想别的办法暗算他,只要耐下性子等对方出手就成了。
他转身回屋,进门时发现沃娜拖着脚走路,一见他进屋,她立即站定,对他横眉竖眼。
「怎么,脚麻了?」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他的话听在她耳里格外刺耳,让她想起自己方才丢脸的倒在他胸前。
「谁说我的脚麻了!」她不认输的回嘴。
他微微一笑没理她,径自走到床边的木架上拿着干净的布巾擦了下头发跟脸。
她高傲地说道:「我刚刚叫你不要追了,你为什么不听?」
他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就口。「为什么我要听?」
「你不听我的话,一会儿有你要哭了。」她冷哼一声。
「我有什么好哭的?」话音才落,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痒,他疑惑地低下头。
「是不是发痒了?」她不可一世地仰起头。
「妳做了什么,对我下药吗?」他盯着手上的杯子,感觉胸口愈来愈痒。
「不是杯子。」她微笑。「我没对你下药,是不小心弄上去的。」
「什么意思?」
「我的手碰到了你的胸口。」她抬起右手,方才她脚麻,不小心扑上他,右手正好碰上他胸前的衣裳,毒粉顺势沾上布料。
他皱眉,这才想起刚刚在床上时她倒在他身上。
沃娜发现脚上的麻痛感不见了,她笑着动动脚。「那粉碰上人是没关系的,可淋了水就有毒了。」
他恍然大悟。「所以妳要我别追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