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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 page 8 作者:月读

  “……”

  “我问你为什么?”希抓住了伦的衣襟,用力地想摇醒伦的沉默。

  他不懂,也不相信,他的画官,他心爱的伦,竟然会犯下了,如此血腥而大逆不道的残酷罪行……用那双,他所钟爱的手……他不相信!!

  “因为……”因为我爱你,我不要让你受到伤害…..“因为我是紫眼族的人,因为我要为我的族人报仇。”

  “你…利用我?”希的脸色苍白,生涩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是的。”不是的!不是……“我利用了你,利用了画官的身分,然后割断国王的颈,掐死了王后,然后……”

  “然后用你的身体去勾引望。”希的声音,冷得…令人心痛。

  “……是的。”伦避开了希的目光,那受创的目光。他怕自己,承受不了那目光而坦白。

  “你也想杀我吧。”就像,杀掉望那样?

  “……是的。”伦咬了咬牙,迎向希的脸,露出纳违背他心志的笑容道:

  “我想。但杀了你,我就没有机会杀其它人了。所以,对你,我选择背叛来作为报复。”

  背叛……伦的笑,伦的泪水,伦的纯真,伦的爱情,都是为了背叛我而做的?

  都是…..假的?

  希放开了伦的衣襟。他不是伦,这个人的表情是那样陌生,他的笑容是那样地冷,他不是伦,不是他的伦,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复仇者。

  对不起……希,对不起……你那充满绝望与痛楚的金绿色眼睛,看得我,心好痛。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可以扑向你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你会搂住我,柔声地对我说,别哭了伦……用你的手指拭去我的泪水…..

  可是……不能了…..你给我的幸福,我失去了。

  希转身走出审判庭。

  “本官宣布,画官伦因谋杀……”

  伦望着希走在长廊上的背影,眼中,有着无限的不舍与依恋。

  “……罪无可赦,因判死刑。”

  他听不见审判官的话,只是痴痴地望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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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欺骗?”

  “因为伦知道,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注定了死罪,就算是希,也救不了他。”

  “所以……”我稍微懂了,所以,与其让他带着救不了他那无能为力的无限心痛送着他死,不如…….不如欺骗。

  让他恨他,让他讨厌他,让他死心……心死了,然后,就不会痛。

  一直到了最后,伦还是这样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可是,伦不知道,他这样,还是很残忍啊……

  就算是恨,就算是死心绝望,就算是被背叛……

  “如果我是希,我依然爱着伦。”我说道。

  “……”哥哥他,没有笑。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我抱着那本厚重的硬皮书翻阅着,这是一本,书写着卡席尔王法之书。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找到那段关于死刑的记载。

