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孟关关索性提起手掌向身旁的老杏树打了一下。
粗壮的树干顿时剧烈震动,漫天杏花纷纷洒落,将她整个身子都罩在了花雨中。
咦,她的内力,没问题啊!
迷惑不解的抬起手,孟关关盯著自己纤细的手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有一点她非常庆幸,还好秦逸风没被她一掌打飞,还好她没背上个谋杀亲夫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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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明媚,鸟语花香。
孟关关不再大清早起身,也下再到绎书园里去找秦逸风麻烦。现在她一站到秦逸风身边就感觉不对劲,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吧。
不过她的两只脚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明明在赏花散步,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围墙边。
花墙低而矮,另一头正是秦逸风晨读的小园。
可是,今日那棵银杏树下却是空的。不见秦逸风身影,只留玉石桌椅孤单单立在园中。
咦,人呢?
张大眼睛,孟关关马上趴在花墙边,好奇的往园子里打量起来。据小甲说,秦逸风晨起读书是几十年如一日,除非狂风暴雨,否则从不间断的,怎么今天却不见人影?
好奇,大大的好奇!
孟关关马上面露兴奋的拉起裙摆,足尖一点……跳过了花墙。
她的轻功并没白学,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处。
园中静寂,正有轻细的话语声从书房里传出。而且……好像是属于年轻女子的嗓音。
她放缓脚步靠近窗棂,悄悄向屋内看去。
同样的白衣如雪,同样的淡雅出尘。
书房内,正有两个白衣人相对而立。
一个当然是秦逸风,另一个,却是个以一方白纱遮面的女子。
身形纤细修长,女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纵然看不到面貌、纵然白袍宽松,但女子那曼妙秀丽的丰姿还是毫无阻碍的显露出来,让躲在窗边的孟关关看得目不转睛。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吧?与秦逸风相同类型的美人。
只需一个身影,便能让人看到流口水……当然,她是不会流的。相反,她心底还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很不舒服?一时间孟关关并没去深想。
看了白纱女子几眼后,她转向秦逸风瞧去。谁知这一瞧,却正正迎上了他的视线。
心头一跳,孟关关低下腰。还好,秦逸风的目光自窗边一掠而过,并没停留。
屋内,秦逸风收回视线对白纱女子道:“苏姑娘前来传信,可是京中情况紧急?”
这名为苏玉的女子虽然身份成谜,却最得当朝三皇子华离宵的信任。见她今日亲自前来,秦逸风心底不由暗惊。
苏玉微一摇头,“公子放心,京中虽然形势渐明,但也并无太大困扰。殿下只是要我转告公子……”
说到这里,苏玉的眼神向窗台处一转。
他微微一笑,“苏姑娘但说无妨。”
白纱外,苏玉双目一闪,那划过的光芒似是惊讶,但很快便平静而清晰的开口,“殿下要我转告公子,若得帝师宿渊相肋,必定会事半功倍。”
“帝师宿渊?那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文曲星宿渊?”秦逸风面容一动,眼底露出些微惊色。
他修养再深,听到宿渊这两个字时也不由得心头震动。
燕赵王朝之中谁不知宿渊乃当世奇才,曾被先帝誉为文曲星再世,更曾受先帝请托入朝担任太子太傅。宿渊辞官隐居桑州已经十多年,却仍深得当朝皇帝的敬重。
如今太子之争越演越烈,已在整个朝野掀起巨浪。若三皇子华离宵能邀得宿渊相助,自然会多出不少胜算。
只是宿渊之性情怪异也与其才情不相上下,据说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想邀他出山相劝,必得嘴上功夫胜过他不可。
但宿渊的文曲星之名不会白得,这世间又有什么人的才情能胜过他呢?所以,想请这么一个人出山相助,简直是难上加难。
秦逸风考虑了半晌,才回应,“请转告三殿下,逸风定会尽力而为。”
他并不以为自己的文才能胜过宿渊,但华离宵既然把这任务交给了他,就算是用拖的,他也会把宿渊拖到上京!
“好,那苏玉便在上京等候公子与帝师一同到来。”苏玉点点头,露在面纱外的清冽双目柔和不少。
口信传罢,她身形一转便向屋外走去。堪堪行到门口,白色的衣袖忽然扬了一扬,一道轻风自她袖底激射而出。
那方向,正是雕花窗格。
秦逸风见状身形微微一动,但很快又静了下来。眼底,是略带笑意的平静。
“啊!”一声低呼,躲在窗下的孟关关猛然跳了出来。娇俏的小脸皱成一团,右手紧捂著腰间。
天哪!她的腰怎么一下子变得好酸?难道是这个叫苏玉的女子搞的鬼?可是她刚才明明只是扬了扬袖子啊!
苏玉望著她轻轻一笑,回头对秦逸风道:“好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儿!”说完,便如一抹轻云似的飘了开去,那身形轻捷灵动到了极致。
脸蛋微红,孟关关咬著唇站在门口,对上秦逸风的眼。
“你躲在那儿做什么?”他挑了挑眉,好像很奇怪的问。
“嗯……我在……捉蟋蟀!”孟关关的小脸更加绋红,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春天捉蟋蟀虽然不大实在,但总比说她躲在这里偷听偷窥强吧!
