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那件白色的衬衫,现在又是你雪白的身体,若不是我非常清楚,公主,我会以为你希望被找到。”
一听到那个熟悉、冰冷的声音,丹雅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立刻抱头逃窜。她首先把那条湿裙子甩向迪凡的脸,好多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原见迪凡的怒咆声,她只跑得更快。
一直到有根树枝扫过她的肋骨,她才意识到她除了靴子外,身上是未着寸缕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能逃到何处?但她现在没有余力担心这个,她的当务之急是摆脱恶魔眼的穷追不舍。
他现在距她有多远?近吗?她不知道,而她必须知道——她必须知道她有没有已经摆脱他。
她快速的一转,再往相反的方向一滑,滑至一棵茂密的羊齿的后面,并用手盖住嘴巴,努力屏住喘息。下一秒,她已听见迪凡奔近的脚步声。再下一秒,他猛然在她的面前蹲下。丹雅吓得大声尖叫。而她还来不及再起身逃窜,他整个人已将她扑倒在地上。她吓得更是大叫不已。不过,只片刻,整个林子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挣扎声和咿唔声,因为她的嘴被他的堵住了。
老天,这个男人除了这一招外,再没别的宣泄怒气的方法了吗?丹雅踢着、扭着,可是她的一切反抗似乎只使得他们的身体更加紧密的贴在一起,而且姿势愈来愈暧昧。
稍后,她模糊的意识到她已没有在反抗,而是在全力的反应他的吻。又过了片刻,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的胸部游移。它并没有一直停留在那里,她可以感觉到它在往下移……她想叫他停止,但他的嘴不肯松开她的。再然后,她不希望叫他停止了,因为她所感受到的只能用快感形容。而如果这就是每一次她惹怒了他他所会做的,她会——
他们都听到那声叫唤。那声音似乎很远,她听不出是谁在叫她,但迪凡显然听得出。他的头抬了起来。
现在她能大声叫了,但她没有。她无法看见他的脸,也无法捉摸他此刻在想什么,更无法确定他是已经控制住的怒气,或是他的怒气已消褪泰半。经验告诉她他大怒时会做爱,只有一半生气时则打人屁股。接下来会是什么?
“如果你再拿你的生命开玩笑,我会找根棍子打到你记取教训。”他说这一句时非常沈静,但接下来的话,他愈说愈大声,“你晓不晓得我在跃入河中,以及看见你跳入河中时的感受?有整整的十分钟,我一遍又一遍的搜寻,而无论是河面或是河里都是那么黑,我以为你被那个巨轮绞得已成了肉酱了!当我终于看到东西,却是你那双完好并且很顺利的划着水的白袖子!”
丹雅张大了眼睛,他的怒气是由于为她担忧而积聚的?如果他不是说得那么激动,那么语无伦次,她一定会认为这不过是另一项想诳骗她的伎俩,但非常明显,她真的吓着他了。而不可思议的,她竟然觉得内疚,这实在太可笑,也太讽刺了,不是吗?毕竟他是她的绑架者而她只不过在尽她被绑架者的责任,不是吗?
但仅仅片刻之前,她并未作如是想。仅仅在片刻之前,她什么都没有记起,只知道他使她感觉到好多的新事物,有些现在仍存着。
她不以为他有意识到他的手指仍停留在什么地方,但她无法不感觉到、意识到。而那使得她很难回答他的问话,乃至提醒他她有每一分的权利企图逃跑。
“怎么,你无话可说吗?”
想必他是要她道歉。他不会得到。“你知道吗,如果我得跟着你们横渡万水千山,去到那个你们捏造出来的的卡底导线亚王国,光是想到每次我惹怒你的后果,我一定会担心得发狂。告诉我,万一你身边刚好一个女人都没有时,你怎么办?”
“我会等到找到一个。”他的语气里有一丝笑意。不过他的下一句则没有,“我伤到你了,丹雅?”
“这时候才问。”她冷哼。“骂够了没有?”
“也许不没。”
“亲吻呢?吻够了吗?”
“这倒绝对没有。”
她的话显然使他终于记起他的手指是在什么地方。因为它们动了起来。
丹雅惊喘,“你不可以两样都来。”
“我当然能。”
他在逗她,他的语气十分明显,而虽然她看不见,她敢肯定他的嘴一定笑得咧到耳后。她不在乎他的取笑。她可以感觉到她的意志力在涣散。而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聚回一些。
“你现在已经不再气我了,迪凡。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一定误解得很厉害,才会以为我只有在生气时才会想跟你做爱。”他的唇沿着她的面颊一路吻向她的嘴。“我昨晚要你,今天更是想了一百次,现在就更别说了。告诉我你要我,丹雅。命令我爱你!”
