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织锦的价值真的比不上白玉睚眦的千分之一,可是广安应该不是会用物质衡量别人的人,会有这种表情一定是另有隐情。
“你除了担心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打破沉默,广安突兀地问。
他不相信季生连交换信物这事都做得出来,却没有把该说的话一并说。
季生皱起脸,除了担心还有什么要对广安说的吗?他是要说些啥?
是他的神经过敏或是最近常听到广安讲这句话呢?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应该不是他过度敏感,最近真的很常听见广安想要他说“什么”。
问题就在于,那个“什么”,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我很笨,当然,你也知道我很笨,等等,让我说完,别打岔,我要说的是,你如果有什么事想知道,你可以问我,不要老是叫我自己想,这样对你来说并不难不是吗?所以,你可以问我的。”
有事想知道就直问,拐一大圈既费时又费脑力,季生向来讨厌想不透的事,所以,一律以最直接的方式处理。
广安一听,嘴角微微勾起。
“你要我问你吗?”广安用不是很需要这个问题答案的语气问。
“有话直说,别说那种话来证明我的笨。”季生阴了阴脸色。
笨蛋也是有自尊的,就算真的笨到和他一样的人,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对他用小人步数,只为证明他确实是笨蛋。
“季生,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吧!你想,我会想从你那边问到什么?你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问清楚的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话说太清楚没有好处。
”你会想从我这边知道什么?让我想想……”
傻愣愣的季生再度栽进思考迷宫里,广安……会问什么呢?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一定是别人不知道的秘辛之类的。
“你可以慢慢想。”转身斟了杯冷茶,广安没事人般旁观。
他只是个平凡男人,没有厚脸皮到像个女人般强要对方给予承诺,既然季生都不想说了,他也没必要逼季生说,省得搞到最后他成了强逼良家好男儿就范。
广安好贼喔!
每次都不先讲,老是要他想,他常常想半天……甚至想了八九天都还不知道答案,而且更恶劣的是,想到最后广安还很跩的不告诉他正确答案。
哼!那么……他干什么想那么用力?
说得也是,嗯!有道理。
所以……话说回来,广安到底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
怎么办?!
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啊!
“嗯……有了!治好张尚书的臭脚丫的八卦秘方?”
点子亮了一个。
“我没长臭脚丫。”
用眼神击落。
“噢!那应该不是,幸好你没长臭脚丫,说起来这种病还蛮难治的,呃!不是啦!我在说什么,那个……嗯……有了!你想知道的莫非是吴大人的爹与煮饭老太太的绯闻?”
点子又亮了一个。
“那是他家的事。”
以掌风拍熄。
“也不是啊!他们两个老人家的凄美爱情故事得花三天才讲得完说,我还以为你想知道,所以说这个不是,那么……嗯!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想知道那你哥与卓文君的秘密?”
点子再度亮了一个。
“那个是我告诉你的。”
使念力歼灭。
“咦!这是你告诉我的吗?我还以为是我去偷看来的,这也不是啊!那那那……有了!一定是这个,你想知道的事是不是和‘某人’完不完璧有关?”季生对这个答案信心满满。
“那个和我没关系。”连眼都不抬,广安冷冷地说。
“怎么会没关系?这关系可大了,人家说,‘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如果她不是烈女你不就吃大亏了吗?”
要不是身上带伤,他早就跳下床就地滚来滚去以示惊讶与愤怒。
“你以为,我想知道的是烈女不烈女?”广安露出奸险的表情。
他都打算为了得到季生而弃人伦礼教于不顾了,哪还管得上御医的贞操问题,况且这个问题也轮不到他来管。
“一股正常的男人都会想知道这个。”季生难得理直气壮。
“哦!那你把我当成不正常的好了。”广安微笑四两拨千斤。
“……”季生哑口无言。
那可恶模样分明就是来讨皮痛的,和广安说话会让他心头多生一大块瘀血。
最近除了广安有点诡异之外,季生也发现了一件非常可疑的事,那就是广安越来越会欺负他。
这一点虽然不是什么可以拿来说嘴的事,广安和他都这么大了还说欺负……可会笑掉旁人大牙。
不过,季生心里也觉得奇怪,小小捉弄是可以当好玩,可是广安他……
切!这根本不是自己太小心眼爱计较,而是……广安实在很那个,搞得他有时真想骂人。
“我觉得你越来越可恶了。”盘坐在床上,季生指着广安道。
广安深深地看了季生一眼并没有太大回应。
执起季生的手,不失温柔地握在掌心。他知道在此计划成功之日,季生必会真正属于他。
“忍耐”是门高深的武学,练着练着常会在不知不觉中破功。
见到季生一副没什么大烦恼,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别人顶住的德性,忍得快疯了的他难免会想伸手戳戳季生的脑袋看有没有可能戳出一点脑浆,可是动起手又怕伤了宝贝,真让人为难。
“你想干什么?”季生的表情很无辜。
含着笑,广安起身走到床边落坐,摩挲着季生的手拉到唇边,身体慢慢地靠近,像是即将发生些什么……
紧张、紧张、紧张!
