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指细腻滑润的肌肤,和粗糙的创可贴的触感交相刺激着他。他很快也无法冷静思考,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加快了节奏。
「快……再快点……」
楚山粗重的呼吸和许晴川小口小口急促的呼吸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最后,许晴川先释放出来,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平静呼吸。楚山自顾自掌握着许晴川的右手仍在上下活动着,许晴川觉得右手的麻木一直传到身上来,微微抖动着。他感到手里越来越热,他略张开眼睛,往旁边瞥去。虽然很黑,可窗外的一丝微光足够让他看清楚山的表情。就在这时,楚山也微张开眼,两人视线相交,接着,许晴川就觉得手里一湿。
他窒息了一秒。那一剎那楚山的表情彷佛被刻进了他的脑海,在强烈的刺激下,变得根深蒂固,鲜明得让他觉得可怕。
他脸一红转过身去,楚山也躺了一会。两个人没有说话,只听得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地响。过了一阵,楚山坐起身来,抽了几张床头放着的餐巾纸,一声不响地扔给许晴川。冷却下来的两个人心里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许晴川呆呆地看着手上还沾着白色精液的创可贴像在研究一件古董一样。
楚山转身去浴室洗澡,等他出来的时候,一把掀起乱七八糟的床罩扔到卫生间,又扔给许晴川一张新的创可贴,自己钻到被子里去睡觉了。
半夜,楚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摸旁边没人。
他慢慢地等思绪聚集起来,瞪着早已看熟的天花板发呆。之前的事是在做梦吗?可这种事梦也应该梦到可爱的女朋友小晴啊,虽然他一口一声小晴,可他自己该死地明白那叫的是瘦到一把骨头的许晴川啊!
那许晴川呢?这么晚难道回去了?
楚山懒洋洋地爬起来,伏到窗口去张望了一下,四周非常静谧,没有一个人影。然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走出去到厕所转了转。当他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房透出一线灯光,他推开虚掩的门,看到许晴川坐在书桌前做作业,正做到艰难的地方,所以理所当然地含着那支圆珠笔。楚山暗暗笑了笑。
他一个人,没有穿拖鞋,缓缓地往回走,一路走着,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这样,一直走到黑暗淹没的地方。
第四章
我和那个人的关系就像海潮,一时高一时低,一时是晚霞,一时是朝阳。
语文课上,许晴川咬着笔头写下了这么一行字。很快又苦笑着把它涂没。他发现自己开小差的时候多了,彷佛坐在教室里的只是一具空壳。他也不看闲书,也没做什么小动作,更没有想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发呆。时间已经是六月初了,马上就是期末考,幸好他的成绩没怎么滑坡,还奇妙地微微上扬。这大概还是要归功于楚山的辅导。
想到楚山,他空白的表情有一丝松动,迷茫的雾溢出,笼罩着他的面庞。
许晴川小时候又爱动又调皮,他一直认为自己有很多好朋友,天天和这个一起回家,和那个一起上学。可等他慢慢懂事,慢慢理解了人情世故后,他发现他身边根本空无一人,虽然不明显,但所有的人都微妙地躲着他。他开始慌乱了,他无法理清人与人之间缠着的丝线,于是这线就把他越绑越紧,他困在自己的壳里。他和别人的距离渐渐拉开,他也忘记如何把自己的感情想法表达给另一个人听。他无法掌握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之间的距离,也搞不清楚什么样的举动对彼此的关系来说是恰当的。他能感觉到他和楚山的关系运行在某种轨道上,按着轨道的规律,一时近,一时远。有时他觉得他了解楚山就好像了解自己一样,可有的时候楚山的脸对他来说却彷佛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一般。他无法调整这样的落差,只好低眉顺眼地守好自己的角色,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等着那人靠近。
靠到足够近的时候,他就开始剧烈心跳,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一边是期待,一边是反抗,可他用千百倍的勇气让自己平静地停留在原地,颤抖着手指默数着他的脚步。五步,四步……
「滴铃铃。」
「川子,过来看这个。」
许晴川慌张地抬起头,看到斗子在座位上挥着一本书。他连忙起身走去。
和楚山相比,他更喜欢斗子,很哥们很朋友的那种喜欢,没有一丝阴翳的关系。斗子觉得叫许晴川太麻烦,在否决了「小晴」「晴子」「小川」等名字后,他成了「川子」。
「川子,看,这个是刚弄到的灌篮高手,我看完了前几本先借给你,快点看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不用了吧,让后面的人先看好了。」
