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烟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她又不能跟着小娇儿叫他小疯子,只好省略,「你要把他带去哪里?」
「带去爷的房间,难不成让爷在这里受罪?」狄听风铁了心不给她好脸色,继续往外走。
「我……」
木烟萝放心不下狄凤辰,只好跟着狄听风走向一间豪华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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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狄凤辰仍然沉沉的昏睡着,他的脸色时白时红,身子一会儿冰冷,一会火烫,真是应了情咒对无情人「水深火热」的诅咒。
主动要求照顾他的木烟萝睁着疲累的眼睛,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虽然对他的痛苦没有帮助,但是她起码可以为他擦汗、盖被,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湿绢湿润他无血色的干燥嘴唇。
至于何时堕入过去的恶梦,她也不知道,恍惚中似乎听见远方代表天亮的鸡鸣,鼻子间闻到的却是地鬼门潮湿的空气……
透过朦胧的白纱布帘,她看到那个穿着一身火红的黑沁雪,正瞇着丹凤眼努力看向布帘后面。
「我花了上万两金子才来到这里,你好歹也让我见一面。」黑沁雪傲气逼人,一点儿也不在乎身处江湖传言神秘诡异的地鬼门内。
阿牛厉声道:「木妖岂是妳想见就能见的?」
「我只是很好奇,并且想确定你是否真能帮我完成心愿。」黑沁雪大方的转身坐入舒适的椅子中,从怀里掏出一袋蜜饯来吃,边吃边问:「你果然如传言般可以不凭借任何东西就给人下咒?是天生的吗?还是地鬼门用来唬人的?」
「信不信由妳!」阿牛道。
木烟萝只是端坐在白帘后,脸上戴着让人看不出表情的人皮面具,此时的她不是她自己,是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空有一双可以伤害别人的利爪,却被人控制着,无喜无悲,看不到希望,每天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地鬼门门主的一句话,她就要去伤害任何人,即使那些人她从未见过。
「不信的话,我就不会来了,我可是打听了好久,透过很多人打点才找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不会放弃。」
「妳要给谁下咒,有什么要求妳就说吧!」
黑沁雪爱恨交织的道:「就是一个让我爱得很深,得不到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的臭男人!越是得不到,我就越是要得到,我要让他心甘情愿的爱我一辈子!」
「心甘情愿?那妳不该到这里来。」
阿牛嘲讽的大笑。
「我做不到,鼎鼎大名的木妖应该可以,我听说有一种咒术叫作情咒──」
阿牛一顿,看着木烟萝执起笔,依照她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的字念着:「妳是说给对方下咒,让他见不到妳时病痛交加,见妳一面就病情好转,只有爱上妳才能解咒的情咒?」
「果然有这种咒术!我的金子看来没有白花。」
「这种咒术属于最高级的咒术,给对方的折磨很大,动辄有性命之忧,而且永远无法可解,连我也解不开,妳真的要用在那个人身上吗?」阿牛又念着。
「连你也不能解?」她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道:「赌了!只要他肯乖乖的爱上我不就没事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他爱上我,不计任何代价!」
「他会受很大的痛苦。」阿牛照着念。
「我顾不了这么多!谁教他不肯爱上我,见了我爱理不理,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妳甘心让他受折磨?」阿牛没看木烟萝的指示,自顾自的讽刺道:「妳真的爱那个男人吗?」
「你不用管!」她冷下脸来,拿出一宫之主的架式,「你不必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只要告诉我,我的金子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妳的身子受得住吗?」阿牛低声对木烟萝道。
木烟萝毫不犹豫的点头。
江湖中人都知道地鬼门的煞星能用咒术害人,是全江湖的一大威胁,只要银两够就可以请木妖对指定的人施咒术,却不知每次施用咒术的代价是她的生命;每施一次咒,她的生命力就减少一些,会大病一场。施的咒术越高级、难度越大,她的生命流失得也越快。
而她早就不在乎,只想早日归去。
阿牛道:「妳只要报上他的生辰八字即可。」
「在这里。」黑沁雪把一张白纸条放到桌上,「这样就可以施咒了吗?」
「木妖的能耐,不容妳怀疑。」
「好,我就信你一次!临走之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看在我的金子的份上。」
「我……」
阿牛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木烟萝就拉拉他的衣袖,点了点头。
「好吧。」
阿牛虽然迷惑不解,还是上前把布帘拉起。
「木妖果然是木妖。」
她细细的看着面前青白诡异的丑脸,受不了的皱眉。这种脸实在没有记住的必要,她看久了只会心里发毛。
「本宫主要走了,记住你答应的事情。万一有个闪失,我不管你是什么妖,总之连同地鬼门都会被我灭了!」临走时,她撂下狠话。
