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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帝?燕王篇 page 6 作者:天下一剑

  「他还没回来吗?」

  「人未回来,他与白慕飞断情绝义的传闻已在江湖流传,似有人故意散布。」

  燕王眉头一皱,「是何昭宇自己宣扬的吗?他很为白慕飞着想啊,也很了解赵祯嘛。」

  「是何昭宇宣扬的,无涯岛好象对此十分恼怒,口口声声骂何昭宇是官府走狗,江湖公敌,贪图荣华富贵,背信忘义,发誓与何昭宇不两立。」

  燕王沉吟道:「何昭宇可能使了什么手段,才惹翻了无涯岛的人。这孩子,忍辱负重,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走到镜湖小屋门前,秋无痕察觉了什么,手一挡,自马背上飞身扑入屋内,转瞬又返身跃回。

  「王爷,何昭宇回来了。」

  「什么?我们怎么没接到消息?」

  「看样子他昨天夜里刚回来,没去开封,直接来镜湖了,包裹还在身上背着……」

  迎着燕王不解的目光,秋无痕眼中闪过怜悯之色,「他喝醉了。」

  风尘仆仆,容颜憔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愿长醉不愿醒……

  燕王进来时,便看见何昭宇醉伏于桌,酒洒了一地。

  醉颜泛红,仍然掩不住脸色的苍白,身形清瘦,原本合身的衣服宽大了许多。

  忽然,一声低低的呢喃响起:「慕飞……为什么……你……你喜欢喝梨花白……这酒好……好烈啊……」

  燕王骂道:「真没出息,一点都不像你母亲。」

  骂归骂,却俯身抱起了何昭宇,如抱婴儿般轻轻放在床上,转头吩咐:「给他做一碗醒酒汤。」

  秋无痕微微一笑,燕王对身边的子女向来冷淡,从没见他宠爱过哪一个,独对何昭宇这样慈祥和蔼,关怀备至,看来虹影在燕王心中永远不可磨灭。

  醉酒之后易觉寒冷,何昭宇颤抖了一下,蜷缩起身子。燕王不觉一笑,这模样儿还真像一只猫,不过是只醉猫。

  虹影轻灵如猫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那细长卷密的眼睫毛,挺直的鼻子,优美红润的小口,慢慢与何昭宇的面容重叠起来……

  当初虹影虽然没有在何昭宇身上,刺下家族世代相传的徽记,却在他颈后毛发稀疏的地方纹了一道彩虹,长大后被头发遮盖住,恐怕连何昭宇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明明几个月来已调查清楚,确认无误,燕王还是忍不住拔下何昭宇的银簪,拨开浓密的黑发仔细在他颈后寻找。

  已有一些变形的彩虹出现在眼前,燕王虽在意料之中,依旧心脏狂跳。

  何昭宇自出生到五岁时,都在他的别院霓影小居中生活。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那天真可爱的小何昭宇,无人不疼惜……

  虹影,你从我身边把他带走,却又弃之不顾。当时的幼儿如此柔弱无助,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慕飞……」何昭宇喃喃着,两行清泪自紧闭的眼睫毛下缓缓流出,滴落在燕王手掌中。

  一时间,所有的宏图大计均拋在了脑后,只有眼前人令他萦怀……

  抱过你,喂过你,替你洗过澡,教你背过书。看着你一天天从小婴儿长成小孩童,会缠我、粘我、哄我开心。天大的怒气,见了粉妆玉琢、柔柔嫩嫩的你便烟消云散……

  从来没有带过一个亲生儿女,除了你之外……

  举手抚去那眼角的泪,伤你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给你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像小时候一样乖乖听我的话。

