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养神丸啊?我有做新的,你要哪种口味?”一被捧上天就马上忘了气的御医走到五斗柜里翻出一口黑色的小箱子。
“你又做了新口味?”广安不可思议地望向背对着他的御医。
搬出王府之前,御医和他打照面的机会至少三餐时间,其余的空档……喜欢四处种药、找人试药的御医到底在哪里做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御医搬到隔壁,他更是不知道御医在忙些什么了。
“这几天白天又没什么事,我就私下炼了几种新口味,你要让他试吗?或是你坚持要原味的?不过我先说了,原味的很苦喔!吃过的都会想哭,连皇上服了后都叫苦叫了很久,新的我里面加了蜜和四种花香味,肯定是比较好吃。而且为了效用快一点,我改了服用的方式。”御医拿出四颗封上蜡的小丸。
“你有做桂花味的吗?”广安问。
“这附近桂花多,我当然有做桂花味的,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独独不可混茶或酒一起吃,咬碎吞下去就好了,记得告诉我好不好吃。”御医把其中一颗丸子用油纸包了递给广安。
“我会的。”广安朝老友点头。
“季生的性子你也知道,别人的劝阻他听不进去的比听进去还多,干娘要忙婚礼的事,总不能要她老人家为了季生那么操心,我看你还是自己看紧他,别让他跑来跑去的好。”御医建议。
“嗯!替我跟二夫人说一声,我把季生带回房去。”广安头也不回地说。
接过药包放入前襟收好,广安俯身轻轻搂住季生,抚抚季生紧捉被子不放的手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季生真让他给想到心都疼了。
“季生……”广安沿着季生的曲线一路由上摸到季生的腰腿。
温热的掌贴着衣物移动,时轻时重……按摩似的来回游走,被摸得只差没醒过来的季生不由得想让没接触到怜爱的地方也“舒服”一下。
“唔!”季生翻了个身让广安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继续摸个彻底。
虽然看起来只是轻抚按压,但是那明显就是不安好心的手在某几个“重点地方”硬是流连忘返了好几次。
“摸的人”和“被摸的人”是没吭声,但是房里的“第三者”
却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克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季生,我们回房里睡。”趁机偷了几个香,广安在季生耳边说。
“广安……”眼睛还没睁开,嘴角却弯了弯露出甜笑。
迷迷糊糊还在睡眠状态的季生和孩子一样,一接触到熟悉的味道和感觉不自主地挨近,眉头也舒开许多,最后展臂偎进广安的胸怀。
“乖,我们回房睡。”顺势抱起季生,广安朝傻愣愣的御医使了个眼色。
收到眼色,御医摸摸有点微痛的鼻子马上帮广安开路、开门、目送他们出去。
他似乎看到……不得了的镜头了。
于是,在那凉风徐徐的午后,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睡得超安稳的季生,总算睡到自然醒。
伸伸小懒腰,打打小呵欠,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几天了呢?
夜里不是翻来翻就是得出门爬墙去偷看广安,能像这样没有梦的熟睡,真的很难得。
易经的系辞上篇有写到“非所困而闲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这段话是说,如果时机未到而人想不顾一切用蛮力或计谋来达成某愿、取得某物,此人会因自身经验不足且羽翼未丰却强出头而伤害到自己,简单一点来说意思就是“强求会招害”。
季生并不是像旁人认为的脑中装满稻草,他知道强求会招害的意义,但是,他就是无法对天命所规划出的人生感到甘心,所以他来了,也得到了结果。
天命果真不可违吗?
蹭蹭散着桂花微香的枕头,窝在软软的床上眨眨眼,外头斜斜的午阳透过花窗在床前的地上映出美丽的梅兰竹菊剪影,闪着金光的烟尘在房里舞着,当它们舞累了就会缓缓地落在窗边的小几和椅子上,小几上有着一本房主人还来不及看完的书,书页微微地因好奇的风儿噪动着。
他一直都很喜欢在宁静午后斜躺在床上,因为从这角度可以看到广安坐在窗边翻着书的侧脸,但是,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唔!想到这里……不太对劲,这里是他的房间,可是有某种违和感让他觉得似乎不像是他的房间。
搁在他腰上的这只手,看起来十分眼熟。
大脑响起危机意识,季生连想都没想,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跳起来。
不料,他的“最快速度”还是不敌那看似温柔实际上又快、又准、又狠的手。
那从背后飞出的手揪住了季生的背,手腕使了个看起来很顺的小回转,季生马上回到原位,如同刚刚那猛然而起的举动是做了一场梦。
微转侧身的季生无辜地睁大眼看向捉他像在捉小鸡的武林高手,心里开始嘟嘟囔囔。
确认无误,没错!就是那个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广安,天底下就只有广安会这样对他,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
出手那么快是有奖赏吗?