  卡席尔的死刑,是非常仁厚而富有再教育意义。

  卡席尔的死刑犯,必须先接受”感化”,使他们充满罪恶的身心,感到忏悔,帮他们找回,对神的虔诚……

  卡席尔的死刑犯,将服五年的劳役,借着这些劳动,借着为国家奉献,他们的心得到了宁静,然后,五年期满,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坦然面对死亡……?

  ~~~~~~~~~~~~~~~~~~~~~~~~~~~~~~~

  剧烈的疼痛又将伦的意识拉回了现实,真的……好痛……从皮肉痛入了骨头,似乎连身体最深处的灵魂,也因这疼痛颤抖。

  “醒了吗?再打。”监狱官的语气,冷然不带有一丝感情。

  已满是鲜血的鞭子继续不留情地落在身上,直到他因受不了疼痛而昏过去,再因盐水淋在身上的刺痛而清醒……重复着这残酷的”感化”,一直到伦实在无力再睁开眼睛……

  还好,被判死罪的….是我……还好是我……

  “喀擦。”

  厚重的铁门关上,隔绝了一切的光。

  半昏半醒的伦被关进了这黑暗狭小的的牢房内,没有一点光线,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牢房。肉体的感化之后,是精神的感化。

  一个月的完全黑暗,将会让人学习着沉思,学习着冥想,倾听神的声音,顺便养伤。

  不过在一开始的一个礼拜,伦完全无法”沉思”,”冥想”,因为发烧而不断地昏睡,无法听见”神的声音”,连自己的呻吟声,也听不见。

  偶尔无意识地挣扎到牢房门边,用狱卒每天固定放置的水稍解那令人难耐的渴,然后继续昏睡,继续作着梦,梦中有他想念的人……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见一切,也看不见自己。

  伦抱着腿屈膝坐在冷硬的床上,他的手指交握不断地捏着,如果不这样做,真的会以为自己不见了,被那无尽地黑暗给吞噬……

  病后一身的冷汗以及伤口不断涌出的湿黏血液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味道,令人作呕的极度难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惨吧……..

  美丽的天使……希曾这样说过自己。

  美丽的天使不再美了,又脏又臭,浑身是污秽的血……

  持续的黑暗,令人不安到几近发狂。

  一天、两天、三天……伦开始学着跟自己对话。.

  “你还在想希吗?”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好想他,想见他,好想好想。”

  “去告诉希,你依然爱着他。”

  “不要,我已经….已经被判死了,我不想要他为我的死难过。”

  “你以为,你背叛了他,他就不会难过?而你,被他误解,到死都不能坦白,你就不难过?”

  “我难过……”

  “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呐,这牢房的墙又硬又冷的,用力往它撞去,虽然免不了疼痛,但应该可以死。要不然,把那个碗摔了,用碎片割自己的手……”

  “我……”

  “你不想死,活著作什么?你已经,什么都没了。”

  “我活着,我想再见到他一面。”

  “然后,你想听他的声音,想知道那天,他说要你期待你却没机会听到的那件事,对吧?”

  “嗯……”

  “省省吧!他不会来见你,你没看见那天,他那绝望透顶的眼神?他不会来看你。”

  “你走开,我不要听!”

  “你看见他那悲伤的表情没?”

  “走开!!”

  “走开?我走不开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也无法赶走我……呵呵。”

  “……”地狱……这真就是我的地狱吗……?

  太久没见到光的瞳孔刺痛得无法适应划破黑暗的光线,伦闭起眼睛往后一退,但狱卒不留情地用力扯住了他手上的链子,一个重心不稳,伦跪跌在地上。

  “伦大人,你不是很厉害?听说,你一个人就手刃了先王等三个人,面不改色啊…….你知道吗?全卡席尔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他用力扯住伦的头发,冷冷笑道:

  “当然,我们也会好好招待你的……”

  伦勉强地张开眼睛,从狱卒的眼神中,他看见了憎恨与厌恶,还有残酷。

  我的地狱…..才开始吧……

  十四

  “伦少爷……”一见到伦,安的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

  “安伯…….”隔着铁栏杆,安伸出手,握住了伦那细瘦的手腕。

  才七个月啊……好好的一个孩子,竟被折磨成这样……

  他那漂亮的长发早就被减短了,清秀的脸上苍白而无一分血色,粗糙衣服里的身子瘦得令人为之心疼。

  更令安感到痛心的,是伦手掌上那大大小小的擦伤与水泡,以及白皙的颈子与手腕上清晰可见的伤痕。他不敢想象,隐藏在衣服下的身子,又是怎么样的一般怵目。

  “伦少爷,他们……常打你吗?”

  “嗯……还,好啦……”伦微笑,令他最痛苦的,并非这些伤口所带来的疼痛,而是……那看不见的疼痛及耻辱。

  “……”以往,伦少爷的笑容是那样舒服美好的,而现在,他的笑容却叫人看得心酸……伦少爷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的,他怎么能承受那些对待呢……

  “安伯,希….殿下….不对,陛下,陛下他最近好吗?”一提起了希,伦那没啥活力的深黑色眼睛,闪过了一丝光彩。

  “嗯,陛下他率兵亲征北方的加提国,捷报不断,我想他就快回来了。”

  “嗯……”希他….又去打仗了?为什么,他不停地打仗……

  伦突然捂住嘴咳起来,不停地咳,咳到他痛苦地弯下腰闭上眼睛……

  “伦少爷!你要不要紧?”看他咳得如此厉害,安心急地道。

  “我不要紧……”才停住没几秒,他又继续咳着。

  “伦少爷……”安瞪大着眼,看着鲜血从伦的指缝间溢出,沿着那白瘦的手臂滑下。

  “你….我..我去找人……”

  “不用了,安伯……”伦用沾了血的手抓住了安的手臂,“啊……对不起….”

  他连忙放开手,为自己手上的血沾污了安的袖子而感到抱歉。

  “你吐了这么多血……”

  “我真的没事……”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本来苍白的双颊因咳嗽而染上病态的粉红色。

  “伦啊……”安发抖地摸着他那被削的又薄又短的黑发,啜泣道:

