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喜欢红酒?」方水人笑着问。
安琪点头,不打算否认。
「又酸又涩,一点都不好喝。」
方水人眸底漾笑。
他正优雅的扮演一个年轻但事业有成,略微高傲,但不减他才华洋溢的光芒,魅力过人,社会中流砥柱的菁英分子。
「酒和人一样千奇百怪,或许妳未曾遇上对的酒,今夜就容在下为妳挑一瓶适合的红酒吧!」男人笃定地径自下了结论,转过头,「八二年的拉费堡。」
这男人真够自负。
安琪嚼了口水,想从他的眉宇间,挖掘另一个人儿的蛛丝马迹,但很可惜,她完全找不到半点相同之处。
「我不喜欢红酒的味道,再好喝都不会喜欢的,青菜萝卜人各有好,强迫不来。」
听见她负气一般的言语,方水人却无可无不可的一笑。
「如果妳的喜好这么明确,那么正说明了妳是喜欢我的。」
「咳!咳!咳!」
呛到的声音在空气中爆出。
不知男人用什么逻辑推理,为什么会导出这么夸张的结论,安琪被含在口中的水呛到。
她好不容易顺了气,难掩惊讶地问:「我无法理解你,你是外星人吗?」
坐得挺直的男人,从容不迫。
「妳,贾安琪是一个好恶明确的人,我有没有说错?」方水人不答反问。
隐约感觉对方问话的语气不对,但一想起自己刚才的绝对发言,安琪硬气的点了下头。
「对,我的喜欢和讨厌泾渭分明。」
方水人领受一般又点了下头,倾身向前聆听。
「所以如果把妳不爱的酒放在妳面前,就算别人说再贵、再香醇,妳连碰都不会碰一下,对吧?」
安琪这一回咬唇。
她的确如此,从小到大,她不喜欢委屈自己,但她面对男人的言语陷阱,不禁不安了起来。
迎视那双胜券在握的眸,安琪内心反复,可同时奇妙地也兴奋莫名。
「对。」
方水人微微一笑,松了口气,像是个聆听判决的犯人,一副被宣判无罪还以清白,重得自由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覆住了安琪受惊而微颤的手背,有礼的,谦恭的,像是个要什么有什么,但只对她屈膝,在至爱的人面前,再也残暴不起来,一心求爱的男人。
「所以妳愿意跟我走,代表妳在潜意识至少是喜欢我的,否则妳应该会大声呼叫,或报警才对。」
像被电到般,安琪被看穿的心,在那样热切的眸光下猛地一跳。
「你……」她不愿招供,但也找不到话语抵赖。
方水人的强势一眨眼间转为低柔,过于两极,异常地勾魂,催人神迷,使人心醉。
他温柔似水,昨夜的凶猛野兽模样完全不复见,一思及他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改变,令人费解的同时,也一脚陷溺进了他的温柔乡。
看女人动摇了,不让她有时间忐忑,男人再度轻握她的手。
「我是认真的要追求妳,」方水人诚恳的声音没有半丝虚假,「别问我原因,也别先入为主,认定了一夜情那般的邂逅必然只有欺骗。妳知道吗?我从离开妳家后,妳的身影挥之不去,除了喜欢,除了爱,我想不出有其他可能了:请试着和我交往,或许妳也会发现妳比妳想象中的能够接受我,进而爱上我。」
闻言,彷佛被催眠了一般,安琪的心被对手强烈直接的情感泥流瞬间包围,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已失足坠落,她每一次爱上他都是一种必然,一种命中注定。
「你很霸道,也很坏心眼,把我想要用来拒绝的借口都抢先一步说了,这样要我如何能够拒绝你……」臣服在自己巨大的心意之下,女人轻声低喃,心湖撼动。
方水人柔情万千地开口,「那就别拒绝我,别拒绝爱情的到来,打开心门让我进去,接受上帝送来、专属于妳的礼物。」
许久--
安琪闭上眼颔首,不再抗拒这甜蜜的恶魔所提出的甘美诱惑。
无论,他是谁。
第三章
只一周,安琪重新学习到言出必行的真谛。
一切发展如同男人的宣言,安琪被强烈的追求着,爱慕者从不在意他的痴迷外放,霸道的疼着、宠着、爱着她。
方水人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散发出成熟男性的费洛蒙,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每当他提起在投资不动产方面,更是有着不容小看的专业风采,而这备受礼遇的天之骄子只为她倾倒,她则对他每一个微笑为之疯狂做为回报。
