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音乐声,一句又一句的唱著,是一个可爱女孩所唱、人人耳熟能详的寿险歌曲……
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天,自由自在快乐去聊天,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天,无忧无虑烦恼都不见……
真是够了!这种音乐铃声,也只有她这种生平无大志的人会用。
天天星期天?那还能赚钱吗?
他的不齿很快被愤怒取代,因为电话竟然没人接听,反而转进语音信箱?!
「宋沁妍!」他气得几乎脑充血,厌恶对语音信箱留言这个举动。
「你该死了!真的该死了!不接电话就算了,还给我关机?!我警告你,要是不马上打电话给我,别想我以后还会再接你的电话!听到没有?!」
忿恨结束通话,邵震廷开始焦急又愤怒的等候回电。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行动电话并没有任何回应,他却睡意全失,胸口剧烈起伏著。
一定又睡著了!他在心里想著,咬牙切齿骂了她十八次。
「猪猪猪!」他生气地拿起电话把它当出气筒。
「你会关机,我不会吗?」邵震廷按了关机键,决定再也不给她机会,把电话往沙发上一丢,直接进入卧房,躺进他温暖的大被子里。
翻来,又覆去。
原本舒适的床,不知怎么像是长了针,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半晌过后,他冲到客厅,再度将行动电话开机,带到房里、摆到床头。
「你最好快点打电话来,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他对行动电话威胁著,思忖著今晚不用睡了。
这时,她的话无预警地闯进他心里——
她说她被「制约」了,那他呢?
在两个月前那个台风夜之后,他是不是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不自觉地,邵震廷的思绪飞回出事的那一天晚上……
第二章
今夜,风狂雨大。
难得的十月冬台带来了强大雨势,夹带著狂风,扫得街上行人纷纷走避,招牌四处掉落。
路上车少风狂、行走困难,藉著电视萤幕的转播,能看到行人雨伞被吹得七零八落,连前进都大有问题。
一辆进口黑色房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车内悠扬放送著莫札特的古典音乐,气氛很沉静,司机专心开著车,注意前方的路况。
后座坐了个气息沉稳的男人,修长大腿上摆著手提电脑,长指不时地敲击著键盘,冷沉黑眸直视萤幕,车窗外的狂风骤雨,完全不能影响他。
「执行长,前方的路树倒了,我们得绕路,会晚一点到家。」司机尽责的告知情况。
「嗯!」一直安坐于后座的邵震廷,抬起冷峻的脸,睨了窗外一眼,随即无置可否的点了头。
从下午开始,整个台北就陷入暴风圈里,两个会议都被临时取消,因为风狂雨大,许多机关单位都已停止上班上课,他连带也多出一整个下午的休息时间。
基本上,他对员工要求很高,但不是苛求员工的老板,所以他让员工休假,但他自己却利用整个下午的时间,将接下来的行程做了整理,过得十分充实。
什么时候到家,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差别,没人等门,待在家跟在公司的感觉一样,永远都是一个人。
司机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车子朝另一条小路前进,只是开没几步路,前方就传来「砰」的一声响。
司机露出不悦的表情,暗咒了几句。有个工作狂老板,让他在台风夜仍不得不待命到七点就算了,他急著回家看老婆孩子,却又临时出了状况……
他面露愧色,只得向邵震廷点点头,后者微扬下巴当做回应,由著司机下车去处理这等小事。
擦撞而已,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大事。
司机气冲冲的下车,只见到房车前,一个全身罩在黄色雨衣下的「物体」,正辛苦地想扶起几近解体的机车。
司机先发制人,开口便骂:「你骑车不看路的吗?说冲就冲,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这句话严重激怒正低著头、用尽吃奶力气还扶不起小绵羊机车的人。她霍地抬头,眼里杀气十足——
「是谁不长眼睛啊?」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意外地从雨衣下露出真面目,开口的主人有著一双亮如星子的莹眸。
宋沁妍小手一松,好不容易离地三十公分的小绵羊,再一次与地面亲吻。她小手指著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道,不客气地瞪著同样狼狈的司机。
「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她的手以极快速度来回比划著,显示她胸中的怒气。「这叫小路!小路你懂不懂?小路就是给小车走的路,再来,就是给机车走的路,不是你这种……」
宋沁妍瞪著眼前「庞大」的豪华房车,露出鄙夷神色。
「不是你这种高级房车应该出现的地方,懂吗?」她一股脑儿把话说完,还不忘睨了车子一眼。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她的机车被这么一撞,大灯像球一样在地上滚,机车壳像玻璃般散满地,差点没被分尸,而这大车竟然只是稍稍掉了漆?!
