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好血腥,刚刚发生了什么惨案吗?有必要湮灭罪证?要不要我帮忙挖?我力气大,一定可以把洞挖得又深又宽,你要埋十个人都没问题。」他擦干手,走进院子里。
方为若白了他一眼。「以前雇用你的都是些什么人?看腻了丈夫的妻子?还是脸颊上有道刀疤的大姐头?」到底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啊!
「现在知道怕了吧?想想你要是没雇用我,上门的九成九就会是那种人。」他把铲子接过来,一铲一铲的挖着土。奇怪?怎么他这个堂堂七尺大汉,挖洞的速度好像比她这弱女子还慢得多?他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刚刚似乎把话说得太满了,要挖出一个可以埋十个人的大洞,只怕挖到半夜也挖不成……
「我到现在都还不能肯定你是不是那九成九当中的一个。不过,我敢说,今天之前,你大概连铲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我不敢指望你能挖出一个够埋十个人的大洞了,就够埋你一个我就满意了。」方为若开玩笑的说道,光看他拿铲子的架势,就知他是个城市乡巴佬。
「那可不成。至少也得要够埋两个人的。我俩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你少在那边嘴里不干不净了,」她板起脸回答,「信不信我让你和地里头的蚯蚓死则同穴?」
「你没听过吗?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黎曙天嘻皮笑脸的道。
「我的花园里连一朵牡丹花都没有,屋子后面倒是种了一棵海芒果,你有看到吧?开着小白花,花心是淡红色的,一簇一簇的开得好漂亮,还结了一串串绿色的果子?」
「我看到啦,原来中午吃的情人果也是你自己种的?又脆又酸又甜,真的很好吃。」
「是啊,真的很好吃,好吃得像是要上天堂了,对不对?这种好吃的果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海檬果,有没有很熟悉?上午的整点新闻,说香港有一个小男孩吃了有毒的海檬果,被毒死的消息?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肚子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怎么回事?」
黎曙天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个要命的小方专门以吓唬他为乐,所以不会再上当了。「那好啊,反正你也吃了,这一回真的要与我死则同穴了,真的太幸福了。」
「别再作你的春秋大梦吧。」方为若一时倒拿这个无赖没有办法。「好啦,可以了,真以为自己在挖墓穴啊。」
黎曙天无辜的眨眨眼。「这样一个小洞就够了?放一颗头颅都嫌小。」
「你从小看恐怖片长大的是不是?满脑子分尸案!」
「是你自己一点警觉心都没有,一个人住这么大一间屋,真有小偷上门的话,喊破喉咙都没人救得了你,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十三号星期五你看到第几集了?看你拿铲子的架势,拿斧头一定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水晶湖看起来是个渡假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美丽的树,还有一个叫杰森的家伙热切欢迎你光临……你下午想出去走走吗?还是我们去租DVD回来看?」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没有DVD,只有一部年久失修的录放影机。」
「这真的是个非常小的问题,顺便去买部DVD就好了。电器我最内行了,一定可以找到一台物美价廉,像我一样的。」
方为若不同意他的话。好东西一向都要付出高代价的。「好吧。」她把厨余倒进洞里,覆上泥土,再把铲子放回墙边,走进厨房洗手。
黎曙天跟在她身边。「现在就出门?」阳光太强,很容易晒伤她白皙的肌肤。
「你有午睡的习惯吗?」还得选个良辰吉时才能出门?