命令?她的确很喜欢这一句。但命令他对她做爱?她……
就在丹雅即将降服在他所制造出来的奇幻之中时,一声很大的咳嗽倏地响起。迪凡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面颊,然后脸转向声音的出处。
“虽然你们的忠心很令我感佩,但我现在一点也不欢迎你们的打扰。把脸转过去,公主需要片刻的隐私。”
丹雅的脸一片火烫。她居然忘了她身无寸缕,而没有忽略这件事的人变成是迪凡。
他坐起身,脱下他的外套丢给也已坐起的她。她迅速穿上。它长得盖到她的膝盖,不过若就前襟,并没有拉拢,它根本遮掩不了多少。
又有杂沓声传了过来。此外还有呼喊声。
“在这儿。”一直到声音响起,丹雅才知道找到他们的人是拉嘉。
“你找到迪凡了?”
“找到了,而他也找到我们的那条小鱼。”
那条“小鱼”扮了一个鬼脸。她正想着:如果她趁他们呼来喊去的当儿悄悄溜走,他们会不会发现。心念未毕,拉她站起来的那只手,并就此一直停留在她的手肘的手告诉她她是在异想天开。
***
已多年不曾再睡过户外的丹雅,当她在水味和草味中醒来,她并没有吓了一跳。她一向一醒来便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杜比训练她的;只要她有赖床的迹象,或是需要他下第二次的命令,她一定会挨上一、两个重重的耳光。
不知道杜比现在怎样了。丹雅想着。他昨天下午醒来发现离奇失踪不知作何想法。是谁替他开店营业?杰瑞米?但杰瑞米只懂如何倒酒、如何采买、添购,其他则一窍不通。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已浮现一长串得添购的东西,以及一些在开店之前就必须准备好的事,但那些事却不是杰瑞米或是安姬可以处理得了的事。还有,没有了艳舞的表演,即使只有一、两天也会影响生意。该死的迪凡,说不定等她回去,‘后宫’的生产已回天乏术。更说不定杜比在一怒之下,已把店卖掉。那时她的梦想岂不成为泡影?
丹雅保持原来的姿势继续趴着。她希望他们已经穿上衣服。昨晚他们回到她的衣服的所在,好让她穿回衣服。迪凡决定在这儿过夜。丹雅原打算趁他们睡着时溜走,但狡猾的迪凡将他们四人分成四梯次轮流守夜。他们不有毯子保暖,也没有起火,他们仿佛不怕冷似的,全脱得只剩下最基本的蔽体衣物,然后将其余的衣物挂在树枝上让风吹干。
从低低的说话声,可以知道他们已经醒了。虽然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猜得出他们一定是在谈他们要往哪一个方向走。她不知道他们对这一带熟不熟,她个人对这一带不熟。不过熟不熟,那是他们家的事,她的事是找机会摆脱掉他们。
她转身坐起,发现他们全在水边。瓦西里和舍基坐在地上的树干上;瓦西里在用手帕擦着他靴子上的泥。拉嘉盘坐在地上在数钱;看来他们之中有人在决定下水前带了些票子在身上。迪凡面向河流而立;很可能是在想拦一艘河船坐。
首先注意到她已经醒来的人是舍基,然后是拉嘉。他们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连忙低头看背心有没有掩住她的胸部,它有。当她再抬起头,这一次连瓦西里也一脸不相信的瞪着她。丹雅的火气不觉冒了上来。
“看什么看,我的头多长了两只角了吗?”
听见她的说话声,迪凡转过头来,而后他说了一句非常刺耳的诅咒。拉嘉开始吃吃的笑,舍基也笑了,但他们仍是盯着她瞧。倏地,丹雅也诅咒了,无声的,因为她明白他们在瞧什么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才像欧洲第一美女和第一美男的结晶品。”拉嘉笑道。“这才是我们所预料的。”
“我预料的可是更丑。”瓦西里咕哝。
“一旦消息传开,卡底尼亚将会人满为患。”舍基道。“我原本还在感叹——”
两声咳嗽声阻止了舍基。
始终一言不发的迪凡这时走近她,僵硬地扶她站起,“为什么一个操贱业的女人不把她的面貌展露出来,反而将她那张能为她带来滚滚财源的脸藏了起来?”他的声音冰冷得像十二月的寒风。
那张能赚进滚滚财源的脸先是一白,然后再一红。而后她挤出一抹十分甜的笑容。“因为我只是一个女人,迪凡。就算我再有本事,也无法消受被我这张脸吸引来的所有顾客。”
很不可思议的,他的脸先是血色尽失,之后则整个通红。再然后是铁青。
“上帝,三思而后行,迪凡。”拉嘉急急道。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一致料定她的话会使迪凡生气?她只不过是说出他们的想法而已,不是吗?况且,就算她说出实话,迪凡也一定还是会生气,不是吗?
