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咪,电话。」雪莉跑过来。
「怎么打到这里来?」顺婶摇头。「不是告诉妳,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打电话到这里吗?真是!」
艾咪耸个肩,喜孜孜地跑去听电话。那头传出的却是个女人声音。
「艾咪吗?妳还记得我是谁吗?」
「谁晓得!」艾咪没好气。这女人,她以为她是谁,吭个声,她就应该记得、应该知道吗?「妳是谁?我应该记得吗?」
对方发出「果然如此」的笑声,说:「我就知道妳一定会这么说。我是小云,我刚好有事到附近来,很想妳跟顺婶呢!我请妳跟顺婶吃饭,顺便介绍妳认识个帅哥,是真的很帅哦,妳不来损失就大了!」
「妳到底是谁?」听见有帅哥,艾咪动摇了。
「都跟妳说我是小云了。记得哦,六点在××餐厅。一定要带顺婶来!」
「为什么一定要带顺婶?」艾咪狐疑。
叫小云的也干脆。「因为我有事想拜托顺婶,所以想藉妳带顺婶过来。可是,我不能让妳白忙,就介绍帅哥给妳,答谢妳的帮忙。」
「真约?」
「真的。好了,等妳来喽。」
艾咪半信半疑,想不起有认识一个叫「小云」的人。告诉顺婶这件事,顺婶当然摇头,并告诫她没事少去找事。
「可是,去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真有帅哥,那倒赚到了,所以艾咪有些不以为然顺婶的告诫。
「妳啊,听到有帅哥,头就昏了。」顺婶摇摇头。
艾咪干笑一下。「好啦,顺婶,去看一下又不会怎样。走啦,跟我一起去看看啦!」硬拖着顺婶出去。
叫「小云」的,其实也是抓紧了艾咪这种心态,对艾咪的个性不算陌生。
那是一家洋人开的小餐馆,灯光幽暗,迥异于中式餐馆那种嘈杂明亮。艾咪还好,但顺婶有些不习惯。两人犹豫着,里头桌位有人向他们招手。
「艾咪,顺婶。」艾咪拉着顺婶过去,看见那人,呆了一下。那人却笑吟吟招呼她们。
「朱朱!」终于,艾咪暴出一声低呼。
顺婶也很意外,但没像艾咪那么喳呼,拉着艾咪坐下。艾咪还在小声喊说:「妳还敢跑回来!」
朱云笑笑的。顺婶看看她,眼睛有点红,说:「真的是朱朱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妳了。妳妈好吗?」
朱云摇头。顺婶点头表示了解,没再多问下去。
「妳怎么跑回来了?」艾咪不禁啧啧,佩服她的大胆。突然想起什么,「啊」一声,说:「多半是没什么帅哥了,对不对?」不禁白了朱云一眼,这样诳她!
「帅哥还是有的。」朱云朝邻座背对她们的男人抬抬下巴。
那男人转身过来。
「少……爷!」顺婶一呆。艾咪也一呆。
严崎峻移过去。「不好意思,顺婶,还有艾咪是吧?用这种方式请妳们出来。」顺婶跟艾咪他当然见过,但他不常到大屋,关系并不密切。
艾咪仍呆着脸,目不转睛望着严崎峻,喃喃说:「真的是少爷!朱朱,妳怎么会跟少爷在一起的……」
「我请她找妳们出来,想请妳们帮个忙。」严崎峻与二夫人不合,在佣人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消息。
「你去看过先生了吗?少爷。」现在严达病倒住院,即便是佣人,也知道二夫人这边占上风。
严崎峻点头。
「先生的情况如何?」顺婶问。那天还是她发现先生昏倒在地,她慌忙通知二夫人,想叫救护车却被斥退。
「老实说,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多久。」严崎峻一一扫过顺婶跟艾咪。「妳们应该也了解现在的情况,我不方便到大屋去,只有请妳们出来。」
「我一定会站在少爷这一边的!」冲着严崎峻的英俊长相,加上一向对他仰慕,艾咪一下子就选了边。不假思索说:「少爷,你不知道,夫人跟韩秘书勾搭在一起了,我跟顺婶都亲眼看到了!」
「艾咪!」顺婶阻止艾咪讲些更不堪的。
果真是韩森在幕后策画这一切的?!严崎峻与朱云交换个眼神。
「顺婶,」朱云说:「妳在大屋很久了,比我妈还久,妳知不知道大屋里有谁也是姓朱的?或者名字中有个朱字?顺婶妳不会刚好姓朱吧?」
「我姓何,娘家姓吕。」顺婶摇头。「除了妳妈,我不知道大屋有谁是姓朱的。」
朱云又与严崎峻对望一眼,有些失望。
严崎峻说:「那么,顺婶,妳知道我爸是否有对谁比较信任亲近?」
顺婶想了想,摇头说:「先生公事上的事,我们自然不清楚。我们这些佣人,也就帮忙一些家事、打杂,先生对我们很客气,但不可能跟我们说那些。」
的确很合理,以他对他父亲的了解,也应该是这样,他父亲不可能信任谁的。但严崎峻还是有所不解,为什么他父亲会对他说那些?「朱」?哪个「朱」呢?究竟是什么意思?
