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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情画意 page 19 作者:幸荷

  「宝雀、宝雀!你出来好不好?听我解释好不好?」

  城郊外,白乐天听了丁守竹那番教他惊心动魄的话後,立刻差人备轿火速赶到了宝雀家门口。无奈宝雀虽然知道他来了,却躲在房里整理去南洋的行囊,不肯见他。白乐天望著院子里那一车车已经捆好的行装,心中更加焦急。

  「宝雀,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不,我虽然是故意的,但我没有恶意嘛,你都能原谅丁守竹了,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宝雀躲在房里,正恨恨的把一件件衣裙塞进包袱里,听著白乐天在外头不断乞求原谅的声音,她心中更气!忍不住冲到窗口对他怒喊:「拿性命跟我开玩笑,很好玩吗?!让我以为你就要死了,看我为你哭得死去活来,很有趣吗?!以前是傻皮,现在是你自己——你这混蛋!三番两次的骗我,还跟我说你最重诚信?!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宝雀、宝雀!你听我说嘛。」白乐天心里虽然急,无奈他拄著拐杖,只能靠小柴和小铁搀扶著、一步步慢慢走到宝雀窗外,好不容易走到了,宝雀却又一甩房门,躲进厨房了。白乐天气自己不良於行,心中懊恼,火气不禁也升上来。「你只会说我,那你呢?!你本来就不相信我啊!还记得我在山崖上抓著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是不是说我喜欢你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就是那么简单而已!我亲口说的你为什么不信?!宁可相信胡乱说话的金喜——还有丁守竹!」

  与安钰站在一旁观战的丁守竹闻言,咳了两声,尴尬笑著。

  屋内哗啦啦一声响,像是谁撞翻了一整柜的东西,便见宝雀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怒气腾腾的奔到房间,隔著窗口正想对白乐天开骂,但当她瞧见他手臂上架著的木板、手里抓著的拐杖,原本白皙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几道伤,心疼与怒气同时涌了上来,害她又哽咽了。「那是因为……你老是爱戏弄我,说话反反覆覆的,谁分得出来是真是假啊,莫名其妙!」

  「分不出来?!分不出来?!你真是枉费我对你……算了!我不跟笨蛋计较!」

  「是啊我是笨蛋,从今以後你再也不用忍受我这个笨蛋了。太后派我出使南洋,等我顶著响叮当的名号回来开染坊——江南第一的万彩染坊。到时候你就别再想跟我结盟参加什么织染大会,别想叫我替你染布了。」

  「好、好!」白乐天被她那番话激得气极了,原本的好脾气也一下子全不知跑哪里去了;他心里正气著,院子里那群狗仔又围在他脚边团团转著,让他更加感慨。「枉费我啊……真的是枉费!连傻皮都比你有良心!」

  宝雀闻言,立刻飞奔出来,一手将傻皮抱起,又将其他狗仔赶进屋里。「你们这群家伙,千万不要跟小铁一样变成叛徒了!不要再靠近这个坏人了,咱们走!」

  小铁好心扶著白乐天,此刻也只能尴尬的搔搔头。白乐天见宝雀又把门甩上,正无奈著,却又见宝雀忽然推开窗,朝安钰喊:

  「喂!你啊,要好好守护丁大人,知道吗?」

  一直置身事外看热闹的安钰沉著一张黑脸,浓眉一抬,只觉莫名其妙。

  「因为……你是他的护卫嘛。反正你一定要好好守护著他,知道吗?」宝雀郑重的交代完,瞄了眼白乐天,用力「哼」了声,又猛关上了窗。

  「呃……」丁守竹俊脸微红,连忙转身背对安钰,朝愣在原地的白乐天笑道:「看来黄姑娘还是很生气呢,不过白兄你也真是的,你是来讨饶的,怎么也跟著生起气来?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怎么把话说清楚?」

  「我……」白乐天的火气来得急去得快,他心中懊恼,不免也有些後晦。「那家伙跟我说话老是那么呛,害我一不小心就跟著她一起生气了啊。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我求她一日了,她都不为所动,眼见明天她就要上路了,她若真去了南洋,我……我实在……」

  几个男人呆站著,正苦无对策,满脸阴沉的安钰却忽然出声了:

  「我有个法子,也许能试试……」

  屋内,宝雀抱著傻皮躲在床上,一声不吭。一直观望著他俩战火的何嬷嬷挨著门板,听著外头没了声响,忍不住担心的问:「宝雀,你真的……不打算原谅白少爷吗?难道你真的舍得下他,出使南洋?你不要怪嬷嬷帮外人说话啊,只是你这若是一时赌气的话,你铁定会後悔的。嬷嬷呀可是过来人,看得最清楚了。」

  宝雀闷不吭声,怀里紧抱著傻皮,手里握著的是那个小鸟荷包。她想起了白乐天身上的小狗荷包,想起了他的话……当怒气逐渐平息,她心里也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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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码头驶去,只见整条街上几乎都被那朱轿皂盖和围观百姓给淹没了,场面浩大,热闹非凡。

