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啊,樱红长裙飞舞、墨黑长发飘扬,救下清秀又可怜的稚弱少年,该有多么的慈悲美丽?
但是很可惜,孟关关的准备才刚刚进行到一半,就下得不出手了,因为山猪男的巨灵掌已经向瘦弱少年的脸上捣去。
拜托!少年那么白那么细的皮肤,让山猪挥上一爪子不就报废了吗?
于是,孟关关只得仓卒出手了。
这个时候,她才刚刚挽起两只袖子。
“你给我住手!”多年的武艺没并白练,在众路人的惊讶中、在秦逸风的微笑中、在一道惨烈的嚎叫中,孟关关先是一拳打在山猪男的大饼脸上,然后又一脚把他踹飞。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山猪男以惊天动地之势趴在五尺开外的青砖街道上,爬不起来。
原本孟关关想踹得更远,可惜山猪男实在太胖,她力道不够。
不过就算这样,围观的人群里已发出了汹涌的惊叹声。毕竟一个十六、七岁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把个大胖子踢飞,已经很不容易了。
很得意的扫视一圈,她对著负手旁观的秦逸风笑笑,再看向被她救在一边的少年。
可是,少年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样奇怪?一双黑眼珠冷冷的看著她,那种表情简直比刚才看山猪时还要嫌恶!
“臭小鬼!有这么看救命恩人的吗?”难道她比山猪还难看?还是这少年是个傻瓜?
孟关关很不高兴,微微仰头瞪著少年十分火大。很惭愧,虽然她比少年大上那么三、四岁,但少年居然比她还高上半个头。
少年撇了撇唇,很高傲的道:“我有叫你救吗?”冷哼一声,竟然还低喃,“多余!真是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到少年低语,一边的秦逸风顿时发出两声轻笑,很有趣的瞧著孟关关。他忽然想起了她小时候被自己一脚踹飞的事,她那么爱记仇,会怎么对付这小鬼呢?
“你……你这个死小鬼!”
孟关关气得差点昏过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怒瞪少年半晌,她匆地缓下神色,咯咯笑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是小人,你妈是女子,那不就是说你们一家子都很难养吗?啊,你爹真可怜!”
这下换成少年生气了,冰冷的小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恼怒稚气,怒道:“你们家才难养呢!你这个泼妇!”
“泼……妇?”孟关关下怒反笑,很专注很认真的盯住少年。袖子高挽、把人踢出五尺外,就是泼妇了?
那……把一个半大小鬼打到满地找牙算不算?
看著越笑越甜美的孟关关,少年忽然遍体生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笑颜如花的扑了上来。
“泼妇!嗯?”一把揪住少年胸前衣襟,她伸脚便把他绊倒在地上。
街边行人全部失声惊呼,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三拳加两脚,全部招呼在少年身上,少年硬气的不吭一声。
刚刚才爬起来的山猪男却看到呆愣。好暴力的女人啊!谁娶到她谁倒楣!
“死小鬼,今天就让本小姐教教你啥叫知恩图报!”孟关关打得兴起,开心的瞧著少年在地上滚成烂泥葫芦。
当然,她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看似拳打脚踢,其实并没用多大劲。她并不想要少年的命,只是让他吃点苦头而已。
少年终于熬不过密集的踢打,狼狈下堪的抱著头大叫,“你这个疯女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他开口,孟关关终于收手停下,一边喘气一边笑道:“死小鬼还想报复?你该庆幸打你的是我,不是那只山猪!”
某只猪非常气愤,但缩在一边不敢吭声。
少年摇摇晃晃的爬起身,原本干净的脸上身上已经沾满灰尘,怒不可抑的瞪视孟关关半晌,猛地转过身往一边走去。
好男不跟女斗!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而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孟关关瞧著少年晃远的身影,忍不住一阵娇笑。
这个小孩,真是太有趣了!
“打得累不累?”秦逸风的话音响起,总算阻住了她的笑声。
“嗯,不累,就是有点饿。”她很认真的回答。
秦逸风点点头,“那就继续往前,找客栈去。”
虽然孟关关暴打那少年有些恃强凌弱,但少年不知好歹的倔脾气让她教训一下也是好事,省得今后被人修理得更彻底。
和秦逸风一起走在街道上,再承受著街边行人不时的指指点点,孟关关忽然有些后悔。
糟糕!她打人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
他……会不会也把她看成泼妇?
偷眼瞧著秦逸风白衣飘扬、清雅绝伦的身姿,她忽然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以后该让他出手扁人才对!