门关上,剩下的只有静坐的木烟萝和脸上丑陋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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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睡着了吗?」狄听风不解的望了一眼趴在床沿的木烟萝,绕过她小心翼翼的把刚醒的狄凤辰扶了起来。
狄凤辰虚弱的喘气,克服了刚起身的晕眩,向木烟萝瞧去。
她闭着眼,呼吸均匀,只不过那长长的睫毛下,一滴滴的眼泪静静的落下。
「嗯,她在作梦。」狄凤辰只看一眼就下了结论,不愿深思内心深处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什么。
「让她睡在这里没关系吗?」狄听风端上千年参茶。
狄凤辰摇头拒绝,露出厌恶的神色,「我讨厌那股味道,你给我拿远一点。」
「可是爷你的身子……」
「黑沁雪带来的冰菡萏叶为什么不用?」
「我以为爷不会要。」
狄听风跟了狄凤辰十几年,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那冰菡萏叶既是仇人之物,他早就叫小娇儿拿去扔了。
「不用岂不浪费?冰菡萏叶生在冰雪严寒之地,还必须是不结冰的湖水,一百年也不见得有这种机会得到,除了我,也只有黑曜宫和『他』才有本事弄到,我用黑沁雪给的补品养精蓄锐以便对付她自己,岂不更妙?」
「黑沁雪有那么笨吗?」
狄凤辰淡淡一笑,「女人和男人不同,人们永远也猜不透女人。」
狄听风看着他莫测高深的脸,倒认为他爷这般的男人比女人还难了解。待会儿得乘机出去,赶紧找小娇儿把冰菡萏叶找回来,希望不是丢进水井里才好!
「小风儿,咱们山庄的戒备到底如何?」
狄听风连忙答道:「若非爷事先吩咐放黑沁雪进来,她主仆三人一进入即会被射杀,属下暗中数了数,若不是按爷的吩咐,她们一路上足以死上四十九次。」
狄凤辰微笑,很满意的喝茶,「那么今后不要让她们再有机会进来,我其实很讨厌她们。」
狄听风喃喃的道:「就是因为爷这次有意放过她们,小娇儿怨属下保护不力,害爷病痛复发,到现在还给属下白眼看。」
「是吗?小娇儿就是贴心。」狄凤辰笑瞇了眼,柔声的向狄听风道:「这次委屈你了,你没被黑沁雪打伤吧?」
「还好,倒是爷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放她们进来……」
「吓吓她啊!」狄凤辰朝木烟萝身上虚点一下,「女人的心是很软的。」
狄听风虽然听不懂,但也大概猜得出与解咒有关,只得叹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我看爷一发病,没把别人吓着,先把我和小娇儿吓住了。爷,答应我们,以后不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狄凤辰望了狄听风面无表情的脸好一会儿,才柔声的道:「好,爷答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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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娇儿擦拭着自己的飞叶刀,边哼着歌边偷眼望向倚在床头发呆的木烟萝。
木烟萝是在熟睡时被仆人带回木园的,自从她醒来后就一直满腹心事的坐着,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不知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小娇儿,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
小娇儿吓了一跳,「我从没想过这么艰深的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妳问别人吧!」
「人活在世上,为什么命都不一样呢?妳自小被庄主捡到,不管刮风下雨都有人为妳遮挡,而我呢?为什么我想过一点自由的日子都像在作梦?」
「妳……还好吧?妳说的话我听不太懂呢!啊!妳去跟我家爷聊聊吧,他是江湖第一聪明人,很多人有事情都找他呢!」
木烟萝笑了,「妳家的爷是妳的神仙嘛!小娇儿,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现在有难,我就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以报答他的恩情好不好?」
「妳喜欢爷?」
「妳想到哪里去了?」她只是想赎罪而已。
「我家爷很美,第一美男子啊!」
小娇儿一听她否认,反而不服气的争辩。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配不上他啊,对不对?妳家的爷是神仙,我只是凡人嘛!我跟妳一样,对妳家爷崇拜得不得了,绝没有非分之想。」她像哄小妹妹似的温柔的说。
「咱们这里有神仙吗?咳……咳……我怎么不知道?」
带笑的声音夹杂着咳嗽从门外传来,狄凤辰在狄听风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进屋里。
「庄主可好些了?」
木烟萝连忙从床上坐起来。这个庄主即使身患重病,走路还是跟鬼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爷!」小娇儿欢呼一声,「爷又有力气走路,说明身子好多了是不是?快坐下,别累着。」
「还是小娇儿贴心。」狄凤辰随意的坐下,望了眼木烟萝含笑羞红的脸,故意问道:「妳们刚才说某个人是神仙,那个人是谁啊?不会是我吧?」
他都听到了!
