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嗯,拜拜。”她斜倚着门笑凝他。
“唉!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离开你。”他张开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在她的红唇印上难分难舍的吻别……迅疾转身蹬噔跑下楼,他没有回头看她,惟恐再多看她一眼,他会迈不开脚步。
林海薇捂着酡红的粉颊,冲到楼梯口探头目送他帅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她把门关上锁好,蜷缩身子窝在沙发,拿下巴抵着膝盖,双眼迷蒙地回味康齐深情的吻……蓦地,一股不曾有过的空虚从空荡荡的墙角朝她侵袭过来,备感孤单的她开口求援,细声叫着:
“雪球。”
“喵呜……”睡眼惺忪的雪球听到女主人呼唤,赶紧骨碌爬起,笨拙的跳上沙发,一头钻进林海薇的怀里舒舒服服趴着。
“雪球,他才刚下楼离开,我已开始想念他……这酸酸甜甜的滋味令我害怕……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他。”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触雪球一身洁白柔软的毛色,倾吐心声。
“喵呜……”雪球懒洋洋瞄她一眼,习惯性的舔舔爪子,圆滚滚的眼睛一闭,倒头呼呼大睡。
“唉!其实当一只猫也不赖,整天吃饱睡,睡饱吃。什么烦恼也没有。雪球,我好羡慕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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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薇把机车停进地上用白线画好的机车格,才刚摘下安全帽,蓦然,她眼睛的余光瞄到有一辆黑色二百五十西西重型机车正悄悄贴近她……
她忐忑想起昨天晚上她下楼丢垃圾时,在门口碰上热心的房东太太提醒她。前天夜里隔壁巷子有人遭机车骑士抢夺皮包,被害人不甘财物损失,奋力想夺回皮包,两相揪扯之下硬是被拖行五十尺。结果,被害人不但失金,手脚更是严重擦破皮,而心理遭受的惊吓恐非短期间可以恢复。
林海薇吓得心底直发毛,连回头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想喊救命,喉咙却噎紧喊不出来,想逃偏偏两腿发软。
“我……我把皮包给你,求你……不要伤害我。”她颤抖着声音讨饶。
“海薇,是我。”
康齐?!
康齐的声音?!
“哇!你干嘛闷不吭声?害我以为自己遇到抢匪哩!你!我差点被你活活吓死。”林海薇气急败坏的兜转身,劈哩啪啦开骂。
“对不起,吓到你。我算准你下课回家的时间,特地守在这里等你,想给你一个意外惊喜,谁知道你咻一声横冲直撞骑过去,我根本来不及叫你。”他取下黑色全罩式安全帽,伸手拨拨卷发,帅气的交叉一双修长的腿斜倚着机车。
“我做事专心,骑车一向不东张西望。咦?你今晚不拍戏?”
“手上的片子昨天刚杀青,筹备中的新片尚在拍定装照阶段,作业顺利的话……预定一个星期之后正式开镜。”他的眼睛在街头水银灯光照射下闪烁晶亮的眸光。
“这么说……恭喜你有七天的假期,你没安排出游计划?”
“往常我喜欢一个人驾车下垦丁浮潜,悠游在水底美丽的珊瑚礁世界。”
“那……这次为什么不去?”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漆亮的墨瞳锁住她羞怯的凤眸。
“不!我……我不想探人隐私。”她逃也似的避开他令她发烫的眼,兀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喂!我不相信你的鞋子比我的脸好看,最起码我的脸部表情比鞋子要来得丰富吧?我的意思是……我不习惯对着鞋子说话。”他见她一味盯紧鞋尖不肯抬头看他,忍不住出言抗议。
她怪不好意思地收拾慌乱的眼神抬头看他,却被他一双电眼所散发出来的强烈电流震得七荤八素。
“我这次不去垦丁浮潜,因为……我不想离、开、你。”他故意加重语气。
“喔,是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唉,我除了不习惯对着鞋子说话,也不习惯站在路边谈情说爱。上车!我载你去一个地方。”他动手帮她戴好安全帽再戴上自己的,他裹着牛仔裤的长腿帅气地跨上机车。
“去哪里?”她虽然满腹狐疑,还是乖乖爬上后座。
“去探访我的私房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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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敦化南路三段巷底的“芦花庐”就是康齐口中的私房花园,由于位处曲折深巷,不但躲过穿脑车声,也借此过滤不少闲杂人等。