「干什么!」斗子竖起眉头来,弄出很威严的样子,「我斗子的兄弟怎么能排在人家后面,去去,快点去看。」
小晴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到这架势,笑着问:「哦,那能不能先给我看啊?」
「啊……这个……」斗子尴尬地扰脑袋。
「先给你看好了。」许晴川连忙把手里的书送到小晴面前,眼睛也不敢抬。
「川子,干吗老这么怕我,我真的那么母老虎啊?」
「嘿嘿。」斗子在旁边像配音一样奸笑两声。
「不是,不是的。你先看吧,我不看也没关系。」
「呵呵,这么客气,那我倒是要做主了,你今天先拿回去看,明天给我吧。」说着,一双手搭在许晴川伸到她面前的手臂上往回推,许晴川一下子闹了个关公脸,斗子笑得前仰后合,许晴川也跟着小晴一起笑了起来。
楚山突然说:「许晴川,你倒还有时间看漫画啊,我看你今天的作业也做不完了。」
斗子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道:「我们都不睬老大,老大不爽了。」
小晴仍在笑,「小孩子嘛。」
只有许晴川一个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好像一只被老虎吓坏的猫。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晴特地帮许晴川弄了个饭盒,盛了饭和菜给他。
许晴川不好意思,坚决不肯接受。
「哎呀,我当你是个弟弟,这么乖的弟弟弄点饭算什么。不当我是姐姐那就算了,把饭倒掉也好,也绝了我要个弟弟的心。」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许晴川连忙护住,连声说我吃我吃。
平时吃馒头还看不出来,现在吃饭才知道,许晴川吃东西的速度可真够慢的。每一勺都好像在吃黄金一样细嚼慢咽,等其它人吃好了收拾的时候,他还只吃了一半。楚山显然对他这种蜗牛一般的吃饭速度很不满意,当场就拍桌子道:「快点吃,再不吃完,过5分钟我就全部倒掉。」
其它人当是开玩笑,都嘻嘻笑着。
许晴川知道他是当真的,拚命扒到嘴里,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像只松鼠。吃得太快,还时不时得停一停,伸着脖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小晴安慰他说:「别急,他吓你呢,怎么可能真倒了。要噎着就麻烦了。」
楚山冷哼一声,突然就抢过饭盒,许晴川嘴里还没咽下去,拚命想阻止他,破碎地说着:「没到……时间没到……」
楚山扒开许晴川的手指,走到垃圾箱旁边,哗的一声全倒掉了。许晴川又急又气被噎到,剧烈地咳嗽。而一向好脾气的小晴也不由地变了脸色。
「我告诉你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别随便怀疑我说的话。」
「你今天冲我来的是不是?」小晴一字一句地问道。
「没,我不冲谁来的,只不过说到做到。」
「好,楚山,全世界只有你有面子,别人都只配有一层皮是不是。」说着,小晴也不睬他,自己坐回位子。
斗子吓呆了,过了好一会,才轻轻推推楚山的胳膊,悄悄说:「老大,嫂子真发火了,你去劝两句。」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管我的事!」
就在斗子左右为难的时候,许晴川突然站起来,一边还咳着一边拉着楚山的手要往外面去。楚山不耐烦地甩开。他干脆用双手拽着楚山的手往外拖。
「干吗干吗,你有毛病啊?」
「出来。」
「有话这里说,出去干吗!」
「出来。」许晴川转过脸来,咬着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是命令还是企求的眼神直直射过来。楚山软了软,跟着他出去了。
许晴川一声不吭地把楚山拉到顶层。这里只有一扇通到天台的门,没什么人上来。
楚山甩掉许晴川的手,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看戏的样子道:「这里没人了,你要说什么快点说。」
许晴川固执地低着头,气势汹汹地说了个「你」字就没下文了。
楚山等着等着,脸色更加黑了,脚下哒哒地打着地板,无言地催促许晴川。
等了半晌,他才蚊子叫一样挤出句:「你……你喜欢小晴什么地方?」
「你神经病啊?拉我到这么高的地方就问这种无聊问题!」
「你说。」许晴川猛然抬头,楚山倒被他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
「切,说就说。她长得比较漂亮,人聪明,性格干脆,分手的时候肯定不会麻烦。再说是她先追我的,干吗不答应。」
「你——混蛋!」许晴川低吼一声,突然冲上来把楚山撞到铁门上。铁门发出一阵「嗡」的声音,楚山则觉得自己的背脊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穿了,疼痛沿着脊柱一路往上,脸都疼得扭曲了。
「你——你根本不知道小晴多有才华——校报上的文章你肯定一篇也没读过——多美啊!——她还这么亲切,对谁都很好——你——你去死!!」许晴川大眼睛里冒出一条条血丝,楚山模糊地看着,觉得他的眼睛火红滚烫。他的拳头原来也很结实,打在身上一阵闷疼,而且这家伙竟然留着这么长的指甲,下狠抓在他身上,一定破皮了。