被她一吼,司机先是忘了回应,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指著不远的路上。
「你自己看看,路树都倒了,根本过不去,要不然你以为我喜欢走小路吗?」虽然不能说是泼妇骂街,但是司机心急如焚,担心一家老小,怒火也不比她小。
小女人一看,外边大马路上路树横陈,他果真不是随便说说,显然大家都是受害者,她的怒气这才稍微消了些,决定不要计较。而且,吵架不是当务之急,姑且先不讨论对错,她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做。
「算了,我不要你赔我钱了,你先载我到医院去。」宋沁妍直接下结论。
司机脸色大变,不能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怒气霎时爆发,指著她的鼻子就吼:「敲诈啊你!什么伤都没有,去什么医院啊?」
听到这指控,宋沁妍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怒冲冲的双手插腰,一副「你好大胆子」的表情。
「谁敲诈?!你搞清楚,要不是你挤进小路,我的小绵羊会就这样挂掉?我哪一句话跟你要钱了,只不过要你载我到医院去一趟,有什么好为难的?」忘了解释要到医院的原委,她被这莫名其妙的指控气昏了头。
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吵起来。
坐在车里的邵震廷,对于司机的迟迟未归感到不满。他缓慢抬头,看见路灯下,那两人吵得正起劲。
视线不清、路灯昏暗,加上一件大雨衣,他压根儿看不清司机跟谁发生争执,而且一吵就是五分钟,让他在车上空等?
他环起手臂,看著那个「小黄人」比手划脚,万分投入的争执不休。那人个子娇小不及司机的肩膀处,居然还这么火气十足,真是勇气可佳……换句话说,也就是没脑袋。
邵震廷看了看表,心想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他决定下车结束这一场闹剧。
他打开车门,听见某个尖锐得惊人的叫嚷声——
「我不管,反正你得载我到医院去……」宋沁妍大吼,气得头顶冒烟。
邵震廷微微挑眉。原来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火气很大的女人。
「去什么医院,你快让路,我要回家了……」司机同样心急得不得了。
此时,司机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他瞪了凶巴巴的女人一眼,才接起电话。
「什么……淹水了,一楼都泡水,那小孩呢?」司机的怒气转为慌乱,表情担心不已,连一旁同样焦急的宋沁妍也感受到他的转变。
「别急,我马上就回去了,叫孩子别哭,说爸爸待会儿就回去了。」司机连忙挂了电话,看著一脸沉默的宋沁妍,仍没有移开机车的打算。
「你闹够了没?我赶著回去啊!」司机慌急的声音更加不可控制,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老板已经下了车。
「砰」的一声,车门被沉沉关上,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宋沁妍回眸,看到车内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这才皱起眉,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吵错对象。这个与自己吵了老半天的男人,并不是真正的主事者。
「喂!你还真能撑,干脆就在车子里睡上一觉,睡醒就到家了。」宋沁妍讽刺说道。真佩服这男人如此「不动如山」,竟能在车里闷那么久。
邵震廷依然不动声色,沉黝的眸扫了「小黄人」一眼,这才发现她根本不像个女人,看起来像个发育不良的女孩子。
「执行长……」司机见到主人下车,心里一惊,他竟然气到忘了执行长还在车里边等著?!
「还没解决?」邵震廷不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扫了司机一眼。
但是,司机还来不及开口,宋沁妍就等不及了——
「解决什么?还能怎么解决?车子都撞烂了。」她指著一地的「碎尸残骸」,可怜她的小绵羊真的寿终正寝了。
「拿一张名片给她,叫她让路,赔偿的事再跟秘书联络。」邵震廷仍旧看著司机,连正眼也没瞧她一眼。
宋沁妍的火气更旺了,这男人把她当路人吗?还是一只乱吠的小狗?!
「我不要赔偿,你这猪头!」冲到他的面前,她插著腰对他咆哮。
这下子,她终于唤起邵震廷的注意,他低下头,看著正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小猫,仍是不发一语。
「我不要赔偿,我要去医院。」她重申她的要求,下颚抬得更高,无奈身高硬是差人一截,连气势也差了一点。
奇怪!明明这人跟刚才的司机差不多高,但是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那么与众不同,不怒而威的面容,光用一双眼,就能让她心有忌惮。
只是,她要是这么容易退缩的话,她就不叫宋沁妍!
「看什么看?看姑娘我漂亮啊?」
眼前的小脸,大概不及他的巴掌大,黑发湿答答地黏在前额上,颊边及下颚也有几绺细发,白皙脸上尽是滴不完的水珠……
漂亮?
