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澄很快的扫视了一遍,说:“郑清淮也要来?”
傅青明笑道:“因为阳光企划案我们和他们有些合作,所以这一次也发了请柬过去,没想到他很快便亲自覆电说一定会来。”
江景澄皱皱眉头:“这狐狸不是著名不爱干这些的吗?这从美国回来第一次出现就选江氏,他有什么花样呢?”
傅青明笑道:“据说郑清准在策划一个大的计划,大概有些地方可以合作。”
江景澄便问他:“你知道了些什么?”
他们两个就此讨论起来,我故意打个呵欠提醒他我的存在。
他果然看我一眼,便招手叫了人来:“程先生想要休息一下,麻烦给他一间休息室。”
然后对我笑道:“去歇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去叫你。”
连休息室也十分的奢华,我仍是喝红茶,侍应生给我端来一个精美的糕点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排列了十种点心,每种两个,颜色形状都极诱人,精致小巧,我明明吃了晚饭也不由得捡了来吃。
果然是美味,江景澄自然达不到这种水准。
可是一双每日可赚一百万的手能做出那种东西已经不错了,还怎么奢求?
有几个人吃过江景澄亲手做的东西?
我大约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
我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许多,直到感到有人在看着我。
睁开眼睛,果然有个人站在门口。
抱着臂,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那人长得相当俊美,虽然不如江景澄,但也算一流货色,而且虽然是在盯着我看,却眼中含笑,流露欣赏味道,倒也不会让我恼火。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便把头靠回椅子上,继续闭着眼睛。
要看随便看,看个够好了。
那人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我不动。
过一会儿,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我叫郑清淮,能交个朋友吗?”
言语中果然自信,仿佛天下人都该知道这个名字。
我的确知道,可是我照样可以装作不知道。
我睁开眼睛,十分客气的说:“郑先生吗?我是程雪米,你可以叫我小米。”
郑清淮看着我笑:“很好听的名字,但人更漂亮。”
漂亮?我瞟他一眼,这人定是向女性搭讪惯了,再无可用的形容词了,而且,这么直接,我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我比较喜欢含蓄的来往,比如在那个咖啡厅里,我虽然喜欢他,却也并不走近,只是每日看着他就已经满足。
正走神,突然发觉有热热的感觉,低头一看,郑清淮已经将手放在我的椅子背上,整个人凑近我。
未免太急了吧?
我正想要推开他,手伸出去却停住了……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拒绝,江景澄说不定正有此意。
真的,不然为什么我躲在休息室里这人正好进来呢?或者这一次我也正好是他们合作条款里的附件,江景澄为我花的钱也就赚了回来。
江景澄如此的精明厉害,自然是不肯花冤枉钱的。
何况平日他并没有想要带我出来。
我真的没什么必要矜持了,若我做的好,说不定大有好处呢。
我在心里自嘲的笑,郑清准也是著名富豪,并没有辱没我吧。
第三章
我微微侧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瞟他一眼:“郑先生不是要参加晚宴吗?”
郑清淮也是个中高手,并没有得寸进尺:“是啊,不得不来呢,真是闷,小米不觉得么?”
我笑:“当然觉得,可是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郑清淮便说:“这酒店后面是极漂亮的花园,我陪你去走走吧。”
我嗤一声笑出来,这个人果然没什么词用,花园也是漂亮,人也是漂亮,一个漂亮通用全球。
郑清准看我笑,十分得意:一边就将手滑下来顺势搂住我的腰。
我推推他:“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你还是规矩一点的好,不然明天上了什么头条,可和我无关。”
他并不肯放开我,只是调笑:“和小米一起上头条我求之不得,最好是纽约时报,那才精彩。”
咦,这个人说话倒有点意思。
想必是天生的花花公子材料,看他手势如此纯熟,想必修炼多年。
江景澄帮我选的人倒还不是低三下四的。
我果然便与他往门口走。
刚走了两步,门却从外面被拉开,江景澄叫我:“小米……”
话没说完,便见到我和郑清准的亲密举动,顿了一顿,眼睛微微眯起来:“郑先生要带着我的特别助理哪里去呢?”
郑清准饶是高手也难免尴尬,忙放开我,说:“我和程先生都感觉这里闷,想出去走走。”
果然会说话,一句话点明你情我愿,谁也管不着。
不过我有点惊讶,原来我想错了?江景澄并不知情。
江景澄看我一眼,微笑道:“小米,觉得闷么?那帮我做点事情好不好?”
声音是惯常的温柔,微笑也一点没有走样。
我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向他走过去。
他轻轻揽过我,在我脸颊上亲一下:“青明正忙不过来呢,你去帮帮他的忙好吗?”
