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窗外也响起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跑第一个的洪盈维苦着脸地看着被其他押解犯人的同仁占住的电梯,发出震天的哀号。
「副队长,电梯不能用啊!」
接着抵达的静默手指楼梯。快速判断情况?带头往下跑。
「走,我们走楼梯,用跑的,快啊!」
一行五人速度快得吓人,抱着单双几乎像风一般地跑下楼梯,甚至还抢在被铐着的郑浩哲步出电梯之前,全员一起冲上了单家派来的救护车。
在不知多少围观的民众、媒体记者和大量同仁的面前,鸣笛扬长而去。
第十章
三个月后,单家十二刻馆。
震天的咆哮声直上云霄。
「什么叫做太快把犯人带走,什么叫不给妳有时间说:『看来你要在牢里请吃寿酒了……还有,帖子不用寄给我,我没空去!』妳以为那时候在演『赌神』吗?」
天真可爱的申敏云端着两人份餐点,还没进到单双的房里,就先听到熟悉但是刺耳的咆哮声。
三天两头来一次,还是很吓人。
她急忙站到墙边,免得被藉来问案之名,行来探病之实,不过每回都被气得大步离开的静默扫到台风尾。
都快迎接二00六年了,台风还一直来是怎样?!
果不其然,在三秒钟之后,怒气腾腾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侦十队的副队长静默。
那凶神恶煞一样的严肃女人在看到缩在墙边,和幼童没两样的申敏云,霍地停下了脚步。
「静姊,妳要走了吗?」申敏云察言观色,知道她还在火山爆发,小心翼翼地问。
静默爬梳一下头发,粗鲁地骂道:「再和单双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我的脑细胞会全部染上她的变态,从里面烂到外头。」
申敏云除了忍着笑,还是只能忍着笑。
「不留下来吃午餐吗?」她很温和地问,虽然知道静默不会随便乱发脾气,可是她不敢造次。
静默迅速摇头回绝,怒气平息一些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申敏云一眼。
「那件事,妳告诉单双了没?」
申敏云坦率地微笑。「还没有,她也才刚能够起床,本来就打算要等她能起身之后,再找一天告诉她的。」
静默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
申敏云则是捧着一个大大的餐盘,走进单双的房间。
偌大的床上有个笑折了腰的女人,拚命地捶打床铺,看着她不再像前阵子关在加护病房,死气沉沉的模样,一股淡淡的喜悦油然而生。
「小双,吃饭啰,」申敏云将床上用小桌准备好,轻声吩咐:「别笑得太用力了。」
单双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才抬起头,就看到申敏云打点东打点西的,舒展开来的眉头纠结了起来。
「怎么妳又送餐点来?我说过不用妳做这些事的。」她笑得脸红透,佯怒地道。
申敏云自豪地叉腰,气呼呼地道:「我是自愿的,我想照顾妳啊!」
之前她在加护病房,她不能接近,只能天天看着开姊拍回来的照片担心,好不容易盼她回到十二刻馆休养,她一定要亲手好好地照顾她。
看小小人儿那死也不退让的模样,单双微微一笑。
「好,妳别生气。」
听着那带点讨好的语气,申敏云咧嘴大笑,跳上床铺。
「我才不像静姊那么爱生气咧!」她娇甜地道。
一点都不像是个二十四岁的女人,而像个十岁的甜蜜宝贝。
虽然是十二月,但因为烧着壁炉,所以十分温暖,她们面对面,就在床上享用各自的餐点。
申敏云左手叉子,右手笔,一边吃饭,还一边分神注意单双的进食状况,发现她吃得频频皱眉。
她很清楚小双不爱吃这些东西,以前吃是不得已,怎么现在还吃这些咧?
「小双,医生阿姨不是说妳可以吃一些比较平常的食物了吗?」看着一大盆不甚有味道的有机生菜沙拉,再加上一盘又干又粗的切片面包,配上一杯糊糊的精力汤,她止不住好奇地问。
单双都要给她吃最好吃的,老说不美味的东西不需要放进嘴巴里啊!