他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打她的屁股吗?显然不。他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眼睛像要把她镂穿似的逡视她的脸。
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仔细看过自己,而从他的表情,她看得出他憎恶他所看到的每一寸。她不明白。这个人昨天要她,前天也要她——至少他如此宣称——而那时的她平凡且无吸引人之处。现在他不了?老天,早知如此,她老早就洗脸了!
“你说的不错,丹雅。”他冷淡的说,“他们想必得排队,是不?或者,你一次不止接一个客人?”
丹雅再也忍耐不住。她用尽全力掴他一掌,那一掌打得她的手心发麻,嘴唇颤抖。迪凡的脸颊先是变成白色,然后浮起鲜红的手印。
丹雅不在乎他是不是曾转身去找一根树皮,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会回她一巴掌。她笔直站着,眼睛瞪着。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抬起手触摸他的脸,并挑起一边的眉毛。
“这是说你没有罗?”
丹雅几乎又赏他一巴掌。他显然也看得出,因为他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丹雅。一次或许活该,但两次我可不会接受。”
“那就滚开,因为我已经倒尽胃口了!”她背转过身。
过了片刻,她听见他走开的声音。她费尽全力才没有拔腿飞奔。他们有四个人,她绝对跑不过他们,她何必白费力气?
又过了半晌,拉嘉踱到她身旁。“对不起,公主殿下,请问这些是可以食用的吗?”
丹雅偏转过头,看见拉嘉的手中拿了一束东西。野草莓。如果她不是饥肠辘辘,她会告诉他那些草莓有毒,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把那束草莓扔掉。如果她能肯定他们也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她说什么都会忍下来,要他们陪她一起挨饿,可是他们说不定已经吃过,而那束草莓是他们吃剩下的。
拿过那束草莓,她摘下数粒,一古脑往口中塞。她用行动回答;她不想用言语回答,她跟他们已无话可说。可是那些该死的草莓不肯好好的滑过她的喉咙。在她的喉咙似有一块和她的拳头一样大的肿瘤突然滋生在那儿,教她无法咽下那些草莓。这种事自她长大后一直没发生过,看来她的泪水终究没有干竭到无法再涌出的地步。
丹雅半声哭声都没有发出。但拉嘉不需要哭声才能注意到她哭了。一看到她无声的泪水滑下她的脸,拉嘉的脸色立刻惨白。
丹雅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也没有注意到他已走开。依稀中,她听见有人在吵架,但她没有心神聆听。她只希望他们最好是互相残杀,然后死得一干二净……
一双手臂自后面圈住她,将她搂靠在一个靠起来十分舒服的胸膛上。她猜想是拉嘉,不过并没有抬起头确定,反正那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她哭得肝肠欲断,但她不明白她怎会哭成这样,她只知道绝不会是由于恶魔眼的显然不再喜欢她。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听清楚那些无意义的安慰话。她僵硬了起来,并挣扭身躯,想要挣脱恶魔眼的怀抱。但她的挣扎只使得那两条铁臂圈得更紧。
“对不起,丹雅。有时候我的确如人们所说,是个魔鬼。而当我遇到意料之外的事——”
“是令你失望的事吧?”她苦涩的打断他。
“意料之外的事。我不擅于处理意外之喜。”
“你似乎在很多方面都有异于常人的反应,不是吗?”
许久,“而你似乎很能应付我不寻常的反应,不是吗?”
丹雅的脸一热。“这个休战可真是短。”她疲惫的说。
他把她的头揽靠在他颔下。
这算什么?侮辱不忘安慰?这个男人的确不正常。
“我那句话不是在侮辱你。”他很轻的说,“即使经验丰富的女人,在我……她们还是会害怕,纯真的女孩子更会吓得不知所措。而你没有不知所措。”
“‘有些’纯真的女孩子的反应也会跟我一样。但我再也不用再担心会有类似的事再发生,对不对?”
他叹息。“我又使你生气了。”
丹雅只注意到他回避了她的嘲讽。“你可以放开我了。雨已经停了。”
听见她的话,他笑了起来,并托起她的下巴。她可以感觉到他倏地一僵,之后很快松开她。她别开脸;她果然没有看错,他对她真的再也没有兴趣了。
“决定好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了没有?”她淡淡说。
“往南。”
当然。他们当然会挑她所想要的相反路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