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又来了?!小曲遽然中断。
她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呆若木鸡。
眼前是再普通不过的门板,没有任何惊心动魄的事物,但是──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她打算去别的地方,却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然后……心里生起不祥的预感──
「左姑娘?」温和宜人的男声不重不轻地从门内传到她耳边。
不行!她今天非去市集不可!左玲潇脚跟一转,决心装作没来过,一切照原订计画进行,不料──
「唉哟!」扭到腰了!她脚跟是转了,可上身对着门板不肯动哪!
一个恍神,小手已自动自发地推开门板,整个人暴露在风竹沄柔和的视线中,想逃也来不及了!
怎么老是这样?左玲潇百思不解地观察自己的手,看来没病啊!怎地三番两次违背她的心意?
前几回都跟他聊了大半天,把计画好的事都给忘了,今天一定要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她揉捏腰际,挤出笑容,「风公子。」缓步走向倚坐床榻的风竹沄。
风竹沄瞧她脸上不情愿的表情,实在不像爹所说的「她患了相思病」,倒像是步向绞刑台的死刑犯。
初闻此消息,他心头狂喜,满心以为从此可以一帆风顺,抱得佳人归。
问题是她还没开窍,坚持她有病,必须找他医治;每每见面头一件事就是问他身体好了没?
「你身子好些了吗?」左玲潇走到桌边倒茶,晶莹大眼有着关心和焦急。
「托左姑娘的福,在下好多了。」其实他已经可以下床,只不过最近接连伤了身子,爹要他多休息,养养身子,硬是要他多躺几天。
他很感激马静书使计逼她下山来找他的心意,可是现在进退不得的是他啊!莫竟庭听闻此事,不帮他想个好办法就算了,还毫无同情心地嘲笑他。
「你的相思病可以发挥功效了吗?」左玲潇手持茶杯逼近他,大有问供的架式。
风竹沄白皙的面容飞上酡红,吶吶不成言。
又来了!自从认识她之后,他老动不动就脸红。
她不懂情事,偏偏净说些让人心跳耳热的话。她说得自然通顺,不带一丝情欲,他却老被她的三言两语窘得脸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
「对了,我们也别客套了,左姑娘来、风公子去的,你叫我的名字,我也叫你的名字如何?」左玲潇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算计悄悄在心底成形。
风竹沄也趁机转开「功效」话题,低醇温润的嗓音轻唤她的名,「嗯,玲潇。」
她突地腰腿发软,一个踉跄,跌到他身上,泼了两人一身茶水。
「小心!」风竹沄托住她下坠的身子,忧心忡忡的清眸审视她,「玲潇?」怎么傻了?
「唉哟!」左玲潇把茶杯住身后一丢,空出手来撑起身子,正要使劲脱离这尴尬的姿势,却听他迷人的声音叫着她,手一软,又向下跌。
「停!」见他还要开口,她赶忙出声制止。要命!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叫她的时候又特别温柔,听得她心头麻酥酥,手脚软绵绵,再不阻止他,她下半辈子就要在他身上过活了!
她粉颊嫣红,慌乱地从他身上移开,拉过床边的衣裳,胡乱往他身上擦,眼睛盯着他的胸膛,不肯与他对视,「先把身子擦干,免得伤寒加重。」
风竹沄此时额际冒出点点汗珠,几乎要呻吟出声。
她幽香柔软的娇躯好不容易才离开,他刚压下骚动的情火,正松口气,接着又被她难得一见的女儿娇态撩动心火,最要命的是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又搓又揉!
绵软小手越擦越下面,小脑袋低得快碰上他的身体。
「玲潇,可以了。」他脸庞涨红,咬牙压抑想要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的冲动。
左玲潇手一软,抬头看他,只见他神情怪异,脸蛋红通通,「你不舒服?我去叫大夫!」随手扔下衣裳,身子一转,想逃离眼前困窘的情况。
「我没事。」风竹沄直觉地拉住她。
「嗯。」她不敢看他,动动手臂暗示他放开她。他现在看起来跟之前好不一样,让她心头乱纷纷的,好像心里缺了一角,需要他来填补。
「妳没事吧?」他松开手,享受极了她俏丽的脸红模样。
左玲潇捡回杯子,再倒杯茶安定紧绷的情绪,「没事。」眼儿一转,「我说竹沄,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可不能不管我的病。」
风竹沄心神荡漾,他的名字由她口中念出,有股奇妙的韵味,「当然。」而且这「病」也只有我能管啊……
「那你说说要怎么治啊!静书只说我们的相思病可以抵销,没说怎么做,你知道吗?」指尖传来茶水的温暖,安抚了害羞,她恢复俏皮的性子,大眼发亮,紧盯着他认真求教。
「这……」要他怎么说?他明白马静书希望的结果,然而……「妳知道为什么会生病吗?」
「不知道耶,我只知道会常常想到你,然后静书就说我这是相思病。」
闻言,风竹沄哭笑不得,好迟钝的姑娘!「那妳去问马姑娘患相思病的原因,我再跟妳说怎么治。」
「你跟我说就好了,干么还要问静书?小气!」她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这是很……嗯嗯……私人的事,我不能说。」这种话他怎么说出口?!
