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让你死,」萨噶达娃笑声比哭还难听。「我会给你一颗续命丹,续你半年之命。」
「你为何要收起玉珠?你明知没有了璿玑玉珠,我便无法施展法力。」阮婕妤心中十分迷惑。
「不能用法术。」萨噶达娃坚决地道。「只能用心。」
「什么意思?」
「任何法术都无法夺得香薷明珠,只许持有明珠的人心甘情愿地献出明珠,不然,若是强硬夺得明珠,香薷明珠将会枯萎而死……所以只能用心,让他爱上你,甘愿献出香薷明珠!只有他真正爱人心髓的人,才能从他身上拿到香薷明珠而不受到反抗,你明白吗?」
「失去了香薷明珠,他会死吗?」
思及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当然不会。」萨噶达娃语气肯定。「他只会变成普通人罢了。」
「好,我答应。」阮婕妤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好。」萨噶达娃再次尖锐地笑了起来。「那我就接下你的玉珠了。」
话音末落,阮婕妤的身体已经飘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强劲的力量给吸住。
她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垂下双手。
褐色光芒从她的心口处发射出来,下一刻,一颗晶莹的玉珠渐渐从她胸口浮了出来。
璇玑玉珠停在半空之中,散发著亮泽的光芒。
「你先在这里睡一个晚上,我还有一个客人要来,明天一早我再把你传送到人界。」萨噶达娃突兀地说。
一阵浓重的睡意猝不及防地袭来,阮婕妤头脑一晕,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没有看到萨噶达娃眼中散发出的冷冽光芒,以及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
「又一个客人来了……」萨噶达娃的笑声在屋里回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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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昨夜睡得可安好?」萨噶达娃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多说无益。」阮婕妤淡淡地道。
话落,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她恼羞成怒了?
阮婕妤心中有一丝慌乱。
「我为你开辟人界与妖界的传送点。」冷不防地,萨噶达娃开口说话,但语气明显冷淡不少。「只要你想来见我,就在传送点说一句咒语——『神创造的世界散发著孤独者的芬芳』,你就可以见到我了。」
「还有……」萨噶达娃又说:「我给你一把小刀……也许……你会用得上。」
阮婕妤面前突然出现一把精致的凤角小刀,她不明所以地接下,插人腰带间。
她还想问点什么,可是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根本没有机会问出口。
但见黑暗里绽放出万丈光芒,周围的一切都急速地动荡著,有如地震到来。
阮婕妤眯起眼,她没有办法看见萨噶达娃的真面目,只在模糊中感到前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伟大的李贝留斯,为我开放芙蕾雅的大门,联系人界与我界的传通吧。打开禁闭者的大门,开辟传送点!」
地上渐渐形成一个圆形光环,光线像是从地底下进出来,一束束射向空中。
阮婕妤的身体飘起来,不停地在光环中转动著,直到渐渐隐没在光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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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丛林深处发出微弱的光芒,稍纵即逝。
阮婕妤刚从传送点走出,传送点便隐去不见。
以後要找这个地方,怕是会很难找吧!阮婕妤便走到一棵大树前,想施法劈倒大树。
「闪雷电击!」
阮婕妤念著咒语,同时向那棵树指去。
但那棵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对了,自己已是没有法力之人,那么……
阮婕妤四下望去,她拾起一颗小石子,重重地在树上画了个「☆」做记号,便想离去。
谁知,传送石竟突然再放光芒。
「哎哟!」随之而来的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筱裳?」
她转过头去竞见阮筱裳扑倒在地,惊讶地叫出声。
她为何扑倒在地?
原来是因为传送的时候出了差错,使她的脚受了伤。
「婕妤。」阮筱裳忍住痛。「你终究……逃不出我的世界……我不会让你逃出我的视线……永远不会!」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阮婕妤无力地问道。
纵使逃到天涯海角,还是逃不掉吗?
