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他们没听到轩辕桓吸口水的声音,倒是身后想起了脚步声,诧异的回过头一看,轩辕桓已经踱到了窗前,一脸的若有所思。
「皇上……皇上这回竟然坚定不移的站稳了脚跟耶。」斐雨宛如看到初生的朝阳从西边山上探出头来一样。因为太过惊异,音量就忘了控制。轩辕桓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刘言,记住,这个月斐雨的饷银,朕赏给你了。」
不等斐雨哀叫,刘言已连忙笑著谢恩,然后拉了不知死活还要争辩的对头出来,敲了一下道:「你不要命了,没发觉气氛诡异啊。这时候还想著那几两银子。
气氛确实有些不对,从认识轩辕桓以后就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华洛也微微的感觉到不安起来,扭了扭身子,还没等说话,轩辕桓已经沉声道:「洛洛,朕知道你是已经晓得太后与睿王叔从前的那些丑事了,朕可以不追究是哪个大胆的奴才告诉你的,但是你必须记住,从现在开始忘记这件事,之前你诓朕召了王叔回来,让他和母后相见,朕就当没发生过,等明日一封赏完,王叔回了岭南,我们还可以过以前的日子。好了,你刚才说你困了,现在睡吧。」他说完,看也不看华洛一眼,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华洛也站了起来,昂首道:「轩辕桓,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有几句话不吐不快,睿王和太后为什么是丑事?他们真心相对,睿王为了太后,放弃了那么多,这份感情足以感动天地,为何竟感动不了你……」话没说完,轩辕桓已刷的回过头来,强忍住的愤怒让他阴沈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骇人:「住口,洛洛,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因为是你,所以才可以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如果是别人,他早已经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机会了。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件事,你提都不要提,洛洛……不要……不要逼朕伤害你。」说完唤进斐雨道:「你今天必须要寸步不离的看著公子,不许他见外人知道吗?」说完拂袖离去。剩下华洛在那里气得跳脚,大声道:「死轩辕桓,臭轩辕桓,你个大猪头,你凭什么禁锢我的人身自由?我也是皇帝,你凭什么管我啊?」
斐雨无奈的进来,苦著脸劝道:「公子,你省省吧,皇上已经走远了。我都说了太后的事儿你管不了,慢说是你,就是那老皇爷良心发现要成全他们两个,从棺材里爬出来让皇上把太后和睿王安排在一起,皇上都不会答应的。不是我说句让你恼的话,虽然你也是皇帝,不过你是山月的皇帝,哪能跟咱们大风国的皇帝相比啊。」
「斐雨,你是不是扣了一个月的俸禄觉得无所谓,还想多扣几个月啊?」华洛恶狠狠的瞪著钱鬼护卫,真是的,正好没有出气筒,这斐雨就不知道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不说离风暴圈远一点儿,还手脚并用的拼命爬进来了。华洛很不爽的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闭紧嘴巴的斐雨,自言自语道:「哼,我就不信,轩辕桓你就是心硬如铁,我也要把它给炼化了。」
这年头说实话也有罪啊。斐雨感叹的想,本来想劝他说你别白费力气了,只是一想到白花花的饷银,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大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忽闻外面执事太监禀报道:「公子,轩辕王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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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洛此时正是不得主意的时候,一听素寒烟前来,只喜得眉开眼笑,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这不仿佛就一天上掉下来的军师吗?正要宣进来,便看见自己的护卫往门口站了站,缩了缩脖子,嗫嚅著道:「公子,皇上……皇上不让你见外人的。」
华洛一挥手道:「没关系没关系,轩辕桓那里有我呢,保管他不会怪罪你就是,那个……我的魅力你也不是没见过对不对?」
斐雨又缩了下脖子,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道:「公子,不是我说你著恼的话,今儿……今儿那神情你也看到了,真要怪罪下来,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能顾得了我啊?公子,我……我还想开开心心的多活几年,这……这皇宫里的薪饷可是最高的,我不想就这么一撒手,半文钱都赚不到了。」
