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野看着好友,再想到家里那群小鬼,不禁用力点头同意。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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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半夜三点零八分接到那通电话的。
刺耳的电话铃声,几乎在第一响就将她给惊醒,她没给它响第二声的机会。
“喂?”
“我家老板失踪了!”
“小姐,你打错电话了,报警请打110。”
她啪地一声将电话挂了回去,然后躺回枕头上,它却在三秒后再次响起。
“喂?”她口气很差的再次接了起来。
“岚姊,是我啦!”
嗯?
她睁开眼,困顿的问:“你哪位?”
“是我啦,我我我……是是小菲,丁可菲……”
“谁?”
“小肥肥啦……”哀怨无奈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啜泣从电话那边传来。
小肥肥?昏沉的脑袋猛然惊醒,她认识叫小肥肥的只有一个,韩武麒公司里的女佣兼小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话筒里又传来颤抖紧张的声音。
“我家老板失踪了,我找不到他,大家都不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不敢相信的瞄了一下墙上显示三点零八分的钟,火大的道:“他失踪了就去报警啊,你打电话给我干嘛,我又不是他老婆!”
“可可可……可是……我我我……我不会讲俄……俄文……”
青岚听了一愣:心中忽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蹙眉再问:“打电话报警和你会不会讲俄文有什么关系?”
“呃……因为老板他……他是在俄罗斯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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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那些狗娘养的——”
这一句,是韩武麒手机断线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剩下的语音,全被一场轰然的爆炸声响给淹没了。
然后,下一秒,手机就断线了。
老实说,她真是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管那家伙的死活。
但小黑人在阿拉斯加、小黄人在巴西、小白人在澳州,红眼其他能跑外头的全都在忙,根本抽不出空,留在公司里的,就只剩那个小肥肥。
偏偏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去帮那家伙,要是被那些老人家知道,他们一定会自己跑去。
那家伙,真的是——该死的大麻烦!
所以,她只好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留了张纸条在桌上,然后在半夜偷偷摸摸的溜出门,一边咒骂那没用的蠢蛋,一边开车北上。
她在破晓时赶到那间破公司,那女孩一看到她,就对她露出那种小动物泪汪汪的眼睛,只差没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
幸好这只小肥肥,胆小归胆小,脑袋却还算清楚,她人一到,小肥肥已经把韩武麒这回的业务资料全准备好,她甚至将那通电话录了音。
“老板说,为了以防万一,公司每通电话都要录音……”小肥肥一连解释,一边用力擤了下鼻涕。
红眼的电脑机房在地下室,因为对这没兴趣,她以前不曾下来过,但听过那几个男生提起,他们把大部分的钱都砸在电脑机房和一间足以媲美FBI在匡提科的检验室。所以,她实在不应该太过讶异那些男生会把这地方,弄得像拍科幻电影的场景一样。
小肥肥点击了几下滑鼠,叫出那录音档,播放了一次。
他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小肥,帮我分析我寄回去的东西,你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收到,分析好后,把资料传回——”
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她们先是听到几声枪响,中间夹杂着他的咒骂,跟着就是那声爆炸巨响,然后手机就陷入断线状态。
“这通电话之后,我就联络不到他了。”可菲吸吸鼻子,“我打了电话到他住的饭店,对方也说他早上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他去俄罗斯调查什么?”
“博物馆失火意外。”小肥肥把资料递给她,“莫斯科的博物馆举办名画展览,但上星期展场发生大火,有好几幅世界名画都烧掉了,柯斯坦保险公司委托我们调查意外的原因。”
青岚很快的翻阅了一下资料,看到他在几行字上用红笔画了线,一旁写了一个字“烧”,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画了一个钱的符号。下面一页是他传回来要求调查的几个人名。
“他不认为画被烧掉了?”