我点头,不敢看他,更不敢回头看,逃一般的出去了。
我急急的走了出去,却站在走廊里发楞。
难道真的要去找那个傅青明?
开什么玩笑?
呆子才会把这话当真。
我站在原地,倒真有些想回去看看江景澄在和郑清淮说些什么。
正在犹豫不定之际,听见有人叫我,“小米,你怎么没过去?”
是江景澄。
怎么这么快啊?
难道就和郑清淮说了两三句话就出来了?
我心中惊疑不定,勉强抬头看江景澄的脸色——他仍然是淡然的微笑,从容步伐十分优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迹象。
见我呆呆的看着他,江景澄轻轻笑起来,“小米,你真可爱。”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我可爱。
我连忙低头,有些不以为然,心中却是略略放心下来,不像刚才一样无措。
江景澄搂住我,在我耳边道:“小米,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却不清楚心里的那丝不愉快从何而来。
***
回到江宅,江景澄轻吻了一下我面颊便脱下外套进去梳洗。
我一个人坐在床沿上细细把今晚的事情想了一遍,发觉还是太诡异。按照江景澄当时的反应,我与郑清淮的见面似乎并不是他的安排,可现下他的表现,怎么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我并不指望他为我吃醋,可到底说来,眼前我还算是他的人。我和别人这样亲密,他竟连一丝不快也没有吗?
正想着,江景澄已经走了出来,笑着对我说:“怎么还坐着,快去洗个澡好好休息。”
我死死的瞪着他。
这人成天笑些什么,有那么多事值得高兴?
见我还是不动,他又走近了些,“难道小米是想要我抱你进去?”
我竟然脸红了,抓过衣服跑进浴室,果然听见他在后面低低的笑声。
我在浴室里左思右想,还是弄不懂江景澄在想些什么。
从浴室出来,江景澄正就着床头的柜灯看书,看我出来了,就拍拍身边的位置要我坐过去。
我坐在他身边,犹豫道:“我……我和郑清淮没有什么……”
竟然有些期期艾艾,我一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
听见我说的,江景澄从书本中抬头看着我,微笑道:“我知道。”
“知道?”
“嗯。”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他那时进来,还说不定我和郑清准会做些什么。
“哦。”我应了一声,突然觉得真是没意思极了。他都不急,我究竟在旁边急个什么?我出轨,金主不生气,大家高兴,这样的情况不过是多事了我。
我拉过被子盖过头,在他旁边侧身躺下。江景澄放下书,拉灭灯,抱住我睡去。
真讨厌。
我躲在被子里想。
***
这夜我睡得并不安稳,老早就听见旁边乒乒乓乓,似乎在收拾东西。等我真的有力气睁开眼,还是早上不到六点。
江景澄在床边拍拍我的脸,“小米,起床了,我们出去旅行好不好?”
我迷迷糊糊的,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精力怎么这么好,好像都不用睡觉似的。
“你啊……”我听见他叹息,然后感觉有人把我给抱了起来,换衣服,洗漱……等我真正清醒已经到了飞机上,空姐为我们拿过毯子,还特地多看了江景澄几眼。
这人到哪里都招桃花。
我揉揉眼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今天早上没大睡好吧,再多睡一会儿。”江景澄帮我拉好毯子,“等我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真是老套,我转了转眼睛。
我也不担心,最多也不过是把我卖了,我还怕什么?