芦花庐是一家走高价位路线的茶艺馆,采高价位策略是为了维持它精致的品味,借以跟时下嘈杂的茶艺馆做出区隔。只要来过芦花庐一次,很快就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因为,在这里除了茶香、点心好吃,还可以找到台北人梦寐以求的那份恬淡幽静。
“康先生,你好。”穿着浅紫色制服的女服务员上前招呼。
“你好。我带朋友浏览一下,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
“是。”女服务员点头退开。
“这里的装潢真雅致,老板不但品味高,还肯不计成本砸钱。”林海薇看着芦花卢里面古色古香的青石地板,以及一扇扇紫檀木精雕的桌椅窗花门槛……等等,都是如假包换的古董。
“多谢赞美,虽然我只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神情愉悦的表示。
“原来你是老板。”
“五分之一老板。”他吹毛求疵的更正。
“哇!你从哪里找来的天才设计师!设计出这么棒的一堵水墙,”林海薇睁大一双晶晶灿灿的水眸,赞赏地站在那一道运用公卖局酿酒桶横叠砌成的酒桶墙。
飞瀑似的水花“哗啦!哗啦”不断地从酒桶沿口倾泻流人半月型的水塘,冲击出净净淙淙的流泉声,宛若筝鸣。
“天才设计师正是敝人、在下、我。”他眉飞色舞的自我吹捧。
“你?!”她差点儿跌破眼镜。
“喂!你的两颗眼睛为什么挂着问号?怀疑啊?告诉你,我热中景观设计,还下过一番功夫学习哩!”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故意损他,挫挫他的锐气。
“唉!你该不会以为我除了一张英俊的脸孔外,脑袋里全塞满豆腐渣滓?”他佯怒,伸手拍拍她的脸颊,继续说道:“我设计的作品不只好看,还兼具省钱功能,这堵水墙我采用循环水流,绝不浪费水资源。”
“你的点子真的很棒,值得为你鼓掌叫好。”
“鼓掌?!切!我这个人务实,比较喜欢实际一点的鼓励。”他的眼睛驻留在她的红唇打转。
“什么?”
“比如一个拥抱啦,或者一个吻啦。”他凑近她的耳畔挑逗。
“你……” 她臊得连耳根子都烧红,忙不迭把脸藏进手掌里躲躲羞。
“瞧你脸红似火!放心啦,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亲热。否则,岂不便宜了他们,教他们平白捡了个眼福?来!我们往这边走。”他牵着她的小手,推开藏在水墙旁边的隐密小门,走进去。
哗哗水墙后面,别有洞天。
林海薇无限惊喜地打量这约莫三十坪空间规划出来的世外桃源,满园盛开着粉白橘黄的雏菊,连空气都弥漫一股菊花特有的淡淡甘甜香味儿。他俩并肩走过小桥流水,进入翠竹掩映的一间小小茅庐,舒适地坐在精雕的红木圈椅,令她不禁兴起今夕何夕之唏吁。
这时候,刚才的女服务生端着托盘出现,将茶点一一搁上桌面,客气的招呼:“请慢用。”随即退下。
“很美、很静的地方。”林海薇神情愉悦的赞美。
“以前,这里是一栋日式宿舍,我们从国有财产局标下来,取得产权。当时,只是单纯希望除了家之外,还有一个清静的地方供心灵沉淀。所以,我们五个股东投资芦花庐,纯粹玩票性质。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每年分到的红利比银行定期存款的利息丰厚好几倍,当然啦,距离回收成本还有一大段距离。”
“有钱真好,可以让美梦成真。”她以欣羡的口吻说着。
“演艺圈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一旦走红,常常有厂商提出优渥的条件透过经纪公司邀约拍广告当产品代言人。不过,我们也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我们像生活在玻璃屋里,毫无隐私可言。”
“有得有失。所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来……别净顾着说话,这是小店的招牌点心:蜜汁奶卷跟豌豆糕,先啜一口顶级乌龙,尝尝滋味如何?”他在她的紫砂杯倒上呈琥珀色的茶水。
“嗯……香冽甘醇,入喉回甘,果真是好茶。”林海薇棒啜一口,齿颊留香。
“我人在国内的话,每星期必来报到,喔!对不起。”
手机响了,他习惯性瞄一眼来电显示知道是宝妹,这才接听。
“宝妹,你最好真有急事,否则少来烦我……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康齐脸色丕变,惊讶的口吻让林海薇不由得搁下手中的茶杯,抬眼专注凝视他。
“宝妹,你帮我订花篮送过去慰问,再问清楚什么时候举行告别式,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参加……就这样,拜拜!”他关机后,仍一味盯着手机发愣。
“出了什么事?”她关切问道。
“你还记得我那位罹患血癌的Fans吗?”他神色哀伤的靠着椅背。
“嗯,我还记得她叫阿芳。噢……不!”她双手掩口打心底发出叹息。
其实,从他刚才跟宝妹的对话,她已猜出是个噩耗。只是,十七岁的高中女生,还来不及享受青春的甜美就被死神攫走,怎不教人闻之鼻酸?
“今晚阿芳的脑干完全丧失功能,病情急速恶化,半个钟头前,她……走了。”康齐眼眶泛红,沙哑着嗓子,英俊的脸庞布满哀戚。
“你不要太伤心。若换个角度去想……阿芳虽然走了,却也不必继续遭受病魔折磨,不是吗?”