邵震廷微倾上身,刻意拉近两人距离,像是要仔细看清她的表情。
宋沁妍不自觉闭气,看著愈来愈放大的俊脸,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好……吓人的一张脸,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能让人暂时停止呼吸。深邃的双眼像深不可测的湖水,薄薄的唇给人压迫感。纵使如此,她还是不禁猜想,他要是肯笑一笑的话,铁定迷死一大票女人。
「你觉得你自己漂亮?」
终于,那张俊脸说话了,灼热的气息喷在因天凉而冰冷的小脸上,让宋沁妍打了个哆嗦,还附带起了鸡皮疙瘩。
她怔了怔,倏地红了脸。
「怎么?我不漂亮吗?」她音量大了些,踮起脚尖凑近了他,挑衅写在亮晶晶的眸里。
距离拉得很近,那双灿亮大眼,令他一瞬间晃荡了心神,但随即恢复正常。
「是!你真的很不漂亮。」顶多用两个字来形容她,那就是——狼狈。
轰!像是有颗炸弹在她眼前炸开,宋沁妍从来没这么糗过。
这、这、这该死的男人,撞坏她的小绵羊不打紧,还这样打击她的自信?!
四目相视,一方平静无波,一方怒气四射,她的气势明显输了一大截。
「叭叭……」
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中止两人的视线交流,邵震廷眼尾一扫,知道他们已经挡住了唯一的出路,有人抗议了。
他直起身,伸手拿出西装内袋里的名片,决定结束这一场闹剧。
「快走吧。」他将名片递到她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拿了就走人,有什么事再联络,不然事情闹大了,你接到的就不是我的名片,而是法律顾问的电话。」
这男人在恐吓她吗?
「我告诉你!我不走就是不走,除非你载我到医院去。」小手强势攀上他湿淋淋的领带。
她的坚持,让邵震廷的黑眸揉进淡淡火气,这女孩的固执真是前所未见。然而后头不停传来的喇叭声,让他决定不再僵持下去。
「小陈,载她到医院去,我坐后头的计程车回家。」邵震廷第一次主动退出战局,转头对司机说。
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更何况,眼前还是个看不太出来是「女人」还是「小人」的泼辣小猫。
司机面有难色,正思量怎么开口时,那女人又说话了——
「你载我到医院去,让司机坐车回家。」她小手插腰,露出一脸「我作主」的表情。
「我‘不会’载你到医院去。」邵震廷严正重申,再度压低身子,不是他爱以气势压人,只是这个小妮子真让人生气。
「会!你会!除非你想在这里耗一个晚上。」宋沁妍好整以暇的笑,小手还不安分地握住他方正的下颚,一副「轻薄」的模样。
这下,邵震廷的表情终于变了。
不但天气变天,连人也造反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个小女孩调戏?!
握住她手腕欲制止她令人尴尬的动作,却又惊讶发现,小女人的手腕既纤细又冰凉,却仍在这里与他勇敢僵持著。
这意外勾起他不曾有过的同情心。邵震廷翻了翻白眼。
「好,就送你到医院去。」他不自觉地望向宋沁妍的小手,她那件雨衣大概没什么遮蔽作用,手腕的衣物都湿透了。
「那最好。」宋沁妍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松了一口气。
天气真冷,要不是不想让他以为她的发抖是因为害怕,她大概会让全身细胞都抖起来,为自己取暖。
邵震廷示意司机将机车停在路边,宋沁妍则拿起机车内的背包,毫不迟疑打开车门,在司机惊诧的目光中穿著雨衣坐进车内。
邵震廷无奈摇摇头。算了,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惜他车内那套上好的皮椅就这样被糟蹋。
宋沁妍大剌剌地安坐车内,看著车外男人跟司机交代几句后才坐进来。
「马偕医院。」她语调愉快的开口,还故意甩甩手,使雨衣水珠四溅,喷上了皮椅、仪表板,连他脸上都沾了好几滴。
邵震廷睨了她一眼,知道这女人是故意找麻烦,不但把自己当司机用,还喷了他一身水。
他不发一语,踩了油门之后往前行,再度把她当空气。
大掌平稳地握住方向盘,邵震廷都快忘了上次自己开车是何时的事。
公务繁多,再加上他事业心强,不肯多浪费一分一秒,所以才会请司机帮忙开车,让他的时间不会浪费在台北拥塞的交通里。
今天倒好,他不但浪费十几分钟跟女人吵架,还当起司机来了?
「受伤了吗?」他难得主动开口,原因是他好奇,为什么她一直坚持要到医院去。
宋沁妍睨了他一眼,难掩眼中的诧异,她还以为他会一直把她当空气咧!
随意地甩甩手,正要开口时,她脸上表情突然凝住——
「噢……」宋沁妍低咒一声。
手臂上传来痛楚,她这时才发现雨衣早已撕裂,手肘更因摔倒而擦破一层皮,她刚才急著吵架根本没发现。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她发现自己手痛、脚痛,连小屁屁都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