华洛气得火冒三丈,大吼道:「好,好,你就赚你的银子吧,我看你带到棺材里花去。」说完横起眉毛,竖起眼睛,用一缕吊死鬼般又阴又冷的声音道:「你快把寒烟给我放进来,轩辕桓只是不让我见外人,可寒烟是我们山月的人,我和他就像内人一样,见一见轩辕桓也不能说什么了。」
斐雨转念一想,这也对,皇上大概只是不让公子见太后殿的人和睿王,人这素寒烟可是来探老乡的,总没什么害处,何苦我在这里白得罪人呢?真要是睿王走后,公子重新得宠,他又爱记恨,皇上可不会都像今天那样立场坚定,到时候等著我有穿不完的小鞋吧。想到这里,忙笑容可掬的道:「公子说的对,我到底还是糊涂。」说完向门外高喊道:「还不快请王妃进来呢,都是些木头桩子。」
门外的执事太监心道:之前是谁不让放进来的,倒变成我们是木头桩子了。只是无限委屈如何敢说,连忙打起帘子,恭送素寒烟进了房间。
「怎么这会子才让我进,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解下披风,早有宫女上前接过挂在一边的衣架上,素寒烟看向斐雨:「必是你们皇上又给了你什么任务是不是?真是的,难道我们君臣两个都不让见面了吗?无理的很。」说完与华洛相对坐下,仔细打量了打量,方松了口气,笑道:「我原本担心轩辕皇帝会给你难堪,如今看来还好,你到底和别人不一样,持儿说了,就算是他说起这件事,一顿军棍是免不了的,更何况别人呢。」
华洛屏退了左右的宫女,又让斐雨去御膳房传点心,这里支走了所有的人,方懊恼道:「别提了,虽说没让我挨板子刀子棍子之类的,可也差不多了。」说完把方才自己和轩辕桓的话都说了一遍,委屈道:「什么不一样,你听他说得,若我再强出头,指不定能把我刮了还是剁了呢。」
素寒烟微微一笑道:「别不知足,你那样说他竟能忍得住,可见他对你的心是真的。我来的路上就琢磨了,看轩辕皇帝的样子,普通法子是再也无法让他回心转意的,你以前那些招数若用在这里,只怕也是功亏一篑,你若真的想帮太后和王爷,看来不下点猛药是不行了。」
华洛忙问道:「什么猛药?快说来听听。哼哼,这件事我还真就管定了,那么情深似海的一对有情人,轩辕桓定是要生生拆散,也不怕遭报应天遣,说起来我若促成这件美事,他还该感谢我呢。」
素寒烟道:「你这话说给他听,他能信吗?我想现在没有别的法子,看轩辕皇帝不是一般的坚决,他的母后这么多年孤苦伶仃尚无法打动他呢。不过我想起上次你问我轩辕皇帝最珍惜的人是谁,如今你自然知道我的答案了,所以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只是要让皇上你受些委屈,就不知你愿意不愿意了。」
华洛迟疑的看向素寒烟,往后坐了一坐道:「怎么听你说的怪吓人的,到底什么法子,说出来听听,我可事先说明,千万别使苦肉计什么的,寒烟,你知道我的,最怕痛了。」
素寒烟哼了一声道:「还想帮人呢,一点小苦都吃不了,我说的这个法子比苦肉计还要苦,你若不肯受苦,那就等著睿王回岭南,与太后一生无缘吧。」说完站起身假装要走,忽听身后华洛哎哎喊了两声,似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好吧,苦就苦些,我认了,寒烟,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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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寒烟这才一笑道:「皇上,我觉得这个法子,你也一定想过。想那轩辕桓虽对你一往情深,珍视之极,却不明白太后与睿王的感情其实与他并无两样。无法在一起乃是一生的痛苦,我想必要他明白了这层道理,由己及人,方可能改变主意,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华洛拍手道:「正是这个,我与你想的一样,只是寒烟,要如何才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呢?」说完瞄了瞄素寒烟,露出心虚的神情来。
素寒烟一见他这表情,便知道他心中其实明白自己打算怎么做了。笑道:「皇上何必问,你不早就知道了吗?让轩辕桓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让他也经历一次离别的痛苦,他才能幡然省悟。否则像他这样的人,有你陪伴过著甜蜜滋润的日子,哪里去想太后和睿王是怎么煎熬著呢。嗯,最好能让他和你离别后就永不相见,这样他才会有更深刻的认识。」
「离别后就永不相见?」华洛看著素寒烟自信的面孔,声音几乎快要哭了出来,道:「寒烟,你不会要我和轩辕桓生离死别吧?我……我虽然想帮助太后姐姐,可是我不想牺牲自己的小命来成全他们啊,寒烟,有没有别的办法?」
素寒烟掩嘴一笑,心道皇上的白痴又来了,温言道:「皇上,我怎么敢让你一死来成全太后睿王呢?那不成了弑君吗?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告诉轩辕桓,你的实习结束了,要回山月去,从此之后永不相见。论理你来了也有好几个月了,就算回去轩辕皇帝也没有话说,这样不就成了吗?」