  「王爷,我只找到一味酸梅,将就着做了一碗醒酒汤,王爷请让一下。」秋无痕欲扶起何昭宇。

  「我来喂他。」燕王亲手将何昭宇抱在怀里,接过碗,小心地喂他喝汤。

  何昭宇正醉后发渴,全喝了下去。

  秋无痕先是吃惊,随即笑了,十八年前小何昭宇追着叫他小哥哥的情形,宛如昨天,谁知现在他已是开封府得力助手,赵祯用以对付燕王的棋子了。

  「该走了……」燕王舒了一口气。

  「王爷不想带他回府?」

  「还不是时候,这件事越自然越好,让它循序渐进,我会等赵祯送他到我身边,再慢慢培养起父子感情……」

  「万一圣上起了疑心,猜出王爷要何昭宇的用意……」

  「赵祯是那么聪明的人吗?」燕王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秋无痕谨慎地道:「我怕青帝太聪明了,她献给圣上的连环计,固然是帮了我们,可也因此结下了苏默这个大对手……毕竟操纵一个笨人当傀儡比较容易……」

  「枫林的确要提防,只有一点你说错了,青帝绝对是要操纵聪明人当傀儡的那种女人……」

  ***

  虎啸声中,白虎一头撞进了小屋,一跳扑上床。要不是随后赶来的白帝单臂一较劲推开白虎的身体,这五百来斤的分量,非把何昭宇压坏了不可。

  白帝抹了抹冷汗,在寒声宫看到丧气的白虎突然精神焕发,像皮球似的一溜烟飞滚出去,便知道这家伙闻到何昭宇的气味了。

  天下除了何昭宇,也没别人能令白虎这么激动。

  白虎嗷嗷直叫,转着圈子想办法要跳上床。白帝实在不耐烦,一把轻梦散撒在白虎鼻子上,气头上出手多了点,白虎晃了两下,「咕咚」一声歪倒在地上,不动了。

  满室酒味,桌上的空碗引起了白帝的注意,伸手一摸,碗还是微热的,想起路上瞧见那隐约身影,便断定燕王曾经来过。

  究竟何昭宇和燕王有什么渊源?

  迟疑了一下,目光终于投向床上的人。

  一醉解千愁,你是为了白慕飞而醉的吧?

  早已明白你对白慕飞用情至深,不愿连累他和无涯岛,就只有绝情离弃,独自承担起背情负义的罪名……

  你痴心所爱的人,知不知道你的苦心?知不知道你躲在这里醉酒流泪……

  「好冷……好冷啊……」厚厚的锦被,仍然抵挡不住从心底散出的寒冷。

  无数次提醒自己应该离开,可是身体不由自主,坐在床边,抱住了不停颤抖的人。

  黑发散了一枕,脸上犹自泪痕未干。这一刻,何昭宇如此脆弱无助,令白帝久已压抑的感情再度沸腾起来。

  相见不如不见,道理说得再清楚,可是仍旧逃不过自己的心……

  触上了柔润的嘴唇,轻啄细吻,从来都只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何昭宇低吟一声,双手环抱住了白帝。

  「慕飞……」

  似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泼了个透心凉。

  「何昭宇心中,早已当皓铮是最可信任的知己和大哥……」当日的对话在耳边不绝回响。

  白帝苦涩地笑了,拈起枕边曾珍藏许久的银簪,可能就在他还回银簪的那一刻,已注定了今天的缘分……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结发同枕席的人是白慕飞……就连黄泉共为友的梦想也很遥远……

  ***

  炊烟袅袅升起。

  「啊啾……啊啾……」

  何昭宇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硬从梦中呛醒过来。一睁眼,一屋的浓烟,拔脚就往外跑。