不擅言词的木烟萝顿时说不出话来。
小娇儿嘻嘻哈哈的道:「是烟萝姐姐说她跟小娇儿一样把爷当作神仙崇拜,绝对没有……唔!」
木烟萝闪电般的捂住小娇儿多说多错的嘴。
「烟萝是想报答庄主的救命之恩,长期服侍庄主,直到庄主痊愈。」直到……她找到解咒的方法,解了自己的罪孽。
「好啊!」狄凤辰笑了笑,「先用膳吧!昨天说要请妳,结果被人打扰了,今天非大吃一顿不可。」
狄听风一挥手,家仆陆陆续续端着饭菜上来。
「你们都坐吧!小娇儿,妳答应我要像小狗一般蹲着吃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小娇儿受不了的大叫,赶紧抢了一张凳子不放。
「妳怎么不坐?」狄凤辰望着还呆站着的木烟萝。
「烟萝服侍你用膳。」
「今天例外,妳坐下。」
例外?
「还不坐?」
狄凤辰眼神一凛,威严自然出现,习惯听人发号施令的木烟萝立刻坐好。
「以后,叫我的名字。」他加了一句,「我不要再听到庄主这两个字。」
「那我跟小娇儿同样叫爷……」
「妳想气死我吗?」他刚刚缓和的面部肌肉又紧绷起来。
「狄凤辰!狄凤辰!」她彻底投降。
看到他露出得意的微笑,刚才的不耐烦和威严似乎从未存在过,教木烟萝无语问苍天。
唉,狄凤辰有把她说要服侍他的话听进去吗?
第四章
事实证明,狄凤辰确实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至少从未当真过。
「这是菊花包子、这是是五丁包子、这是腰鼓包子、这道菜叫双燕探幽,妳看是不是像两只燕子在牡丹花上飞?还有,这是白汁鱼唇、这是酥炸脆鳝炒素鸡丁、芙蓉燕窝、蛋子肉、粉蒸排骨……」
又来了!这是每天用膳时都要上演的桥段。
「你以后不要再为我报菜名了。」木烟萝无措的挤出这一句话。
「为什么?」他的眉头不满的拧了起来,「我报的不对吗?」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过我要服侍你,可是现在反倒像是你……服侍……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是妳服侍我啊,妳没做错。」他静静的拿起一个精美的菊花包子来吃。
她瞪大眼,「我何时……不,你何时让我服侍了?」
他递给她一个五丁包子,「味道还不错,尝尝。」
她一时不察,顺手接了过来,坚持的问:「你还没给我解惑呢!」
「我啊,好几年没有服侍过别人了,老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怪闷的,妳让我服侍就是服侍我了。」他一张口,心情大好的吞掉剩下的一口包子,「嗯,天疯子的手艺又进步了,妳多少咬一口吧,不然他会拿菜刀逼妳欣赏他的手艺。」
她依言咬了口包子,无意识的咀嚼。
她总觉得他在强词夺理,那笑容有些无赖。
「所以,我喜欢报菜名,妳就得乖乖听我报;就算我想为妳端茶送水、夜晚盖被,妳也得让我服侍,因为我喜欢。」拿起手边的湿巾擦拭手指,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宣布,「我是山庄的主人,我说了算。」
「可是──」
「妳大概没到城里玩过吧?今天天气还不错,我带妳去逛街。」他没给她再争辩的机会,径自表示对这个话题的终结。
「不成!」她激动的抬起头反对,「你的身子骨这么差,不宜外出,听风和小娇儿也不会答应的。」
狄凤辰不由得一笑,但是不敢正面看他的木烟萝却没瞧见。
他笑是因为她不知道她用那低低的、温柔婉转的嗓音说出这些话来是多么没有说服力。
「到底他们是庄主还是我是庄主?」
「你是。」天知道现在承认这个让她有多么不情愿。大家都是为了他好啊!
「妳说以后都要服侍我、听我的话,是不是该说话算话?」
她无奈的点头。
「这不就结了?」
「你说我让你服侍就是对你最好的服侍是吧?」她被他弄得混乱不堪的脑袋忽然灵光一现,绕口的话脱口而出。
她说什么也得为他的身子负起一定的责任。
「我说过吗?」他扬起眉毛,一本正经的道:「我只记得妳说要服侍我这个救命恩人。服侍妳懂吗?是说妳要听我的。」
「怎么说都是你对?」
「很高兴妳明白了。」他轻轻的拍掌为她欢呼。
她望向苍白的脸上满是得意笑容的狄凤辰,像赢了她似乎就赢了全世界般的开心,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的痛起来,那痛中还微有甜意,痛他的苍白是她造成的,甜的是可以看见他这么无忧无虑的笑。
她忽然有一辈子就待在他身边的冲动,自己是个不会开心的女子,那么只要就这么看着他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