白天和夜晚,除了工作的八个小时外,男人无微不至,她的身心灵从未有过的充实。
没有理由的顶级热恋进行式,思念得偿本来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幸福到令人发慌、令人不安,安琪不由得长吁。
「我害怕快乐。」女人躺在男人的臂膀中,沙哑的道,埋怨的语气底下,有着更为满足的情感在发酵。
正撩着女人的发,吻着她的后颈的男人浅笑。
「我还会给妳数不尽的快乐,在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一直一直,没有终点。」方水人温柔地道。
安琪被含着水气的温润呼吸吹抚,全身战栗。
「甜言蜜语。」
女人虽然是骂,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她想知道被他呵护在手心,有哪块顽石不会融化,又有哪个女人不会沉沦。
方水人不同意的轻咬,但没有伤着她,除了第一次,他再不狂乱。
「都是妳害的。」
这话一出,安琪霍地转身,虽是赤裸,但在他怀里没天没夜的相爱,某种情爱后的羞耻心早就淡到不能再淡。
「我害的?」安琪笑问。
女人一脸「你敢答是,就非要你好看」的狠劲。
男人不知死活,勾舔着女人的唇。
「妳害我心里好甜,甜到溢出来变成甜言蜜语,一样甜死妳。」方水人坏心眼的道。
安琪强板着的脸瞬间就红了,全身发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逃避男人的甜蜜攻击。
很可惜,男人抱得死紧。
安琪作势一瞪。「你不会害羞,我还替你害臊,这种丢脸又下流的话,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方水人不以为忤。「这种事不用学,因为妳而引发的自然化学反应,一点也不下流,一点也不丢脸,我想让妳明白我有多快乐。」
「你……不要脸。」
安琪无言以对,对方灼灼发光难以逼视,让她的心里又甜……又苦。
不知道女人怎么想,方水人爱怜的吻着安琪的额头。
「一天多过一天,我好爱妳。」
灵魂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飞离现实,安琪已然昏醉,她半瞇着眼看着方水人因为不停吐诉爱意而滚动的喉结,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她多么想把它咬下来!
因为未来如果不能再碰触这儿,她一定会疯的,她笃定知道自己一定会疯的!
她要他,所以他非得是她的,生是她的,死也是她的,就算灰飞烟灭,化成另一种生物,他都是她的!
她不再只是个会哭泣的小女孩,她要束缚这个男人,用自己的自由当代价,在爱着他的同时,她就知道会失去所有,早已不求毫发无缺!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我觉得我八成疯了,离死不远。」
千言万语,安琪却只觉得唯有疯和死才能诉说这一刻的感觉。
方水人闻言,拉开了点距离,四目相对。
「既然都爱我爱得要疯快死,」男人神情一转,带点愤怒,「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过夜?」
安琪原本糊成一团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
她媚眼如丝,吊着男人的胃口。
半晌--
「你必须证明,直到我相信你的爱坚定不移,我才会留你过夜,睡我的床。」女人理所当然的回绝。
在求爱时就已承诺过,要开始尊重她意志的男人,千金难买早知道,有苦难言。
「那我们再做一次,让妳直接昏倒好了,这样就可以抱着妳直到天明,我好想看妳在我怀里醒来时的模样。」方水人赌气的道。
安琪刮了刮男人的脸颊。
可爱的表现,动摇不了她的坚固意志。
「羞羞脸,我可不喜欢只会黏人的小男孩。」刚被男人电得人事不知,安琪扳回一城。
被接连攻击的男人苦笑,把一旁矮柜上的照片给请下来。
「那妳有和他们一起入睡过吗?一定有吧!差别待遇!」方水人赌狠,十足肯定地说。
安琪瞇细了眼。
这敢情好,他在拷问身家就对了!
