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嗯,我们走吧。」
四人跟风老爷子拜别后,左玲潇突地迸出一句,「风公子呢?」
风爷爷为了让她不负众望,硬是在最后几天给她一堆作业,她写都写不完,根本没空去找他。不知怎地,几天没看到他,心里想得紧。
就要回家了,不知道以后见不见得到他。他可是她在山下交的第一个朋友,又对她好好,斯文的俊脸总挂着让人心喜的笑容,还用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她聒噪,真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
嗯嗯,说不定她可以说服爹让她下山来找他玩!她大眼灿亮,小嘴咧得大大,似要连到天边。
风承统听她问起儿子,很是高兴,可随即无奈地说:「他一早就到书肆了。」
沄儿明明对人家有意思,怎么也不来送人家一程,看小玲一早就在找他,应该对他也有好感的,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左玲潇失望地「喔」了声,「风爷爷,我还可以来这里玩吗?」
「当然,欢迎你们常来。」也欢迎妳当我的媳妇儿,他在心中加上一句。
「嗯。那我们走了,风爷爷要保重喔。」
「好,一路小心。」
一行人走向在庭院等候的马匹,对风承统点头致意后翻身上马。
吆喝声此起彼落,马儿拉开步伐,扬起漫天风尘,达达的马蹄声远去,渐渐隐没在路的另一头。
左玲潇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张望,希望能见到她最想看到的人,然而飞扬的沙尘让她看不清来时的方向,一下子,风府大门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她失望地回过头,却又忍不住再三回头张望。
昨天夜里她去他房间找他,可是仆人说他还没回来,她在房内等到三更,还是没等到他,只好留下饯别礼物,再留书跟他告别,顺便邀请他到寨子里玩。
不知他收到她的礼物了没?喜不喜欢?会不会来找她玩?
左卫明见她不要命的举动,连忙策马到她身边,伸手拉住她的缰绳,帮她控制方向,「玲儿!骑马不看前面,妳是想摔死吗?」
这丫头怎么搞的?今天到风家接她,还以为她会欢天喜地,结果她跟他说不到几句话,就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找什么,害他准备好要安慰她的话都白费了。
现在人都在疾奔的马背上了,还心不在焉的,是想让他担心死啊!
左玲潇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眼中闪动着乞求、期待和一丝思念,「爹,我可不可以再去找他们玩?」
左卫明惊诧地瞅着好像变了的女儿,怎地说起话来温柔许多,还带着娇态?「只要妳乖乖的,当然可以。」他趁机要求。
「真的?我会乖的!」她欣喜地大叫,座下的马儿受到惊吓,不安地错乱了平稳的步伐。
「喔……好。」真不能适应啊!这么乖?连跟他争辩一下都没?
左卫明傻了,只顾盯着女儿乖巧的脸蛋,忘了看路,差点带着两人骑进沟里,还是一旁的虎子扯住两人的缰绳才幸免于难。
左卫明回过神,纵骑靠近马静书,「怎么回事?」
马静书微微一笑,「好事。回寨子再跟寨主禀报。」她可不想也骑进沟里。
「嗯。」眼下的确不是谈事情的好时机,再看女儿一眼,唉,那乖顺的模样真教他心里发毛。
风家屋外阴暗的一角,一抹颀长俊秀的身影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人影都被街道景物掩去了,仍是痴痴地望着,俊逸的脸庞写着失落,清明的眸子敬微湿润,长指抚着胸口,低声喃道:「玲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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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大厅建好了!」虎子难掩兴奋之情,拉着大勇在大厅里转了几圈。
他们才下山一个月,大厅就完工了?!看看这些巨大的梁柱,想必是旗山深林中的千年桧木,厅中的布置庄重威严,几个偏厅也弄得舒适宜人,兼具实用和美观,寨子里的兄弟真不是盖的!再次,他们对身为曲和寨的一员感到无比荣幸。
左卫明在乌木大桌旁坐下,「虎子,你们跟小姐去了哪里?」
寨主还是知道了!大勇推推虎子,自己则是躲到他后面。
虎子硬着头皮向前一步,「桐普城。」
左卫明灵光一闪,「张家的事是你们做的?」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的确很有可能干出那种事。
「是,小姐说他们是坏人,硬要我们帮忙收拾他们。」事实上是因为自己被她抓到小辫子,不得不答应。虎子擦擦冷汗,忐忑不安地观察寨主的脸色。
「那你们就由着她胡来?」左卫明眉心猛跳,眼看就要发怒──
「等等!」一道女音介入他们的谈话。
马静书好整以暇地走至左卫明面前,「我来跟寨主报告一件好事。」
「那个等会儿再说。」他要先解决这两个助纣为虐的家伙!「你们──」
「这两件事是一起的。」她平静的语调引起左卫明的注意。
「喔?怎么说?」他浓眉一挑。丫头整人会跟好事相连?奇了!