“嗯。”小肥肥点点头说:“被烧掉的画有十三幅,因为消防队到得早,所以并没有完全烧成灰烬,本来保险公司只是怀疑失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但老板看了之后,觉得那些油画被掉包了,有人放火烧掉那些假画,以掩盖画被偷的事实。”
一般小偷不太可能会有她刚刚听到的那种火力。
这事情背后,恐怕还有更糟糕的问题存在。
青岚拧着眉,交代道:“我刚在车上打电话订了机票到日本转机。你接到快递后,尽快把东西分析出来,资料出来就打这支手机号码给我。还有,别让柯斯坦保险公司的人,知道我的存在,若有人再打电话问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四个小时后,她到了日本,透过莫森叔叔和CIA的特殊关系,拿到了俄罗斯的签证以及更详细的资料,和在莫斯科能够接头的人。
从日本再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她趁有空在飞机上将所有的资料全看过一遍,然后小睡了一下,才终于抵达莫斯科,但因为海关通关速度实在太慢,等她走出机场时,已经又过了三个小时。
虽然已是春夏交际的时节,这个城市依然透着些许寒凉。
她从机场叫了车,到了CIA的人给的地址,对方在确认她的身分后,没多问什么,只给了她一袋黑色行李,她打开检查了一下,确定无误后,便提着它离开了。
她要计程车开到那笨蛋住的饭店附近的一间小旅馆,她走了进去,却又从后门溜了出来。
大猩猩和海洋叔叔,向来教她不要相信那些情报人员,即使是莫森叔叔也如此,何况她压根不喜欢被人偷窥,所以她从后头的巷子里,走到另一间旅馆,确定没人跟着她,才订了一间房。
她把行李放好,洗了澡、吃了饭,将刀子绑在小腿上,手枪放在枕头下,然后躺在床上等天黑。
打从她被大猩猩领回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学着保护自己。
扶养她长大的三个男人,年轻时都曾是佣兵或情报人员,他们深爱妻子,也疼爱她及其他没有血缘的孩子。
但因为过往的行业,他们始终有着自己的敌人。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们的负担,甚至是弱点,所以她很努力的和那几个男人学防身术。
大人们也曾经反对过,但她和男孩们一起说服了他们,如果晓夜姊她们都需要学着防身,男孩们和她当然也需要。
于是,他们教了她及男孩们该怎么保护自己,从防身术,到刀法、枪法,甚至是追踪,还有如何隐藏形迹。
男人们教他们该注意什么,该小心什么,以及遇到了突发状况,又该如何做。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在武术上的过人天赋,男孩们在成年前几乎没打赢过她,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常在过招时输给她。
看着旅馆房间上方剥落的油漆,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做什么?
没错,这几年,她是曾经和叔叔们跑过几个国家,但她从没自己一个人出来过。没错,她是有一身武艺,但她未曾拿来对付过真正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好吧,就算有几个,但那些人却不是CIA所暗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俄罗斯黑手党。
她凭什么以为她可以靠着自己单枪匹马的,就能深入虎穴,解救那个把自己陷入麻烦沼泽中的大笨蛋?
她应该告诉叔叔他们的。
那或许是比较正确的做法,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解决这一切麻烦。
她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不,那不是正确的做法。
他们已经退休了,韩武麒不是他们的麻烦,他向来就不是他们的麻烦,而是她的。
他一直都是她的超级无敌大麻烦!
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找到家里来,也不会认识叔叔们,更不会因此被CIA的老鼠头子看上。
有时候,她会猜想,如果当年她没将他打倒在地上,让他在叔叔们面前丢脸,他或许就不会答应老鼠头子到美国受训。
而她,说不定早在几年前就能彻底摆脱他了。
这样一来,事情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不会一路从蟑螂演化到血蛭,再进化到魔鬼沾,最后演变成用三秒胶黏在她身上,教她撕都撕不掉的一块口香糖——
他无赖的笑脸浮现在眼前,她恼怒的张开眼,忿忿的咒骂着。
“该死的笨蛋,你最好还好好的活着……”
第三章
天黑了。
暗沉沉的夜,无月,也无星光。
她靠着背包里的工具,从那间大饭店的隔壁屋顶,潜行过去。
饭店屋顶上的门锁和保全系统,都如CIA的资料所说,她很快就溜了进去,将寒风和暗夜都关在门外。
她从安全楼梯走下去,到了他所住的楼层,确定走廊上没人,才很快的走了出来,然后用万用锁开了他的门进去,将门迅速关了起来。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缝中,隐约透进了一丝微光。
她站在门内,可以看见靠墙的电视,电视旁的小冰箱,靠窗的桌椅,以及在房间中央的那张床,还有在浴室外头的衣柜。
她没有开灯,一方面是怕有人在监视这里,一方面却是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地方有些不对。
眼前的一切,在黑暗中乍看很正常,但仔细一瞧,所有的东西都是被翻过的,电视柜的柜子是打开的,衣柜和冰箱的门也没关好,窗边的桌上和地上散乱着一堆文件,床上乱得像有人刚在上头打滚过,床被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两颗饱满的枕头,也被人开膛剖腹后,随意丢在地上。
