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楚香兰一看见燕清淮,蹦蹦跳跳扑进他怀里。“听说这附近有座虞山,风景幽美,咱们去逛逛吧。”说着便要将燕清淮拉走。
燕清准收回手,“香兰,很抱歉,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怎么了?”楚香兰不满地嘟起嘴。
“凌月不见了。”
“不见了?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会走丢,管他那么多作啥呢?”楚香兰疑惑地一歪头,“对了,姐夫,你和他说得如何?过几日咱们便一起回太原,好不?”
燕清淮摇摇头,“香兰,我不和你回去,我要留在有他的地方。倒是你出来这么久了,岳父岳母一定很担心,明日我让曙海送你回去。”
“我才不要!”听燕清淮要赶自己走,楚香兰急得红了眼眶,拉住燕清淮急道:“姐夫,我要留在你身边,如果现在回去,爹爹一定会立刻把我丢上花轿,送到那啥陈家庄的!我……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只爱燕清淮一个人啊!
“我明白,但我无法接受,不能,也不愿。”心头挂念着卫凌月,燕清淮的口气也变得强硬,“香兰,陈家大公子对你一片深情,你应该够聪明,知道谁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楚香兰伤心地看着燕清淮,“我没关系的,就算你把我当成姐姐的替身,我也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燕清淮别开脸,“香兰,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抓住燕清淮臂膀的手握得更紧,她急得眼眶都泛红了,“那个人是谁?我不信你会喜欢上别人,你最爱的不是姐姐吗?”她不容许燕清淮变心!
“我爱你姐姐,但我也爱他……”
话未完,便让楚香兰大声打断:“你怎么可以变心!”
燕清淮为难地看着她,倒是于曙海瞧出端倪了。
原来楚香兰爱的,是为了楚栖雪黯然神伤,再不问情爱的燕清淮,也莫怪她愿意当楚栖雪的替身。
于曙海走上前一步,笑道:“香兰姑娘,燕兄爱的人,相信你也认识。”
“是谁?”
“卫凌月。”
三个字仿如青天霹雳,让楚香兰呆立在原处,手也不自觉放开。
卫凌月?云梦楼的主人?那个外貌平凡还跛了一条腿的男人?
“我不信!”她大叫:“他是男人,更何况模样还那么平凡,姐夫怎么会喜欢一个瘸子!”
“香兰!”最后一句话让燕清淮怒喝一声,“不准你这样说他!”
饱含怒气的指责让楚香兰惊诧地抬起头,脸上是不置信与愤怒,向来疼爱自己的姐夫居然为了一个平凡的男人吼她?
“是你辜负姐姐,居然还这样吼我?”她流泪大吼:“我说他是瘸子又有哪里错了?你是笨蛋啊?谁不喜欢,居然喜欢上那样的男人,恶心、变态!”
骂完,她一跺脚,便哭着跑了。
于曙海摇摇头,咋舌道:“啧,没让卫凌月看见这一幕真是可惜,白费了我于某人的精心策划。”
“曙海。”燕清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让人跟着香兰,我怕她出事。”
“没问题。”于曙海颔首,一击掌,身边便冒出三名影卫。“阿紫,你跟着楚香兰,务必时时回报消息,直到护送她安全回到太原为止。”
阿紫点点头,随即消失。
“再来呢?”于曙海看向兀自紧锁眉头的燕清淮。
“我也不晓得……”燕清淮叹口气,心乱如麻。
正彷徨时,一样银色物事破空飞入,两人迅速避过,待一定睛,壁上已被钉了支飞镖,上头还系了张纸条。
燕清淮走上前取下,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该死!”
“怎么?”
“凌月被挟持了,是傅杀的结拜义弟搞的鬼。”将手中字条用力捏成一团,燕清淮不敢稍有耽搁,立时往指定地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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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卫凌月,那时他说完那些话便走了,不是回房,而是往外走,想到外头透透气的原因很简单——他,被自己吓到了!
站在大街上,卫凌月抚着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听见燕清淮说忘不了楚栖雪时,心头竟有股刺痛,痛得让他几乎要对燕清淮大吼。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心里还藏着别人?我才不要和别人一起分享你!'’
他被自己心头的独占欲吓到,想不到自己会认为燕清淮待在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更想不到在心头翻腾的异样感觉居然是名为“吃醋”的感情。
所以他才会说出要燕清淮离开的话,因为不是专属自己一人的情感,他不想要,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大方的男人。
但是,怎么会喜欢上燕清淮的?
他扪心自问,自己对燕清淮所存有的情感,该是厌恶、深恶痛绝,一心想着如何将那男人的仅存价值利用得一滴不剩吧?而不该是……嫉妒、占有,不想他心头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啊!
卫凌月,你是犯贱吗?纵使你身材不够高大威猛,但也还是男人啊!怎么会喜欢上让你关了聚宝赌坊、强暴你、欺骗你,甚至害你的聚宝楼毁于一旦的男人?