「私人?我们都这么熟了,竹──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左玲潇故意拉长音,点明两人已互叫名字的事,眼中的算计显而易见。
他这会儿才明了她的诡计,想套交情吗?「我只能说……」
她性子急,哪容得他吞吞吐吐,「说什么?快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豁出去了!反正她不一定会懂。「我喜欢妳,所以才会有相思病!」风竹沄急急说完,随即低头假装研究被子上的精美刺绣。
「哦!」左玲潇似懂非懂地晃晃脑袋,长长的马尾在她身后摆荡,划出美丽的弧线。
原来是因为喜欢她!爹也常说喜欢她,王大叔也说喜欢她,寨子里的人虽老被她整,也说她可爱讨喜。
他喜欢她,所以患相思病,那她也是喜欢他,才患相思病的喽?应该是吧,她喜欢他的温柔笑脸、低柔悦耳的嗓音和闲淡自适的性子,也喜欢他看着她的神情。
心儿卜卜乱跳,她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也喜欢你!」是朋友就要坦承公平对待,这可是她准备奉行一生的原则。
哎呀呀!她她──这么大声!风竹沄又脸红了,他不自然地看向窗外,没人听到吧?
「然后呢?」左玲潇好奇地问。
啊?!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还不懂?他简直无语问苍天了。
「唉,只要我们在一起,相思病就不会发作,这样妳懂吗?」
她抓过马尾放在嘴边咬,「可是我得回家,不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那我的相思病不就要常常发作了?而且最近跟你在一起,我的心都跳得好快,这是不是新的病啊?」
风竹沄闻言苦乐杂陈,乐的是,她的确对他有情意,苦的是,她完全不懂人间情事,一心以为自己有病。
「我借本书给妳看,妳看完就会完全懂了。」希望如此,再不行他也没办法。
左玲潇苦着脸,「啊?要看书?我最讨厌看书了!」
「这书不像妳以前看的,是很好玩的书喔!」他拿她最喜欢的「玩」引她上钩。
她半信半疑,「好玩的书?」那些诸子百家、经籍史策,她看了就烦,他这种读书人会有好玩的书?
「那边书架的第二层,有一本蓝色的书,妳拿来瞧瞧。」风竹沄不疾不徐地指引她书的位置。
左玲潇放下手中的杯子,怀疑地瞥他一眼,移至书架前找书,「有了,《江湖奇侠风云》?」她边走边翻,寻找有趣的段落。
「呵呵,这个好玩!」小脸散发惊奇,咯咯发笑。
「嗯。妳拿回房慢慢看,看完了再跟我说说心得好吗?」风竹沄微笑,一边欣赏她专注的眼神和姣好的侧脸。
左玲潇恍若未闻,她兴致勃勃地捧着书本,沉浸在书本的世界,眸光瞬息万变,不时发出笑声。
「玲潇?」
手一软,书本掉落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唉哟!」
她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怎么你一叫,我就浑身发软?」转头瞪向含笑的罪魁祸首,「干么?」
「妳要不要回房看?」面对她的瞪视,他颇为无奈。
「不要!你这里比较舒服!」小脸一转,拿起书本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风竹沄失笑,她从以前就说他房里舒服,这三天也常常窝在他这里,拉着他聊天,直到天色昏暗才惊觉先前计画好的事又没做,然后泄气地离去。
不知她今日有何计画?只怕要等到她看完书才会想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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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晃晃的阳光渐渐隐淡下去,黄昏已至,仆人进房点灯,左玲潇亦无所觉。
屋内一片祥和,偶有翻书的声音响起,伴随归雁啼声,风雅情致盈然荡漾。
左玲潇展书而读,欲罢不能,眼波流转闪耀,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终于体会到看书的乐趣。
风竹沄静坐床头,手里也拿着一本书,却是心不在焉地乱翻,目光在桌边的人儿身上流连不去,清俊的脸上堆满宠溺与依恋,嘴角的微笑不曾停歇。
傍晚,伺候风竹沄的小厮轻敲门板,「少爷,用晚膳了。」
「进来。」风竹沄转转颈项,清清喉咙,只顾着欣赏她灵动的眸光和千变万化的表情,想不到一下子就傍晚了。
小厮推门而入,丝毫不惊讶在这里看到左玲潇,比较惊讶的还是她竟在看书。
「玲潇?」他实在不愿破坏眼前的美景,可是总得吃饭吧?