单双顿了下。「我之后再吃。」
听着那隐隐别扭的声音,申敏云也搞不懂单双的想法,她只知道单双做事情总有她的理由。
她不再过问,专心地吃食物,然后在盘边的纸板上作答。
突地——
「敏云,妳在干什么?」
单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申敏云看了看手边的纸板,将它举了起来。
「我请厨师们每天用三十种不同的素材做菜,然后我一一猜测是用了哪些材料,小百说我的舌头很精,搞不好我以后可以靠品尝美食维生哟!」
好像听到令人安心的字眼,单双一瞬间没有笑,但浮现柔和的表情。
「帝百计最近常来找妳?」
申敏云拚命的点头,有一点开心,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打心底非常期待每个约定见面的日子。
单双像是安心了,又点了点头,接着表情又变了。
「妳为什么需要当美食评论家?」
申敏云又笑了,开心地道:「因为我不用再当警察了啊!我请静姊帮我办理离职了,之后我想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等我能够控制打开东西的能力后,我要四处大吃特吃,和小百到处去玩,坐云霄飞车!」
单双闻言,愣住。
「妳离职了?」
申敏云开心地猛点小小脑袋。「嗯,我辞职了!以后如果侦十队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去帮忙。」
单双无言,低下头将沙拉塞进嘴里。
许久——
「敏云,谢谢妳。」
听着那没有前因后果的突兀话语,申敏云歪了下头。
她并不知道单双为什么要道谢,但听着她如释重负的声音,肯定是发生好事了,只要单双开心,她也觉得心情好到快要飞起来了。
「小双,不客气。」她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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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六个月过去了,二00六年,六月。
刑事警察局七楼的一隅,侦十队在移除为了申敏云万一前来而使用的洛可可式古董家具后,换上较为一般的设计师精品办公家具,看起来正常了许多……只是很可惜,在万魔之王回到工作岗位之后,换汤不换药,照常为所欲为,风格不改,继续如常营业!
侦十队,白道魔宫,恶鬼的集散地,由万魔之王领军,兴风作浪,打雷下雨。
压根不是正派经营,却有一票魔物在此朝九晚五,加班拚业绩,勤奋的程度使人对它又敬又畏。
还是屡建奇功,喝开水般就能创纪录破大案,还是让人不禁怀疑自导自演的可能性。
捅出的楼子也一样成正比,刑事警察局的最高长官魏局长的胃病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最近已在考虑提早退休。
八卦媒体依旧对它情有独钟,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作风强势,软硬不吃。
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避凶趋吉,能闪多远就多远。
而身为女王的家臣……噢,不,是公家的公仆,静默依惯例在每一天的开始时,抓狂地唠叨着那位制造她可怕命运的上司……元凶。
她一点都不该相信这个女人会改邪归正!
「队长,昨天……」
有办公椅不坐,坐在办公桌上,交叉优美长腿,双手撑桌的妖艳女人,不耐烦地皱眉插话。
「悔过书就妳帮我写嘛!」
静默不厌其烦地暴跳如雷,脸色赤红如夜叉。
「妳还知道要写悔过书啊?既然知道是不对的,那妳干什么要放任豪豪去正拳击倒歹徒啊!」
吵吵闹闹,但这就是平静的、和平时没有两样的一天,懒洋洋的众人各干各的营生,对队长和副队长的争执兴趣缺缺。
反正今天要吵,明天也要吵,这一切都会照旧。
胶着的情势难以扭转,静默握拳控制火气,告诉自己就算活活气死自己,单双也不会忏悔,她得为了爱人和她自己多保重才行,否则用十条命担任侦十队的副队长也不够用。
「队长,请妳收敛一点,否则……」
「否则怎样?」单双一脸无辜地装可爱反诘。
静默倒抽了一口大气,此时,突然听见响亮的手指叩门板声,她回眸看清楚来人,旋即回头说教。
「否则妳会教坏新人啊!」看着一瞬间脸色变化万千的单双,静默心情大好,正经的语气里掺杂了一丝丝恶作剧的味道,「敏云离职了,所以我接受补员的命令,反正这些公文也都是我在处理盖章,不好意思哟,我忘了告诉妳,新成员今天报到。」
阳刚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英俊而又耀眼,英姿勃发,充满魅力,大步走了进来,立正站好,停在突然紧闭双唇的妖娆女人面前。
四目交接之时,那短短几天的相处又重现眼前,他们之间无言的眸光不断的流转着,时空仿佛又停住了。
静默笑着旁观两人之间难以形容的纠缠。
呵,不可能改变单双,至少也要公报私仇,整她一次。这么想着的静默,双手拍了几下,惊醒了一大票才来上班就昏昏欲睡的同仁。
「大家起床,我们走人啰!」
众人睡眼迷蒙,昨夜出动的重劳动,让他们还有些搞不清身在何方。
「下班了吗?」
「我们才刚上班吧?」
「没差,反正早上五点还在攻坚。」
「不好意思,我昨晚身体不适。」
「没关系,反正我们几个就够歹徒受的。」
众人随意交谈着,听静默的号令成反射动作,鱼贯步出侦十队办公室,而最后一个出去的静默也相当识相地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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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闭眼不看,或者就是内心最诚实的想法了。
看着脸色凝重,说不清在想什么的单双,男人行了举手礼。
「报告长官,我是今天来报到的帝千仞,刚结束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实习回国,未来请多多指教。」帝千仞语气严肃地道。
单双内心一动,但她似乎还找不到言语,眼睁睁地瞪着。
内心升起一抹恐惧……怕闭上眼就会醒来,发现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得偿所愿的梦。
帝千仞看着没有反应、无法反应的女人,眸光一转,温柔似水。
半晌——
「原本我打算伤好就要来见妳的。」读出女人眼中的动摇和惶惑,想起在水库分别的那天也有见过,他心一软,语气更软。
单双突地被吓醒了,回魂。
眼前人不是梦,他真的是帝千仞,在和她对话。
「那你为什么不来?」脱口而出的埋怨抖得不象话,丢人现眼极了,可是单双却更克制不住想质问的欲望。
那一天,在赶赴郑浩哲的居处之前,她在直升机上打了三通电话,其中一通就是要喻元浩再派一架直升机,带着单家的医疗人员到水库去救他。
没有死亡回报就代表他必然脱险,但是她迟迟没有等到他现身。
其实想见他不是一、两天,那股新生的欲望强大而有压迫感,使她不知该用什么脸色、什么名义去见他,于是就只能无助地等着,听到他的弟弟帝百计行事如常,猜测他应该非常安好。
但是为什么不来?
