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那山上有贼吗?那你刚刚还叫我不要担心?!」她本来要找他陪她去的,都怪他太忙了,忙得错失良机!「她有没有说——」
「城郊外离她家不远有座观云山,山间盛产多种草药。她过了午时才去的,你现在赶过去也许能在山脚碰见她。」
「谢谢你了小铁,我这就追她去!」
小铁见白乐天转身就要追去,那副紧张又心急的模样终於让他放心了。「乐爷!」小铁喊住了白乐天,大声喊道:「七夕那晚,谢谢你陪她去看烟花,她真的很高兴喔!我认识她这么久以来,从来没看过她这么开心,真的!」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观云山中,宝雀背了个竹篓,沿著山溪向上慢慢走著,努力的在丛生的野草中寻找情人草的踪影。山间虽阴凉,但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却还是让她汗湿了衣襟。
「每逢七夕一结果,深山涌泉处见芳迹。这情人草到底会长在哪里呢?」宝雀弯著腰,小心的用竹杖拨动草丛,仔细地想在那万绿丛中发现一点红,忽然草丛间一阵沙沙声响,一条褐色小蛇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宝雀吓了一跳,慌得想要退後:那小蛇却一下子就滑到了远处,转眼又消失在对面的草丛里了。宝雀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神。「唉,老是这么迟钝,机灵点呀。」正告诫著自己,却又听见身後一阵沙沙声响,比刚刚更大声!宝雀心里一紧张,立刻拔腿就跑!不料身後的声响却愈来愈大、愈靠愈近——忽然,不知什么东西猛然抓住了宝雀的臂膀,她慌乱得举起手上竹杖就往身後一阵乱打。「不、不要过来!」
「——著!住手、住手!」白乐天痛叫出声,宝雀猛一睁眼,才发现那抓著她不放的竟是白乐天!
「你、你怎么来了?」宝雀错愕不已,见他被她打得浑身土尘,一身好衣裳都给躇蹋了,她连忙将手里的凶器往身後一扔,陪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什么怪物从树林里跑出来了,所以……」
怪……物?「先是媒婆,後来是狗,现在又是怪物了?我在你眼里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白乐天无力的坐倒在地,浑身的酸痛让他知道这家伙原来力气这么大,看来以後可千万不能惹火她,就算惹火她,也不能让她有武器在手……
「像狗哪里会奇怪了?」宝雀在白乐天身旁蹲下,歉疚的问道:「真对不起。很痛吧?还打到哪里了?」
「全身都让你打了,你说有多痛?」白乐天埋怨道,但见她拿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尘土,又用手轻轻揉著他的脸,他心头就又软了。罢了,能换得她这般温柔对待,挨几棍打倒也挺值得。「你的衣袖都弄脏了,你这家伙怎么老是不带著手绢在身上,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啊?」
宝雀哼了声,依旧用袖子替他擦乾净了脸,又扶他起来。白乐天仗自己挨了打,便顺势往她身上靠,贪恋她身上那股草药味儿。
「不过是被竹杖打了几下就不能走啦?到底是不是大丈夫男子汉呀!」
白乐天闻言,猛然弹离她的身子,辞严义正的道:「我当然是堂堂七尺——」
「知道了知道了。」宝雀拉回了他的手,一边扶著他走,一边笑道:「原来逗弄人是这么好玩的,我终於明白为何你会那么喜欢逗弄我了。」
「……」他很想瞪她,却只能恨恨的抓紧了她的手,用力往她身上靠。
「你怎么来找我了?庄里不是很忙吗?」
「总有忙完的时候啊。偏偏你不肯等我,害我刚刚得一路边爬边喊地找你,难得碰上几个人就急著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著蓝衣裙、像小鸟一样的姑娘?」
「你真的这么问,哪里有人能认得出是我啊?我又不像鸟……」
「他们都认得出来呀,我就是靠著他们的指点才找到你的,还说你不像鸟。」见宝雀开始半信半疑了,白乐天心中畅快,笑问:「怎么样?找到情人草没有?」
「哪里有那么幸运。」宝雀叹息道。「我才刚开始找呢,也许一直爬到山溪的源头都不见得能找到。我想过了,有一面屏风我想要以夕阳为背景。七夕刚过,情人草刚结果,如果能采到情人草作染料,就能染出最美丽的夕阳了。」
「好啊。你告诉我它长什么样子,我陪你一起找,一定有机会找到的。」
两人沿著山溪,开始慢慢的寻找起来。山里湿气重,树木遮蔽住阳光,天色似乎暗得更快了。就这样走了一、两个时辰的山路,却依然毫无所获。
白乐天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天这么阴,怕很快就要下雨了,山路难走,咱们还是先下山吧,明天我再陪你来找。」
