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玩不赢他的。」
「赫!」
「可掬,别沉下去。」
「佳芯?!」刷地,她的脸色泛白。「妳是鬼呀!贴这么近跟我讲话,存心想吓死我?」佳芯八成忘了,她的声调向来就平板到一个不行,这么冷不防的凭空冒出来,害她差一点就散了魂。
「对不起。」
「呼!」
「我只是想跟妳说,可不可以……请妳……别碰他。」
脑门一凛,拓跋可掬心知肚明她在说什么,但就是不假思索的想装傻蒙混过去。
「别碰谁?」
「唉……」
「谁嘛?」明知欲盖弥彰,却身不由己。
这会儿,她的心仍乱成一团,没法子静下来深思,只能傻呼呼的依着本能反应,迎向好友那双了然的凝望。
佳芯会等到她远离现场后才出现,应该是有瞧见了什么吧?!
「管墨。」
果然!
「我看见他从那扇门走出来。」
「……」她无言以对,脸红到快爆了。
「然后,妳也从那扇门出来。」忧心忡忡的视线扫向她,陈佳芯轻叹。「偷偷摸摸的像个贼似的。」
看吧,歹路确实难行,她也不过才从那扇门走到这面墙的短短距离,就被人给抓包了。
「可是……这个,他……」
「虽然是一前一后,但妳的裙腰歪了,扣子漏了一颗,而他……」凝望着她的脸色从白转为酡红,善解人意的陈佳芯没再发表眼见为凭的证据。
拓跋可掬的头更晕了。
不会吧!连佳芯都跟他有一腿?
「妳跟他……」她屏息问道。
「不是我跟他,是别的女人,很多女人跟他,岂只是一腿。」翻翻白眼,陈佳芯轻敲着好友的额头。「妳以为,他看得上我这种层次的女人?」
「妳这种层次?佳芯,妳是太高估了他,还是故意贬低自己?」
「实话实说。像他那种男人,手腕太高竿了,绝不会自找麻烦去招惹玩不起游戏的女人,而我呢,谁不知道我跟白纱礼服是划上等号?没吓死人的世纪婚礼,别想打我的主意。」自嘲的耸耸肩,陈佳芯的语气平淡无波。
「管墨不够格?」
「就算他够格,聪明如他,也绝不会自找罪受。」
拓跋可掬默默的望着她。
佳芯的父母是奉行门当户对的最佳范本,没有强而有力的背景与关系,谁也别想接近陈家的女儿,就算是同学,也无一幸免;大一时,一身T恤、牛仔裤的她,几次上门找佳芯总被挡在门外,害她差一点学罗密欧爬树私会茱丽叶那一招。
直到在某个资格审核甚严的餐宴上,被兄长拗去当女伴的她,正巧遇到陈氏夫妇,五哥出众的外貌及谈笑风生的爽朗仪态令他们相当激赏,外查内访后,得知拓跋家族早年由对岸来台先落脚南台湾,称得上是雄霸一时的大地主,虽然如今家族里的成员所剩无几,但令人欣羡的祖产却一块都不曾外流过,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她的兄长拓跋斯五,是唯一的传人,无兄无弟,而妹妹嘛,绝对是泼出去的水,换句话说,往后分家产的成员数──零。
从此,只要她上门找佳芯,一路畅行无阻。
如果能亲上加亲……嘿嘿嘿,陈氏夫妇的如意算盘打得相当精准,自己也心知肚明,而陈佳芯呢,笑得苦、心更酸。
「他的事,我听多也见多了……」抬眸,她优雅的对经过的朋友绽起一丝浅笑。「跟他搅在一起,我怕妳会受伤。」
「唉。」
「答应我,别让他有机会伤到妳。」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几乎要红了眼眶。
可掬是她的同学,也是唯一交心、知心的好朋友,要她眼睁睁看着好友坠入显而易见的地狱,她办不到。
「我……」
「情欲虽然重要,却不能持续一辈子,听说,他爱尝鲜,且乐此不疲,或许妳可以留住他一天、两天、一个月,但谁知道呢?若有一天,他突然觉得妳食之无味了,那时妳怎么办?」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她的神情充满哀凄。
不只是听说而已,她曾亲眼看过管墨甩了某个总是趾高气昂的千金小姐,虽然男欢女爱是人家的事,与她无关,可要是可掬一个不小心跟他沾到了边──不过现在就算是瞎了眼的人也看得出来,可掬跟他恐怕已经不止是沾到边而已,但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视而不见,在还来得及时,拉可掬一把。
「妳对他很感冒?」
「不,其实我还满欣赏他的,但我怎么看他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甩人跟甩东西一样,非常俐落。」
「怎么俐落?」
「够冷,也够狠。」言简意赅,她不是想吓好友,仅只陈述事实。
谁能神情淡然的拒绝一个哭花了脸、嘶声号泣,几乎是要跪倒在对方脚下,只求对方能继续爱她的可怜女人?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了──管墨。
虽然,她跟那个千金大小姐向来也不怎么对盘,但那活生生、血淋淋的一幕看在她眼底,久久难忘。
「他真的做得很绝?」
「我给妳挂保证。反正,别再理他了。」
「……」
「就这一次,妳听我的吧?」
心情被压在谷底,五味杂陈的搅成一团,她望着陈佳芯,脑子茫了。
「可掬?」
「好……」
呼!
