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定是他搞错了。康尔齐猛地摇了摇头,想摇掉脑子里的念头。
一定是他太久没交女朋友了,才会将他和宗乔间哥们的感觉,误以为是男女间的情愫。
他们是哥儿们,虽然宗乔是女的,但哥儿们就是哥儿们,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他和李汉民一样,对于汉民,他就绝对不会有遐想。
*****
电视里播放着台风来袭的消息,这个台风动线走得极怪,原本该循着巴士海峡横越而过,直接进到海峡对岸,没想到暴风中心却在接近恒春半岛时临时转了方向,沿着东海岸线笔直北上,预计会横越过台北盆地,由基隆出海。
宗乔站在电视机前,边听着气象播报,边不断走到窗前,一遍遍望向楼下,在渐渐加大的雨势中,看来发发可危的康家房子。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夹杂着骤然转大的雨势,将紧闭的玻璃窗打得砰砰作响。
又往窗外望了一眼,宗乔没有犹豫,拿了件雨衣,急急的就要出门。
“丫头,外头风大雨大的,你要到哪去?”刚由厨房里走出来的宗雄,见女儿要出门,扯开嗓子大喊。
“我到楼下去一趟。”宗乔头都没回,挥了挥手,砰地一声关上门。
宗乔快步冲下楼,直接跑进康家,连敲门都不必,因为捺不住强风狂扫,康家的木制大门早巳自动向两边开启,还不断发出碰撞响声。
“尔齐,康尔齐。”她站在大门口喊。
没多久,康尔齐来开门,一点也没惊讶于她的出现,“怎么了?”
康尔齐正忙碌着,一手一边,拎了两个大大的牛奶罐。
“你还好吧?”宗乔看着他,再看看他手上的牛奶罐。
果然如她所想,疯狂的滴水秀应该已经开始上演了吧?
康尔齐耸肩一笑。“应该算OK吧,只是有点不大习惯,不过第一次这样做,感觉还真是挺鲜的。”
“挺鲜?”宗乔翻翻白眼,十分无力的一叹。“只有你才会觉得滴水这种事新鲜有趣。”
主动上前,她接手了他手中的一个牛奶罐,然后不再多话的转身,走向一个眼看已快盛满水的铁罐,将牛奶罐往地上一放,换了过来。
“水要倒哪里?”她问,忙着转身去倒水。
“厨房,倒水槽就好。”换康尔齐重复了一次她做过的动作,脚步跟上她,同样忙碌了起来。
“要不要考虑换大一点的?”否则光来来回回倒水,就让人忙死了。
“大一点的什么?”尔齐倒完了水折回来,换拿另一盆水去倒。
“洗脸盆之类的容器啊,只要够大,锅碗瓢盆都无所谓,我家多的是。”她家里多的是大澡盆,那是父亲外烩时用来洗菜的。
“不用来来回回倒水?”康尔齐恍悟的笑着。
“对,要吗?”亏他还笑得出来,要是她光看着一屋子到处滴水,眉头不打结才怪。
“也好。”康尔齐一点头。
“那你等等。”宗乔转身冲出屋外,连雨衣都忘了披,直奔回家里。
几分钟不到,当她再度出现时,已搬来不下十个大型的澡盆。
然后,她又再度一溜烟的跑掉,再度出现时,手上多了几盅热腾腾的菜肴。
“我家老头子今天在家。”停顿了下,她看着尔齐,有点不好意恩的搔搔一头短发。“我的意思是说我爸,今天我爸在家,他做了很多菜,如果你不嫌难吃,就多少吃一些吧!”这是属于宗乔式的温柔,在她潇洒、随性、粗鲁的外表下,难得的细腻体贴。
将东西往桌上一放,还好,桌子和沙发的地方并没有滴水,是干的。
“谢谢。”康尔齐说,走过来坐下。
啪一声地拔开卫生筷,宗乔也选了个位置坐下,将筷子递给康尔齐。
康尔齐接手,先夹了块咕嘈肉往嘴里送。
“怎样?我家老头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迫不及待地,宗乔表情极为认真的问。
康尔齐咀嚼了几下,眯起了眼,看似正在思考。
“到底怎样?”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厨艺会输给父亲。
“各有千秋。”康尔齐终于睁开眼,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
“怎可能?”宗乔可不信,有信心绝对青出于蓝,伸出筷子,她也夹起一块往嘴里塞,“拜托,我做的好吃多了,好吗?”
康尔齐的眼里尽是笑意。“怎么说他也是你老子,一盘咕噜肉而已,谁做得比较好吃,不都一样?何况你应该是师承于他吧!”
“我老爸自己说的,他说独独在厨艺上是不能让步的,好吃就好吃,难吃就难吃,没有中间的模糊界线,煮得不好吃没关系,只要专心研究,探讨自己的缺点,美味厨师封号,就非已莫属。”
瞧她满脸认真,康尔齐摇摇头笑睨着她。
“是、是、是、是。”他一连说了数个是字。
这股坚持,是宗乔的另一大优点。
她的厨艺,真是好得没话说,如果厨艺能遗传,不知道坏脾气是不是也来自于遗传?