***
我们的晚餐是在一艘名叫“CUNARDLINE”的邮轮上。
侍者轻轻移出座位,在我坐下后,抖开餐巾铺在我的腿上。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我点好了菜,从沙拉到甜点一共四道,江景澄点了一瓶白葡萄酒。
侍者很快把酒拿来,非常熟练的从兜中掏出酒塞起子,一手托着瓶底,用手指转动瓶子,让江景澄看清前后的标签和年份,在他点头示意后,把起子轻轻插入软木塞的中间。转动三圈,竖起起子头,随着轻轻的一声暴音,瓶塞跳出。退出起子,软木塞上只留一个仔细才能看清的小孔。侍者把起子在手指上转动一圈,“哗”地一下折起,收入兜中。然后酒瓶微倾,在我面前的酒杯中润底。
我端起酒杯,醇酒入喉,是意大利葡萄园的味道。
在这里享受美食的确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餐厅中的使者们号称:从你走进餐厅的那一个瞬间起,除了需要你自己张口咀嚼和吞咽外,侍者将为你做其他的一切。
巨大的邮轮,其实就是一座浮动在海上的五星级酒店和豪华商场。十多层的甲板橐集成天井,用无数彩灯和玻璃装饰,围聚成中央大厅。六道玻璃电梯的豪华舒适,就是旧时的王公贵族也不曾享受过。
我站在甲板上,海上傍晚的景色十分美好。
航标浮筒上,几只海豹懒懒的晒着太阳;鲸巨大的尾鳍时而在远处隐现;碧蓝的天空中翱翔着秃鹰,下面是同样碧蓝的海水;淡淡的云朵在夕阳附近被烧成火红,然后终于燃成灰烬。
我把头靠在江景澄肩上,看着这令我窒息的黄昏。
他紧紧我搂住我的腰,和我讲着他去过的地方,说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在托斯卡纳,一定要带我去看小巧纤细的维也纳——那里青青的石板路,爬上墙的蔷薇花,外墙上的圣母像,还有歌德式尖顶上停着的瞌睡的鸽子。
我想我已经被他的言语蛊惑,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出声,任他的气息包围着我。
今日许下的诺言也许永远不会有实现的一天,但是我至少还知道,这一刻是真的。
***
这几日我仿佛活在天堂。
江景澄全心陪我,连生意也不管。遇见郑清淮的那天晚上,我明明听见傅青明和他说第二天有重要会议,可现在却看他悠闲的陪在我身边,连电话都不接。
我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这样美好,每一天都有新奇。有时乘着快艇去看鲸鱼黑色的背影,有时在船上享受滑水池的乐趣。我这才发觉原来江景澄也是一个玩乐的高手,知道的花样并不逊于我。
今天邮轮用最慢的速度小心翼翼的蹭进海湾,前面就是著名的哈勃德冰川。
我们靠着抚栏,看着小冰片从船体边漂过,还有眼前巨大的冰川,我想起当年的铁达尼号就是沉没在这里。
那样相爱的人都会分离,何况是眼前我们的买卖关系?
莫名的,我的心情突然黯然下来,推开江景澄,轻声说,“我想独自走走。”然后去了中厅的酒吧。
我坐在吧台上,喝了一杯又一杯,我本来酒量不大,逐渐有些神智不清。
朦胧间,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小米?”
我笑起来,可无论怎么睁大了眼睛,都看不清叫我的人的样子,“景澄……”
我不确定。
恍惚中那人把我扶了起来,带到一个房间。
过了不久有人走近我,想脱下我的外套。
我挣扎起来,大声喊叫,“我不要、我不要!”
他停在那里。
我上前扯过他的领带,正经的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想和你上床,和你做爱,一点也不想要你买我。”
那人好像笑起来,“小米,你真可爱。”
可爱?
又是可爱。
我讨厌可爱,又不是小猫小狗,什么可爱?
我心中气苦,怎么也忍不住,喃喃说:“景澄,你知道吗?我爱你。”
说完这句,我全身虚脱,倒在那人身上昏了过去。
***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窗外白浪粼粼的海面。虽然不如江宅水天如碧的绝色,可也是难得了。再转头,看见郑清淮在我眼前放大的脸。
反射性的一脚,我把他踹下了床。
他哀嚎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小米,你做什么?”
我瞪着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穿衣服。
“衣服呢?”我冷声说。
郑清淮摊摊手,指指地上。
衣服撒了一地。
果然是酒后乱性,我开始头痛。
郑清准瞧着我,突然笑了一下,“小米昨天好热情呢,还缠着说:‘我爱你’。”
我不理他,只管穿自己的衣服,又看看他光裸的身体,我开口道:“郑先生能不能去浴室暂时避一下,我这个人有视觉上的洁癖,最怕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郑清淮嘴角抽搐了一下。
估计他纵横花丛许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可他到底好风度,仍没有失态,只是问,“小米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你情我愿有什么好说的?”
“可我昨天明明听到有人说:‘景澄,你知道吗?我爱你’。”郑清淮笑得仿如狐狸。
我终于知道江景澄为什么要用“狐狸”来形容他——这正是我的软肋,是我在梦中连对自己也不愿意说出来的话。
我穿好衣服站起来,捡过地上的衣服扔到他手上,背过身等他穿好衣服。
等穿衣的“簌簌”声停歇,我回身,郑清淮已经穿戴妥当。
“你想怎样?”我问。
郑清淮继续笑,“小米宝贝,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我说:“不用想了,你去告诉江景澄吧。看他是会甩了我,还是杀了我。说不定他也爱我爱得不可就药,你这样我们刚好两情相悦,皆大欢喜。”
郑清淮不笑了,“小米,你真是特别,我想照顾你。”
我不以为意,“好吧,我特批准许了,要不要我签名盖章给你?”
郑清准哭笑不得。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眼睛跳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表情仍是那样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