她的心悬在半空中,始终无法落地,为了他忐忑了九个月。
整整九个月。
她都有一点恨他了。
帝千仞为难地一笑,又走近了一步,见她用含痴带怨的眸光瞪着他,却没有闪躲,内心火热。
他的思念之情不会输给她,他好想见她,好想见她,痛苦到死过不知几回,然后又活过来,再度想她。
「唉,因为妳想取代我父亲的位置当署长,」他幽幽地叹息,「所以我只好赶回法国,完成实习,写完论文,取得升等的学历,昨天交出去后就搭上飞机回国,以最短的时间赶回这里,好阻止妳继续往上爬啊!」
单双被挑战却罕见未怒,仅是赤裸裸地显露疑惑。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当署长?」
帝千仞又上前一步。
他还记得当初他也是这样无意识地一步步走向她,忘记了自己的人生、职责和使命,最后笃定要为了她而活。
幸福是手中握有,不能回头而浮现的值得。
「因为妳是个不择手段,有着奇怪思考模式的女人啊!」他不由得忆起她种种的事迹,「其实妳很笨拙,为了固守一些信念,为了想保护一些人,所以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例如跳海、弄停心律调整器顺便弄坏发射器好争取时间,和侦十队划清界线……明明已侦破了一连串的大案,瘫痪了对方的手脚,还是锲而不舍地要抓到幕后的大魔头,拿自己当诱饵也在所不惜。光看妳过去的纪录,让我确定妳会为了当署长,以期能无法无天地办案而不择手段,甚至是危及妳自己的生命.妳都不会眨一下眼。在病床上那么一想过,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突然发现我不能放妳继续往上爬,继续……不好好地活着。」
又是那种割舍不下的感觉在风起云涌,单双却彻底地迷惑了。
「你是来阻止我的吗?」她疑惑地问。
帝千仞颔首。「是的,我是来阻止妳平步青云,所以请妳好好地监视我。」
为什么明明说是要来阻碍她,却更像是要保护她呢?
这个次次探到不被触及内在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让她不想和他分开呢?
分离这个念头一动,她不能自己地凝视他的侧腹。
「把上衣脱掉。」眼见为凭,单双命令着。
还以为柔情的告白能得到回报,但旋即发现会这样预期的自己太过贪婪。
奉陪到底,绝不后悔,他可没忘。
「遵命,女王。」帝千仞笑着道,完全不加抵抗,干脆地脱了上衣,露出精壮厚实、充满力量的身体。
单双定定地注视着他腰侧那刺目的粉红色伤疤。
许久——
「伤全好了吗?」她觉得好痛,那伤看起来好痛。
帝千仞感受到单双那没有防备的、泫然欲泣的声音,以及坚定不移的眸光。
「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他回答的同时,一个念头跃进脑海,「那妳呢?妳的心脏还好吗?」
单双不喜欢他担心的表情,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已经动过手术,你想看吗?有留下很长的疤哟。」
单双那为了取信他而自嘲的话语,中断在一个紧得发痛的拥抱下。
「不要这么说,请妳再多爱惜自己一点好吗?」明知自己说着激动不能自己的言语,但帝千仞再也不想辛苦维持距离了,纵情地拥紧了心爱的人儿。
他的体温,他的力量,使她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代替言语的行为诉尽了他未变的,甚至增强到她无法视若无睹的巨大爱情。
正直美好,近乎奉献的爱。
但是……
「你还喜欢我吗?何必呢?就算动了手术,我的心脏也已负荷了太久,那只是续命,并不见得能让我长命百岁啊!」单双呢喃。她必须推开这个男人,她不值得他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