「嗯。」宝雀有些失望,但又惦记著白乐天方才挨她一顿打,到底有没有伤到哪里也不知道,是该回去仔细看看才好。「也好,明日一早就来,看得比较清楚。」
两人开始往回头路走,经过几块大石旁,宝雀眼睛一瞄,仿佛在那阴暗的角落看见了一抹红——「那个……好像是情人草啊。」
白乐天才回头要看,宝雀就已奔过去了。大石靠水,满是青苔,白乐天见她奔得那么急,心里一惊——「慢点!小心那儿地滑!」
「啊!」果然宝雀一跑到石块边,脚底便先一滑,一下子摔进溪水里。
「宝雀!」白乐天急奔上前,一脚踏进溪里,两手抓住宝雀,用力将她提上岸。两人跌坐在溪边,宝雀浑身湿透,不但冷得直发抖,连脸色都白了。白乐天喘著气,紧张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吃到水呛到了?快!把水吐出来。」
宝雀猛然抬头,惊讶的注视著白乐天——
「慢点!月老居後院就有池塘,种在那边就好啦——小心!」
「救命!」
「笨、笨蛋!你差一点就没命了!你……你没事吧?傻愣著干什么?是不是呛到了?快、把水吐出来!吐出来……」
方才他奔过来一把将她从水中拉起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但是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他说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就跟她第一眼看见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喂!你愣著做什么?说话啊!」白乐天见宝雀愣愣的望著自己,一动也不动,不禁著慌起来。「糟了,是不是摔倒的时候碰到头了?我看看——」
宝雀忽地回神,猛咳了几声,吐了几口水出来。「没、我没事啦,没事……」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情人草又没生脚,长在那边又不会跑掉,你——」
「对喔,情人草!」宝雀猛然想起,连忙爬到了大石块边,果然看到那株结了紫红色果实的小草。「找到了!白乐天你快看,世上真的有情人草!」
白乐天望著一身狼狈却依然雀跃不已的宝雀,不禁叹气了。「笨蛋,你本来就相信世上有情人草的啊,我就说一定会找到的吧。」
「我相信我爹说有情人草,可是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呢。」宝雀傻笑道。
「好了,快把情人草收起来。你浑身都湿了,得赶紧下山。」白乐天正催促著,忽地一阵风吹过,天边已是乌云密布。白乐天心中才觉不妙,转眼间便已下起倾盆大雨来,雨势来得又快又猛,一下子就淋湿了白乐天和宝雀,躲都来不及。两人立刻落得一样的湿透狼狈。「唉,」白乐天叹道。「这下可好……」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雨势滂沱,白乐天与宝雀躲在山洞里避雨,两人又湿又冷,却苦无乾柴生火。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白乐天站在洞口探望了一会儿,便走回宝雀身边坐下。「你这样湿淋淋的不行,要不要我出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跟他们借伞借火,借点乾衣服也好。」白乐天见宝雀抱著膝,头枕在膝盖上似乎睡著了,手里还握著那枝情人草。他叹息一声,想替她把情人草收进篓子里,但一碰著她的手他便猛然一惊。「宝雀……宝雀?」
「什么……」宝雀迷迷糊糊的睁眼醒来,又无力的倒在白乐天肩上。
白乐天摸了摸她的额,惊觉她浑身的烧烫。「怎么搞的!发烧了也不说,身子是不是很难过?宝雀?」见她两颊烧红,唇色却是苍白的,白乐天不能再等了,起身要走。「这样不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来帮忙——」
「不要……」宝雀费力的睁开眼,紧握住白乐天即将抽离的手。「不要出去,外面……下雨,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在山洞里……」
「你一定是受了风寒,愈拖会愈严重。我得去找人帮忙,很快就回来。」
「不要,拜托你不要离开。」宝雀固执的紧抓著他的手不肯放,烧烫的脸上不知何时泪湿了。「爹也是、也是说很快就回来,一定会回来……可是他没有,他忘记了他答应过我,忘记了我还在山洞里等……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
白乐天愣住了,她那难受又害怕的模样令他心头一紧!他蹲下身来,任她哭著倒进怀里,环抱住他的那双手就跟方才抓住他不放的手一样紧扣著,仿佛深深害怕著会失去什么。「笨蛋,我不知道你爹为什么没回来……但我会回来的啊。」白乐天轻抚著她的发,安慰道:「你不要哭,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啊。」