书中一场恶斗正要开始,左玲潇聚精会神,准备跟书中人物一起对抗恶势力,忽听风竹沄轻柔低醇的嗓音,满腹的浩然正气倏地消失殆尽,差点拿不稳书,「干么?正精彩耶!」她头也不回地应了句。
「该用晚膳了。」
「喔。」她埋回书中,漫不经心地随口回话。
「啊!」突地一串尖叫直窜云霄,书一放,她脸色大变,「已经晚上了!」
「呃……妳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需要这么惊慌吗?
「我本来──」打算说几句话就走的!左玲潇及时收回话尾。好歹他们是同病相怜,还是别说得太狠,「呃……今天的市集什么时候结束?」希望还来得及。
「今天?」是了,一个月一次的大市集,看来她今天是预备去那里的,「傍晚就结束了。」
「啊!我的市集啊!我的宝贝们!没了!全没了!」她心痛地叫道。
一拍桌,霍地起身,直直走向风竹沄,「你!都是你!你怎么赔我?」凶神恶煞般的脸孔咬牙切齿,眼露杀机。
小厮眼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插话,「左姑娘,下个月还有呢!您别急。」
面临危机的风竹沄居然还眉开眼笑,好似让他转不开眼的美景就在眼前。
「笑!你还笑得出来!」左玲潇气到理智全失,一个箭步冲上前,扑身上床压住他,小手一伸便掐住他的脖子,「你再笑啊!我教你再也笑不出来!」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脸儿通红,大眼闪闪发光。
「左姑娘!少爷病还没好呢!」小厮惊呼出声,又不敢上前拉开正在气头上的左玲潇。他们可都见识过她的狠辣劲,才不敢在母老虎嘴边捋须。
风竹沄只觉得颈子上的小手触感极佳,力道也不至伤人,而她馨香绵软的身子在他身上磨蹭,让他心神一阵摇晃,联想到绮丽的画面。
他真是好福气,一天之内,跟心上人有了两次亲密接触;不过也很折磨人就是了,看得到、摸得着,就是不能恣意将她怜爱一番,教他忍得好辛苦,额上青筋跳动,下颚绷得紧紧。
「玲潇。」不行!再不阻止她,就要出事了!
左玲潇疯累了,小手顺势绕过他的脖子搂住他,趴在他的胸膛上喘息不已。
温热的气息轻拂他的心窝,下腹情火越燃越烈,幸好被子替他掩去窘状。
「气够了吗?」他知道她只是生气,没有伤他的意思,刚刚那残暴的动作也只是做做样子,倒是可怜了一旁的无辜小厮,瞧他脸都白了。
「不够!你赔我!那市集一个月才一次耶!」左玲潇红唇噘得高高,耍赖道──小小的身子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不肯起来。
他的味道好好闻,清新的男子气息和书香融合在一起,让她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温柔涌上心头,小手搂得更紧,脸儿贴紧他的心口,聆听他的心跳,呼出一口长气。
「妳下个月再去就行啦。」风竹沄轻轻摩挲她的背脊,嗓音轻柔而低沉。
好温暖,眼皮渐渐沉重,神智开始涣散,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下个月又……不……在这里。」打个呵欠,「你明天……陪人……家去……街……上逛……逛嘛!」不行,她快睡着了。
小脑袋寻找舒服的姿势,小手垂下来圈围他的腰,「喂……我想睡,你把被子拉上来。」
闻言,小厮和风竹沄都傻了眼。
「这不好……」风竹沄委婉说道。未出嫁的姑娘对个男人搂搂抱抱已是极不合礼教,更别说同睡一张床了!
况且,她要真跟他睡,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更不合礼教的事!
「少爷……左姑娘已经睡着了。」小厮小小声地说。她也太豪放了吧!
风竹沄低头一瞧,怀中的小小人儿眼眸紧闭,呼吸均匀,已然陷入熟睡。
她常常窝在别人怀里睡吗?思及这个可能性,饶是温和如他,也不免生起一股火气,脸色一冷,技巧地从她身下脱身而出,慢慢下了床,扶正她的身子,再盖上被子。
既然她想睡,这儿就让她睡吧!他可不想面对欲火的煎熬度过漫漫长夜。
他用眼神示意小厮,两人静静地出了房门。
「今晚我到书房睡,晚膳就端到那儿吧。」风竹沄低声吩咐,望着朝这边走来的风承统。「爹。」他不自然地扯开微笑。
「怎么下床了?你的身子──」风承统担心地看着满头大汗的爱子,心想不会是风寒复发了吧?
「我已经好了。」风竹沄截口道。他多躺了两天也够了吧!
「真的?」风承统仍是不放心,「找大夫过来看看?」
风竹沄叹口气,「我很好,爹。」
「那就好,」风承统看向端着晚膳朝书房走去的小厮,「怎么不在房里用膳?」
「呃……这个……左姑娘……在我房里睡着了。」
儿子红透的脸、不自在的神情,教风承统看得心里欢喜,「睡?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