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棠玄烈正碰上麻烦。
被人抢劫三次,又损失人马……依他的个性,定不会坐视不管。
忽然,一个主意在南宫珣的脑海里形成。
她拿起搁在桌上的包袱,走向柜台问清楚她的客房是哪一间。她知道该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入幽冥堡了,但在这之前,她要先好好地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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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晓,幽冥堡厚重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薄雾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台阶上,背后挂有一把长刀,纤细的刀型与他的外表有点不搭。
大口吸进清晨的新鲜空气,韩放轩舒服地伸个懒腰、扭扭脖子。明天是他心肝宝贝儿的四岁生日,他得到市集里瞧瞧有什么好玩的可以给她当礼物。
粗犷的脸庞露出温柔的笑,他走出大门……
喝!那是什么东西啊?
一团白糊糊的物体缩在幽冥堡大门边的角落里,那好像……是个人耶!
奇怪!这附近的人不都对幽冥堡敬而远之?怎么还有人敢在幽冥堡的大门口睡觉?还是,"他"根本就已经挂了?
带着满腹的困惑与戒心,韩放轩慢慢地靠近"他"。
等他看清楚蜷缩在角落的原来是个娇小纤细的身影时,才恍然大悟到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浑身布满泥尘的女人。
"姑娘?姑娘?"他蹲在她身边,轻声唤道。
身影一动也不动。
唉!假若是个小伙子就好办了,偏偏是个姑娘家,如果他动手把她摇醒,她会不会尖叫地喊非礼啊?
可是,就任她这样睡着也不是办法。
"姑娘,醒醒。"他拍拍她的肩,然后,试图将她翻过身来,好瞧清楚她的面貌。
不看还好,这一瞧,韩放轩不禁瞪大双眼,倒抽一口气。
她的脸……实在是惨不忍睹。
一张脸,从那双仍然紧闭的眼睛以下,全布满被灼伤的痕迹。那伤显然是不久前才弄的,因为伤口上的痂还未退,有些甚至还恶化流脓,凹凸不平的脸上仅能依稀地瞧出她的五官。
韩放轩的两道浓眉纠在一块儿,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幸好,她的气息还算平稳。
从她的身形与尚称完好的额头肌肤看来,应该是个年轻姑娘。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嘤咛一声,她紧闭的眼睫缓缓抬起,涣散的美眸眨了眨,试图看清眼前的事物。
当她瞧见蹲在她身旁的韩放轩时,双眸立刻露出惊惶恐惧,一个劲儿地往后缩。
"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韩放轩见状也不敢妄动,尽量轻声细语地说,"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紧贴着身后的墙,戒慎地凝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摇头。
"你不能说话?"难道这位姑娘是个哑巴?
"我……受……伤,这里……"粗哑的声音几乎像是会刮伤人的耳朵,从她嘴里艰涩地吐出来。
韩放轩点点头表示明白,考虑了一下,接着说:"看来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伤,不如我扶你进去,让我妻子替你上药包扎。"
他方才注意到她的动作迟缓,显然是还有其他的伤处,再说,她的脸也需要处理。
她的双眼露出迟疑防卫的眼神。
"我纯粹只是好心,如果你不要就算了。"韩放轩耸耸肩。
唉!人老喽!连年轻时的那股狠劲都化得干干净净。要是在十年前,他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
"快点,我还有事要办,去不去-句话。"
很轻微地,她点了一下头。
"好,那我现在背你进去。但是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心存歪念,我只不过不愿浪费时间而已。"
说完,他径自捞起她,让她趴在他身上,将她背进堡里。
靠在他的背上,她丑陋的脸庞缓缓扭曲,明亮的眸子闪出诡异的笑意。
这人可真有趣,不知道上回在幽冥教总坛时为何没见过他。从他能擅自带陌生人进堡看来,在堡中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是。
或许,以后跟他套套交情也不错。
南宫珣望着那栋离她愈来愈近的望月居,心跳也跟着怦咚、怦咚地加快。
根据她向曾与幽冥堡有交易往来的人打听而来的消息,幽冥堡内最大的一幢屋子便是棠玄烈的住处。
她只消在"养伤"的期间不经意地透露她有消灭"狼主"的方法,到时还怕棠玄烈不见她?
