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虫萧瑟,她起身走向凉亭,正在发愣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等转过身才发出小小的惊呼,在她身后的,不正是莫惜华!
“三皇兄,”她惊喜的上前三步,却被他斯文清秀脸上的深沉吓得停住脚步,经历了方才的事件,她仿彿已明白皇室里的兄弟之情有多么薄弱。
“三皇兄深夜来此不知道有何要事?”她局促地低下头,听说莫惜华的母亲是个巫女,他也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只是后来好像因为什么蛊封住了他的能力,不然他也不需要和莫苍生斗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可以问鼎太子之位了。
“我只是来看看我输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已。”莫惜华淡淡地开口,然后举起了右手,“刚好我的能力恢复了,我想看看你的心可以吗?”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自顾自的摘下右手上的封印,手慢慢地靠近莫怀宇的额头。
“不要!”她连忙闪开。自己的身分绝不能被识破,她一个人死没关系,她怕风三会因此屠杀所以知情的人。
“为什么?”莫惜华质问道:“为了让我即位,我的母亲死在我面前,我的无数部下被风三一一斩首,现在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那样的人如此甘心卖命,输给他我心服口服,但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男人会为你称臣?”
为什么?为了看她痛苦一生,莫怀宇忽然发现风三给她的理由牵强得可笑,即便这样的确给她带来了痛苦,可只是为了看一个女人痛苦,有必要放弃手中唾手可得的皇位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明白而已。”莫惜华冷漠地看着他,仿彿已经没有人间的情绪。
她抬头看向天,明亮的眼睛里尽是夜空的漆黑,“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别毁了我,因为我的命关系着太多人的安危。”
莫惜华的手慢慢凑了过来,片刻,他的脸上浮出各种表情,最后居然是报复的快感,“你居然是……风三真是自作自受。”他愉快地笑了,像是在享受着谁的痛苦,“我觉得心情好多了,真的,原来真的是一物克一物。”
他又看着呆呆的莫怀丰问:“你觉得若是我杀了你,风三会像把你当傀儡一样推我做皇帝吗?”当然不可能,莫怀宇若是死了,只怕整个莫氏都要消失在历史中。
“会吧……”她不确定的回答,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笑得更愉快了。
“有你折磨他,我觉得开心多了。”莫惜华收住唇边的笑意正要离开,却在看见迎面而来的女子时愣住了。那女子就是江诗。
“你快走,”江诗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不过眼睛里却多了点急切,“快走,即便你没有杀皇上的意思,但已经知道一切的你还是太危险了。”
因为他是莫惜华,一个曾经妄想皇位的人,风三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在莫怀宇身边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诗摇头道:“没必要了。”在江诗身后那个把玩着什么东西的男人,就是自己当日莫名其妙败北后许多漫漫长夜里的梦魇。
“炎王爷好大的雅兴,不在炎王府吃庆功宴,居然来这里找皇上叙旧,不知道这御花园的月亮是不是比炎王府的圆?”
莫惜华笑了笑,对身边忽然如潮水般出现的侍卫视而不见,反而带着挖苦地回答,“御花园的月亮的确比炎王府的圆,却还是没有凉荫院的好看。”
很快地,他得到两道冰冷的视线,隐藏在黑暗中的风三走了出来,素衣锦冠,就像是温和无害的一个人,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莫怀宇只看了一眼便脸色苍白,那是她送给云雁落的剑鞘,不晓得那个男子的命运如何。
“看来炎王爷一定下知道整座皇宫里最好看的月亮是在午门,不过无妨,本公随时可以带王爷去看。”
午门是朝廷处决犯人的地方,据说那里的月亮都像是在滴血。一旁等候的侍卫们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一拥而上就要将他五花大绑。
“慢着!”莫怀宇知道她再怎么求情也没用了,连那把短剑都唤不起他的一丝怜悯,她用那把无鞘的短剑抵住自己的咽喉,“放他走。”
全场静了下来,每个人脸色都有所下同。莫惜华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江诗则是充满不解,而风三却强忍着挫败的怒气。
“你除了哭和以死相逼外,似乎没别的手段了。”他的声音如叹息一般,居然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莫怀宇听了以后,决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口气这么奇怪?
风三先是看着莫惜华那张微笑的脸片刻,然后莞尔一笑,“若要我放了他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又是条件吗?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可以付出了,就看他要什么吧。莫怀宇点了点头。
“我要你娶妻立后!”