  “你这样委屈我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让我去告诉陛下,让他想办法救你……”

  “不要!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告诉他,求你……”伦死命地抓着安的手,慌张道。

  “你这样……”别说是五年,再这样下去,连五个月都活不到……

  “安伯,你知道……就算,希知道了一切,他也救不了我的,你何必,让他为难?”

  这才是,最令安感到悲哀的地方啊……

  “想见他……?”他看得出,伦眼中的渴念。

  想,为什么不想呢?我天天都想着…..可是……我不想,让希见到我现在的样子…

  “不想。对了安伯伯,行宫那花园里的玫瑰,还长得好吗?”伦转移话题问道。

  “很好……秋天开花时,我给你带一朵来。”

  “谢谢……”伦笑了。

  在卡席尔大军的围攻下,加提国的国王弃城而走,卡席尔在年轻的国王希率领下又轻易地拿下了一个国家。

  从他即位至今,不过8个月,卡席尔的版图已经扩张了好几倍,这尚不包括臣服的邦国。

  被歼灭的,被并吞的……凡不臣服于卡席尔的国家,就等着希亲率大军的到来。

  有人说,新王上任,为了立下威信,才似处征伐。也有人说,新王是为了转移对先王被害的忧伤心情,因此在军事上投入了全部。

  只有希最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发泄那被背叛的痛楚,为了遗忘背叛他的人。

  渴望借着血腥,借着杀戮来封起自己的感情,来麻痹自己的心。

  可是,他依旧想念…..疯狂地想念着他…………

  每日,每夜。

  “陛下回来了!”

  “陛下凯旋归来!”

  “在那!看到他的队伍没……”

  希……听到士兵们兴奋地叫声,伦放下了手中沉重的石块,望向众人所指的方向。

  我……看不到,看不到他。想…..想见他,我好想见希……

  他突然推开一旁监视的士兵,发狂似地往山坡下那军队奔去。

  “喂!站住!”

  “快抓住他!”

  伦不知道他的行为引起了身后的一阵骚动,他只知道拼命地跑,想要见到希的渴望已经让他忘了自己的处境。

  “啊!”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军队了,可肩膀一痛,被身后追上来的士兵一把扯住往后一拉,摔在地上,另一个士兵立刻扭住他的手。

  “放开……让我见希!我要见希!”虽然被拗住的手极痛,但他还是用力地挣扎。

  “你好大的胆子,竟想要谋杀陛下!”

  没多久,监狱官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我想见希……”

  “啪”的一声监狱官一巴掌热辣辣地甩在伦的脸颊上,恶狠狠地骂道:

  “陛下的名讳,可是你这个死囚可以叫的?”

  “我想见希……”伦的嘴角流出血来,眼泪也跟着滑落。

  “把他带回牢里。”

  “发生什么事?”不远处那工程地似乎有什么骚动,骑在马背上的希轻蹙着眉道。

  “陛下,没什么事,听说是一个犯人突然发起了疯,不过已经被监狱官带走了。”

  侍卫长恭敬地回答道。

  “嗯。”希拉起缰绳催了身下那匹黑马,继续往王宫的方向行去。

  “抬起头。”

  伦失神地望向站在他面前的监狱官。

  “你知不知道,不听话,可是要受罚的。”监狱官那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捏住伦的下巴,痛得伦几乎要掉下眼泪。

  “……”受罚?我……无所谓了,还有什么样的罚,你们没加诸在我身上过呢?我只是……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见希……”

  “住口!”监狱官冷冷道:“既然,你这张嘴这样顽劣,那我就让你闭嘴。拿来!”

  一旁的侍从地上一只碗,碗内盛着鲜红色、血一般的液体。

  “张开嘴。”

  伦瞪大眼睛,他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将要遭受到的是什么,他伸手捂住嘴,不住地往后退。

  “押住他。”

  “不……”四肢被强壮的士兵按住动弹不得,伦死命地摇头,监狱官用手掐住他的颈子,呼吸困难的伦痛苦地张大口,碗中的鲜红色的液体顺势灌入他的口中。

  “咳…咳……”好苦….好痛……

  侍卫们松开不停咳着的伦,他极端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颈,弓着身子抽搐着,喉咙如刀割般的疼痛令他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这样,你就安静了吧!”已经痛得无力挣扎的伦,不知是残余的药水还是血的红色液体从嘴角溢出,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监狱官恶意的冷笑。

  “咳……..咳……..”

  嗯,好多血……自己这残破不堪的身体内,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吐?

  伦呆呆地望着地上那一大滩红色液体,他想起了他的颜料。

  好久,好久没有作画了……伦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沾着那鲜红色的血,在地上画起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画。

  多久了?一年了吧……一年没见到他了,也许,已经没机会了。

  我……还可以活多久?我还可以,再度过一个一年吗……

  不可能吧……

  “伦少爷!”

  伦回过头,安伯来看他了。上一次他来的是什么时候?太痛苦,越来地好像越容易遗忘了…..所记得的,只剩希的一切了…..

  “伦少爷啊……”伦的神色有些茫然,然而当他撇见安手中那朵紫色的玫瑰,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答应带给你的,秋天的玫瑰。”

  伦轻轻地接过玫瑰,轻轻地仔细地抚着玫瑰的花瓣,那神情,专住地如同世界上,就只剩这一朵玫瑰了……

  “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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