说什么笑话!他又不是四五十岁的欧吉桑。「才没有!就算三天三夜不睡,我的精神照样好得很。」事关他的男人尊严,一定得讲清楚说明白。
「你干嘛三天三夜不睡觉?夜里作贼,白天当强盗?你好忙啊。」她伶牙俐齿的回道。
「喂,喂!」他大声抗议,「我可是个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去做那种事。要偷要抢,钱财绝不是我的目标。」
当然啦,你要拐要骗的,钱财当然不是唯一的目标。幸好她事先已经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着了他的道。
「你开车来的?还是骑机车?我要不要先去换长裤?」
黎曙天十分懊恼。要是知她肯坐他的机车,就算早上刮台风,他也要骑他那部重型机车出门。「开车来的。」他沮丧的回答。
「那好,连衣服都不用换了,走吧。」
唉,以后有的是机会……「早上我把车子停在公园旁边,还要走一小段路,你记得要撑伞,外面太阳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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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死亡禁地,鬼店,禁入坟场……你租这些恐怖片,存心把我吓得夜里不敢睡觉吗?」方为若看了一下简介,光看编剧的大名:史蒂芬·金,也知一定是吓死人不偿命的剧情。
嘻嘻!那他才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啊。「你自己选的那部『煤气灯下』不也是恐怖片?」
「我又不是因为它是恐怖片才选的。英格丽褒曼是我最喜欢的女演员。」
「那你最喜欢的男演员呢?」
「詹姆斯史都华。」
黎曙天一听,大为安心。这个人好像已经过世满久了。「『后窗』的那个男主角?」
「没错,就是他。」
「希区考克的恐怖片其实一点也不恐怖。你该看看禁入坟场,包管你以后不敢把任何东西埋进土里。」
「我只不过是把厨余做成堆肥,就算从那个地方长出一颗冬瓜来,又有什么好恐怖的?种子埋进土里,本来就该发芽的呀。」
「不怕土里也长出一堆蛤蜊来?」
「我有这本事?那可要饿死一堆打渔的。」
「怎么说着说着竟把一部恐怖片说成喜剧片了?」
「饿死一堆打渔的,叫做喜剧片?你好有同情心哦。」
「你想想,埋进一堆铜板又长出另一堆铜板,不是很有趣吗?」
「阁下的姓氏显然错了,小女子我也不姓沈。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要预支薪水吗?」
「我不要预支薪水,我比较想要别的红利。」
「什么别的红利?」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你想先看哪一部?」
「煤气灯下。最恐怖的当压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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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活的妻子,一身污泥的走进屋中,紧拥她的丈夫,手中却握着利刃……
故事到此结束。
「让人毛骨悚然的电影。」
「都是爱情惹的祸。」方为若出乎意料的结论,「必得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她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害怕。黎曙天专注的看着她,她像是看了一出悲剧电影。「让人很难抗拒的选择。」
「只不过是一部三流的恐怖片。」她起身走到电视柜旁,取出碟片放回盒中。
「我觉得这部电影比科学怪人、吸血鬼和狼人加起来要恐怖一百倍,我看过许多次了,又怕又爱看。」
「敢承认自己会害怕?不怕我笑你?」
「笑就笑吧,反正在你面前我早就变成狗熊了。」
「你看起来很像是会把蛇当宠物养的那种人。」
「别开玩笑了吧,看过法柜奇兵之后,害我作了三天的恶梦。」
「提供你一个偏方,吃它一大碗蛇肉羹,包管你可以压惊。」
「别在那儿说大话了,我不信你真敢把那种东西丢下锅去煮,还顺便尝尝味道。你早上说的,全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其实我怕的也只有这一样,旁的什么蟑螂老鼠,我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一点都不手软。」
「可惜我不饲养这两种生物,没有你用武之地。」
「没想到你看起来娇滴滴,胆子却这么大。什么样的恐怖片才能吓得到你?」
「也不是没有。有一部低成本的电视影集叫步步惊魂,你看过吗?没有血淋淋的刀子,没有断掉的人头,也没有衣橱里的吊死鬼,女王角被困在荒凉旷野中废弃古堡的地下室,永远出不来,这才叫做真正的恐怖片。没有满地的红色染料,甚至也没有尖叫声,她只是出不来。」
「这也是你的恶梦?出不来?」她被困在什么地方?「你只不过是缺乏一把钥匙,我是一名很好的锁匠,再困难的锁都打得开,相信我。」
相信他?说不定他是另一副更难打开的锁。「所有的小偷都是高明的锁匠……」她不确定,他到底从她这里偷走了什么……
第六章
「喂,你最近到底都到哪里鬼混去了?为什么神秘兮兮,到处都找不到人?」
「约会啊。」
「交了女朋友啦?居然连好朋友都瞒着!」
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佳损友。「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该不会是上次登报的恐龙妹吧?」
「哪来的恐龙妹?少胡说八道!」
「不是恐龙妹?那怎么见不得人?」
「呃……她害羞……」
「得了吧,」王立人闻言大笑,「这什么时代了,还找得到会害羞的女人。」
「不信就别问!」黎曙天没好气的答道。
「说真的,这个周末大伙决定到溪边去烤肉,把她带来吧。」
「呃,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会跑掉的。」
「说那什么话!我们还会吃了她不成?」