  「太后的马车在後头,驶在前面的就是使节的车队了。」

  「安钰,你这个法子最好有用。」白乐天与丁守竹等人挤在围观人群之中,白乐天额头上一层细汗,紧张地警告著安钰:「万一没用,你就……」

  「乐爷,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小铁急道:「瞧,马车就要来了!」

  「快!趁现在!」丁守竹一声令下,小铁、小柴便奋力一挤,一边一个架著白乐天冲出人群,三个人脚步一个不稳,便在大街中央跌成了一团。

  忽然冲出来的三个人让马车停住了,也让围观群众安静了。小铁跟小柴连忙爬起来,七手八脚的将白乐天扶稳了,立刻又红著脸飞窜回人群之中。

  「什么人?竟敢拦阻使节车队!」开路官兵举刀奔来,但一见到挡在路中央的白乐天那身古怪的模样,官兵们不禁也是一阵错愕——

  与太后共乘一车的宝雀听见骚动,连忙掀开车帘采看,却看见白乐天一身大红新郎服,一手持著拐杖,绑著木板的手上抱著凤冠霞帔,还挂了个竹篮,就这么站在大街中央。

  「什么……」宝雀惊愕不已,一头雾水。「那家伙在搞什么啊。」

  「宝雀?宝雀!」白乐天远远看到宝雀探出车外的身影,连忙呼唤道:「你看我!快看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黄宝雀!」

  「啊?」听见他唤著自己的名字,宝雀万般尴尬,恨不得当场打地洞钻进去。「喂!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闹了,别站在路中央挡著车,快走开!」

  「不行!今天不把话说完我是不会走的!」可恨啊,他的一世英名……罢了,既然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就一次丢脸丢个够吧。「你看到我这身新郎服没有?看到我手上的凤冠霞帔没有?我告诉你,我要成亲了——白云布庄的乐爷要成亲了!我要娶的人就是你——黄宝雀!我白乐天要娶的人就是你!嫁给我吧!」

  白乐天此言一出,众人即刻哗然,连太后也给惊动了,连忙探出头张望。「那就是赢得织染大会的白乐天吗?他身受重伤还跑出来干什么哪?」

  宝雀被白乐天的话吓得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他刚刚说要娶她吗?

  「宝雀!这个新娘袍是我织的,是昨晚我抱伤织了整夜织出来的!你不是很想要我教你织布吗?嫁给我,我教你!」白乐天颈项边、耳朵後,早就通红一片了。要他放下身段站在人群之中大声示爱,原本还有些窘迫尴尬的,现在倒也义无反顾了。「之前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吧。你看,是玫瑰甜糕。以前你生气了,只要见了玫瑰甜糕就不气了,你还记得吗?还有小鸟荷包——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是你多生气、多难过的时候,只要看了小鸟荷包,就不生气不难过了。」

  宝雀愣著,望著他慌乱的用受伤的手从自己衣领里面掏出了他的小狗荷包,并著那套新娘袍、玫瑰甜糕,全捧在她面前——「宝雀,我诚心诚意的乞求你的原谅,不管是我爹娘以前做错的,还有我做错的,我全部认错,只求你原谅我。你不要……不要离开我,待在我身边,不要去南洋,好不好?」

  「你……」他那么诚恳、那么低声下气,她本想要趁机赏他几句冷言冷语,然後狠心的甩头就走;但为何当她占尽了上风,却又没用的哽住了声音……

  「你……你要答应我,以後不再说谎话骗我?」

  「不再骗你了!再骗你就割舌头!众乡亲帮我作证!」白乐天说得信誓旦旦。

  「不再骗著我玩、不戏弄我、不再说我是笨蛋?」宝雀凶巴巴的要求著,倔强的桃子脸上却已是泪痕满布。

  「好、好,都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嫁给我!」白乐天见宝雀哭了,心头跟著一紧,温声道:「真的,我都答应你,你不要哭了。」

  「还有每年七月初一……你要为我举办烟花大会庆生辰……你答应过的。」

  「你放心,咱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嘛,我一定不会忘的。」白乐天微笑道,又扬了扬手上的凤冠霞帔。「我都答应了,那你呢?愿意答应我了吗?」

  宝雀泪眼迷蒙,却掩不住嘴角边扬起的笑,幸福的答案已不言而喻。围观群众们见白乐天拦路求亲成功,莫不拍手叫好,一时之间大街上充满了道贺之声。

  一直看著的太后点头微笑,却忽然起身道:「黄姑娘宁可出使南洋,也不愿接受哀家赐婚,实在可惜。如今你要嫁给这个白乐天——可以,只是南洋还是得去。」

  宝雀和白乐天一听便呆住了,底下群众们也发出一阵惊呼。

  「别怪哀家不成全你们。」太后悄声向宝雀笑道:「一年半载的时间,就能替你验证这个男人给你的承诺到底只是好听话,还是真的能够实现。你放心,哀家不会害你的。况且,代表我朝出使南洋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难道你要轻易放弃?天底下多少人想要登上那艘南行的船,都还没办法呢。」