「你在意、嫉妒吗?」
方水人不认为必须否认,大方点头。
「当然,我非常介意。」
安琪的手指浅画照片上的不同面容,也在瞬间被男人握住阻止,以行动再次陈述他的立场。
他坚持她只能看他,想他,不容任何男人来分享的立场。
前所未见,男人少有的孩子式天真,让安琪的眸子一荡。
「每个人都有过去,难道你没有?我感觉得出来你历练丰富。」语毕,还刻意往男人的某处挑了一眼。
方水人眨了下眼,装无辜。
「遇上妳我就重生了,所以和从零开始一样。」
安琪哼了一声,也不控制,双手用力将男人推下床,长指摇指向门。
「骗子,滚。」
女人动作狠,话语也猛,但声音却含着笑--撒野的笑。
男人纵然想辩,在耽溺的情感作祟下,无以为继,只能无奈的捞起自己的衣服,认命穿着。
安琪懒洋洋地趴着,迷恋的眼神追着他的帅气动作。
扣好腕表,男人一膝跪上床,一把揽过女人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妳真狠心。」方水人嗅着她的气味,不甘心的道。
安琪发出清脆的笑声,轻轻拍着男人撒娇的大头。
「你该回家啰,明天还要上班耶!」
男人这一回气闷,猛然抬起头,勾着女人的下巴。
「妳真狠心。」一模一样的语句,方水人说时硬了几分,冷了几许。
安琪佯装不解,做作、可爱的挥挥手。
「拜拜。」
方水人再呕,也拿这女人没办法,不是不能治她,但他不想。
强迫、监禁、无视意愿锁住,这些无法纪行为他都敢做,但是因为想疼她,想在仅有的时间内呵护她,他不愿对心爱的人做出那种一点都称不上爱的行为。
他无奈的一叹。
「拜,明天星期五,我下班去接妳。」
安琪点点头,看起来对于再任性男人都会包容的情况,无比满足。
突地,她在男人打算离去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
女人的惊呼,让男人的腿顿住,回眸。
「怎么了?」
安琪摇摇头。「没什么。」
方水人纵容地笑了。
她的表情才不像没事。
「说吧,有什么事情别闷着。」
安琪抬起一对水灵凤眸。「我想去买衣服……可是男人都觉得逛街浪费生命,所以我可以自己去的……」
女人一边说得语带保留,一边偷瞄着男人的反应。
方水人无可奈何的一笑。「请务必容我陪伴,为妳提沉重的行李吧。」
男人话出,女人绽笑。
「花言巧语。」
在安琪说话的同时,方水人已经开门离去。
落锁时发出卡的一声。
同时间,女人神色一凛,翻身而起,迅速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拨出一组号码。
「请马上派人过来。」
结束了七天来在方水人离去后必须的行为,安琪收了线后,若有所思的闭上眼睛。
有得选择的人才有后悔的权利,而她早就没有别条路可走。
「我不后侮,只希望你也不要后悔。」
安琪不知说给谁听的话语,在室内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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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回到住处,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方水人一进到屋子里,脱下一身西装,简单沐浴后,赤裸的走在黑暗中,放弃走进装饰用途的卧房,他进到厨房,在不起眼处伸手一推,打开了个只及半人腰高的密门,钻了进去。
视线范围内一片黑,但伸手可以碰触到四周,狭窄没有窗户对流的房间里,沉重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十分不适。
但方水人在清楚听见自己心跳和呼吸声的情况下,像被这层无形保护膜勒住并且紧紧保护着,他放松紧绷的神经,瘫在还有着夏夜特有暑气未退的地砖上,闭上眼睛。
表演了一整天的脸部完全放空,表神木然,他连揉揉僵硬的肌肤的欲望都没有。
他只想回忆她的气味,她的吻,她的笑容,她说话时的声音。
安琪正如他记忆中的她没变,还是那么的感情丰富,有点骄蛮、有点任性,但是待人绝对真心,让人无法讨厌,反而深受吸引。
她好美,这句话已非陈述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全部。
他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在人死后,走上黄泉路时,眼前会出现一盏灯笼引路,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曹中的鬼魂,就会着了迷一样的跟着走。
他也好像活在阴曹一般的地方,而安琪便是那盏灯,让他能够毫不迟疑的向地狱走去。
「安琪……安琪……」方水人喃喃自语。
安琪这两个字是他的镇定剂,将自己从创伤后症候群病发时的失心疯给拉回来,然后活着。
十几年来,无人知晓,他都这么低低地、不停地喊着,用以度过痛苦和濒死回忆来袭时的负面情感爆发。
但现在,他是因为她所引动的另一种暖流,日日夜夜在心底翻搅,而不能自己的唤着。
幸福感从坟场复活。
在很遥远的时光之前,他曾经被疼爱得不忮不求,被宠爱得温柔坚强,无所畏惧,天真的以为没有规则可言的未来不可怕。
真可惜,他没有死,如果死了,他就不必面对这种幸福得想要哭泣的悲一晃。
如果死了,他就不会伤害安琪了,他不愿伤害她,不想伤害唯一的光。
为什么他没有死?
为什么他非得要伤害心爱的她?
世上有没有神,谁能解释人的际遇为何如此不堪,如此像肥皂剧呢?
贴在黏黏的地板上,方水人神志迷茫,神游在另一个次元里。
「安琪,安琪……」
男人的声音渐弱,他伸出手,不靠视力,准确的拿起了一对耳机,塞在耳洞中。
「各位同学,今天要讨论的是刑法第三百三十九条,普通诈欺罪,意图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以诈术使人将本人或第三人之物交付者;在这个法条中,意图非常的重要,也就是要证明……」
疲劳轰炸,模糊一切感官,方水人听着法律函授课程,不断呢喃着一个名字,在绝顶的幸福感中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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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霓虹抢尽星光,在以消费为主要动力的城市里,吸引着人群的流动方向。
天下无不是的客人,天大地大,花钱的是老大。
在一间自诩集精品之大成的百货公司里,一名服务人员万分有礼的递回了一张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