吃完晚餐,骤雨已渐歇,但随着雨势变弱,强风却越发肆虐,吹得玻璃窗砰砰作响。
“喂,你爸妈和你哥呢?怎么一直都没见到他们?”他们搬来都已经快一个月了,这屋子还是只见他一人进出。
“我父母还留在纽约,至于我哥,最近他都会留在他的教授家里,帮他一同完成一份旷世论文。”
屋外的风吹得更狂了,不仅门板和玻璃窗砰砰响着,连屋子都有点摇晃的感觉,似乎和屋外的那棵老树一样发发可危,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原来。”宗乔低哝了声,正想开口再接着说话,眼角却瞥见了窗外一幕惊心动魄的景象,骇得她张口结舌。
狂风啪咧啪咧的吹,先是几片屋瓦被狠狠的刮起,随后是一整排的,被暴风卷上天际。
“尔、尔齐,这屋子的屋顶可……”“牢靠”几个字还没吐出,就传来砰的一声,先前被刮起的屋瓦全都飞了回来,砸中了窗子的玻璃,除了碎了一地的玻璃屑,雨丝也跟着疯狂进驻,眨眼间,客厅已湿了二大片。
“危险!”见情况不对,康尔齐先一步扑倒了宗乔。
紧接着,一片瓦片由屋顶上掉落,就落在离两人不到一步左右的距离,接着雨水直接落到了两人的脸上,他们同时抬眼望天——
真的可以看到天空,没有任何阻挡。
“啊,屋顶被吹跑了!”宗乔惊讶地由地上弹起,差点撞到康尔齐。
康尔齐无言。是的,此刻他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尔齐,呃……”宗乔眨眨言,无声地望着他,想问他打算怎么办。
“宗乔,你家会介意多一个人借住吗?”康尔齐当机立断。
宗乔摇摇头,很肯定表示,当然不介意。
“那,我们还等什么?”康尔齐说完,一把抓起了宗乔的手,两人快步往屋外跄。不用穿雨衣了,屋里屋外一样湿。
“喂、喂,你家的家具啦,家具泡水了怎么办?”宗乔的脑子还算清醒,没让雨水给淋得生锈。
“算了!”反正迟早会换掉。
“什么算了?”不过是眨眼工夫,两人已跑到公寓大门口。
“都泡水了还能怎样,反正下次搬家,可能一件也不会带走。”抖抖身上的雨水,大门没关,康尔齐率先往内走。
宗乔又往他们屋子的方向望了眼,赶紧回头跟上康尔齐的脚步。“尔齐,这样真的好吗?”
康尔齐爬楼梯的速度很快。“就算不好,也已经发生了。”
他举步跑了起来,三两下就上到了三楼,站在宗乔的家门口。
一般来说,女孩子要跟上他的脚步是辛苦的,但还好,宗乔手长脚长。
该感谢两人的身高差,不过是十公分左右,所以她一抬手就轻而易举地构到他的脑袋,她甚至略加了手劲,在他的脑袋上胡乱抹一番。
“拜托,宗乔……”康尔齐好不容易逃出了她作乱的手。
他一抬眼,正巧与她对个正着。两人四目相望,彼此的眼瞳中都绽着灿烂无比的光彩。
等到康尔齐整个人反应过来,感觉灵魂重新归位、心跳和呼吸又恢复正常时,已经太迟——
他吻了她!
康尔齐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了声,更让他惊慌的是,他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他回味着方才的吻!
第四章
康尔齐搬家了。
就如他之前所说,康家果然没在那屋子里住太久,更正确的说法是,康尔齐没在那老旧的屋子里住太久。
随着他的父母由纽约返回,他们也迁回了原来的豪宅住所,听说是因为康家一个很有势力的老朋友出手相助,重新找到了合作的银行团,所以开发案继续、被法院查封的屋子收回、泡了水的家具不用管,忙碌的人更忙碌,上课的人也继续。
一眨眼,又是一个星期,这个星期宗乔完全没与康尔齐见过面。
他似乎有意避她,而她则因为心思紊乱,也不敢去找他。
都是那莫名其妙的一吻惹的祸,害她整个星期心浮气躁,没事就发呆,时而傻笑,时而愁眉苦脸,双颊有时还会挂着莫名的燥红。
这日下课,轮到宗乔当值日生,留下来做教室最后的检查整理。
“喂,乔,还好你还没走。”蔡育琳背着书包跑进来。
停下手上擦黑板的动作,宗乔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转过脸来瞧着她。“要不要先将书包放下来?”
她好心的提议,瞧她背了一个看来会压死人的重书包,一手还提了一个颇具份量的袋子,不得不为她担心。
“你说得也对。”走过去,蔡育琳随性地将书包放到一张桌子上,连同提袋一起。“今天我遇到李汉民,他告诉我说康尔齐搬家了?”