她猛然睁大本来就圆亮的眼睛,他还是没放弃!不过罢了,他的决定又有谁能违背呢?
莫惜华只觉得滑稽到了极点,眼睛看着正静静望着他的江诗,千言万语却仿彿无从说起,此时竟又听到了风三的第二句话,“新娘就是江诗江姑娘。”
什么……这下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他,他疯了还是傻了?莫惜华阴沉的看着风三的笑容,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在报复自己方才的嘲笑,这只狡猾狐狸!
“我会认江姑娘为义妹,这下也算门当户对了,找个吉日,皇上已经快十七了,也该有后了。”
两个女人能有什么后!莫怀宇差点咆哮出声,她回头看着江诗一脸的茫然,和莫惜华欲杀了他而后快的目光。风三这个决定害了她无妨,可不该这样故意害一个好女孩。
“你!你……”她气得要命,却碍于众多侍卫不好开口。
风三轻松地走到她面前,把短剑从她手中拿了过来与剑鞘合上,望着她还是气得发抖的俏脸问:“你选一个吧,成亲还是炎王爷去午门?”
莫惜华直视着江诗率先开口,“我去午门。”
“不!”莫怀宇打断他,然后咬着银牙看着风三说:“我娶!”
第九章
护国公嫁妹,只怕是整个京城都要轰动,何况嫁的还是当朝新皇!
皇宫内外人潮涌动,各种庆祝活动热闹非凡。莫怀宇脸色惨白的拉着新娘小手走过朝廷百宫,走过莫惜华面前,只觉得自己像是风三手中玩弄的一只小小老鼠。
凤冠霞帔,只怕是每个女子梦想的情景。只是今日,一个女子穿着它嫁的不甘愿,另外一个女人却渴望有一天能穿上它得到个幸福归宿。
走到大殿外,她仰望苍天,只见晴空万里,皇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红海,在青天和红海之间有只小小鸟儿在空中斜斜穿过。
“皇上,吉时已到。”林公公上前提醒拉着新娘发呆的新郎倌。
吉时?为什么她觉得像是死期。不情愿的莫怀宇拉着江诗的手继续向前走,长长的红毯一直铺了下去,尽头则是天地之位,皇太后和风三坐在红毯尽头两侧。她就这样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缓缓往前定,然后开始着两个女人的婚礼。
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婚礼,但她从不知道喜气的婚礼能叫人这般沮丧,余光瞥见风三一身喜气的红衣,气宇轩昂的比她这个“新郎倌”还要俊美,脸上居然还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仿彿今日举行的是他的婚礼一般。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面部表情的变化,不晓得他看出她很想杀了他没有?
“一拜高堂……”
皇太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也对,在她知道江诗的身分后,就一直绷着脸。
“夫妻交拜……”
最无辜的就是江姑娘了,白白牺牲青春陪她守寡,那日在江诗看着莫惜华的眼神中,她便明白了她的心意,现在却害她成为心爱男人的“弟妹”。
“真是天作之合……”底下的人开始说着吉祥话。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直接拉了江诗就往新房走去。
随着喧哗声渐远,她们来到了盘龙殿的寝房内。几个司礼和宫女们正忙碌摆着合欢席。
“出去!”望着这些代表了夫妻幸福美满的东西,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喝斥道:“都给我滚出去!”