「我跟上来了,在你跑进被神所毁灭的都市时,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阮筱裳微笑著说,一副你绝对逃不出我手掌心的笃定神情。
「可是……」
「你别忘了,萨噶达娃可以跟任何人做交易……你和我都是顾客。」阮筱裳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
「你来了……你来了……」阮婕妤喃喃地道,「你又来跟我争……你就这么不允许我得到一点幸福吗?即使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段?」
「你错了。」阮筱裳像叹气似地说。「我从来不想跟你争些什么。」
「是吗?」阮婕妤面无表情。「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阮筱裳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你知道吗?」阮婕妤带著笑对她说,但笑中却没有往日的淡然,而是几丝不易察觉的阴冷。「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抢走属於我的东西!」
咻……阮婕妤从腰间抽出小刀,她终於明白这把刀有什么用了。
萨噶达娃,她早就知道了吗?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阮筱裳神情惊恐地望著她。
「没有你……」阮婕妤似乎著了魔,目光混浊地定向她。「我就可以得到幸福……只要没有你,我怎么不早点想到……」
「你不可以这么做!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是姐妹啊!血浓於水的姐妹,你不能就这样砍断我们的亲情!」阮筱裳想逃,双脚却如灌铅般,动也动不了。
「你不是我姐姐,不是!你如果是我姐姐就不会这样对我……」
阮婕妤此时就像足疯了般,她高举起小刀,一刀往阮筱裳身上刺去。
刀……在半空中停住。
原来,是阮筱裳用双手紧紧抓住了刀锋。
「你知道我们名字的意义吗?」阮筱裳艰难地开门。「筱筱婕裳,为汝而舒,舒即同妤啊!我们是姐妹,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啊!」
鲜血从小刀上缓缓流下,极目的鲜红登时刺痛了阮婕妤的双眼。
阮筱裳没有放手,也没有开口,她等待她的反应——杀了自己……或是放手。
泪水一滴滴悄悄地从阮婕妤眼中流下。
阮婕妤放开刀子,阮筱裳手一松,也放开了刀子。
当的一声,小刀掉到地上。
半晌,她们似乎都愣住了,又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走吧……你需要疗伤。」
阮婕好走了过去,扶起阮筱裳。
阮筱裳没有说话,很顺从地让她扶著。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
第三章
走出丛林後,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们要到哪里去?」
阮筱裳感到自己累得骨头快散了,脚也痛得要命,双手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知道。」阮婕妤面无表情地说。「走到有人的地方吧。」
「那……休息一下吧。」阮筱裳也没深究,只想休息。
「随便你。」说罢,她放下阮筱裳,迳自离去。
「等等!」阮筱裳吃了一惊,大声叫她。「你为什么要走?」
「你要休息。」她惜字如金,不肯跟阮筱裳多说。
阮筱裳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走吧。」她站起来,艰难地走著。
「有人吗?谁在喊?」一个年轻的男声从丛林里传出来。
「这里!这里!」阮筱裳大声叫喊起来。太好了,有人来了。
草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疏疏……声响後,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是他,那个和煦如阳光般的男子!
阮婕妤愣住了。
「你们怎么了?需要帮助吗?」他温和无害地笑著。
真的是他!没有错……真的……
阮婕妤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半晌才回过神来。
阮筱裳带著玩味的笑容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是他吗?的确长得不错……
「她受了伤。」平复好心情,阮婕妤指著阮筱裳。
「哦!」
他这时才看到阮筱裳,眼中稍稍闪过惊讶的神色,但很快便隐没。
「是啊,我受伤了,伤得很重。」阮筱裳媚笑著说,看来,这个男人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伤得不轻呢,怎么会受伤的?」他微微蹙眉。
看到她的手被他握著,阮婕妤只觉心中一酸。
更令她心酸的是,他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自己却从未让他注意到。
「她……」她犹豫了片刻。「她是被野兽抓伤的。」
「噢,是吗?两个女孩子在这荒山野岭的也是很不方便……」他深思了一下。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家治治伤吧。喏,就在那边那个山头的那间小木屋,不是很远的。」他指了一下丛林的另一边。
「好啊,真是谢谢你啊。」阮筱裳抢先说道,作势欲起身。「哎哟……」阮筱裳突然跌倒在地。「不好意思,我受伤之後又走了很多路,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要不这样吧,你们先过去,我再慢慢走过去……」
「我背你吧。」他二话不说地蹲下身。
「这怎么好意思。」阮筱裳边说,边向阮婕妤露出胜利的微笑,随即趴在他的背上。
他背起她便往小木屋走去。
阮婕妤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
这就是她对付男人的手段吗?
她从来不会这些,她只知道自己是爱他的,永远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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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推开门进屋,摸索了一会儿之後,嚓的一声,点亮火摺子燃亮屋内的蜡烛,光线虽不是十分明亮,却可以看见屋子的大致格局。
屋子不大,却乾净整洁。
正堂里摆著桌椅,边上有一个柜子,墙上还挂著许多山水字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估计有一间房间,不过挂著帘布,无法看到里面去。
「我先去拿些草药来帮你包扎伤口。」说罢,他便走出屋子。
不一会儿,他拿回了一堆不知名的草药、一根棍子和罐子,随即动手捣起药来。
为了她的伤,你就忽视了我的存在吗?