这次,她绝不让他把她送走。所以,她换了个新的身份,而且不惜以如此丑陋的面貌见他。
算是报答他当初的救命之恩吧!她努力说服自己,无视于心中那小小的抗议声,抗议她抑制住满心无处发泄的情感。
眼见韩放轩的小屋已经在数步之遥,她垂下眼睑,佯装虚弱。
最后,她向心底那愈来愈大的抗议声屈服。
她暗暗自嘲道,南宫珣啊南宫珣,你的心,早已讨不回来啦!
第二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望月居内,棠玄烈对甫进门的韩放轩问道:"听说你救了一个女人进幽冥堡,是吗?"
"堡主的消息真灵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韩放轩笑道,"我的确救回一个女人,而且,我发现这个女人可能和'狼主'有关。"
"她是'狼主,的人?"棠玄烈剑眉一挑,问道。
"不,应该不是。她的喉咙受伤,无法说太多话,不过从她不大完整的只言片语听来,我猜想她曾被'狼主'俘虏。"
"她会不会是'狼主'派来的奸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他担负着整个幽冥堡的安危。
"看起来实在不大像。"韩放轩仔细想想,然后摇头,"先别说她表现在外的举止温和有礼,我想,没有哪个女人会自毁容貌,只为了要混进来吧?"
"照你这样讲,她对我们的剿灭行动或许有所助益。她现在的伤势如何?"
"身子还是有点虚弱,不过脸上的烧伤已经开始愈合,再多休息个两天就没事了。"韩放轩回答道。
那个姑娘也真奇怪,硬是坚持不肯让人检查她身上的伤势,药也是自己上。若非那些伤口真的会流血流脓,他还真怀疑它的真假呢!
"那好,等那位姑娘的伤势好一点之后,带她来见我。"棠玄烈指示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堡之主,没道理叫他去看她。
"没问题。"
"既然这样,'狼主'的事就先暂时搁下,等我们弄清楚那姑娘的底细之后再说。"接着,棠玄烈对韩放轩笑道,"我这儿没有其他的事了,等一下我想出去打猎,你要不要一起来?"
"打猎啊?当然好!"韩放轩登时显得兴致勃勃。
"那还等什么?走吧!"棠玄烈往他的肩上一拍,率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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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居左侧的一幢小屋里,南宫珣斜倚在床头,对着窗外发呆。
都好几天了,棠玄烈怎么还对她不闻不问?会不会是韩放轩没有跟他说,还是她放出的消息还不够?
这几天她每晚都得让自己脸上的妆改变一些制造她脸上的伤疤在复原的假象。可是跟韩放轩一家人住在一块儿,在她改妆时随时有被撞见的风险。
希望他快点来找她,然后给她一个单独的空间。
"大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玩?"一个童稚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她朝声音的来源一瞧,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站在门槛边,害羞地望着她。
南宫珣点头,拍拍床边的位置,然后拿起放在枕边的面纱戴上,她担心自己的脸会吓到小女孩。
小女孩倒也不怕生,移动短短的双腿,费力地爬上床榻。等到好不容易在她身边坐好,才抬头对她一笑。
"我叫韩黎。"小女孩向她自我介绍道,"你是爹救回来的客人,对不对?"
南宫珣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孩子可爱得紧,哪有客人是被"救回来"的?不过,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是被她爹救回来,也算是他们家的客人。
于是,她点点头。
"大姐姐,为什么你都不说话?"韩黎不解地问道。
南宫珣摸摸自己的喉咙,摇摇手。
不是她太有心机,而是小孩子最容易在无意间泄了底,所以她不得不连她也瞒。
韩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没关系,虽然你不能说话,但是我可以跟你说。"
南宫珣伸手摸摸她的颊。
此时,她不经意瞥见窗外有两个身影走过。
其中一个,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棠玄烈。
点点的思念全都在这一刻化成浓浓的爱恋,她的一双眸子紧紧地锁住他,跟着他移动。
"那是爹耶!"小韩黎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说道,"大姐姐,你知道在爹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吗?他是我们的堡主,很厉害唷。"稚嫩的语气中满是崇拜。
南宫珣点头表示听见,但是眼睛仍然舍不得离开棠玄烈,一直到他们已经走出她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大姐姐,他们已经走了啦!我们来玩嘛!"韩黎扯着她的袖子,轻轻摇着。
南宫珣做出一个手势,问她要玩什么。
"我想玩……"韩黎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游戏大计。
南宫珣虽听着,可整颗心却系在棠玄烈身上。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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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好一些了吗?"韩放轩走进屋里,正巧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缠着南宫珣玩。