司礼正要说什么,看见门外太监使了个眼色后,最终还是闭嘴的出门去了。新房中只留下莫怀宇和江诗两人。
“我很抱歉!”莫怀宇迟疑了许久开口道:“都是我连累你们……”她叹了口气走上前看着窗外,然后局促的来回踱步。
“我会多多安排你和三皇兄见面的,其他的你们不要担心。”一张俏脸已经羞红,她居然鼓励妻子出墙?“你们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反正我……”反正她没那个能力。
“皇子乃皇朝未来的储君,怎能不是皇上的骨肉?”一道温和干净的男音忽然出现在新房内,惊得莫怀宇回头一看,那个坐在桌前倒酒的不正是造成这可笑局面的罪魁祸首。
“你来做什么?”她气冲冲的走过去把酒从他手里抢过,看着他可恶的浅笑,她气恼得真想杀了他。
风三看着她幼稚的举动,脸上的浅笑微微加深,他又拿起一杯酒啜了口,悠闲的回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听说皇上在为子息苦恼,特来相助。”
他的意思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抓着酒壶震惊的坐下,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你别想动江姑娘一根寒毛,名义上她可是我的皇后!是国母!”难怪他让她娶江诗,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闻言,他的脸一下绿了,瞪着她半天没说话,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
“你……子不教,父之过。”他没头没脑的咬牙说了这么几句。
莫怀宇听了之后脸色惨白,明明是他杀了父皇,还有脸说这个!她死死地盯着他,“父皇根本没机会教我,只有你教过我,若我有什么不是,也该是你的错。”
风三看着她气得颤抖的样子,却微微笑了,“我又没否认,你的一切的确都是我教的,所以你那个三哥才说我是自作孽。”为什么她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她,只觉得他是在故意嘲笑自己,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他对景帝的死居然毫无愧疚。
红烛还是默默地流泪,她瞪着他慢吞吞喝酒的样子,转身便想离开这令她快要发疯的地方。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急躁?”风三在她踏出门前忽然淡淡的问。
急躁?莫怀宇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门上的雕花。是的,这几天她一直很急躁,为什么?是因为内心还在渴望着什么吗?渴望还能做他的新娘,所以怨恨,怨恨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梦想。
“我并没有急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有什么你可以冲着我来,但就是不准伤害别人。”想到莫惜华,她涩涩的开口,“我知道你和江姑娘……”下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她停顿一会,偷偷擦了下眼泪,“无论怎么样,你该知道三皇兄和江姑娘的感情,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们了。”
风三终于无心喝酒了,他回头无奈的看着背对自己,其实正拚命抹眼泪的傻女人,“我何时告诉你我和江诗有什么?”
“你还要骗我?”她哽咽着转过身大吼,“为什么你总是不说实话?难道江诗不是你的人,难道你每次来宫里没有私会她?”心里好难过。
他有点惊讶的看着她满脸泪水,许久后才淡淡的苦笑摇头道..“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学着相信我?”
“我要怎么相信?每次当我相信你的时候,你总会做一些让我无法继续信任你的事情,而且你从来不解释!”莫怀宇悲凄的喊着。他不解释是因为没什么必要解释吧!
“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我的命都握在你手里,我没有必要去相信你,你也没有必要在意我的信任与否,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反正她只是个傀儡而已。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表情凝视她,接着拿出一把匕首,“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忘不了过去,是吧?”
她看着匕首没有开口。那天她就把匕首丢到池塘里了,不过无时无刻派人监视着她的风三,又有什么事能够瞒得住他呢?她甚至不敢问那个美丽男人的命运。他对自己或许已经很善待了,但是她知道,他对其他人从来没有心软过。
“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妄想什么?我只是一个卑微可怜的蝼蚁,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我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无论是父皇,皇兄还是你,你们从来就不曾把我看在眼里,因为你们认为我没用,我无关紧要!所以你们的战争都该与我无关,可是我却做不到你们的冷血,我在意每一个人,所以注定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最后的希望都要失去。
莫怀宇倒在地上痛哭失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她狼狈的哭相,久久不能言语。
“我真的伤你这么重吗?”他走近眼前的泪娃娃,“其实我来这里只是……”他扶起她的瞬间,忽然颤动一下,却接着说了下去,“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来和你成亲的。”
她看着他的脸不敢置信的问。.“你是来找我的?你……你不是来找江诗的?”她松开了手,却赫然发现染满双手的鲜红。
风三手里还是握着那把匕首的剑鞘,但是匕首却已径被莫怀宇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拔了出来,刺进了他的胸口。
“我……”她已经吓呆了,她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气愤而已。她以为他想染指江诗,所以想和他一起死,好成全江诗和莫惜华,顺便也成全自己。
“别怕,”他看着胸口完全没入的匕首,苍白着脸笑了,“这是报应,我刺了你一剑,所以你现在还我了。”
“太博……一她惊慌的拉住他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连叫出了许久未叫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去……我去叫太医来!”说完便要往外冲,却被他一把给抓住。
“不要!”他抓住了她的手,“今天你不能出任何状况。”今天是皇帝的喜 日,也是整个皇朝的大喜之日,一旦出了任何差错,动摇的会是整个国家的稳定。
她看着一身红衣,胸口淌血的风三,他的脸色很不好,但是眼中的坚定却教她迈不开步伐,原来他对自己也是这么残忍,“只要对大局有利,你什么都会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