暧昧、暧昧、暧昧!
正当那个挡不住的什么就要爆发,房门突然被一阵乱敲。
“二少爷您起身了吗?小的为您端水梳洗来了。”
要命!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煞风景的人居然挑这时出现,房里的两颗人头相离不到一寸,面临要吻不吻、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场面。
轰!红云飞上小脸,季生差点没睁着眼昏过去。
广安好看得几乎将他的眼刺瞎,嘣嘣乱跳的心也快跃出喉头弃主而去。
“你……的下……下巴……巴有……个痘……子。”季生结结巴巴地说。
“……”广安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
无厘头到极点的话一出,害得广安撇头忍了忍又没忍住,噗的一声又笑出来,换得季生羞到最后转为恨地怒瞪。
等不到房内少爷的回应,尽忠职守的小仆只好再度抡起拳头殴打木门一顿。
“二少爷,您请起身吧!天已经大亮,夫人等会要和您一同早膳。”
“坏人好事会被马踢的,我就等着看马把你踢到天边去。”
羞得快死去的季生双手捂着脸,低声咒骂外头那个不识相的笨家伙。
广安竟然在笑,要不是外头那根葱,搞不好现在他们就已经吻得死去活来,而不是像刚刚……
难得气氛那么好,太浪费了啊!
要不是广安太过笨拙的缘故,他们的机会岂会溜走,全是广安的错。
“滚出去!”胀红着脸,季生闷闷的朝广安推了一把。
万年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竟也轮到他被驱逐。
从怔愣下回神,广安很不是滋味地皱眉起身。
季生真是有胆,竟然叫他滚出去……
迈开步伐朝大门走去,身后的袖摆却被季生给拉住,于是,广安很顺应民心地转身看向似乎有话要说的季生。
瞧!还不是心软了,八成是后悔了要求他留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广安问。
要道歉就免了,本小爷只接受以身相许,广安用眼神傲慢地表示。
季生被看得很不是滋味,看什么看,别以为眼睛大就可以这样。
“窗户在那边。”季生嘟起嘴说。
“……”
好家伙!
第十二章
阳光洒落一地的金光,繁花似锦地围着石径璨烂的绽放,这使得时序未到金桂盛开季节的庭园生机蓬勃花意盎然。
“你总算回来了。”
眼看等着的人用极虚浮的脚步慢慢地拐进小径仿佛沉浸于沉思中,虽然与来人同样是血丝布满双眼,等了一夜的可怜上官仕决定用气虚的声音表达出自己强烈的不满。
“我不知道你会来。”广安摆出一贯的微笑。
一早就从美人香闺被迫由窗告退的广安心情老大不好,仅愿用眼神表明,若要登门拜访请提早预约。
“说得也是,我没先送上拜帖是我的错。”想了想,深思了一下广安不太善良的眼神,上官坦言。
“知道就好。”广安边走回房边说。
“我等了你一晚上,半夜不睡是去哪了?”闯了空门的上官跟在广安身后进门。
不管广安是去当夜贼还是混到哪个美女的香闺里,有好事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实在有那么一点无情无义。
“你说呢?”广安反问。
光用听的就知道上官满脑子装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股充满妒意的酸味啊!真是可以秤斤拿出去卖。
“心情不好啊!我是有事要问你才来的,你可别随意迁怒于我。”上官很有危机意识地说。
先说先赢,以静制动,善于察颜观色一向是他行走四方多年累积而成的小小得意之处。
“有事快说。”广安眯起眼看了上官一眼。
“还不就是上头要的那位宝贝行踪成谜的问题,我卯足了劲死追结果所有的证据都和大爷您府上有关呐!好兄弟,你不觉得要给我个交待吗?”上官仕气定神闲地摇着羽扇。
他没有和广安结仇,师兄那边也帮了不少忙,怎么会事到临头发现自己被人当外人看,真是有说不出的怨。
“找人找不到与我何干?这事是你自己揽来的,别净把身边的朋友全拉下水。”广安云淡风轻地回话。
早料到上官最后必会上门讨骂,墙头草倒错边,本来就是自己该担的,要赖风不好前还得看看风的脸色。
不过,他现在却缺乏想骂人的冲动,因此最后决定,放人一马。
“唉!还不是因为我家老头欠了上头的人情,你知道人情这东西可是最难还的,没把人找到不只是伤了我的金字招牌,更会被我家老头念到死。”上官没好气地抱怨。
这全是爱找事的老爹害的啊!