马静书微微一笑,「小玲是因为风公子才去整张家的,而这其中的原由,小玲自己懵懵懂懂的,我们旁人可是看得真切。」
虎子和大勇松口大气,感激地对马静书笑笑,在一旁猛点头。
「嗯嗯!风公子,就是风公子!」
「小玲喜欢风公子,张家又犯到风家,所以活该遭整。」
「风公子?那……」人家看得上她吗?不是他对自家女儿没信心,实在是她太令人头痛了,教养良好的风公子会喜欢她吗?
「风公子对小玲有好感。」马静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初时,她也颇为惊讶。
左卫明略微沉吟,风家是个正经人家,风公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对象,风老爷子……想起离开风家前他那番含意不明的话,想来是赞成这门亲事的。
「不过,小玲不晓得她对风公子的心意,还当人家是玩伴。」可怜的风公子。
「所以就乖乖跟我们回来了?」原来那丫头频频回头,就是要找风公子啊!
「嗯,她过一阵子就会明白了,我们等着办亲事吧!寨主。」马静书等着看好戏,届时看小玲震惊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她忍着笑意,嘴角不住抽动。
左卫明怀疑地看着她,怎么她好像唯恐天下不乱?「有这么顺利?要等多久?玲儿整天只想着玩,只怕时日一久,就会忘了风公子。」
马静书收拾笑意,正经地说道:「要不了多久的。她已经开始想念风公子了,刚刚还跟我说她一定要乖,然后去找风公子。」还露出幸福的笑容,一脸向往,看得她想笑又不能笑,忍得好辛苦。
「是吗?」左卫明喃喃自语。除了玩,玲儿竟有心顾及其他事物了?这未尝不是个好现象,但是……「风公子……呃……制得了她吗?」他不禁为风公子捏一把冷汗,玲儿调皮的性子让一寨子武林高手头痛不已,一个文弱书生到她手里,不被整得七荤八素才怪!
说到这里,马静书兴致全来,眼里闪动有趣的光芒,「这个才妙!风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小玲制得死死的。他一说话,她就会乖乖地顺着他。」小手一拍,「对了!风公子还可以不动一根手指就把她叫醒。」
「叫醒?!」三个大男人惊呼,「风公子没受伤吧?」
左玲潇的难叫醒是众所皆知的,刚开始大家拿手去摇她、在她耳边大吼大叫,结果她竟然在睡梦中施展拳脚,把干扰她睡眠的人全揍了一顿,几个没防备的人被她丢到树上、扔到房外,还赏了一个大锅贴,搞到最后,只剩马静书和寨主敢叫她。
「毫发无伤!而且他只是叫了她几声,她醒来后连起床气都没,还跟他聊到大半夜。」难怪她隔天精神不济,上课老打瞌睡。
大勇呆呆地说:「奇迹啊!真是奇迹!」
「哈哈哈!总算出现制得了小姐的人了!报应!报应!」虎子哈哈大笑,抚掌叫好。
左卫明这才放下心,只要别害了人家风公子就好,那他可以开始准备嫁妆了。
「嗯!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开窍了。」马静书说出众人衷心的期望。
第七章
火红的夕阳悬在天边,色彩斑斓的云霞点缀即将沉入黑暗的穹庐,晚风穿过窗外竹林,夜晚的气息飘进屋内,带来徐徐凉意,远方归雁啼声凄切,由远而近划破书房内的宁静。
风竹沄立在窗前,指间把玩着左玲潇给他的临别赠礼──玉玲珑。
圆球状的玉石质地温润细滑,栩栩如生地雕上八仙过海的景致,放在眼前瞧,可以穿过玉石看到远方的事物,将镂空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在信上说了,这是她珍藏多年的宝物,想他会喜欢,便托人从寨子拿来,当作是两人的分别之礼,信中还谢谢他的照顾,要他保重身体。
这番心意他领受了,却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今,那封令他心碎的留书也成了他的宝物,跟之前的「风」字一起珍藏在他的胸口。
他沉静而萧索的目光望向远方,茫茫然失了焦点,清俊的面容上,温和宜人的笑容不再,徒剩空虚和回忆。
莫竟庭一走进书肆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竹沄,怎么你还不回府?」就连天色暗了也不点灯?他拿起桌上的火折子,为昏暗的室内添上光明。
左姑娘返家已过半月,他也失魂落魄了半月有余,勉强自己到书肆来办公,却整天精神恍惚,连签名都少了一半,只得再拿回来请他签上另一半,这也还好,更夸张的是签上左玲潇三个大字,教一干人等摸不着头绪,怀疑他们老板患了失心疯。
风竹沄回头,拉动脸皮做出笑容,笑意却不曾到达眼里,「嗯,我等会儿回去。」知道好友担心他,他也想振作精神,然而他满心都是她,如何能轻易回到从前?