「不是我怨妳,佳芯,妳的叹气声未免也太大了吧?」想到前不久的意乱情迷,她不禁叹了又叹。
隔了半年的淡忘,他只消点燃一丝星火,她的坚持不到几分钟就屈服了,如今,要她在被他「就地正法」后立即跟他「切八段」……她不是不愿意听从佳芯的劝告,是不相信自己的决心呀。
「或许是我想得太严重了,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妳会落入他的魔掌。」
「魔掌?呵呵,没想到他竟然成魔了,好啦,妳别再瞪我,我绝对不主动去招惹他,这妳总可放心了吧?」低声苦笑,她信誓旦旦。
若管墨知道他被人眨成邪魔,不知道会不会「狂」性大发?!
「我是为妳好。」
「嗯。」还是只能一叹。
河内之夜……就当是她偶尔发作的年少轻狂之举……纵使,该死的老天爷又让她遇到了他,可是,经过方才的一番「激战」,她相信,她与他这次应该是真的划上休止符了吧?
冷不防又想到他临走时,在拉开门前的那一剎那,猛然俯身又夺走她一吻,将她吻得浑身酥麻,却什么话也没说,便大剌剌的开门走人,模样像只偷吃餍足的贼猫……唉,常走夜路的人,胆子就是比较大,哪像她呀,这么见不得光,像株出墙红杏般遮遮掩掩地循着原路攀回去,结果还被人逮个正着哩。
对管墨而言,与她的干柴烈火或许只是顿点心,图个新鲜,但对她来说、对她来说……唉,她怎会不懂佳芯想传达的意思。
郁抑着乱七八糟的纷乱情绪,她走下楼,没在第一时间看到违规停在路旁的流线凌志大车,自然也没瞥见若有所思凝望着她的那双温热眼眸。
她还在想好友的千叮万嘱。
要她不去招惹管墨?唉,佳芯会不会是想太多了?如果他真如她所言那般四处留情,情场老手的他又怎会将精力浪费在她这个生手身上?咳咳,当然,今晚纯粹是擦枪走火,就这样简单,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啦!
连退了火、心满意足的他退场走人时,一样是连个屁都没放,就这么消失在派对里,她还需要担心什么?
怕他缠上她?!
「唉……果然,佳芯对我就是有私心,还以为我真这么让人流连不舍。」自嘲之余,叹得心好酸。
她在干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自言自语?
侧靠着椅背,管墨支手托颊的等了她好久,展现他难得一见的十足耐性,就等着她抬眸跌进他的凝视中,结果──她竟然对他及体积庞大的车子视而不见,眉心深蹙的径自沿着路街走去?!这下子,他培养了半天的耐性也烟消云散了。
车门砰的一声,依旧没惊醒她。
「拓跋?」扬声唤她,心里却起了莫名的微恼。
搞什么?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却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万一他是心有不轨的匪徒,她不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她以为每个匪徒都像河内遇到的那个肉脚?
拓跋可掬没有听到他在喊她,却感受到那两道朝她射来的热力光芒,恍然抬眸,蓦然心惊。
赫!怎么是他?
「妳真慢。」
「哇!」
见她像看到鬼似的猛然变脸,管墨下意识的停住脚,然后眼神一凛,打算直接先将人逮到手再严刑拷打一番。
他倒是很好奇,何时自己成了妖魔鬼怪?
「别过来!」
闻言,他傻了眼,也有了气。
怎么,她又来了?「好,我不过去。」
拓跋可掬微微松了口气。
「妳过来!」
乍闻此言,哪管他是深情呼唤还是严声厉喝呀,满脑子紊乱且复杂的心思都还没厘出个头绪,正打算开溜时,竟见到那个吃干抹净,连个屁都没放就将她撇到一旁的人在街上等她?
我的妈呀,这个震撼威力太大了,吓得她魂儿都飞了,再想到人仍在楼上的好友不久前的殷殷嘱咐,头皮更是麻了起来。万一佳芯偏巧就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她铁定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啦!当下,不多想,她拔腿就跑。
总之,先逃回家再说。
「妳又躲我?」他难以置信的站定不动。
他不动,她跑得可快得很。听他的声音犹在耳畔,忍不住就快嘴呛回去。
「躲就躲,难不成要经过阿扁总统的命令才能躲你?」
「该死!」不假思索,他追了。
他生气了?
妈呀!她的小命不保,这下子,拓跋可掬更是拿出吃奶的力气,拚了。
「还玩?」
玩?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谁还玩得起来?
穿着双高跟鞋晃了整个晚上,脚又酸又痛,她严重怀疑脚丫子应该长好几颗水泡了,现在还得被迫跑给他追,呜……她何苦来哉呀!更何况,就算生了双飞毛腿,踩着高跟鞋根本跑不快,只要他有心,追上她是迟早的事……呜……万一被他给追上了,她会不会被他绞成人肉香肠?