  太后一番话,让宝雀顿时陷入两难——的确,这个能光耀门楣、能让万彩染坊重享盛名的大好机会,她就算再舍不得白乐天,也不该放弃啊……

  「白乐天,哀家命黄姑娘出使南洋,这一去也许得耗上一年,也许五年,甚至十年。皇命不可违,你等不等她呢?你若等得了,哀家便亲自为你们俩做亲;你若等不了,那你们不如现在就各奔东西吧。」太后不给宝雀犹豫的余地,直截了当的问白乐天。

  白乐天在底下可是听得咬牙切齿!他今天穿了一身新郎服,就等著今晚做新郎倌,偏偏这个面目和善、内心阴险的死老太……太后,竟然半路杀出来阻挠。

  可恶!别太小看他了,在众乡亲面前穿著新郎服拦车求亲他都愿意了,区区几年等待怎能让他放弃。「好啊。」白乐天恢复一脸潇洒,笑若春风,信心满满的道:「我一定等,一年、五年、十年……我就等你黄宝雀回来跟我成亲。」

  尾声

  两年後。

  夜风习习,天边云影横空,月华如水。夏日的苏城里,一名身材纤细的蓝衫女子提著灯笼走在河岸边,眼见街道上杳无人烟、灯火尽灭,心中十分奇怪。

  「奇怪了,我不过离开两年,苏城就变得如此沉寂了吗?」甫从南洋归来的宝雀喃喃自语著,那张桂花蜜般明亮的桃子脸上并没有多大改变,却能隐约从她那双浑圆大眼里瞧出某种不同於以往的迷人气息——是更多的成熟、更多的自信,让这个女子变得更加亮眼。

  在南洋的日子里,虽有何嬷嬷陪著她,但身处异乡的不适,依然让她备感孤单,让她更加思念那张东风般和煦的笑脸——白乐天的笑脸。这两年来没有任何书信相通,她只能在白天努力做好使节的工作、努力传授印染的技术给南洋染工,然後在夜晚拖著筋疲力竭的身躯,很快便坠入梦乡,那个有白乐天的梦境里……

  南洋之行进展顺利,她自认已尽己力,便上请太后准她回乡。於是在睽违家乡两年之後,她终於又回到了这个魂萦梦牵的水乡泽国——满是情意的苏城啊。

  今日她悄悄回家,稍做歇息後便提著灯笼打算去见白乐天,想给他个惊喜。她忽然回来了,不知道白乐天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对她……是否还是跟两年前一样坚持?她其实没什么把握的,但她确定的是,他若胆敢忘记承诺,一见面就开口喊她「笨蛋」的话,她一定转身就跑回南洋去。

  「这城……未免太安静了。」一路走来没遇见半个人,家家户户都没点灯,冷清得仿佛是空城一般。宝雀不禁心疑起来。「怎么搞的……」

  正疑惑著,宝雀忽然听得身後有孩童的笑声,她一转头,果然看见两个小孩子手里拿著装著萤火虫的纸灯,朝她嘻嘻一笑,就往後头跑去了。宝雀略一迟疑,便提起裙摆追了上去。追过一条桥、弯过两条巷子、跑过三条街,宝雀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孩子们却嘻嘻哈哈的一溜烟就消失在转角边了。宝雀正自懊恼,却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原本整片黑漆漆的苏城忽然被天上的火光照亮了!

  「啊……」宝雀抬头看向东边的天际,一朵绚烂缤纷的花火正在黑夜的垂幕上大放异彩;接著又是好几声轰然巨响,一束束火光跟著街上天际,盛大绽放!

  「烟花啊……」宝雀正惊喜的赞叹著,忽听得阵阵歌声传来,只见一群小孩子们提著萤火虫纸灯,站在街道上摇头晃脑的朝她唱起歌来,岸边的人家们也纷纷点亮了家门口的灯笼,红色的小灯笼一路亮去,延伸到不远处一座高台之上。宝雀抬头,看见了那站在高台上点放烟花的——正是白乐天!

  「回来啦!」白乐天斜倚在台柱边,扬著一双笑意满满的长眼睛望著她。

  「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她明明就是偷偷跑回来的啊,还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呢,结果却是他给了她一个大惊喜——真的是好大一个惊喜!

  「身为白云布庄的乐爷,又是万彩染坊老板娘的相公,我自然有我厉害的地方了,你说对不对……娘子?」终於让他等到这天了啊,看他花了多少心思筹备这场烟花大会,就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宝雀见白乐天喊得甜蜜蜜,一点也不害臊,反倒是她一听就羞红了脸。

  「大言不惭……你这家伙这两年来都没变。」

  「你倒是变得更黑、更瘦了。」白乐天啧声道:「就叫你不要去南洋了吧,瞧你那副模样,我不知道要养你养多久才能把你养回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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