就因为对方用那对惑人的凤眼瞅着你,再用迷人的嗓音说喜欢你,你就这样沦陷了吗?
还是因为对方的温柔、任你予取予求,更在危急时舍身救你一命,所以让你将一颗心在不知不觉间交了出去?
越想卫凌月心便越慌,那仇呢?恨呢?不报复燕清淮了吗?天,都喜欢上对方了,还哪来的仇怨呢?
可是,燕清淮还是骗了他呀,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断绝情爱七年,自己这个认识不到半年、脾气古怪的男人,纵使吸引他的目光,也无法取代楚栖雪在他心中的地位吧?
想到这点,又让卫凌月有些愤慨。为什么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燕清淮的同时,又明白了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说到底,那个男人……还是不能信任。
待想通这一点,卫凌月顿下脚步。
确实,自己无法信任燕清淮。对方样貌那么好,性格温和、武艺高超,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缺点——欺骗人这一点除外。心里有个楚栖雪,生活中又有个美丽的楚香兰对他死心塌地,而自己呢?样貌平凡不说,还瘸了一条腿……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卫凌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情郁起来。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接受自己跛了腿的事实,又花了三年习惯外人的眼光,但是,阴影仍旧存在。
他忘不了走在路上的时候,人们瞧他的眼神带着诸多怜悯与同情,燕清淮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说喜欢他,不过是变相地同情他的过去吧?
想到这里,心情益发差了起来,他不想当个弱者被人怜悯,如果燕清淮对他的情感真是这样,他宁愿不要。
“所以……你对我抱有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卫凌月看着天空长叹一声,摇摇头不愿再多想。
这种事问本人最快了,不是吗?
他想起与冯总管的三月之期快到了,他旋过身,打算回云梦楼收给些东西回苏州一趟,哪知一转身,身后却冒出一名长相邪气阴森的男人。
“你就是卫凌月吧?”
卫凌月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绝非善类的男人。“你是谁?”
“傅杀的结拜义弟——江离蔚。”
阴恻地说完,右手迅如闪电一伸。下一刻,被点了昏穴的卫凌月便软软倒在江离蔚怀中,失去意识。
抱着卫凌月,苍白的脸上勾出一抹残酷冷笑,“哼,义兄的仇……燕清淮,我绝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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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江离蔚的字条,燕清淮立即动身前往指定的地方。
江离蔚的来历如何、武艺如何,燕清淮少有耳闻,只知他是傅杀义结金兰的兄弟,手段……大概也不怎么光明吧?
卫凌月落在江离蔚手上会被如何处置?想到这点,他心头更为焦急。
不一会儿工夫,燕清淮便来到位于虞山中的一处洞穴前。
他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只见左右两侧各是一堵光滑高耸的山壁,山壁中间则横亘着一道宽约数丈、深不见底的山沟,而自己所立的山道,堪堪仅容二人错身而已。
仔细打量过后,正要回身,洞内突地飞出一条长鞭,往他周身大穴点去。
燕清淮往后一仰,避过攻击,待站稳身,眼前已站着一名脸色苍白、浑身充满冰冷死气的男人。
“燕清淮?”江离蔚眯起跟。
“正是。”燕清淮打量了江离蔚半晌,问道:“卫凌月呢?”
“在洞里。”
“让我看看他。”
“哼。”江离蔚冷哼一声,手中长鞭一抖,从洞里卷来一团东西,抱在手中,正是昏迷不醒的卫凌月。
见卫凌月脸色红润,似乎无事,燕清淮提在喉头的一口气这才松开,“他不会武,傅杀是死在我剑下的,你将他放了,有什么仇冲着我来。”
“有本事你尽管来夺。”江离蔚抿起唇,将卫凌月重新送回洞内,“前提是,如果你有办法在我鞭子下活命的话。不过义兄的仇,我江离蔚今日是报定了!”
言罢,长鞭一抖,仿如一条长蛇,尽往燕清淮袭去,燕清淮不敢轻忽,抽出长剑凝神以对。
山道极窄,江离蔚手中鞭子又极长,燕清淮几次差点被逼到崖边,全靠他艺高胆大,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
而江离蔚早已将此处地形仔细勘查过一遍,比起不谙地形的燕清淮,自是占了极大上风,加之他武功招数诡谲,没多久,长鞭化为光网,将燕清淮罩在里头,教他脱困不得。
“看来名震武林的寒江剑,不过尔尔。”江离蔚冷嗤。
不理会他的讥讽,燕清淮只是一一挡开往自己身上扫来的长鞭,小心寻求破绽。
然而由于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山中土石已松动许多,当燕清淮往后退时,脚下土石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往下陷了一块,瞬间,他身子往下一坠——
危急之时,燕清淮松开长剑,徒手抓住往自己当头击下的长鞭,就着下坠的力适用力一扯,江离蔚一时不防,竟整个人被他拉下山崖!