居然这么粗鲁,让他跌回床上疼了一小下。
换上略带哀怨的眼神,季生不知自己的样子对广安造成了什么影响。
相对无言。
倒抽一口气后广安就这样看着他,目不转睛,简直是想要用眼睛把季生的所有烙在眼底的模样。
无言以对的干瞪着眼着实叫人很不自在,可是在此时此刻,他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看着季生欲言又止的不安,广安得到了一些线索,也许二夫人认为他迟早会后悔,但是货既出门恕不退还,因此,他再后悔都要忍耐;也许大哥以为不管他付出多少努力都是付诸东流,这都不是正确的,因为从季生的改变让他深信,季生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既然对季生只能慢慢来,他只好做下长期抗战的准备舍命陪君子。
“睡得好吗?”广安关心地问。
季生咬咬唇,只顾点头没吭声,看到广安和以前一样温柔,好多好多的问题立刻一涌而上,但却想问问不出口。
“把这颗药吃了,你自己的身体要多照顾,咬碎一点吞下去别噎住。”
单手从床头小木盒里拿出蜡丸捏破,飘着淡淡桂花香的药丸被广安送到季生嘴边,季生纵使皱起眉仍然安份的把药服下。
“你还想再睡一下吗?”广安迟疑一下后问。
季生直直地看着广安,果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变的广安比较好,不过……那已经是往事了。
朝广安摇摇头,毅然拉开依然环着他的腰部的那只温暖的手。
广安马上就将成为有妇之夫,这样的温柔……他承受不起。
在广安的注视下,季生起身下床穿好外褂,很兄弟似地行过礼后开门离去。
走到阳光下,季生呼出一口大气。
他原以为自己做不到潇洒地离开,没想到,离开广安,顺应天命……竟是这么难。
难得……揪心,几乎让他掉下眼泪来。
“你怎么了?”跟着出门的广安拉住季生。
“广安,如果我求你不要娶,你会抗旨吗?”季生头也不回地问。
“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吗?”广安反问。
抗旨是要砍头的,砍的还不只一个,有可能连家族、亲戚全都得一起上刑场,他若是广安,他会抗旨吗?
无视那么多条无辜人命?
“不可能!”,在他的脑中响着这三个字。
“我知道了,你……你快回去吧!日子就在眼前,很多事要忙的,不是吗?”季生挥去广安的手。
广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临头,他决定忍住。
这一切都是为了季生,只要真相大白,季生一定能明白,该是时候要御医帮他进行下一步了。
因此,他什么都不说,点了头之后离开,没见到背后季生既幽而怨的表情。
爱与不爱已不该被重视,圣令已下,他必须怎么做,冥冥之中早已经定案。
真好笑,他是招谁惹谁才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口口声声说要帮他的亲王浑蛋也只会看热闹,别说出手帮忙,他连开个金口吭一声都没有。
搞了半天,广安还是决意要娶妻,连日子都是他亲娘给定的,广安的妻还是从他家要嫁出去。
那他到底是在耍宝给谁看?
还不如出家好了,落得六根清净,得不到的东西就算忙得不可开交也是瞎忙,他又何苦来哉?
为何人只要长大就必须面对不断出现的岔路?
站在分界点的自己明明不知道终点在哪,却要选择走向左边或是走向右边,上天不是表明了是在为难人吗?
决定爱上广安或是决定放弃广安,只是跟选择提起与放下一样简单的事。
他好累了,不愿多想,可是却又贪图着不该得的温暖,可悲地扮演懦弱的角色直到最后一刻。
季生不禁自问,他怎么会从没想过,万一到了最后才惊觉广安的温柔自己已经放不掉,他要如何面对?