「你要是想她,怎么不去探望她?让人捎信去曲和寨,请人带你上山就行了,也好过你整天咳声叹气的。」旗山形势险峻,寻常人上不去,但风老爷子跟他们寨主有交情,请人来带他上山不成问题。左姑娘不来,他可以去找她啊,他现在成天魂不守舍的,让人看了就难过。
风竹沄悠悠一叹,「以什么名义呢?我不过是友人之子,怎好麻烦人家?」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他要如何面对再次的别离?若今生无缘,不如就此断了,他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只要他能够放下她……
「你就试试看嘛,听说左寨主为人豪爽,一定不会拒绝的。」见他有点动摇,莫竟庭再接再厉,「如果左姑娘真是你寻觅已久的佳人,你这样就放弃,可是会抱憾终生的。」都半个月了,还是这般念念不忘,跟以前看心仪女子琵琶别抱的落寞比起来,这次的情况很严重,要是他还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那就错了!他只会越陷越深、越想越伤神。
「我再想想吧。」风竹沄回避好友关怀的视线,不愿多谈。
莫竟庭受不了地拍拍额头,「又想?你都想了半个月!天天想,还想不够吗?」
风竹沄一叹,默默走向门口,修长的身影在明月初升的夜晚显得寂寞而冷清,竹林受风吹拂轻轻摇动身子,沙沙作响的声音吞噬他口中逸出的一声长叹,「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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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静书打量身边的左玲潇,回寨子半个多月,她不改玩性,成天满山遍野乱跑,想些整人的主意,又忙着把山下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妆点在她那已经够怪的屋子里,实在很难看出她对风公子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硬要说的话,就是她多了一些恍惚吧!
偶尔,会看到她对着满天彩霞失神;春风骤起时,她会不自觉地停下手边的事,小脸转向风儿拂来的方向,享受春风拂面的滋味,一脸的向往。
这些举动都是往昔未曾有过的,是风家的谁给她的影响呢?风公子?风老爷子?还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不知道。
因为那时的左玲潇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见旁人的问话,几回试着跟她攀谈,都得不到回应,事后问她,只见她茫茫然,好像不知有这回事。几次下来都是这种情况,她只好放弃。
难道是她看错了?她对风公子只是兄妹般的情感,而非男女之情?
左玲潇苦着脸拉过马尾啃咬,「静书,我好像生病了。」
马静书挑眉,「哦?我看妳满山乱跑,挺健康的呀。」
「不是啦!不知发什么神经,我老想到他。听别人说话时,想起他好听的嗓音;被风吹着时,想起他的脸;连闲闲没事的时候,他的脸都会出现在我脑海。害我老分心、没法子玩得尽兴。」唉,说着说着,又想起他谈笑风生的样子,这就是思念吗?那她可不可以不要?好累喔!
拿出他给她的白玉在手心摩擦,假装他在身边,却还是止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想念。
她再叹口气,忧心忡忡,眉心紧锁,「有时候还会心闷、心酸,胃口也不好,静书,我是不是病了?」
听了这番话,马静书放心之余,更觉得她真是个感情白痴。眼儿一转,面色凝重地说:「妳的确是病了,得了一种叫相思的病。」心里却是快笑翻了!
左玲潇抓住她的胳臂猛摇,惊惶失措,「啊?相思病!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她吞回差点窜口而出的笑声,「让风公子也有相思病。」然后两个人就拜堂成亲,一辈子绑在一起,连相思的机会也没,不就解决了!
「真的?」左玲潇傻气地问。
「当然!这样才公平啊!只要你们都这样,就可两相抵销,然后就没事啦!」马静书随口胡诌,说得她晕头转向,压根没想到这是个彻彻底底的歪理。
左玲潇偏头想了片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呃……好像是喔,那我现在还病着,一定是他没有病喽?!不公平!」她胸口闷闷的,又发病了?
小脸一皱,激动地握起小拳头,「那我要爹让我下山去找他,非要他也生病不可!」就她一个人受苦,太没道理了!
马静书点头如捣蒜,拖着她大步往大厅走去,比当事人还急,「嗯嗯!这样最好啦!走!现在就去!」
太好了!等了半个多月,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左玲潇给她拉得脚步颠踬,险些摔跤,「静书,等等、等等!干啥急成这样?」她还要去验收昨天布下的捕虫网,看看有没有新货给大勇哥下饭呢!
「不行!有病不快医,妳想翘辫子啊!」马静书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不下点重药她是不会积极行动的,再等下去,她什么时候可以看戏──不!是看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