南宫珣闻言抬头,对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唉!这姑娘就是不愿开口说话,以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爹,大姐姐好好喔!娘不在时,她都会陪我玩。"小韩黎看到爹爹进门,立刻张开双臂奔向他。
韩放轩一把将女儿抱起,在空中旋上一圈,然后又在她圆圆的小脸上香了香。
"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堡主想要见你,如果你身子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带你去见堡主。"韩放轩一边抱着女儿轻轻摇晃,一边对南宫珣说道。
他……他终于要见她了?南宫珣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怔忡半晌,心跳蓦地加快。
韩放轩把她的反应误以为是惶惧,于是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堡主并非什么凶神恶煞,不会对你不利。"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凶神恶煞,她也好想好想见他一面。
南宫珣走到韩放轩面前,对他轻点一下头,表示愿意跟他去。
"黎儿乖,爹带大姐姐去见堡主,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在家等,好不好?"他亲亲女儿的脸蛋,才把她放下来。
"好,可是你们要早点回来陪我玩。"小韩黎倒也乖巧,不吵不闹地让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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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后,韩放轩须着南宫珣前往望月居。
"瞧见那栋主楼没有?那就是幽冥堡的核心,也是堡主起居之所。"他热心地介绍道。
或许是想要舒缓她的紧张,韩放轩一路上说个不停,几乎把幽冥堡半年的历史都交代完毕。
不过,他却也小心地避开一些不应让外人知道的事。
南宫珣含笑听他说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益发觉得这个人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前几天韩黎无意间告诉她他叫做韩放轩。韩放轩--人称"霸王刀",曾是幽冥教中最顶尖的两大高手之一。
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放轩竟是个宠女儿宠上天的爹,而且对她这个陌生人如此友善。
"我们到了,进来吧!"站在望月居的门口,韩放轩回头对她说道。
南宫珣站在原地,迟疑地看着他。
怎么,不用通报吗?
韩放轩大概猜到她的疑虑,笑道:"我和堡主是多年老友,私底下相处时,用不上那些繁文缛节。"
喔,原来如此。南宫珣露出理解的表情。
"我跟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因为擅闯望月居而被抓去打一顿。"说罢,他便率先走人屋内。
盯着敞开的大门,南宫珣深呼吸一口气,跟着韩放轩往内走去。
穿过一个回廊之后,韩放轩在某间房间的门口轻敲一声。
"进来。"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声从房里传出,令南宫珣的心口泛起一阵轻颤。
那是曾经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声音。
韩放轩推开房门,从里头的摆饰可以看出这是一间书房。
"堡主,我把人带来了。"一进门,他就朝坐在桌案之后的棠玄烈嚷嚷道。
棠玄烈抬眼往韩放轩身后的纤细身影瞧去。
淡黄色的纱巾覆住她下半部的脸,所以他的视线往上移,对上她的眸子。
忽地,棠玄烈的身躯轻微地一震。
那是一双极为特殊的澄澈双眼,深幽的星眸里蕴藏着令人心动的灵慧,以及某种令人瞧不清的情绪。
不知怎地,那双眸子给他一股熟悉的感觉。
"姑娘,请问尊姓大名?"抛开心底恼人的骚动,棠玄烈朝南宫珣走近几步,开口问道。
南宫珣指着自己的喉咙摇摇头,然后又做出一个书写的动作。
"姑娘请自便。"棠玄烈颇有兴味地侧过身,朝书桌那边略点个头。
这姑娘似乎一点儿也不怕他。
一般人见到他,不管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会被他浑身散发的邪魅气质给骇着,惟有她例外,从她的眼中看不见任何对他的畏惧。
南宫珣走到书案后头,提笔的纤手微微发颤。
他就站在她面前……
好几次,好几次他也是这么站在她面前,但睁开双眼后,伴着她的却是一室清寂。
寻他北上的这一路上,她已经想象过无数种他们相遇时的情况,也想好一切的应对方式,可是……可是在真正见到他时,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别慌!别慌!她暗暗告诫自己。
他没有认出她,她知道。虽然她本来就不想让他发觉她的身份,但是他没认出她的这个事实,仍然让她感到难受。
罢了!她现下这个模样,恐怕连大哥、二哥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一个半年前跟她才相处数日的人?
思及此,南宫珣顿时觉得心头舒坦不少。
"姑娘,你的名字。"棠玄烈见她望着自己发呆,于是又提醒道。
南宫珣猛地回神,然后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白沄?"棠玄烈重复道,一个模糊的想法从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但他却抓不住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