“她还那么年轻……海薇,我到医院探视她时,她瘦成皮包骨,自得像纸的一张脸才巴掌大……身上插满管子,她的模样儿令人看了心疼。”
“还好,你专程赶下去见到她最后一面。至少,圆了她的心愿,让她走得了无遗憾。”她绕过桌去,蹲下身子婉言安慰神情落寞的他。
“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不过,听到她的死讯还是令我觉得很难过。”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阿芳若知道她心爱的偶像为她的离开感到伤心难过,心里一定觉得很安慰。”
“我自认为个性坚强EQ也不错,没想到为了一个甫见过一次面史Fans的死,差点在你面前崩溃,让你……看笑话,真不好意思。”他强颜欢笑,低落的情绪稍渐缓和。
“看笑话?才不呢!你不知道我多么庆幸自己能够见到你真情流露的一面,而不是悬挂在天际,高不可攀的偶像明星。”她真的很欣慰俊帅的康齐在现实功利挂帅的影剧圈,还保有一颗难能可贵的赤子心。
“海薇,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他倏地将她用力一拉,待她回过神,已然被他亲热的抱坐在大腿,紧紧搂在怀里。
“快放我下来,万一被服务生撞见,多臊人。”她怪别扭地扭身想挣脱,却挣不开他强有力的双臂。她记得,打从念小学开始就再也不曾这么亲密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包括她父亲在内。
“我没按铃,服务生不会擅自闯进来。海薇……”他性感的磁嗓又开始对她施魔咒。
“什么?”
“你忍心袖手旁观见我一个人心情沮丧?”他说得好可怜。
“我是不忍心,所以,请你节哀顺变。”整副娇躯被他紧紧抱贴住胸膛,他温热的体温似一道强力电流穿透薄薄的棉衫,在她的体内乱窜。
“我忽然觉得……心好痛。”他蹙锁浓眉。
“嘎?!心痛?!心痛是大毛病,轻忽不得。走!我陪你去看医生。”她被他痛苦的表情吓出一身冷汗。
“看医生何必舍近求远?医我心病的医生就在眼前。”他别有企图地轻刮她的脸颊,暗示。
“我?!不!我只懂得画画、捏捏陶艺,不懂如何帮人医病。”老实的她一下子会意不过来。
“哈……傻海薇,你没听过心病心药医这句话?”她严肃的表情,令他忍俊不住爆笑开来。
“原来……你装病?!亏你笑得出来,我都快急死了。”瞧他使坏的神色,这才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他玩弄于股掌,林海薇当场板起脸孔瞪他一眼。
“你急?我比你更心急,不如……我们一起解决掉这个燃眉之急。”他不知所云地凑唇封吻住她,在他缠绵的辗吻下,她始悠悠开了窍。原来,他兜了半天圈子就是为了跟她索一个吻?!
第四章
“小蝌蚪儿童才艺班”位在南海路,跟植物园近在咫尺。
林海薇常常利用周六下午三、四点钟,骄阳不再高张火伞时,带着念小五的高年级小朋友,携带画具到植物园的荷花池畔写生画荷。
十几个小朋友三三两两各自找好位置,坐在自备的小圆凳专心作画,林海薇适时从旁帮小朋友指点技巧。平时对小朋友没啥耐心的小芬,难得自告奋勇主动跟着过来帮忙照顾小朋友。
今天,植物园的气氛显得特别喧哗。小芬这个包打听不知道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兴奋的跑过来告诉林海薇:
“海薇姐,植物园另一头有电影公司在拍外景耶。”
“还好电影公司没看上这个荷花池,否则今天的写生准泡汤。”林海薇庆幸地舒口气。
美术班的小朋友引颈期盼写生多时,偏偏台北一连两个周末都是阴雨霏霏,难得今天风和日丽,小朋友个个兴致高昂。林海薇不敢想象,万一因为有人拍戏导致写生不成,孩子们心里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海薇姐……我对画画没天份,待在这里也只是对着天空发呆,不如……让我过去凑个热闹看人家拍戏,好不好!”小芬打听到有人拍戏,说什么也不放弃这个亲眼目睹明星风采的机会。
“好吧!不过,你不可以去太久喔!”林海薇知道小芬是个爱耍赖的磨人精,若不答应准被她死缠烂打,直到点头方休。
“我就知道海薇姐最通达人情,你放心!我只去瞄一眼,十分钟之内就回来。谢谢啦!”嘴甜的小芬临走前不忘回头给林海薇戴顶高帽。
林海薇笑看着小芬甩着俏皮的马尾,像只飞出牢笼的快乐鸟儿蹦蹦跳跳跑开,她不懂小芬过完暑假就升高三了,怎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