  跑到外面才发现烟是从厨房里冒出来的,又冲了厨房,不容分说,抓起水桶就泼。「滋滋」火灭声中,黑烟滚滚,熏得人立不住脚,连忙逃出。

  「我好好的煮粥,你给我泼什么水啊?」白帝万没料到弄得这么狼狈。

  「什么?你在煮粥?我当是失火呢……啊,是你,皓铮……」何昭宇这才认出熏成大花脸的白帝,吃惊非常。

  白帝无可奈何扔下木勺,「我这是第一次做饭……看别人烧火煮粥挺简单的,到我手上怎么就全变了?」

  这是那个傲视天下、英雄盖世的白帝吗?白衣上满是黑灰,还被火星烧破了七、八个洞,一副手足无措状……

  「哈哈哈……」尽管满腹心事,何昭宇还是笑弯了腰。

  「有这么好笑吗?我可是一片好心想替你煮碗粥的。」白帝也笑了。

  「你做什么都行,就是别下厨房了,不然要闹出人命的。」

  白虎歪歪倒倒地从屋里跑了出来,趴在何昭宇脚下呜呜叫了两声,打个呵欠又睡着了。

  「它给熏坏了吗?」何昭宇担心地摸摸白虎的脑袋。

  「不是,它太缠人了,喂了它点迷药,睡上一天就行了。」

  春风拂起了何昭宇的长发,丝丝飘扬。

  「皓铮,你怎么来东京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命运不完全是自己能掌握的……」

  何昭宇一怔,触动心事,不觉黯然神伤。

  ***

  垂拱殿。

  这是皇帝日常视朝之所,朝廷重要事务均在这里议决。

  仁宗含笑道:「燕王叔到汴梁数月,一直未能委以重任,这次辽国派使前来要求和谈,朕觉得王叔早年曾与辽国作战,对其深为了解,以朕王叔身分出使和谈,定能不辱使命,得胜而回。」

  殿上议事的全是朝中重臣,各人自有想法,目光却一起投向燕王。

  燕王躬身道:「圣上垂爱,臣愧不敢当。出使一事,但凭圣上裁决,臣定当尽心竭力,为我大宋争光。」

  宁穆禀告:「最近东海告急,普陀诸岛啸聚了大股海盗,劫掠海船,骚扰近海百姓,已成东海一害。恳请圣上早做明断,除此祸患,以安民心。」

  翰林学士欧阳修是有名的忠厚宽仁之人,对此事也有耳闻,深为忧虑,「海外贸易是朝廷收入来源之一,如果断此税源,财政必定更加捉襟见肘。」

  「我朝与三佛齐、蒲端、渤泥、注辇等海外各国、民间商贾贸易往来极盛,杭州、明州更是东海贸易的重要港口,一旦航线被海盗阻断,则贸易必衰,沿海百姓不知有多少要因此断绝生路。」

  仁宗微觉奇怪,「海盗向来只是流寇,现在居然集结成股,当成祸患?可命沿海水军前去围剿。」

  陈贤道:「明州水军数次围剿,均大败而归,特此上八百里军情报急。」

  「堂堂水军,竟败于海盗之手,真是岂有此理!」仁宗龙颜大怒。

  宁穆看向陈贤,见他转头不睬,暗自叹气,衬了一句,「这股海盗人数众多,水战娴熟,似经过训练,不可等闲视之。」

  「哼,吃着朝廷的奉禄,连海盗也对付不了,真是无用,给朕从江阴水军调兵增加援。」

  欧阳修道:「江阴水军只有三百人,杯水车薪,恐怕无济于事。常言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圣上可否另派将领前去围剿?」

  苏默一惊,忙道:「水军将领久在近海,熟悉地形,临时派去的人怕是不习水战,反而误事。」

  仁宗便问:「朝中何人熟悉水战?」

  欧阳修刚要回答,苏默急忙向他使了个眼色。

  欧阳修是个老实人,不明所以,还是据实禀告:「若论水战,朝中只有燕王爷最为精通,当年王爷曾剿沿海盗匪,从镇江、江阴、明州,潮州、泉州直到广东,战功彪炳,至今沿海仍有威名。」

  朝中老臣多知此事,你一言我一语论起当年,都感慨不已。

  仁宗一见苏默的眼色便知有问题,改口也来不及了,暗暗叫苦。

  果然,群臣纷纷推举燕王前往再次巡剿沿海盗匪,燕王只是微笑,既不推托,也不应允。

  「不过,王叔和谈在即,哪有分身之术前去围剿海盗?」

  宁穆道:「北方气候寒冷,二月仍是天寒地冻,大约要到四月春暖花开时才有可能考虑到和谈一事。有这一段时间,凭燕王爷的才略,早已剿平了海盗。」

  群臣又极口称是。

  「朕不想麻烦王叔,各位爱卿还有何人可推荐?」仁宗心下生气,这群臣子怎么只会附和,毫无主见?

