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桓眉毛跳了几下:「那个词不必加上了吧,加上朕也不承认。你到底要不要学?如果现在想走,朕绝不阻拦,如果日后后悔,再想回头朕可就要收学费了。」
果然,一听到收学费,华洛立刻跳了起来,大叫道:「学学学,你别想从我手里压榨我们山月的一分银子。」说完几步跑上前去,与轩辕桓并肩前行。
斐雨在后面跟著,将这一出闹剧尽收眼底,极度的震惊让他无法移动脚步,一把拽住正要跟上去的刘言,他低声确认:「他……他真的是山月的皇帝吗?不是混进皇宫企图行刺的刺客之类?」
刘言轻蔑的瞄了死对头一眼,哼哼冷笑道:「斐护卫,你的定力有待加强了,皇上还没怎么著,你倒成石头了。这若是有刺客前来,是你保护皇上呢!还是皇上保护你啊?」
斐雨瞬间回过神来,暗恨自己竟在无意间给了对头嘲笑的借口,都怪那个一点都不像皇帝的皇帝。山月在他手里到现在还未亡国也算是奇迹了。他很「恶毒」的想。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皇上的态度更值得深思吗?」刘言若有所思的托著自己秀美的脸庞,虽然很想反驳,但斐雨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
来到南书房,华洛惊叹的围著这个屋子跑了三圈,然后从红木书桌一直摸到架上陈列的各种古玩,一边还喃喃自语道:「天啊,这是书房吗?怎么比我们的大殿还要大啊?」
轩辕桓本来很想得意的说这是我设计建造的,旋即响起了华洛异于常人的反应,立刻打消了炫耀的想法。
「唉,原来当个穷皇帝是这么的不容易。」刘言满脸同情的看著团团转的华洛,却引来了斐雨的一声嗤笑:「算了,谁不知道谁啊,装什么善良。」
轩辕桓来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看了看内容,不由微笑著向华洛道:「你不是想当一个好皇帝吗?那么朕想先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他说完将手中的奏折递给华洛,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期待华洛能给出什么答案,想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华洛狐疑的接过奏章一看,原来是大风的「成州」境内遭受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急请轩辕桓发放银子赈灾。他面色一变,举起奏折就向轩辕桓的脸上摔去,一边涨红著脸叫道:「轩辕桓,你你你……你别欺人太甚。」
事情急转直下,轩辕桓没料到自己万分期待的竟然是这么个答案,堪堪躲过奏折攻击,见华洛发疯般的起身就要来抓自己,却被斐雨抱住无法在「行凶」,他又气又恨,大吼道:「斐雨,你干什么抱著他,还不给朕放手。」
斐雨茫然松手,还不明白自己这样的忠肝义胆为何让皇上如此不满,就见华洛一头冲进轩辕桓怀里,他也不敢上前阻止,眼睁睁看著向来优雅的主子以十分敏捷的动作抱住华洛,却忽略了两只自由的胳膊,导致脸上在瞬间就多了几道抓痕的严重后果。他不由得吓呆了,第一个想法就是:糟……糟了,明天皇上是要上朝的啊,那些拍马屁的大臣是绝不会往皇上的枪口上撞的,他们……他们只会将矛头对准我,说不定……说不定我大好的生命便会因为一个「保护皇上不力」的罪名而莫名其妙的牺牲掉。我……我也太冤了吧?我……我比窦娥还冤啊我。斐雨陷在可怕的自我想象里无法自拔,浑不知面前从山月来的皇帝已经气的浑身颤抖起来。
「你……你不要仗著自己是大国的皇帝就随便侮辱人,我们山月穷是穷,可是我们有志气,大不了我不跟你学习怎么做皇帝了,也不受你这份气。」华洛在瞬间就红了眼睛,像只被惹毛了的兔子般大声控诉。
「我……我怎么了?」饶是轩辕持再聪明绝顶,也不知这么严重的罪名是从哪里来的?侮辱?天理何在啊,自从知道一见钟情的人儿要来跟他学做皇帝,他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的开了花一样,每天下朝,就装作不经意的为他布置房间,大到古玩字画的选择,小到一个床帐一个茶杯的花样摆放。为他挑选性格温柔长相普通的宫女,好吧,他承认这是因为他的私心就怕他喜欢上哪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可是这也是为他好吧,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旦心爱的女子因自己而死,心里也不会好过不是吗?看看,他考虑的多么周到,从小到大,还没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全力以赴过。就盼著他能住的舒服舒心,最好再也不想离开。而为了皇帝的无上威严,这些工作还都要瞒著众人在地下进行,可是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人儿,先是给他扣了个荒淫无度的大帽子,如今更是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自己身上。
轩辕桓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又大声吼了一遍:「说,我怎么侮辱你了?」
华洛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怎么了?你欺负人还不让说啊?你就是侮辱我,你侮辱我的智慧。我来跟你学做皇帝,并不是说我是个傻瓜,遇到水灾怎么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要去赈灾。你竟然用这种东西考我?还说不是侮辱我吗?」
原来是为这个。轩辕持暗中松了口气,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天哪,自己当初怎么就不把招子放亮点,那么多各式各样的优秀男人女人跪著供他挑选,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又笨又难缠的小东西。他抬头望了望:苍天啊,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就因为我太聪明太睿智,你就派了个笨蛋来克我吗?