就为了这个消息,让她莫名兴奋,才迫不及待的跑来求证。
“是。”不改洒脱本性,宗乔回答的明快简洁。
“那么说,你们现在都没有搭同一部公车一起上学、放学喽?”蔡育琳的嗓音莫名高亢,或许是因为兴奋。
“嗯。”宗乔淡淡一点头。她不知在高兴些什么?莫非是……
其实也不能怪蔡育琳,对于康尔齐的魅力,宗乔可也有一番领教,毕竟哥儿们可不是当假的,这阵子她可看遍,也看厌了,女生们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围过来尖叫发狂的模样。
什么叫魅力,她想,这就是魁力吧?康氏魁力!
“那以后……我可不可以跟你搭同一部公车回家?”犹豫了下,蔡育琳说。
“嗄?”宗乔一脸茫然,没听懂她的话。
“我说,我想跟你一同上下课。”吸了口气,蔡育琳大声说。
宗乔眨了眨眼,还是不懂,“可是,你不是有专车接送吗?”
听说蔡育琳的家境很好,父亲在某家知名外商银行里担任经理的职务。
“所以,我可以顺道接送你呀。”她拉拉宗乔的手臂。
宗乔想推开她,又怕自己出手会太重。“我还是习惯搭公车。”
“那我也陪你搭公车。”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缠定她,只要没有康尔齐那个程咬金存在。
“可是我们不顺路的,对吗?”宗乔实在搞不懂她的用意为何。
为了尔齐吗?怕尔齐跟她走得太近,所以想密切的盯紧她?
“没关系,我可以先跟你搭同一部公车,然后再叫我家的司机来接我。”最好是能跟着宗乔一同回家,如果更幸运的话,希望她会邀她进家里坐坐,最好是能再喝一杯茶,那么她就可以多一点点与她相处的时间。
宗乔笑不出来了,双眼狐疑地凝住她。“你这样叫做多此一举!”
还好,她今天优雅了一点,没说她是脱裤子放屁。
“怎么,你不愿意让我跟吗?”扯扯她的手臂,蔡育琳撒起娇来。
宗乔想都没想的甩开她的手。“喜欢康尔齐的话,自己去跟他说!”
呿,居然把脑筋动到她身上来,想要她帮忙?
宗乔清楚地感觉到一抹陌生的、微酸、微苦的滋味在心头索回不去,还不断地扩大扩大,将她的心揪紧再揪紧,揪得她喘不过气来,得靠深深吸气才能稳住心跳。
“我才不喜欢康尔齐!”蔡育琳大声反驳。
搞错了吗?一定是,宗乔会错意了,否则怎会说她喜欢康尔齐!
“是吗?”宗乔怀疑,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承认。
“当然是真的!”蔡育琳难得大声说话,她昂着胸膛,抬头挺胸。“我对他又没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宗乔的两道眉全挤在一块,觉得自己还真有耐性。
“触电的感觉,是情侣才会有的感觉,说得白话一点,还要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愁怅。”她对宗乔就有这样的感觉。
“还有,时时刻刻会挂念他,想到他时,心口会有微闷、微烦、微酸、微甜、微苦,患得患失,复杂得自己都难以搞定的情绪,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时笑、时愁,心情时雨、时晴,总之这些就叫恋爱症候群。”
听着她一长串的论述,宗乔整个人怔愣住。
不自觉地咽下一大口唾沫,一个声音,很大很大的声音,由她的心里涌出来,淹没她的心、她的脑海、她整个人。
晴天霹雳!
为何蔡育琳上述的这些症状她都有?
天!这么说,她是喜欢上康尔齐喽?
不,或许还不仅仅只是喜欢,因为她的症状似乎还更重些,所以……
她极有可能是比喜欢还更喜欢他,更喜欢再更喜欢,喜欢的复数,喜欢的次方……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是爱?
爱?!
这个字吓坏了宗乔,让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眉心不自觉地拧得更紧,乱了心、乱了分寸,乱了……
是的,一团乱,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
康尔齐难得在没打球的情况下,跟李汉民一同下课返家。
“你真的搬家了?”李汉民很潇洒的将书包甩到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边走路还不忘踢踢地上的碎石子。
“是。”咕哝一应,康尔齐看来有点心不在焉。
李汉民的手伸了过来,开玩笑的往他脖子上一勒。“那你这阵子也都没跟宗乔一同上下课喽?”
这种“好康”的事,可是他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宗乔那潇洒率性的性格,李汉民可激赏得不得了。
康尔齐挣脱他的束缚,扭扭脖子,深吸了口气。“不仅没一起上下课,我也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她了。”
心里好烦、好闷,说不出所以然,他知道都是那一吻惹的祸。
他是一时冲动吧?在一时冲动之下,才吻了宗乔。
然而,若真是这样,他应该要讨厌那一吻的,但事实却不,心里甚至怀念着那一吻。
唉,他是怎么了?
“真的?为什么?”李汉民惊讶地说。
瞪了他一眼,康尔齐摆明了不想谈这事。
“没有,没为什么。”接着,他将话题转了个方向。“汉民,我好像很久没再找个女孩子,好好的谈次恋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