“啊!”身子整个悬在半空,江离蔚死命抓住长鞭,瞥见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他已没有刚才的冷傲,反而面露惧色,“你……你千万别松手!”
燕清淮没说话,凤眸只是沉沉瞅着一脸惊骇的男人。
他不知道江离蔚可有犯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既然未曾听闻,应是没有吧?那自己该救对方一命才是,以免滥杀无辜。
生怕燕清淮放手,江离蔚忙道:“我会替傅杀报仇是因为他曾救我一命,你……如果你拉我上去,我发誓我不会再寻你和卫凌月的麻烦,傅杀的事也一笔勾销!”
“你是为了报答傅杀的救命之恩?”
“是……是的!”江离蔚急得冷汗直冒。
燕清淮点点头,虽然傅杀人品可议,但江离蔚替他报仇也是出于道义,待爬上山崖后,自己再好好劝诫一番便可。
心念转动,燕清淮道:“等会儿我会将你送到那株松枝上,待我上崖,一定救你。”
抓住长鞭的手一使力,将江离蔚荡到生于山壁上的矮松上。待爬回山道后,燕清淮垂下鞭子让江离蔚攀住,将他救了上来。
见江离蔚无事,燕清淮拾起长剑,“江离蔚,你为义兄报仇,其情可悯,但你日后须得谨记,切勿再奉品行不正、作恶多端者为兄长。”
“我明白了。”江离蔚缓缓站起身,低着头道:“傅杀之事就此一笔勾销,卫凌月就让燕大侠你带回吧,他昏迷不醒只因我点了他昏穴,再过片刻便会醒转。”
燕清淮颔首,旋即转身走入洞中。
孰料他才抱起卫凌月,洞外便传来土石崩塌之声,他要抢奔出去,一颗大石轰然掉落,阻断去路。
洞外,是江离蔚恢复本性的大笑,“傅杀之事可以算了,但杀了你寒江剑,我江离蔚便可在一夕成名,我怎么能放弃这种大好机会呢?寒江剑,你就在里头好好享受死亡的滋味吧!”
话落,洞外再无声响,燕清淮又听了片刻才走回洞里,拾起一根枯枝燃起,再替卫凌月解了昏穴。
第九章
卫凌月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洞穴里,眼前,则是燕清淮担忧的俊颜。
“丑八怪?”卫凌月皱皱眉,坐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的呢?”他没忘了昏迷前所看见的男子。
燕清淮歉疚地对他说:“抱歉,让他跑了,咱们现在被困在虞山中的一个洞穴里,不过曙海应该已在外头准备救我们了。”
在离开前,他已央求于曙海于一定时刻赶来会合,以防万一,更甚者,也许江离蔚也让他捉住了。于曙海行事风格与自己不同,对方说不定已让他杀了。
“啐,从一认识你,就没发生好事。”卫凌月边嘀咕着,边打量四周。
“我很抱歉。”听见他话中嫌弃之意,燕清淮脸显急色,“但,我保证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卫凌月扮了个鬼脸,让燕清淮好生沮丧。
洞内阴寒湿冷,又已是冬日,卫凌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子也微微发抖。
见状,燕清淮忙搂过他。
“喂!”卫凌月回过头斜睨他一眼。
燕清淮委婉解释:“我只是想帮你取暖。”
闻言,卫凌月这才不挣扎,眸光落在燕清准交叠在自己身前的手,“丑八怪,你的手怎么了?”
燕清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怔了怔,“刚才和江离蔚打斗时不小心弄伤的,上点碧湖膏便行了。”
“怎么伤的?”抓起那只血淋淋的左手,语气中有着自己电不自觉的温柔,毕竟燕清淮是为了救他才会受伤。
燕清淮将刚才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听完,卫凌月心中好不容易挤出的一丁点柔情顿时化作一团熊熊怒火——
“你是白痴啊?”转过身,忿忿怒瞪。
“呃?”燕清淮被骂得一头雾水。
“人家随便说几句讨饶的话,你就当是浪子回头吗?你以为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将良心揣在怀里的?几乎都让狗啃光了好不好?就你这个笨蛋会信!你瞧,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心里越疼,胸口的怒气便涨得越高,索性火大地用力戳了戳那些伤口,疼得燕清淮倒抽一口气。“笨蛋!什么叫身上有至刚至正的紫气,我看那啥气的根本就是白痴才会有的吧!”而自己现在则是一肚子怒气!
虽然伤口被戳得泛疼,但心头却泛起暖意与感动,燕清淮由着卫凌月把手探进自己怀中,摸出那瓶碧湖膏。
他低下头,轻声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不说还好,这一说,原本在替他上药的手指顿时加大了好几分力。“你……你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