想归想,他还是耐著性子解释道:「你说这种事情谁都会办,那我问你?赈灾,要赈多少银子,难道地方上要多少就给多少吗?要派谁去赈灾,一旦派了个贪官,后果又会有多严重?还有,只赈灾就可以了吗?要如何疏通河道,避免以后再发生水灾?要如何安排流离失所的百姓?要如何计划恢复那里的繁荣?……」
轩辕桓问一句,华洛就眨巴一下眼睛,云里雾里的听轩辕桓问了一大串,不觉早已是面上发烧,他从不知道赈灾还要考虑到这么多问题:「那个……那个当然是地方上要多少就给多少,他们了解民情啊。至于贪官,哼,我们山月才没有贪官呢。疏通河道?自然是让地方官考察后亲力亲为了……」他还没说完,轩辕桓便高声叫停,好笑的看著答的起劲的小人儿,他无奈的摇头道:「这道题,你的成绩是零分。」眼看华洛又要发火,他忙道:「地方上一旦虚报帐目,你也由著他们要的给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调查怎么知道派去的官员是贪是廉?疏通河道,你不制定出基本政策,有惫懒的地方官自然躲懒。你呀,真不知这么多年是怎么做皇帝的。或许真像你说的,你们山月民风淳朴,没有这些弄虚作假的问题。否则如今哪还会是一副君民一心的景象,早已是揭杆谋反,遍地风烟了。想想你的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二十多年来,华洛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没用,但是他怎能忍受这个奢侈荒淫皇帝的批评,不悦道:「喂,你不要夹枪带棒的讽刺人,你若觉得我笨,大不了我不跟你学了,哼。」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轩辕桓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拽住了他陪笑道:「不笨不笨,看你们山月的人心忠厚就知道你治理有方了,只是在某些方面还有待加强而已,只是某些地方而已。」
华洛这才觉得脸上有了点光彩,头抬得高高的,大声道:「喂,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求我留在这里跟你学习做皇帝的啊。」
轩辕桓点头道:「是是是,是我求你留在这里学做皇帝的。」心里却道:这都什么世道啊,做老师还要求著给学生上课。
斐雨和刘言茫然看著转眼间就发生了大逆转的局势,怎么也不明白刚才还很强势的主子为何忽然间就变得低三下四起来,这么多年,别说主子有理,就是没理,也没看他给谁说过小话啊,这都怎么了?难道是刚才打雷把主子的脑袋打傻了吗?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斐雨忙试探性的近前一步,嘿嘿陪笑道:「皇……皇上,那……个你欠臣的一千两银子是否该还给臣了?」真是这样的话,这可绝对是个捞一笔的好机会啊。斐雨很大逆不道的做著美梦。
轩辕桓转过头,眼中瞬间恢复平日的冷冽:「斐雨,你傻了吗?朕何时欠过你一千两银子?再说你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是五两吧?你从哪儿弄到这许多钱?莫非是贪来的吗?」
斐雨只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道:「皇上,臣该死,臣该死,臣刚才一不小心睡著了,正说梦话呢。」做人果然不能太贪心啊,他也不过想试探一下皇上是否真的傻了而已,是,他是承认自己想从中捞一把了,但也没想到就这样祸从口出啊,贪污?皇上最恨的就是贪污了,早知道就说一百两了,呜呜呜,他不会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而被砍头吧。毕竟……毕竟说梦话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
「斐雨,你在侮辱朕的智慧吗?」果然,轩辕桓冷冷的道,立刻把斐雨吓瘫在地上,忽见那个始作俑者──山月的笨皇帝好奇的探过头来看著他欲哭无泪的脸,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个侍卫好,率真的很,不像我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板著脸孔做正人君子状,害的朕也要随他们扮稳重,好累哦。轩辕桓,如果你不喜欢他,把他送给我吧。」