「先生真的对我们很不错,」艾咪插嘴说:「尤其是小孩。先生好像很喜欢小孩,对仔仔特别好,不时买些蛋糕、饼干给仔仔吃,很疼仔仔,对不对啊?顺婶。」
顺婶微微一笑。「那是仔仔的福气。」
「仔仔?」朱云问。
「小柔的孩子啦,才三岁大一点。」艾咪解释。「小柔把仔仔丢给顺婶自己跑了,所以都是顺婶在照顾仔仔。但先生真的很喜欢仔仔,很疼他,常会逗仔仔玩,还买很多东西给仔仔。仔仔吃得肥嘟嘟的,先生还笑着叫他是『小猪仔』,喜欢拧仔仔的腮帮——」
朱云不禁动一下,看向严崎峻。严崎峻点个,转向顺婶,表情有些凝重。
「顺婶,我想请妳帮个忙——」
九
谁也不会想到,严达居然把重要帐册,混在一堆儿童画册故事书里,送给一个三岁多的小儿!
「应该是这个吧。」顺婶在一箱画册图书里,费劲地找出一本同样精装表皮,但内容全是文字、数字的「书」,交给严崎峻。
严崎峻翻了一下,无明显表情变化,对顺婶点个头。帐册里一条条灰色收入支出记得很清楚,一干人都没逃过。
「我爸……他应该是自己一个入睡一间房间吧?」显然他父亲早有怀疑,想必也应该有所提防。
果然,顺婶说:「先生这一年都跟夫人分房而睡。J
「请妳带我们到父亲卧房。」严崎峻将帐册交给朱云。
确定好严太太不在时候,由顺婶掩护严崎峻与朱云偷进大屋里,在严达送给顶婶孙子仔仔的一些图书里,终于找到了混在其中的帐册。
但严崎峻并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表情。找到了帐册,恐怕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了。朱云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不知道严崎峻打算怎么做,如果把帐册交给调查局,严达的一切不仅付诸流水,恐怕还会身败名裂。严达毕竟是他父亲,他不会没有挣扎!
卧房意外的十分明亮,跟严达干尽的阴暗事简直天差地别。
不出严崎峻意外的,藏在大床后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油画背后的保险箱,里头零散的只剩一些没多少价值的债券及少量现金,显然已被人先一步搜找过。
但严崎峻的目标并不在那个保险箱。他仔细环顾了卧房,闭目想了一下,然后移开大床边的红木柜子,露出颜色明显不一的地毯。
他翻开地毯——果然,地板上出现一个上锁的暗格。
顺婶惊呆了,张大嘴动了动,说不出话。倒是朱云皱了皱眉,这严达心机真重,专会想到别人没想到的地方!
其实财宝往「地下」埋,原本就是老旧一派的人处理的方式。墙上装个保险箱什么的,根本不可靠又招惹,就像「帐册」,也就旧派的人还会在这电脑这么普遍的时代,还坚持用这古旧的存录方式。
「你怎么会知道?」她不禁低问。严达狡猾,那能想得到的严崎峻岂不——
「小时候,我爸曾经跟我玩过寻宝的迷藏游戏。」严崎峻露出疲惫般的笑。
暗格打开,满满的美金现钞与价值不菲的股票债券。严崎峻扯下床单,将所有的东西移到床单上,再将暗格恢复原状,红木柜移回原位。
「顺婶。」他找出个袋子,放了相当一笔现钞进去,扎紧递给顺婶说:「这妳拿着——」顺婶要推辞,他摇头说:「妳还有仔仔要照顾,不是客气的时候。如果能离开大屋,就尽量早点离开,不久可能会有些风波,被扯上了就不好。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明白。你放心,少爷。」顺婶嘴巴紧,也明白严崎峻说的「风波」可能会是什么。
「还有,这些——」严崎峻又拿出另外一笔数目给顺婶。「等事情平静了,麻烦妳再转交给艾咪及其他人。」
顺婶又点头,她也明白为什么要等「事情平静了」。人多嘴杂,事情未完,恐怕会露了风声,只会替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再麻烦妳一次,送我们出去。」被单一捆,扎紧,严崎峻将剩下的钱跟债券扛负在身上。
顺利离开大屋,回到严崎峻落脚处后,严崎峻将那些钱跟股票、债券整理好,全交给朱云,又告诉她私密的银行帐号密码。
「为什么?」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她,交代什么似,朱云对严崎峻这举动感到不安。
「明天一早妳就离开纽约。」严崎峻取过帐册,不去看她。「离得愈远愈好。事情已经跟妳没有关系,妳最好置身事外,别再牵扯进来。」
「你想撇下我?」朱云轻轻颤抖。
「妳在这里,会成为我的负担。」严崎峻仍不看她。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不相信!