华洛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这个办法可行。」忽然又紧张道:「可是寒烟,如果我回到了山月,轩辕桓他很快就把我给忘了,不去接我回来怎么办?那时候岂不是鸡飞蛋打,事也没办成,我……我也……」下一句话他期期艾艾,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素寒烟故意奇道:「皇上,这有什么难的,你本就是山月皇帝,迟早要回去的,轩辕皇帝不去接你回来,你正好在山月做皇帝啊,利用在他这里学到的知识好好治理国家,这本来就是二殿下和诸位大人的初衷不是吗?皇上,我不明白你怎么还会期待轩辕桓去接你,难道说你想把皇位拱手让给别人吗?」
华洛很难为情的低下头,却不时的拿眼看看素寒烟,期期艾艾的道:「其实……其实那个华越好像更适合当……当山月的皇帝,不如……不如我让位给他吧。」说完像是生怕素寒烟误会他背叛故国似的,又急急抬起头来解释道:「寒烟,我不是有意要抛下山月的,我只是想如果我做了大风皇后,更方便为山月做贡献不是吗?你看,一份计划书就勒索了一千万两,如果……」他的声音在素寒烟的注视下渐渐低了下去,头也跟著低了下去,小声道:「好吧,我承认,与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关,我……我就是……喜欢轩辕桓,我想……想做大风的皇后。」
素寒烟好笑道:「皇上,你凭什么认为你留在大风就能做皇后呢?毕竟你是男人,男后这种事……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轩辕皇帝接受吧,若说男妃还有可能……」他话还没说完,华洛就气冲冲的抬起头道:「他敢,他想要我,必须立我做皇后,而且一个月里要有三十天陪著我。」
素寒烟睁大眼睛:「皇……皇上,一个月只有三十天吧,你全占了,那些妃子怎么办?这做皇后的第一条且必须的一条『大度』你就做不到,还想当皇后?」
华洛嘟起嘴道:「这些我都不管,反正他想要我就必须立我为后,轩辕持都只有你一个王妃,他凭什么就不能专情一点呢。可是现在问题是……」他重又低了头:「寒烟,我怕……我怕我如果一回山月,他要是见了别的美人,把我忘记了怎么办?或者说他赌气,干脆一辈子都不去接我,那又如何是好?我知道……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冷酷的人,真到了这一步,未必就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素寒烟叹了口气道:「皇上,你那次问我是做山月的皇帝好还是做大风的皇后好,我一直都没有答案,可是如今看来,皇上心中早已有了选择不是吗?不过你想帮助太后和睿王,我看舍此之外别无他法,皇上你可要想好了,若不帮忙,睿王爷明天就要走。若帮忙,你今晚须就这个问题和轩辕皇帝好好的说一说,他答应便罢,他若不答应,你就可和他大吵一场,然后假装要回山月……」一语未了,华洛已急道:「假装回山月?如果轩辕桓不拦我怎么办呢?我难道真的要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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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寒烟一摊手,无奈道:「那可不就是真的要回去了嘛,若你先服了软,太后睿王可真是一辈子都没指望了,且以后轩辕皇帝也不会对你言听计从,皇上,你可要考虑好,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输……」话音未落,忽见华洛腾的一声站起,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豪气干云道:「寒烟,你不用说了,为了太后姐姐,为了这一对感天动地的有情人,我……我赌一把就是。」
「当」的一声,拿了一盘馒头回来的斐雨被华洛一句话吓得失手将盘子跌的粉碎,馒头也洒了一地,他愕然张大了嘴巴:「公……公子,你要……你要赌什么?我可要提醒你,咱们俩打赌你可从没赢过,你赌运一向很差啊,再……再考虑考虑吧。」
华洛一挥手道:「不用考虑了,斐雨,到轩辕桓的寝宫去,我要和他摊牌。」
素寒烟也随之出来,暗道:「皇上不愧是皇上,关键时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真是潇洒。」他却不知道华洛如此坚定是因为害怕自己再过一刻钟就会退缩,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只有到没有退路的时候才能激发出自身最大的潜力。华洛就打算激发出自己的潜力,冲动的他完全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关潜力什么事,而且他有没有潜力这种东西还是两说呢。
轩辕桓此时也没有睡著,烦躁的在地上踱著步子,洛洛会不会对这件事轻易罢手,如果他不肯罢手,自己怎么办?他很清楚这小东西是他唯一的死穴,但是如果要凭他在自己心中的无上地位来做这件事的文章,那是不可能的,到时自己一定会和他闹不愉快,唉,想想就觉得头疼,天怎么还不亮,赶快亮了他封赏完睿王就打发他走也就是了。从来不信神佛的轩辕桓破天荒的祈祷起来,希望他和华洛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