轩辕桓一愣,随即感叹的想,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枉费他为眼前人儿找了那么多沉稳艺高的护卫,他却偏偏也看中一个笨蛋,细一想,斐雨也不算太死板,而且武功确实高的可怕,由他保护华洛也算适合。于是道:「既如此,斐雨,那你就跟华公子去吧。」
虽然捡回来一条小命是高兴的事,但是跟皇上的贴身护卫每月才会有五两银子可拿,其他的只有三两银子,这笔损失不是小数目啊,斐雨立刻大放悲声开始表达他对皇上的依恋,忽听华洛大大方方的道:「既然如此,轩辕桓,你就给他每个月再长五两银子的俸禄吧。」
「嗯,好。」轩辕桓爽快的答应,见到斐雨奇迹般的收声,眼里的泪光也在瞬间消失,不由得更是感叹,果然,还是笨蛋了解笨蛋,不过,自己的魅力竟然还比不上五两银子,这个斐雨也太可恶了点儿。
「轩辕桓,我们来继续学习吧,我要尽快学会做一个好皇帝,然后回山月让我的祖国变得更加强大。」华洛慷慨陈词,险些笑坏了一旁的轩辕桓,小笨蛋竟然还想著回去,真是单纯的要命。老天哪,快来救救他吧,他忍笑忍的好辛苦啊。
「那个华洛,你远道而来,先歇歇吧,晚上朕再给你接风洗尘,请上持弟寒烟作陪如何?」一下子叫他作洛洛似乎突然了些,自己还是不要太早暴露出狼子野心比较好,轩辕桓暗暗的筹划,含笑看著华洛灿烂的笑颜,一颗心更是无止境的陷了进去。
第二章
初夏和煦的风缓缓的流动著,御花园荷花池畔的小亭里,轩辕桓和华洛以及轩辕持和素寒烟四人团团围坐在一张小圆桌周围,桌上是几碟精致菜肴和一壶贡酒。
轩辕持看了看有些寒酸的桌面,皱著眉头不悦道:「皇兄,你何时变得这么吝啬?这好歹也是为华洛洗尘的宴席啊,何况还有我和寒烟作陪,连点像样东西也不端出来。」
他话音未落,桌下早被轩辕桓踢了一脚,看著华洛募然瞪大的眼睛,他连忙道:「那个持儿,看你说的,好像平日里我们有多奢侈似的,其实接风洗尘也就是个心意而已,心意到了,何必在乎这些呢?」
轩辕持这一吓可不轻,皇兄别是脑子出了毛病吧,连忙凑近细看,一边贴著轩辕桓的耳朵道:「皇兄,你不是乐傻了吧,这正是该表现的机会,你怎么弄得这么简陋,明摆著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轩辕桓叹了口气,也悄悄的道:「你懂什么?我已经被扣上一顶荒淫奢侈的帽子了,若再大摆宴席,这挥霍无度的好色皇帝称号定然是跑不了的,所以只好将就著些吧。」说完看了华洛一眼道:「想想也怪可怜的,你看这几道酒菜就让他目露馋光,唉,小国的穷皇帝确实不好当呢。」
他这一说,轩辕持也明白过来,回想自己当初也是因为太过浪费而被素寒烟限制饭菜,不由感叹的道:「看来山月的人穷日子过惯了,都变得勤俭起来,寒烟当初也是在这方面不肯认同我的做法。」
轩辕桓点头应是,眼光却粘在华洛的脸上不肯离开,奇怪啊,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稳重了?完全和白天是两个样子嘛。忽见华洛一脸关切的问素寒烟道:「寒烟,你如今可好些了吗?有没有再复发的时候?」
素寒烟微微颔首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已经复原如初了。到是皇上来到这里,可有不习惯的地方吗?」
华洛微笑道:「还好,为了山月的将来,这也是不得已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轩辕桓「啊」的一声大叫,仿若见了鬼般的直指著华洛,素寒烟回过头奇怪道:「皇上怎么了?」
轩辕桓自知失态,实在是他从未看见过华洛这样的一面,太过惊讶,此时忽见华洛趁著素寒烟转头之际,目露凶光的看著自己,忙嘿嘿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刚刚看见天上飞过去一群大雁,所以奇怪,你们继续说继续说。」
素寒烟望了望天,心道:晚上大雁不休息吗?还是说大风的雁和山月的不一样。不过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啊。当下也不放在心上,继续和华洛叙旧。
轩辕兄弟眼看著他们两人说话,都是又嫉又恨,却不敢出口,只好拿著眼前的茶慢慢喝著。忽然又听华洛轻声叹道:「怪只怪当初我无能,让你只身涉险,如今幸亏你被救了过来,若救不回,你让我后半生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没等说完,就又听见「噗」的一声,回头一看,轩辕桓已将口中的茶悉数喷在了轩辕持的衣服上。
「你又怎么了?」轩辕持起身,气急败坏的问,今晚的皇兄是怎么了?失常的令人可疑,莫非是别人假冒的不成?思及此可能性,他的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