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店子打开门,她就是走进我这间。
这天,她又轻装便服,依旧挂着一个大袋,来到店门。
蓓娜告诉我:“你的熟客来了。”
这一回和那一回,完全不一样了。
我问:“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芳名?”
“玉芬。”她笑:“最平凡不过的名字。”
“可是,”在一个温柔的月夜,我把指环送到她面前,我说:“当冠上我的姓氏,一切变得不平凡。”
“自负的男人。”
“本来就是。”我唤着:“段陈玉芬。”
她双眉轻皱:“这就负了冰姐。”
她们有合约。
“她改变了我的一生。”
“合约的事,我会与她商讨。”我盘算,这白冰,不晓得要多少赔偿。
“你听我说,”她抬眼,悠悠望着远方:“一个阴寒的黄昏在唐人街,我傍徨无助的,踢着一个空罐子,罐子在滚,滚落一辆刚停下的车子旁,白冰下车,一帮人陪着她来看广告,她看到我,问:‘你的家人呢?’”
“我摇头:‘过世了。’她问:‘你在法国的身份?’我答:‘中国难民。’她给了我一家酒店的地址:‘明天来见我。你明白吗?’”她把目光收回,向我:“她使我再生。”
“你原本不须告诉我,或者,索性告诉我,你的确是蒙古的公主,流落民间。”我握着她的手。
“我的一切,经多年苦修!”她笑。
“你太好了。”她甜甜一笑。
白冰并未阻拦,她始终是一个出色的女人。“你只需把与广告商签下的合约完成。”她拒绝提出向广告商赔偿的建议,她道:“我信用重要。”
只要水玲珑愿意,我让未婚妻续做寒星。
没有人理会陈玉芬将嫁予段君。
却有报道格斯王子失意于水玲珑。
“白冰失去了她的皇牌。”我对沈礼说。
“她成功地创造了一个女人的命运。”沈礼道:“对她,这才是重要的。”
母亲很喜欢陈玉芬,父亲一直呵呵笑。
我说:“改天把大姐也约出来,让她们见面。”母亲道:“她准备回美国去了。”我有歉意,一直没有陪着她。“她也没想要人陪,现在的女人多独立。”母亲笑叹。
我还是打了电话给赵翠薇,约她出来喝茶:“大姐,何时起程?”
“待新工作的细则谈妥。”她向我连声道贺:“打动一位天之骄女的芳心。”
“你怎么晓得?”
“王阿姨很高兴,不过,如果她知道未来媳妇的声势,她必会吓一跳。”赵翠薇拨着她的秀发,微笑。
她知道我与水玲珑的故事。
“这城市没有秘密。”她比初来时胖了,颧骨和腮骨仍然明显,一张充满性格的脸,闪着笑意。
“征服一个如你般男人,真不简单。”她的一段婚姻触礁。
“必有懂得欣赏你的人。”这话也许无聊,但某些时刻,也有安慰的力量。
她目光投向远方,所及处,仿如一幅美丽的图画展现,她的语调坚定:
“前半生已经过去,后半生我更要牢牢把握。”
我拍拍她的手:“永远支持。”
“我将创造自己的命运。”
这句话很耳熟。我低叫,“你遇上了白冰?”
她微微一笑。
现实我烦扰,人们只得把希望写在梦想里。
世人仰慕星星,美丽的女人将不愁寂寞。
不必问人如何结识,只知道聪明人永远有办法。
我舒一口气对她说:“决定了行期,通知我。”
“你要到罗省开分店?”
“大姐,你知道的事真多。”我告诉她我的计划:“开幕礼由我的妻子主持。”
“水玲珑?”
“段君夫人。”
机场很热闹。我挽着陈,喜气洋洋。
跨跃了人生另一阶段,在餐厅,我对同机往罗省的沈礼说:“老沈,你最重要的一章呢?何时下笔?”
“自有主张。”他此行往比华利山,作影业名人的贵宾,也参加我的婚礼。陈把秀发盘了髻,薄施胭脂,坐在母亲身旁。父亲十分兴奋,对妻父说:
“我们回香港,再请喜酒。”
苹果要来送机,但不是和姨父姨母一起来,她与张彦一道。
我拍拍她手背:“学业不能荒废太久。”
她瞟了张彦一眼:“由他代我选学校。”
他会到纽约一趟,看她的神情,我恍然。
张某秘密作战,也许,他根本无须费劲,轻轻扬手,小苹果便服服贴贴。
但,这是他的所爱吗?
“稍后,张某会到纽约开一个医学研讨会,他的声誉日隆。”沈礼说。
苹果天真地仰起脸,注视她崇拜的男人。
张某低头,向她微微一笑。
这又有何不可?人的时间有限。
刻骨的恋情,一生只能承受一次。
没多少个人,如我般幸运。
两个送机的人走过,向妻投以好奇目光:“真像。”
“怎么像,听说都到瑞士隐居了。”
三生石上姻缘订。
虽百转千回,唯有真缘在。
陈靠在我身上。
我拥妻入怀,拥着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