  众臣思来想去,无论何人都及不上燕王的才干。

  仁宗只得道:「王叔意下如何?」

  「为国赴难,万死不辞。」燕王回得干脆俐落。

  「那好吧,朕就派王叔前往东海,汇合当地水军将领,共同剿灭海盗。」

  第六章

  「燕王不去辽国和谈,反而要去东海剿海盗?这不是和他的大计背道而驰吗?」梅洛和青铜怎么想也不能理解。

  白帝一挥手,「快给我找黑帝宫里,有关东海十年来的所有资料。」

  「不用找了……」金风和碧湖笑呵呵地抱着一大堆书本走进来,「月明姑娘一听说这事,马上把心中所知的都写好送来啦。」

  青铜立刻跳上去,一拳揍得金风直踉跄,「啊呀,你这个臭小子,乐不思蜀了?来了开封连面都不露一下,是不是整天跟小情人腻在一块啊?」

  碧湖涨红了脸,不予理会,只顾将资料送到白帝面前。

  梅洛也一拳打在金风的肩上,「十年没见你,本事越来越大了,黑帝宫的人都敢拐,小心以后下水给淹死。」

  金风大叫:「好好好,不就是酒席嘛,我请了。樊楼一等海陆八珍酒席,算是我摆酒啦。」

  「白虎每天吃的都是海陆八珍酒席,有什么稀奇的?」铁心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凑趣。

  众人一听纷纷起哄,「是啊是啊,你好意思请我们吃白虎的口粮?」

  「喂,那是全开封最高档的酒席,再来,就得请皇家御宴啦。」金风急了。

  「要的便是你这句话,皇家御宴,我们可等着了。」

  碧湖忍不住插口:「分明为难人嘛,皇家御宴哪是平民百姓能进宫吃到的?」

  银叶笑道:「才几句话就心疼了?来,大家动手,把金风这个家伙揍得一个月爬不起来,让碧湖心疼着急加上火,哈哈哈……」

  众人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一个个笑得直打跌。

  白虎懒洋洋地抬头瞧了瞧,吼了一声,又趴了回去。何昭宇因它前段日子到处闲逛乱吃,惊吓百姓,怕它闯出祸,没让它跟着自己,白虎自然觉得无聊。

  朱雀偏偏会学舌,「着急上火,着急上火……」越发笑得大家东倒西歪。

  白帝对周围的热闹视而不见,仔细研究月明送来的资料。

  东海这股海盗,人数不下三千,大战船四艘,快舟百余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指挥有方,难怪水军不是对手。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海盗群两年前才开始活动,以前全无踪迹可寻,就像凭空突然便出现了。

  灵光忽闪,忙问:「碧湖,燕王巡剿沿海盗匪是什么时候的事?」

  碧涓被调侃得面红耳赤,趁机赶紧脱身,「是在燕王调任四川之前。」

  「也就是十年前的事,赵祯那时刚登基,刘后掌了大权,以太后的身分听政,第一个要忌的赵氏宗室便是燕王……」白帝将前因后果一连,心下雪亮。

  燕王雄才大略,颇有太祖之风,真宗庸碌,对其深为猜忌,为保江山,却又不得不用他。时日既久,燕王郁郁不得志,又岂肯甘居人下,雄心渐起。

  刘后当朝,燕王便知自身难保,只因未及准备好,唯有先行蛰伏,再图良机。于是在当时巡剿船沿海盗匪便留了伏笔,暗中收罗可用之才,放之海外,严加训练,时机一到,装扮为海盗作乱。

  一旦水军连败,朝中心腹再极力推荐,便能出山征讨,名正言顺重掌兵权,扩大势力。如果大计不成,还可以利用海路远遁海外,又有谁能拿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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