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如此痛心疾首的时候,他竟然可以那么平淡,这样的认知加深了她的愤怒,也让她更加口不择言地出言伤害他。然而,为什么她现在却有些后悔,甚至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只要他愿意解释的话。
“好说、好说。”罗佑假意地作揖,配上他的红发绿眼,竞有说不出的可笑。
“别耍宝了,你快说吧,欧洲之行的结果如何?”冲了杯茶递过去,傅晴微在他对面坐下。
“我以为你会比较想知道沈学长在大学时的丰功伟业。”
想他罗佑是什么角色,上司的眼神早就泄露了她对人家的在意。不过他真有点同情被她喜欢上的男人,碰到这样的冰山美人,是注定要吃苦的啦。
“少来了,什么学长,他年纪会比你大吗?”傅晴微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眼睛,掩饰地骂道。
摸摸鼻子,罗佑不太高兴地道:“这生碰到他算我倒楣,明明小我两岁,在我刚进大学的时候人家已经大三,而且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沈夕言的大名全校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害我想在大学里一展抱负的雄心壮志大受打击。不过他确实厉害,两年就把本科学分修完毕业。而且在校期间除了主修中文外,据说还修了其他好几门语言,甚至连金融、法律等课都会去旁听。”
傅晴微听得不禁微微一怔,沈夕言这样的求学经历,竟和她如此相似。不过她是逼着自己尽快学到一切,所以学生时期活得很累。而他应该不是吧,主修中文,有空再去学些自己感兴趣的科目,该是如何的闲情逸致。
“不过我升大四的时候,听说他在读研究所的最后一年退学了,原因不明。”罗佑耸耸肩,那件事情迄今为止还列为H大的终极悬案之一。
“连你也不知道原因?”
“我为什么该知道原因?”罗佑怪叫着。
“你不是号称包打听?”傅晴微边说边打开电脑,“好了,你该说正事了吧。”
“好吧,不说了。”罗佑从桌子上跳下来,打开皮包的拉炼,取出一大叠调查报告,一整容色,开始详尽地讲述这次欧洲之行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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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傅晴微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沈夕言合了合眼,微微一叹,回到办公室坐下,与往常一样打开电脑,却发现原本桌上成堆的文件已经消失不见。心下一怔,随即了然,以后那些文件他碰不得也动不得,因为她已经不再信任他。
忽然之间,他觉得心很累,伴随着疲惫,一种从未有过的怆然涌上心头,隐隐刺痛着他。手在键盘上停了一下,他无奈地按下关机键,一夜的宿醉让他并不好过,脆弱的胃早已禁不起酒精的摧折,痉挛般的痛楚持续着。
他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想和药喝下去,却发现随身携带的胃药已经吃完了。
端着杯子,沈夕言靠坐在沙发上,进入傅氏以来,他从未如此清闲过,仿佛傅氏的一切已与他再不相千。此时,他忽然想到进入傅氏前小弟所说的话,他说他无法胜任八小时以上的工作,因为他的身体会吃不消:他说他的专业不符,缺乏业务经验,他还说,傅氏的老板太厉害,他绝对斗不过她的。
其实他并不怕加班,毕竟以前更苦更累的日子都经历过,加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至于专业和经验也不是问题,事实证明他可以做好,只是最后一点被鸣远说中了,他斗不过她,永远都斗不过。
从未和谁说过,当初愿意接下傅氏特助的位置,是因为傅氏总裁是她。那道雨夜中倔强孤单的身影早在初见时就已经印上他心头。那时,他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希望能够再见到她,希望可以看见她开心地笑着。
然而进入傅氏,与她相处得越久,心里对她的怜惜就越深,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就这样轻易地交出去了。
也因此昨夜当她说她喜欢他时,情感第一决战胜了理智,即使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却依然要了她。一夜的激情之后,他想着的,是要尽快娶她、好好爱她,为她挡去一切风雨。却没有想到,当他醒来的时候,等待他的竞只是一张支票。
冷漠的话语,暧昧的信件,怀疑的目光,让他方才编织好的美梦就这样支离破碎,令他在促不及防之下,从云端跌落到地下,摔得遍体鳞伤。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却没有想到,生平第一次的心动,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伤人伤己。
举杯就唇,却发现温开水已经变冷,他放下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银色的合金镶嵌着透明的玻璃,站在三十楼望出去,放眼望去眼前是钢筋丛林,市区喧嚣而行人神色匆忙。
这就是城市的生活,虽然他不喜欢,却一直努力地适应着。有时候,无法改变,就只有学会适应。而习惯了,其实也并不那么难捱。
只是……他苦笑,是否从今以后,他也要适应她的冷漠和猜忌,是否,也是习惯了就好。
胃益发疼得厉害,喉咙有些泛苦,不用看他都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确定今早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他处理,他决定先去对面药房买药。不然真要弄到上医院的地步,只怕弟妹又要担心难受。
揉了揉眉心,他搭乘电梯下楼,却在走出傅氏大楼的不远处,被一辆白色轿车拦住。
车门一打开,一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走出来,微笑着道:“沈特助,还记得我吗?我是中远集团的刘海峰。”
面对刘海峰伸出的手,沈夕言回以淡淡的一笑,与之一握。“你好。”