楚山艰难地挪出一只手,往后背一摸,湿漉漉的,还有点粘腻,心中一凛,伸到面前来看,果然是血。
许晴川看到血也吓到了,停下手,脸色刷地白了。一踉跄就跌在地上。
「扶我去医务室。」楚山命令道。
许晴川发出一声尖叫,跑下楼梯。
楚山苦笑着,不敢乱动,伤口好像还不小,一直在流血,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他回头看了看,原来是门上有个突起的小铁钉,刚才用力撞上去刺穿了不说,恐怕还被划开了。现在后背上只觉得一片热麻麻,到底有多大的伤口,自己也估摸不清,再说,这铁钉是锈的,不知道会不会破伤风,想到这里心里着实也有点慌。他尽量不牵动伤口地挪动起来。
教学楼离医务室还有段距离,更何况是从最高层一路走下来,就算是很硬气的楚山也不由慢慢生出一阵心慌,胡思乱想着,说不定这是我人生最后几步路了。
幸好大家看他这么重的伤,到处奔走相告,斗子听到消息连忙奔出来,正看到几个别班的男生小心地扶着楚山下楼。
「老大,不要紧吧?」斗子追到楼梯口问。
楚山咬着牙不敢说话,摆摆手,挤出个微笑。
「咦,川子呢?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干吗不来扶你?」
楚山摇摇头。一行人转了个弯就看不到了。
出了教学楼就看到医生走过来,旁边跟着脸色煞白的许晴川。
许晴川看到楚山,想留又不敢留,话也说不出来。楚山看到他,紧紧抿上嘴,把视线调到别的方向。等他再回过来的时候,许晴川已经没影了。
老医生扯起楚山的衣服,看了看说:「还好,伤口虽然长,但不深。」说着,拿过一大块纱布捂在伤口上。
艰难地移动到医务室,消过毒,绑好纱布,医生关照说:「你先别走动,在这里休息会,晚上回去的时候当心伤口别沾水。」
楚山点点头,侧躺着想睡觉。
医生又说:「刚才那个同学一脸死了人的样子冲进来叫我救人,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又说不清楚,紧张得不得了,好像要哭一样。真是的,你们男生就喜欢打打闹闹,闹出事情来又一个个吓成这个样子。不打不就好了吗,还有什么事说不清楚的。」
过了许久,楚山才低低嗯了一声。
医务室很安静。到处都是白色,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阳光照进来也变得冷的,老医生坐在位子上看报,晰索的报纸声是这里唯一的响动。
楚山觉得手臂上有点疼痒,撩起袖子来一看,果然有几道红肿的突起,有些地方还破皮了。这是许晴川抓伤的。和身上的伤比起来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了,所以医生也没注意。听说口水消毒的,楚山一点点添过伤口,心里浮现出死寂般的宁静。
***
知道他受伤了,家里很早就派车来接。
当司机到教室里来拿楚山的书包的时候,周围人都很自觉地帮忙整理起来。许晴川死死看着这些人,他很想上前问问楚山的伤口怎么样,或者也帮忙收拾东西表达自己的歉意。他想亲自跟楚山说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他的位子离那个中心太远了,他只能呆呆地坐在自己位子上,目送着那司机离开。
第二天,楚山休息。
第三天,楚山仍在休息。
第四天,楚山来上学了。
正好是礼拜五,许晴川略略有点激动,因为礼拜五是约定好的补习的日子,这样他就有机会单独和楚山在一起,好好跟他道歉。所以一整天,他都装得若无其事,连眼神都没往楚山那里瞥过。
放学的时候,他低着头,心扑扑跳,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东西。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响,几乎紧张到要爆炸。他的手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好像全身都在催促,催促那个人,快一点快一点……等了许久,他终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略抬了抬头。教室里却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手一松,东西哗地掉在地上。许晴川苍白着脸艰难地弯下腰去拣。用力了几次,却无法握住书本,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无奈地,静悄悄地叹了口气。
***
那之后,班级里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楚山和小晴彷佛分手了,再不见两个人在一起说悄悄话,斗子仍跟在楚山身边,不过似乎话也不多了。而许晴川彷佛一些粉笔字,在楚山这块黑板上被抹得干干净净。
恢复了自由身的楚山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活跃,下课的时候老倚在女生的桌子旁和她调笑,直到把人家弄得脸红发笑,或者轻飘飘地打他一拳为止。
有一次,他跟坐在许晴川前面的女生说话。女生背对着许晴川,听不清说什么。楚山就半坐在女生的桌子上,把她的东西轻巧地往旁边一拨,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