有事没事去招惹来不明不白的瘟神一尊,请也请不走,让他里外都当不成好人。
“哈哈!你也会有这一天,真是想不到。”广安轻笑。
“就晓得你会这么说,来个情报交换吧!我欠你一次,你就帮我个忙。”上官退一步说。
他可是很有诚意的自愿欠人家人情,错过这次,下回就要等来世了。
“要欠我一次听起来不错,那好吧!帮我传个话给你那边那个上头的,就跟他说,想要的东西可要自己追才有意思。”广安别有意图地说。
能把御医追到四处跑的人,天下就只出那位缩在家里肖想指挥手下完成追爱大计的笨蛋一个。
“此话何解?”
乍听之下并没有什么奇怪处的传话,一想再想后却似乎又有言外之意。
“没什么特别的,有本事自己出马,别老是要下边人替他跑腿帮忙,本来就是居上位者该有的责任与义务,照着说就是了,我想那位应该会懂的,而且这么一来你的问题就可以解决,呵呵!下个月十五一定会很热闹。”广安笑笑说。
好日子总要让所有人齐聚一堂才会热闹,不是吗?!
“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和师兄的说辞越来越像了啊?”
“兄弟连心。”
“也不是这样得证的吧!”
“是吗?”广安不以为意。
“是啊!今儿个一早师兄就进宫去了,他也是这样说,你们不会是在暗中图谋什么吧?”上官好奇。
按计划,今天的确是大哥该进宫奏请皇上颁赐婚旨的日子,不过……一大早?!
啊!唯一的可能是为了怕卓文君出来坏事,有这么一个大变数在身边,大哥还真是辛苦。
“图谋,嗯!真是个好词,不过很可惜,你不能知道。”广安邪笑。
有问题!有问题!真的有问题!这绝对有问题啊!
他的兄弟们居然连成一气,真是大大的有问题。
“你真的不愿透露一点?”上官装出水亮的可爱模样。
“半点都不能说。”广安很肯定。
小气!
上官真想咬扇子出气,今天一定是煞日,全遇到一堆闷嘴葫芦。
“那么……”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睡一觉再说,你,改天再来吧!”广安步进屏风后开始更衣。
正想要拐个弯套套话,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广安真是生来让他有铁板踢的。
“你你你……好吧!我下次一定要看好日子再来。”
大丈夫者不屈不挠,今日的碰壁是来日的契机,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他可是很有耐心的。
“不送。”广安绑着中衣的腰带,头也不抬地往床上躺。
年纪果然有差,以前一夜没睡都还能活蹦乱跳,现在一夜没睡真会断了腰。
同样是一夜无眠,两边境遇可大不相同。
这厢的广安上了床呼呼大睡,那厢的季生却是扁着嘴偷哭在心底。
君子果然是当不得的,季生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眼睛吃早餐。
早知道广安真会不吭声地翻窗扬长而去,他就该用全身及其外围的物品当武器把广安给留下。
如此一来,现在也不用在这里看娘亲的脸色,他打出生来第一次吃到这么难以下咽的早餐,吃到他快要吐了。
“小猴仔,吃早饭就吃早饭,你这是摆哪门子的谱?小脸臭成这德行还不怕把‘别人’吓着。”二夫人仔细地察看后笑骂。
自己生的小孩有多少斤两,当娘的用瞄的就见底了。从来不知嫉妒为何物的季生本能地发出醋味来,小孩子的成长真是神奇。
“娘,您的记性真不是普通差,我昨天才受伤痛到不行,会有笑脸才奇怪。”季生若有似无地抱怨。
笑话!要他笑,他就必须笑吗?
若要请他笑就拿出诚意来,与谁同桌都行,就是不要有“这个人”。
季生辐射出满心的不悦,企图以气势取胜。
“呦呼!原来是这样啊!猴崽子,你居然还知道痛,了不起,来,这是家里厨子的拿手快炒之一,你快尝尝。”二夫人笑着又替“身边人”挟了一筷子的小菜。
菜肴飞天过海落在“别人”的碗里,季生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从屋顶上摔下来是人都会痛的好吗?!我怎么可能不会痛。”没啥好气的季生捧着碗眼睁睁看着他最喜欢的炒雪菜进了“别人”的口。
天理啊!该出现时不出现,你是给我死到哪里去了?
气死人了,“对方”又不是缺手缺脚,桌上的菜不会自己挟吗?
娘真是偏心过头,居然整颗心都挂在“那人”身上,要知道,美色不能当饭吃的啊!
见到季生活像要跳起来对人生吞活剥,二夫人欣慰地微笑。
“怎么……你也想吃啦?!菜就在你眼前,你伤的又不是右手,自己挟去啊!”火上浇油可是二夫人当年未嫁时的绝活,如今宝刀显然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