但这一切,都不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有人翻过了这里,而且显然不是原屋主,这点她早已料到。
敞开的窗透进一阵冷风,扬起了地上从枕头中掉出来的洁白羽毛,窗边桌上的几张文件,也随着轻飘落地。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纸张翻飞飘然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了无其他声息。
她无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却看见墙上插座插着一个笔记型电脑的变压器,但电线的另一端,并没有连接着电脑。
他的笔记型电脑被人拔走了。
地上和桌上的文件,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资料,一些莫斯科博物馆的简介,一些柯斯坦保险公司的资料,还有他简单记下的失火日期及时间。
重要的,显然早已被人搜走。
一旁的垃圾桶里,有着两罐啤酒空瓶,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盒吃到一半的饼干,和一瓶开了却没喝完的啤酒,还有在啤酒瓶旁边的烟灰缸。
她盯着烟灰缸,和被捻熄在其中的香烟。
香烟只抽了一半就被捻熄了,她一进门,就闻到了烟味,那也许是他之前抽烟所残余的味道,但是这房间并非密闭的,窗户是开着的,空气也十分流通——
她方领悟过来,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人体的温度。
“嘘。”他贴着她的耳,极为轻微的开口吐出这个字。
那个字,如风中叹息,瞬间即逝。
她动也不动的,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吓一跳,甚至没有动到一根指头,她手中的文件,也都还握在手里。
他佩服的扬起嘴角,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
“房里有窃听器。”他更加贴近她身后,低下头,在她耳畔悄声再说。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肩颈僵了一僵,却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嗅闻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天啊,他真是该死的想念这个女人。
方才看到进来的人是她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作梦。
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无声无息的转过身来,瞪着他。
“你在这里躲了多久?”她说。
她的语音同样小声,他假装没听见,再次凑到她耳边,“什么?”
谁知这女人半点不给他吃豆腐的机会,只是伸出手,用力拧了他腰侧一下,痛得他眼泪差点飙了出来,却又不能叫痛,只能埋首在她肩头,压抑地含泪说:“你好狠……”
“再不把你的手从我身上移开,就别怪我攻击你的——”
她话没说完,他已经迅速退开两步,而且很乖巧的把原先已经要罩住她臀部的大手举得高高的。
算这家伙识相。
她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回桌上,挑眉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的。”他露齿一笑,悄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冷冷地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上上下下的将他给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男人,顶着一头乱发,套着一件暗灰色的棉衫,一双长腿套着一条又脏又破的牛仔长裤,在最下面的那双大脚,则布满了数道新添的擦伤。
他右脚大拇趾的指甲翻裂开了一半,左脚脚背上则有着一块有如拳头般大的淤青。他的腰腹左侧,有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卷起袖子的手臂上更是布满大小擦伤。
他那一张原本俊帅的脸,此刻更是有如三岁孩童的画布一般,惨不忍睹。
肿起来的右眼、破掉的嘴角、歪掉的鼻梁、布满青紫的面容,他只要背上再多一块肉瘤,就可以直接去应征当钟楼怪人了。
这家伙,真的是万般狼狈。
但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的,却是他脸上那讨人厌的笑。
她从来没看过谁惨到像他这样,却还笑得出来的。
“伤得很重吗?”她指着他腰腹的血迹,几近无声的开口询问。
他低头看了一下,突然就掀开身上的衣服,扬起嘴角看着她说:“这不是我的血。”
那的确不是他的血,除了有些淤青之外,他结实健壮的小腹依然完好无缺。
“发生了什么事?”
他才要张嘴回答,眼角就瞄到窗外异样的闪光,他没有第二个念头,想也没想就飞身扑倒她。
毫不间断的枪声如雷雨一般密集响起,玻璃碎裂洒落在两人身上,她被他这么猛力一扑,胸腔里的空气几乎全被挤压而出,却还听到他自以为幽默的贴在她耳边喊道:“亲爱的,我很想和你闲话家常,但恐怕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边喊边从她腰后抽出手枪,她很想揍他,不过还是选择了先从靴子里抽出另一把武器,和他同时一起朝对面大楼的射击手开枪。
“该死,你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恼怒的在枪林弹雨中咆哮。
“直到你来之前,这地方的确是我安全又温暖的小窝!”他一连开枪一边吼道:“你被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