「她的确就是登报的那个女孩没错。到现在都还把我当作是她花钱雇用的男朋友,要是让她发现我根本一点都不需要她的钱,说真的,我实在没把握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意外的惊喜啦!吃软饭的小白脸摇身一变成多金的科技贵公子,你才要小心她到时候会黏着你不放呢。」
黎曙天可不敢这么指望。「那她当初根本就不会登那样的广告。」
「那她究竟为什么登那则广告?」王立人不解的追问。
「我还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你们交往总也有两三个月了吧!从没见过你交女朋友交得这么逊的!」
「她是……独一无二的……」
「看起来这一回你是很认真的。」
「光只有一个人认真没啥用。」
「她有那么难追吗?」
「有一条恶龙挡在她身前,我还找不到武器。」
王立人嗤笑一声。「你还真是走火入魔了,神怪游戏写多了,跟现实分不清楚。」
「唉,你还敢笑!还不都是你的错?!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非要我去找小赵不可?」
「这关小赵什么事?」
「是不关小赵的事,可是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到邮局租信箱。」
「所以你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冒冒失失的写信去应徵?那女的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可怜我们黎大公子一头栽了进去。你要小心,可别惹上什么老大的地下情妇。」
黎曙天生气的回道:「少胡说八道了,她才不是那种人!」
「好吧好吧,算我说错话了。要不要去找我老婆谈一谈?女人最了解女人……」
「不用了不用了,要是让你家那口子知道我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搞不定,大概到我头发白了,每一次她见到我都要拿出来取笑一番。我先跟你说了,现在我假日是不加班的,你别把新软体上市的时间逼得太紧,我可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声不吭的任由你茶毒。」
「这怎么可以?!时间就是金钱……」
「金钱买不到时间。」黎曙天很具哲学意味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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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这给你。」
「是什么?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
「DVD。」
「你又弄来什么恐怖片要吓我啦?还真是一点都不死心。」
「唉,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生。随便什么地方跑出来的怪物都吓不到你;屋里有什么恶心的小动物,你眼也不眨,打死了事,害我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黎曙天开玩笑的抱怨。
「会有让你表现的机会的。我昨天在院子里扫落叶的时候隐约看到一条会动的绳子游进草丛里,但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一时没看清楚是雨伞节还是珊瑚蛇……」
「你又在吓唬我了。这里又不是南美洲,那来的珊瑚蛇?」
「你挺有研究的嘛!我有看到几条蚯蚓倒是真的,蚯蚓你不怕吧?」
「我所有的弱点也就只有那一样,偏偏让你晓得了,每一回都要拿来取笑我。」
「这要怪谁?是谁故意拿连自己都怕得要命的东西来吓我?这叫自作自受,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先看看我带来的DVD。」
方为若打开盒子。「候麦的春夏秋冬四部曲!这个不大好找吧?」
「我拜托法国的朋友帮我寄来的。」
「谢谢,我很喜欢。」
「吃过饭我陪你看。」
「拿你的鼾声当配乐?谢了,我可不敢这样虐待你。」方为若知道他不喜欢看文艺片。看「铁达尼号」的时候,他会一边评论:烟冒的方向对不对?人在冰冷的海水中可以存活多久?看「似曾相识」时,他的疑问变成:那只手表到底哪里来的?天啊!
「那我们下午骑机车出去兜风?今天没什么太阳,天气凉爽,又没有下雨,最适合兜风了。」他兴致勃勃的说着。
「好啊!」面对一张明朗的笑脸,任何反对的答案都无法在她脑海中存活,不管他的提议是什么。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是一个职业伴游,而且还是非常杰出又尽职的一个,自然非常擅长安排娱乐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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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他那部重型机车说不上是什么香车,也很有点年纪,更不是什么哈雷或BMW之类昂贵的名车,但是保养得很好。
「我的车子很美吧?」他得意的炫耀着,把一顶粉红色的安全帽拿给她。
方为若伸手接了过来。「擦得很干净,闪闪发亮。」她把安全帽子戴上,笨拙的扣着带子。
「当然啦,」黎曙天轻轻抓下她的手,帮她把带子扣好,「对于我喜欢的,我一定会把它照顾得很好。上车啊,我猜你从来没坐过机车,要抱紧一点,免得摔下来。」
方为若有点犹豫,只是把手松松的搁在他腰上;车子一发动,虽然开始时速度很慢,她却渐渐的愈抓愈紧,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紧贴在他背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出了城市,速度愈来愈快,她的视线中是一片湛蓝的海洋。远远的,看见一艘白色的船贴在海洋的边缘,一动也不动,像是风景明信片。公路旁的野草在疾风中弯下腰,然后像是凝固了。他的车似乎要载着两人前往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