宝雀紧靠在他胸前,听著他规律的心音仿佛能安抚她的情绪,好久以後才能说话。「好多年以前……我跟爹赶山路回家,半路遇上山贼抢劫,抢走咱们仅剩的最後一批货……爹想找人帮忙把它追回来,要我在山洞里等著,说他一定会回找我。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不知道几天几夜,他都没回来……等何嬷嬷终於在山洞里找到我,我早就不省人事了。後来嬷嬷跟我说,我没有爹了,他去追山贼的路途上,不慎失足坠落山谷……没有了,我连爹也没有了。」
宝雀的声音幽幽的闷在他怀里,浓浓的鼻音却教他心疼极了。除了加重拥抱的力道,他还能给她什么呢?还能给她什么呢……
「那天……一样是这样的大雨,一样是阴暗寒冷的小山洞……所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拜托你……」她拥有的东西不多了,每一样都紧紧抓著,就怕老天爷又要狠心夺走。「爹是因为太思念娘,所以偷偷跑到天上去找她了,才会忘了我还在山洞里等他……我知道他最爱的是娘,所以我可以原谅他。但是你有没有什么很爱的人也在天上,会让你也偷偷跑去找他,而忘记了我在等你呢……」
「你这家伙为什么老是想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呢……」轻轻吻了她湿漉漉的发,白乐天在她耳边给予保证:「就算我有很爱的人在天上,只要他在那里过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绝对不会偷跑上去找他,因为我在这里还有更爱的人需要我的照顾啊,我离不开的……你听懂了吗?我会在这里照顾你,不会离开、」
头部的痛楚和身上冰冷的雨水令宝雀恍惚了,心神涣散之际,她仿佛又听见了好久以前的那句承诺。而说话的究竟是爹,还是他呢……
「宝雀,你要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喔,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知道吗……」
第九章
「七夕那晚看过烟花大会回来就有些咳嗽了,之後又连续赶了几天的工,没睡够又太操劳,才会一淋雨就发烧倒下,多亏有你一直待在她身边照顾她……大夫看过了,说吃几帖药就好了。对了白少爷,你替咱们请的这个大夫人真好,不但问诊细心,上回我病时吃了他的药後,没两天病就好了,真的很谢谢你。」
「何嬷嬷您别这么说,我照顾您跟宝雀是应该的……我可以看看她吗?」
宝雀昏昏沉沉的躺著,床帐外的对话隐约飘进她耳里,模糊不清。她听见木板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跟著床帐掀动,有人在她床沿坐下——
「为了赶出参加织染大会的屏风而累坏了身子,一点也不值得。你啊,一点做生意的脑袋也没有,就只会说我一身铜臭……」
极度埋怨的声音传进她耳里,跟著,一双温热的手掌包覆住她冰凉的手指——
「有时间偷偷做那两个荷包,怎么不会偷空补眠休息?真的是笨……」
荷包……她想像著她若是小鸟、他就是小狗所做出来的那对荷包。
「你——」宝雀猛然睁眼、翻身坐起,急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跑进我的染房偷看?」
「更正!那是我白云布庄的染房,暂借你用的,我可是光明正大走进去,光明正大看见那两个荷包躺在桌子上,招手叫我过去看的。」见她睡了一天醒来,精神好很多,白乐天放心了,对她笑道:「我不但看了,还占为已有了,瞧。」
宝雀见他从领口拉出了那个印著小狗图样的荷包,大惊失色的连忙要拿回来,却又被他塞进领子里。「这荷包上画的是我吧?那另一个上头画的小鸟就是你喽?看来你已经渐渐能接受你像小鸟这件事了。」白乐天见宝雀一脸困窘,笑得更坏心了。「我看这荷包是一对的呢。做来送我的?」
「才不是呢!」宝雀大声否认,假装没察觉自己的脸红心跳,故作镇定的道:「你这家伙真是无赖,不问自取还占为已有,你快把我的荷包还来。」
「喏,」白乐天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那个印著小鸟图样的荷包,忽地就往宝雀脖子上一套。「这个才是你的。咱们俩一人一个,成双成对。」
「什么!」宝雀的脸「轰」得烧上一把火!连忙伸手压住他那张老是语出惊人的嘴。「小声一点,你不怕被别人听到吗?!」
「房里又没有别人,」白乐天笑得一脸无辜。「而且被听到也不会怎么样呀,我本来就打算把咱们的事告诉大家。」
「啊?」宝雀愣了愣,压著他的嘴的手松离了。「咱们……的事?」
「宝雀,」白乐天拉回了她的手,温声道:「等织染大会过後,我想找你和你嬷嬷,还有我娘——一起谈谈咱们俩的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