他仍不看她。
「看着我!回答我!」她逼到他面前。
他被逼地对着她,黑眸不带感情,冷酷地看着她,冷冰说:「妳留在这里,对我毫无帮助,也没有用处,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牵累我。我不想因为妳,耽误我的行动——唔!」
不等他说完,朱云猛冲上去,发狠地亲吻住他,堵住他的嘴。
严崎峻一楞。朱云死命吻他,感情凶猛,不留余地。他双手轻颤,提起,又放下,唇问的炙热如被火熨烫过,终于忍不住,深埋的感情整个爆发,双臂一紧,紧拥抱住她,紧得无法喘息,唇需索着她的唇,那炙热也印给她。
「妳这又是何必?朱云。」终于可以自由了,何必再陷身下去?他忍不住,轻轻叹息,想放开她。
他想放开,她不肯放,紧攫着他,发狠地吻他又吻他。她不要听那言语理智堆积的一切,她不要去分析怎样做才是对她最有利;她只是狠狠地吻了又吻他,紧紧地拥抱他,不要他离开,不愿他说分离。
「朱云……」凶狠的感情浪潮将他淹没。
这炽热,真的是该他的吗?
爱情是帝王将相、是墨客骚人的浪漫,像他这种人,也配拥有这种炙热传奇的爱情吗?
「我这种人也配拥有这样的爱吗?」他喃喃。
「我们这种人……」她也不过是在社会阴暗处生存的人。他们,她跟他,又有什么配不配……
严崎峻其实跟她是不一样的,他的身分、地位、条件光明太多,优越太多;他内心不应该有那种阴暗的,却有了那种阴暗,所以她才有了那种可能与他交会在一起。
他完全可以继承严达,财富权势、身分地位具备。他一直就是所谓「上流」的人种,根本不需要有这些挣扎。但他内心偏有了不需要的阴暗与挣扎,使他没有成为另一个严达,也没去做个「上流」权贵名流。他与她,才有了某个相交的点,相聚而相依在一块。
「你休想撇下我!」朱云发狠地瞪着他。
「朱云……」严崎峻心里充满叹息又充满柔情。
她又扑上去,将他压倒,堵住他的唇不让他有任何反悔的余地。他有过机会,但他没「逃走」,那么,从此他休想再摆脱她!
「你别想,永远也别想摆脱我!」她吻着他、咬着他、啃着他,给他最原始的热、最赤裸的爱、最直接的感情。
「朱云……」严崎峻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这浓烈的爱,他们能够背负吗?他有资格背负吗?
爱她吗?爱她吧?
更不能牵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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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严达紧闭着双眼,面色枯槁惨白,就像死了一样。严崎峻盯着那张犹如死人一般的脸,也不觉得伤心悲哀,只是替他父亲难过,甚至同情。
「爸,」他俯在他父亲耳边。「我找到帐册了。你希望我怎么做?你不甘,你想报复,即使会身败名裂你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对吧?」
严达没有动静,眼皮仍紧闭着,宛如死透了似。
「告诉我,爸,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直起身,静静俯视他父亲。严达的面容依旧如死人般,呈现残败的灰白。
严崎峻又站了片刻才离开,无视墙角被打昏堆在一块的那两个监守的人。
「严少爷!」走出医院,转角处,被一个脸色肥肉般白、多肉的男人叫住。
严崎峻盯着那男人,认出是跟在韩森身后的几个随从之一,在医院见过。
「有事?」暗中警戒起来。
「我叫涂宏,是韩秘书的助理。」涂宏缩头缩脑的看看四周,低声急促说:「我有件事想跟严少爷说。」说着更往阴暗处移动,避开别人耳目。
严崎峻四下扫一眼,确定左右没人,才跟上去。
「对不起,我有点紧张。」对自己的小心翼翼,涂宏不好意思地道歉。「韩秘书派了不少人守在医院,我不得不小心。」
「你想跟我说什么?」严崎峻与涂宏保持适当距离,目光盯着他,随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涂宏明白,双手放在口袋外,让严崎峻能看清楚,表示他没有恶意,没有带任何武器。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严少爷,韩秘书与夫人有染,串通在一块。」
从韩森的助手这里听到这件事,倒是有意思。严崎峻没表示什么,冷静的表情丝毫不透露他的想法。
「你替韩森工作,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并不会因为涂宏一句回答,就轻易相信或不相信。他在度测涂宏的目的,彼此在试探。
「我知道严少爷你在怀疑我的目的。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也相信我说的,但你在怀疑我的动机。」
严崎峻没否认。「我不应该怀疑吗?」
「那是当然的,我也不奢望严少爷完全相信我。」涂宏抿抿嘴。「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因为韩秘书他不该这么做!」
「哦?那你说,他应该怎么做?」
严崎峻的反诘似是出乎涂宏意料,他怔了一下,很快握紧拳头,露出气愤嫉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