前提是——如果他会打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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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三个人外加一辆马车在镇上找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间比较豪华、比较像样的客栈,虽然不是很大,但看起来挺整洁的。
于是一番安顿后,开始在楼下的厅堂里用餐。
热腾腾的饭菜果然喷香诱人,孟关关开心大吃,当然吃得再快也不算太难看。只是一双筷子降落得有些过于频繁,和秦逸风的斯文缓慢、老庄的拘谨守礼形成鲜明对比。
做作!瞪一眼对面细嚼慢咽的秦逸风,她在心匠暗骂。明明馋得快死了,还装模作样吃这么慢,真是多余啊!
客栈里的饭菜味道很不错,麻油鸡、爆炸三丝、八宝辣酱、鱼头豆腐……等等,让三个啃了两天干粮的人非常满意的吃到饱。
跑堂上菜的小二也带著当地人特有的热情和纯朴,让同样热情纯朴的老庄很容易就把他叫到秦逸风面前,打听关于帝师宿渊的消息。
经过一个时辰的提问与回答,秦逸风和孟关关得到以下结论——
一、宿渊居住在城镇后边一座叫苍山的山顶上,那座山高而且挺不好爬,要爬的话最好带上两顿干粮外加两壶食水……
二、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桑州找宿渊,那些人全部衣饰华丽出手阔绰,且绝大部份都会入住这间客栈,打赏特别多。今天又来了像公子您这么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人……
三、来找宿渊的人都要在苍山脚下递名帖,经宿渊允许才能上山见面,且上山时要想好与宿渊比试的题目。每人每次见面限半个时辰,以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第三条最最重要,也最有价值。
于是,在孟关关被小二的罗唆气到火冒三丈时,秦逸风淡然又不失礼的送走他,顺便打赏了一小块银子。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嘛……
她不由得对秦逸风的修养和耐性大为佩服,简直佩服得快吐血。看著开心走远的小二,她磨牙道:“这些消息随便哪个地方都能问出来,有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整整一个时辰啊!害她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要消化不良了。
秦逸风略低著头好像若有所思,一会儿才开口,“客栈里汇聚的消息最多,一边吃饭一边打听也不错。”
“不错?”孟关关嗤笑,“看来秦公于不傀是当朝三皇子手下,其涵养非比常人。”
如果是她的话,威逼利诱,保证在一炷香之内搞定。
秦逸风闻言目光微变,快速往四周一掠,然后带著警告瞧向孟关关。他的意思很明显,要她少说少错。
轻装简行乘坐马车而来,本就是为了不引起某些人注意。
孟关关抿抿唇,闭紧嘴巴却很不以为然。
这么大的三个活人在外头晃,想瞒什么?又瞒得了谁啊!
懒得再和他说,她站起身,“喂,我要到街上去逛逛,秦公子您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还是待在客栈里好好藏著吧!”
得意坏笑,转身便往客栈外定。
老庄一呆,疑问的看向秦逸风,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她去吧,闷了这么些天,让她散散心也好。”
瞧著消失在客栈门口的娇俏身影,秦逸风的目光柔和下来。老庄却站起身来,跟随在孟关关身后走去。
逛到日落西山,孟关关抱著一大堆战利晶回到客栈,冲进秦逸风的客房摊在他面前大加炫耀,兴奋得像个孩子。
这是孟关关第一回离开舞江城,也是她第一回独个儿上街闲逛,看著什么都觉新鲜喜欢,就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东西。玩具、首饰、零嘴、日常用物,简直什么都不放过,其中居然还有一大包酱香鸡脚爪,摆在桌子上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孟关关很得意的举起一个鸡爪递到秦逸风面前,请他啃。
她听人介绍说这酱香鸡爪是镇里的特产美味,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从小爱啃鸡脚爪的她当然绝不会放过。
而且,还很好心的邀请秦逸风一同品尝。
他看一眼冒油的鸡脚爪,再看一眼自己干净整洁的手掌和洁白胜雪的衣袍,为难的皱眉。
孟关关眨眨眼,笑道:“你怎么不吃啊?这个很好吃的啦!”一边说,一边把鸡爪向他胸前递。
眼看那几根扭曲滴油的脚爪便要和他雪白的衣料触到一起。秦逸风猛退一步,微笑婉拒,“不用客气,我刚才吃得很饱,现在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孟关关咯咯笑,盯住他的衣衫不肯收手,摇著头,“那怎么行,这鸡爪色香味俱全,错过了绝对可惜啊!”
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一天到晚穿雪白的衣服不嫌难受吗?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居然还是阳春白雪!哼哼,竟然还害她得乱没形象的晕车跌倒!
孟关关在心里一边暗笑一边咒骂,手里的鸡爪不屈下挠向他胸前凑。
眼睁睁看著鸡爪快要落到衣衫上,秦逸风退无可退,只得赶快伸手一把接过,苦笑道:“我吃就是了,多谢。”
黏腻油滑的感觉顿时在指掌间漫开,温糊糊的一团。秦逸风的手这辈子握笔执剑拈花抚琴,就是没有拿过鸡爪。
而且,他也实在没勇气对这个爪子下手……或是下嘴。
清雅如明月朝花的秦逸风,怎么能啃鸡爪?