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心目中的你并不是那样肤浅的男人。
阮婕妤站在一旁看著,有些幽怨地暗想。
「来,这位姑娘,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他把捣碎的草药放在白布条上面,为她包扎了起来。
看著他为她包扎伤口,阮婕妤的心微微有些抽痛。
当初他救了自己,也许并不是因为特别的情绪,仅仅是因为善良。
而自己就因为这样而爱上了他吗?呵,多么可笑可悲啊!
「包好了。」似乎不容得她有更多伤感的想法,他很俐落地包扎好阮筱裳的伤口,迫不及待地打断阮婕妤哀伤的思绪。
「你们就睡里面的房间吧,我拿些棉被出来在外面打地铺就好了。」
边说,边领她们进入房间。
房间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一张大桌子,就是一张床和一个木制衣柜。
桌子上摆满笔墨纸砚,可见主人必定是读书之人。
阮筱裳此时已经无暇去观察这么多,她从昨日至今就没睡过觉,也没吃喝任何东西,加上受了伤还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男子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棉被。
「姑娘,你们睡吧,我到外面去睡了。」
他拿著棉被就向外走。
阮筱裳累极了,率先爬上床。
阮婕妤吹熄蜡烛後,也上床就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阮筱裳已睡得十分沉稳,但阮婕妤却毫无睡意。
既无睡意,倒不如不睡。
阮婕妤轻轻地下床,站到窗外遥望一轮明月。
月色真好,明月饱满,好似要溢出来般。
可月圆之夜,却无点点星光。月亮,你会感到寂寞吗?
外面好像有些光亮……他还没睡吗?
她轻轻地走出去,只见男子正对著明月,在桌子上不知在写画些什么。
她走了过去,虽然脚步声轻微,但是周围沁静,再轻微的声音也能听辨出来。
他察觉到她的到来,从笔纸中拾起头,略带惊讶地望著她。
「姑娘……」
「嘘……」她轻轻地捂住他的嘴,指了指里面。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点头之时,他的唇与她细滑的小手轻轻地摩挲著,产生一种酥麻的感觉。
阮婕妤一惊,缩回了手。「对不起……」
她有些不知所措,那奇异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她的掌心中。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
「没关系的。」他温柔地说,声音十分好听,带著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低沉磁性。「对了,姑娘,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著。」她笑著摇摇头。「你呢?」
「我在画画。」他放下了笔。
「画画?」她有些奇怪,这么晚了还……画画?
「青烟幂处,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露凉时,凌乱多少寒萤,神京远,唯有蓝桥路近。」他望著空中的明月,低低吟唱。「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浸佳人淡脂粉。侍都将许多明,付与金尊,投晓共流霞倾尽。更携取胡床上南楼,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 (注)
她走上前,倾身看他的画作。
画是好画,画得神似。空中挂著一轮皎洁明月,满月之下,有一清秀书生站在一间小木屋仰观著,手中的扇子已被摺起,就这么直直地指向晈月,屋旁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显现出一种苍茫天地问的潇洒。
她不会看画,确切的说,是她从来没看过画。但她却觉得,这幅画中的潇洒下,含有太多的寂寥。
「那么苍茫的气势,但却显得那么的不同。」她本想问他为何这样寂寞,但话说出口,却已然不同。
他微微一愣。「有何不同?」
「没有……感觉吧……」她静静地看著画。「玄妙的……直觉吧……」
「噢。」他颔首道。
「你似乎有一身才能,为何不去考取功名,一层抱负,而甘於在这山林之间度日?」她淡淡地说著,两人像是交往很久的朋友,平淡且不经意的谈话。
「功名利禄,自古如浮云遮蔽人的双眼。我无意求取,只想在山林中,过著淡泊的日子,於愿足矣!」
他淡笑著,眉眼问尽是文人的豪迈之气,透著超脱世俗的傲然。
「原来如此……」她似是明白地轻轻颔首。
「对了,我叫殷胤翱,还不知道姑娘你尊姓大名?」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便笑著作了个揖,模仿戏中公子的语气说。
「我叫阮婕妤。」她犹豫了一下。「里面的……是我姐姐,她叫阮筱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