呵!平常是个标准路痴也就算了,没想到连在伸手摸不着的爱情里都会迷路,他多么希望能为广安多争取一分幸福,他多么希望这幸福是由他来给,可惜迟了,而他真的舍不得放下。
萎靡了两天,一早吃过饭就打定主意继续腐烂的季生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边翘二郎腿边叹气,压根儿没发现有人闯了进来。
“起来,本王有事找你。”
珒琉亲王一点没客气,应该说他也没打算要客气。
“干什么啦!草民我今天没心情让您找,大不了脑袋奉上,反正所有人都觉得我有脑袋和没有都是一样。”季生没好气地说。
“哦!原来你是打算放弃自己,由此看来本王也没帮你的必要,哼!白来一趟、浪费时间。”珒琉亲王对床上装死的男人冷言冷语。
“这一切也不是我愿意的好吗?!别在旁边说风凉话。”季生闻言有点生气。
“你还有心想要和本王合作?”珒琉亲王问。
“已经到这种地步,他们说不定已经把日子定下来,您可能不知道,广安的这场亲是奉了皇令,是皇上下旨要广安择日成亲的,您还要我干什么?练身体然后抢亲吗?抢的还是新郎官?或是您打算在婚仪上要我出去大嚷新郎官已经是我身下人?告诉你,我爱他,而且我绝对不会去破坏他的婚礼,您真的找错人了。”季生嗤笑。
“放心,你说的那两件事本王从来就没打算要你去做,今晚子夜,你到御医房里,本王会把你该做的告诉你。”珒琉亲王下令。
“为什么?玉小姐已是广安的未婚妻,您要我到她房里……”季生惊讶地问。
“他是广安的未婚妻?哼!绝、对、不、可、能,有本王在,这辈子他休想嫁别人。”珒琉亲王露出非常狰狞的表情。
“是是是是是……”吓得只能点头称是的季胆小马上见风转舵。
看眼前的煞星发起狠来的样子,就算有天大的疑问都裙角撩撩自行找掩护去了,真是可怕极了。
“今晚子夜,别迟到。”珒琉亲王再提醒一次。
“我一定到,一定到,绝对不会迟到。”季生诚惶诚恐的向恶势力低头。
“很好。”珒琉亲王相当享受季生的奴性。
第十六章
子夜,更夫手里的梆子还没敲之前,季胆小已经揣着满心不安地摸来了。
“你真是与众不同。”御医难得称赞别人。
他还以为季生不会来,没想到他不但来了还是时间到之前就来了。
“呐!你这样说我不太好吧!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样直直地盯着男人看,更别说是随便当着男人的面批评了,要含蓄一点比较好呦!”季生建议。
“咦!你还没发现啊?”御医惊愕地看着季生。
他还以为自己的破绽百出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男儿身了,没想到这里遗漏了一条笨鱼。
“咦什么?我没发现什么?”季生被看得浑身不对劲。
“你不觉得我不像女人吗?”御医提醒。
“不会啊!你长得很漂亮,怎么看都是女人。”就算没胸没屁股也不会被人怀疑成男的啦!
“我是男人。”御医当场被季生打败。
“你骗人!”季生马上脱口而出。
这女人是怎样?以为自己催眠自己是个男人就会真的变成男的吗?少唬人了,他才不会上当。
“我真的是男人,不信你看。”
觉得自己被污辱了上百次的御医衣襟一敞,当场露了个属于瘦削却有力的男人独有的正面半裸让季生瞧。
季生的双眼大睁,不信地退了三步,是男人?!
广安的未婚妻是个男的?噢噢噢~刺激过大,他的大脑闪过度摇晃而失去转速。
“你干什么那么吃惊?又不是我故意要骗你,我会扮成广安的未婚妻是有原因的,广安要娶的人本来是我的双生妹妹,可惜舍妹早就心有所属,问题是皇令就这么送到我家门口,我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御医有点担心季生受激过度而休克昏倒。
“你到底是谁?怀有什么目的?”季生恢复镇定问。
“你说我有目的?没有,我才没有目的,古有木兰代父出征,我只不过是代妹来充人头顺便躲躲家里人。”御医叹气。
硬要说目的,他原本就是专为躲人才来的,帮忙只是顺手之劳,不过现在都被发现了,再躲也没什么意义,所以眼下的唯一目的就只剩依广安的大计把季生骗到手。
“家里人?你……老婆是河东狮是吗?我了解啦!像你这样的男人,有勇气要嫁你的女人嫁过来后久而久之就会变这样,你要知道,世上啊!没有女人会喜欢老公是个美人。”季生同情地说。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通常别人可不会想到河东狮这方面,不过把你的同情收回去,你可能还比我更需要他,因为我还没娶亲,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娶,若是我娶了,我家那位发起飙来可不是小事。”御医诡异地笑着。
心里知道对方是个男的,眼前的人却怎么看怎么像女人,仍处在冲击波中的季生牌CPU此刻是混乱的且在当机边缘的,但是,今晚他不是来找人聊男扮女装的好处,谈正事要紧。
“我想我今晚来不是要听你讲我们俩个谁比较值得同情。”季生正色道。
“说得也是,请坐,我倒杯茶给你,他等一下就会来。”御医上茶。
珒琉亲王晚了一点出现,一现身就笑得很奸邪。
“你应该早点来,季生可等你有一会了。”御医说。
“大人物本来就会晚出场,我不介意,不介意。”季生起身小声的说。
谁敢跟他介意?又不是不要脑袋了。
“是,都怪本王手脚慢,你别跟本王计较。”珒琉亲王软言软语。
“与人有约自然要准时,呐!季生,你不用那么客气,你太客气的话只会助长他的气焰。”御医慎重地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