一袭白衣,一只鸡爪。
秦逸风尴尬呆立的样子终于得到孟关关的满意认可,大笑著走出了客房。他的心底却苦笑到无力,也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让她晕了几天车而已,有必要这样整他吗?
这个小女人,记仇的程度真是非比寻常啊!
秦逸风提醒自己,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她才好。
第七章
在松软平整的床铺上歇息一夜,清晨起来时顿觉神清气爽。
卷起帘幔,坐在晃晃悠悠的车厢里,孟关关忽然觉得坐马车赶路也不算太辛苦。身侧春风温暖,手里鸡爪喷香,对面秦逸风安静俊雅,再沿途看看风景,不是很舒服吗?
当然,秦逸风带著她出来并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到苍山递名帖去的。既然见宿渊要预约,那他当然得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三皇子华离宵,可正在上京等候著呢!
苍山是桑州连绵山峰中的一座,高大而挺拔,山顶直入云霄。
远远望去,青翠山体在浮云中若隐若现,山势陡峭而秀致,的确有几分高人文上的独立气韵。
苍山脚下是一大片古老森林,大多以松柏为主。枝干高壮松叶繁茂,使得林内光线甚是昏暗。
幸好探访苍山的人很多,是以林间唯一的一条路径倒是颇为平整宽大,足够两辆马车并排通过。
在进入松林时,老庄却将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穿过这林子便是苍山了。”老庄瘠哑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秦逸风伸手挽起车帘看看昏暗的林间道路,略一思索后道:“进去吧。”
“是,公子。”老庄应命,一挥手中长鞭赶著马车向林内跑去。
孟关关看著秦逸风安静的面容:心头忽然涌上一丝怪异感觉,连手中的鸡爪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虽然秦逸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她就是能从他眼底瞧出不寻常的情绪来。
现在,他是在担忧,或是等待什么吗?
转头瞧向窗外一棵棵大松树,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喂,这林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安静,太安静了。
林子里,怎么连一只鸟儿都没有?
赶了这许多天的路,孟关关总算已经有了一些常识。有树的地方必定会有鸟,有鸟的地方必定会有鸟叫。
可是,这里却没有。
秦逸风挑挑眉,“不知道。”
他回答得平淡干脆,心底却略略惊奇。想不到,这迷糊的小丫头这会儿倒挺精明,居然能看出林于里有古怪。
古怪之处,在进入松林、老庄停车询问那一刻,秦逸风就已经察觉。
林子里的道路似乎宽得不像话,就算前来拜访宿渊的人再多,但也不至于有两丈宽吧?更何况,很多地方的树木都是新近被砍伐。很明显,这表示道路是最近才拓宽平整过的。
有什么人,会仅仅为了拜访宿渊而大力拓宽这么长一条林道呢?
这,并不是一般的财力与人力可以做到的。
秦逸风静静坐在车厢里等待,心底的答案越来越清晰。
前行了没有多少路,马车便又一次停了下来。
而且停止得甚是急促,使得车厢一阵晃动。
然后,孟关关便听到车厢外响起数声低暍,以及兵器交击与破空的声音。
出事了?有人拦路打劫?
猛然瞪大眼,她看看坐在对面一动也不动的秦逸风,紧张的握住腰间佩剑,一手掀起布幔向车厢外看去。
心底断定,这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一定是吓呆了!
马车前方,六十多岁的老庄竟正挥舞著长长马鞭和六、七个玄衣蒙面男子战成一团。鞭影席卷漫天呼啸,老庄身手敏捷没有半点苍老的模样,将数个手握长剑的男子全部挡了下来,缠斗得激烈而凶险,不断有男子想冲过鞭影扑向马车,却都被长鞭困住。
她回头看一眼秦逸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带老庄出门,原来老庄不但是车夫,还兼职保镖呢!
可老庄毕竟已六十多岁,而且又只孤身一人,怎么打得过那六、七个武功厉害的玄衣人?
林中,缠斗的战圈越缩越小,因为老庄的长鞭挥舞得越来越吃力,已不像先前那样挥洒自如。几把雪亮的长剑不断进逼,眼看不多时便要冲过鞭影逼向马车。
玄衣人的目标,自然不会是老庄,而是马车。
天哪!他们是不是强盗,想要谋财害命?孟关关小时候听爹爹讲过关于强盗的故事,顿时大为惧怕。
如果老庄挡不住了,那她和秦逸风会怎样?
她想像不出秦逸风白衣染血的模样,更想像不出他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模样。
被狂风吹折的白色花办,只会凄凉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