“相信沈特助已经收到我们总裁的邀请函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或者说,你有其他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出来。”望着他,刘海峰的目光中有着一丝笃定。
“多谢贵总裁的抬爱。”沈夕言冷淡地笑了笑,“只不过我并没有……”
“刘副总,真是巧。”一道清冷的女声插进来,打断了沈夕言的未竟之语。
博晴微平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扬着淡淡的笑容,却掩不住眸中的冷意,而罗佑站在她身后,一身深蓝西服,面上挂着轻松愉悦的笑容,甚至有几分看好戏的促狭。
“傅总裁,的确是巧。”刘海峰镇定地笑笑,半点也没有挖角被人发现后的尴尬。
傅晴微不再看他,冷冷的眸光像一池寒泉,漠然地望着沈夕言,一勾嘴角,浮出一抹嘲讽似的笑容。“沈特助,上班时间还是不要擅离职守的好,更不要和其他公司有所来往,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傅氏,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沈夕言默然,随着她一句句冷漠的话语傅入耳中,他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冰寒直透指尖,手指扣着掌心,这冰寒透过掌心,仿佛随着血液流人心底。
她不信任他,早在今天早晨他就知道了,但为何他的心还是会冷、会痛?
刘海峰挑眉,泰然自若地道:“傅总裁这话说得可真难听,若是你对沈特肋有所不满,大可放他离开。”他眼眸一转,看着沈夕言道:“到时中远集团竭诚欢迎沈待助的加入。”
“沈特助,你要离开傅氏吗?”眼眸半眯,傅晴微语气尖锐地问。
沈夕言闻言不禁苦笑,“我没有这个意思。”
刺痛感不断侵袭着胃部,他不着痕迹地靠着路边的石柱,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疲惫与痛苦。
“傅总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刘海峰微笑着道。
罗佑在一旁看着,不禁深深佩服起刘海峰。面对前任女友,这家伙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居然还面不改色地挖人墙角。
他耸耸肩,走上前拍了拍他,“伙计,火上浇油真是有趣,如果再扔上两把炸药就更妙了是不是?”
“罗总监,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沈特助的意思你总该懂吧,人家没有离开傅氏的意思,你老人家就快点打道回府,顺道告诉傅凌越别再钻牛角尖了,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罗佑慢条斯理地说。
“沈特助,你真的不考虑?”刘海峰并不理他,迳自朝沈夕言问道。
“他不会考虑。”傅晴微面无表情地道:“何况,沈夕言已经和傅氏签了三年的合约,三年里只要傅氏不辞退他,他哪里也不能去。”
“违约金而已,傅总裁真认为这是问题吗?五十万,或者一百万?”刘海峰轻描淡写地道。
“沈夕言,没想到你那么值钱,中远如此看重你,看来你真的是为他们立功不少。”傅晴微冷冷地说。
“晴微。”罗佑一怔,没想到她竞说出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分面子都不留给别人。
“这就是你要说的?”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悲哀,沈夕言低低地说了一句,“要是你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没话说。”
“我……”傅晴微咬了咬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转身离开。
一步一步,沈夕言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而她,终究没有追过去。
第五章
傍晚,沈夕言回到家里,意外地发现屋子里的灯居然亮着。
在他出门前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搁着两个空可乐罐,一块啃了一半的牛油面包,外加一大包开了封的乐事薯片,这些都是悦宁最爱的垃圾食品,看来是沈大小姐回来了。
果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沈悦宁立即从房里探出脑袋,她穿着睡衣,头上包着块浴巾,笑嘻嘻地打招呼。
“哥,你回来了。”
“嗯,怎么那么早回家,学校没课吗?还是说你翘课?”因为家里离学校太远,在H大读书的弟妹向来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其他时候都是住在学校。
一般来说,他们会提早回来,要不是学校没课,就是他们擅自翘课。
懒洋洋地擦干头发,沈悦宁挨到沈夕言身边。
“才不是,学校举办运动会啦,人家又没有参加竞赛,当然可以逃回家。我可不像沈鸣远,跑去掷什么铁饼。有这个时间,人家宁愿回家陪哥哥。而且啊,只有回家才……”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眉峰皱成一座小山。“哥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刚才隔得远,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挨近了才发现哥哥脸色白得吓人,向来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沈悦宁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拉下她的小手,沈夕言淡淡地道:“没事,你别担心。”
“可是你脸色不对,我陪你去医院。”
“悦宁,哥哥真的没事。”摸摸她的脑袋,沈夕言微笑着安抚道:“只是有些胃疼,吃些药就好了。”
“可是……”沈悦宁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哥哥的确经常胃疼,只不过,真的吃些药就会好吗?