「有没有搞错!你追我干么啦?」
「那就别玩呀。」
她怀疑,管墨更是一头雾水。
他干么要追她呀?全天下的女人又不是只剩下她拓跋可掬一个,令人恼怒的是,偏偏他一双长腿硬是上了发条,根本不听他使唤。
「玩?玩什么玩……欸,你眼睛没瞎,对啦,我就是在玩,你可不可以别追了?喘死我了。」跑到脚酸,她累到胡言乱语。
奇异的是,听了她的话,管墨当真停下脚步,她没立时发现,依旧没命的逃。
「我没追了。」
闻言,她疾迅的向后一扫,见那颀长的身影当真成了柱子,微吃一惊,又跑了一段距离才放慢奔势,止步。
真的假的?原来他是这么听话的人?
呼!
「还喘吗?」
「废、废话嘛。」逮到空档,她连忙双手撑腰,大口小口的换着气。
跑太急了,肺部被操得太凶,现在像是被火烤着,好干、火燥燥的难受。
「一分钟?」
呼……呼……什么一分钟?
没多余的力气说话,她楞望着他。
「让妳喘一分钟。」
然后?
那双眼,太熠熠闪耀了吧?气喘如牛的拓跋可掬狠瞪着他,想问没力气问,只捕捉到他笑眼微瞇,霎那,灵光乍现。
该不会是……
果然!
一分钟后,那株攀墙红杏,再度落入魔掌!
第五章
被追兵逮到的下场是,再一次被他大口小口给吃干抹净,彻夜未能得眠。
天亮了。
「你不回家?」接过他端来的咖啡,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见他很自然的捧起她还是很酸很痛的腿按摩……对女人而言,这男人真的很危险。
带出去很称头,在床上将妳服侍得舒舒服服,还能适时地替妳舒筋软骨,再随时奉上一杯香醇可口的热咖啡,这种男人,她原以为早就绝种了。
「用完了就赶人?」
「啊,用完了?你连最后一滴都没剩?」要夹荤带色,她也敢啦!
「看在妳面色赤红的份上,我会赶工制造,绝不让妳失望。」
「哈哈,你少尖酸刻薄了,谁用谁还不知道呢……欸,你也别笑得太快,才一个晚上,难以证明你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嘴巴应得毒辣且露骨,可还是不自觉的拉扯着覆在裸身上的薄被。「彻夜不归,待会儿会不会有人带着警察来我这里开记者会?」
「妳怕?」
「当然怕──」突然想起,她猛地顿住口,狠捶了自己脑袋一记。
该死,整个晚上跟他……呃,打肉搏战,又忘了做好防护措施,真蠢!
「怎么了?」
「你有病吗?」思绪过于集中,他问得迅速,她竟也呆呆地脱口问道。
「哈哈!」
「你还笑?我是跟你问正经的耶!」
「正经?」
「谁知道你是不是满身病,好歹问一句,就算是问心安的也好呀。」
「妳不认识我?」管墨微愕。
不是他太自大,而是真的太太太意外了,他以为早几百年前,他就已经是臭名远播了耶,加上她昨晚出席的派对里有不少八卦婆,就算她之前没听过他,之后也应该会对他的恶名昭彰有所了解才是。
「你叫管墨,搞设计,拥有一间日进斗金的设计公司,标准的『三高人』。」简单扼要,很自动撇掉好友昨天的苦口婆心,毕竟佳芯其实也没跟她讲太多,再者,她想要从他口中了解更多的他。
他等着。
她也等着。
咖啡喝完,大眼瞪小眼的两人都没再开口,见那双漾着慧黠光采的明眸不闪不躲地直视着他的眼,管墨讶然失笑。
她当真不认识他这个人!
「谁跟妳讲我的名字?」要介绍他,也不跟她说清楚一点,还得他这个当事人补充说明。
「你呀。」
「我?」
「就是你,别想赖,你把我硬拐进那个置、置物间时跟我说……」话停得太突兀,差点咬到舌头。
该死,被佳芯当场抓包,她已经很努力想遗忘掉昨天干柴烈火的每一幕了,干么还提它呀?很丢脸耶!
凝望着她尴尬又蓦然酡红的嫣然神态,管墨善心大发,不顺着竹竿去打落水狗。
「放心,我很干净。」他笑道,却又突然敛起微笑,心涌不解。
男欢女爱,他优游其中,但极少在过程中不做任何防护措施,然而遇见她之后却忘了,而且不是一次,是N次。
「那我就安心了。欸,整晚都没回家,你家的人都不会等门?」虽然没经过求证,但她信了他的轻描淡写。
「他们住花莲。」他应得很自然。
「你一个人住?」
「对。」
虽然偌大宽敞的别墅只住了他一个人,但他却不曾带女人回去,因为那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除了父母外,不允许他人擅入。
孤苦伶丁的外乡游子?那不是跟她一样?想着,拓跋可掬心底某处软化起柔柔的怜惜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