“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如果实在疼得厉害,我再叫你陪我去医院好吗?”
“好。”沈悦宁呆呆地点头,却在沈夕言踏入卧室将房门关上的一刻叫道:“可是你还没有吃晚饭。”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静悄悄,她耸耸肩,三两下便收拾好桌子,用她那少得可怜的下厨天分煮了一锅白粥,配上一小碟肉松送到沈夕言房里。
屋里没有开灯,客厅的灯光透进去,却显得更加幽暗。沈悦宁走到床头,把清粥放在床头的矮柜上,打开台灯,朦胧的灯光洒落在沈夕言清瘦的面庞,显得益发脆弱苍白。
看到这幕,沈悦宁有些心酸,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前额,自言自语道:“哥哥的坚强都是假的,都是……被逼出来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看在我们眼里,真的好难受。”
原本正紧闭的双眸睁了开来,沈夕言低声地笑道:“傻话,什么真的假的。你要记得,没有谁逼过我什么,你没有,鸣远没有,谁都没有。无论我做什么,都只是因为我愿意去做。”
“哥哥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哭,即使再难过,你都只会淡淡地笑,这样不好,是人就应该会哭、会笑。难过的时候哭,开心的时候笑。”带着三分不满、三分抱怨,却有更多的心疼,沈悦宁嘟哝着。
“这么想看哥哥哭吗,悦宁,你这是什么心态?”沈夕言靠着床头,半坐起身子,笑焦着。
“人家不是这个意思。”沈悦宁嘟着嘴,将煮好的白粥递过去。“不和你说了啦,只会欺负人的哥哥,吃饭了啦。我回房里赶报告,有事要叫人家哦。”
“知道了。”
望着妹妹走出卧室,并体贴地为他掩上房门,沈夕言端起那碗白粥,一匙一匙慢慢咽下去。也许是刚服了药,或许是热粥暖胃,从早上持续至今的胃疼已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反而渐渐乎息下来。
第二天早上,即使沈悦宁极力劝说沈夕言休息一天,他仍是准时来到傅氏上班。昨天与傅晴微不欢而散,若是今天又无故翘班,她不知道会如何臆测了。
何况,一晚上休息下来,他身体的不适已经减轻了很多。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感到胃部依然隐隐地闷痛。照以前的经验看来,这样的疼痛至少会持续两天。
搭乘电梯来到三十楼,他却直觉地发现气氛不对,沉闷得仿彿连空气都凝滞蹙了蹙眉,他朝迎面而来的原秘书问道:“什么事?”
走到他身边,原秘书神色有些凝重,轻声地说:“刚才董事长来过了。”
博远恒来过了?那么晴微她……
沈夕言心情忽然有些烦闷、担忧,明知道她也许并不愿意见到他,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门半开着,里面的情形却像一只巨大的铅锤击打在他心头,傅晴微依偎在罗佑怀里,双手环抱着他,手指牢牢地揪着他的衣服,而罗佑则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紧得就像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血肉。
心好像一千只利爪揪着,沈夕言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将心里的翻涌压了下去。
她不是他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的相遇,也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他,竟然还天真地以为她会属于他,甚至想给她婚姻的允诺。
轻叹一声,他黯然垂眸,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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