“哦……春天捉蟋蟀?看来我绎书园里蟋蟀的品种很有特色呢!”秦逸风忍住笑,继续陪著她瞎扯。
从懂事到现在,他还是第一回有种想咧嘴大笑的冲动。不过为了他一贯冷静又风雅的形象,他当然不能破功。
“是啊,不但蟋蟀很特别,连人也很特别呢……”语声越来越低,孟关关想起那个白衣白纱的苏玉,心底忽然又是一阵不舒服。
哼,一样的白衣、一样的清雅,站在一起很搭配嘛!
真是,怎么说她也算他的未婚妻了吧!他居然敢背著她……
想到这里,孟关关忽然理直气壮起来,狠狠瞪了秦逸风一眼。
好像知道她心底所想,他笑了笑,才温言开口,“她叫苏玉,是三皇子华离宵身边的侍卫。”
三皇子?侍卫?
秦逸风怎么会和这些人有牵连?好像还和他们熟悉得很?
孟关关的小嘴一下张成了鸭蛋形,愣愣瞧著秦逸风。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迷糊,对于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那……你何时去请那个什么帝师?”总算,孟关关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她刚刚在窗下偷听到的一点。
“明天。”秦逸风收起笑,静静看著她,“明天一早我便要起程,你……可愿与我一同去?”
话刚出口,秦逸风便轻轻皱起了眉。
为什么他会问这个?此去桑州事关重大,怎会想到要带个累赘在身边?
孟关关闻言却已兴奋跳进书屋,一迭声大叫,“你是说真的?要带我去桑州?好啊、好啊!我要去!”她自小到大就没离开过舞江城,能够出门当然开心不已。
只是一下子太过兴奋,手舞足蹈的她顿时撞落了墙边的一叠书册,还老实不客气的大踩几脚。
秦逸风唇边立时牵起一丝苦笑,瞧著赶忙蹲下去捡书拍灰尘的孟关关,只觉后悔得很。他真是脑袋不清楚了,怎么会突然间想把这么个小麻烦带在身边呢?
真是……出师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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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逸风带著孟关关出发,并没惊动太多人。
除去清晨和秦老爷、秦夫人告别了一番,两人可以说是静悄悄离开秦府的。随行的只有一名叫做老庄的车夫,六十多岁,满睑苦大仇深的皱纹,负责一路上赶车并照料两人起居。
对于这一点孟关关曾经极力反对,想要至少带一个丫头在身边,可惜却被秦逸风轻描淡写却又无比坚定的拒绝了。
你想一个人随我去桑州,还是与那些丫头待在秦府?
这便是秦逸风给孟关关的选择。
当然,她最后只有低头屈服的份了。
虽然她很不喜欢和寡言少语的秦逸风待在一个车厢里,虽然她很怕被闷死,但是出门放风的吸引力让她放弃了所有的要求。
就这样,乘著一辆大马车,两个人便向著桑州而去。
其实舞江城离桑州并不算太远,以他们的速度而言,只需六日左右便可到达。
按照秦逸风的要求,日间全力赶路,夜晚则入住客栈休息,中间并不安排时间下车游山玩水。害得孟关关只能趴在车厢的小窗上拚命向外瞧,都快瞧成斗鸡眼了。
这一日傍晚,马车终于接近了桑州。
桑州位于群山之后,城外地势以山丘谷地为主。要想进入就得经过一大片连绵山脉。虽然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甚是悦人,但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却让孟关关吃足了苦头。
山势深远,那一条条小路像是环在山脚的衣带,九曲十八弯。
“哎呀!”又一个急转弯,孟关关七荤八素撞上车厢壁,后脑勺再次肿起个大包。
一、二、三、四、五……
这已经是她今天撞出来的第七个包了!再撞下去,她铁定可以媲美佛祖!
“秦逸风!”一边深呼吸一边努力坐稳身子,她忍住晕眩恶狠狠瞪向对面。他是故意整她的,一定是!要不然干么走这种比羊肠还要曲折的小路?
经过这六天的折磨,她快要从干净整洁的干金小姐变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疯女了。也痛苦的明白一个事实——她会晕车,绝对绝对的晕车!
而秦逸风仍然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坐在锦垫上,全身上下连头发都没散乱半根,含著隐隐笑意打量狼狈不堪的她。
“怎么,武功高强的孟大小姐支持不住了?”悠悠开口,秦逸风气定神闲里透出一丝轻嘲。
“谁说我支持不住!”孟关关马上挺胸抬头,大力反驳。
这是她最最想不通的一点,怎么说她也练过多年武艺吧?竟然还比不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秦逸风!看起来他的脸色实在要比她好太多了。
晕车,一定是她晕车的关系!
嗯……
又一个急转弯,孟关关再度小脸发白的弯下腰去,抓住窗户不敢动弹。
虽然秦逸风雪白干净的衣衫让她有大吐特吐的欲望,但这车厢又小又不通风,她一点也不想被自己的隔夜饭熏死。
颠簸复颠簸,摇晃复摇晃,在孟关关差不多快昏倒的时候,突然一下激烈的震荡使得整个车厢重重一跃,然后她双手抓空往前扑去。
她的手已经用力太久,现在终于宣告投降。
不错,她双膝著地,双手前伸,呈现出来正是一个标准的投降姿势。而且,是正正趴在秦逸风的膝上投降。
孟关关可以感觉到头顶上两道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的视线,可是她没法动弹。两手紧揪著秦逸风雪白的衣衫,小小的脸贴在他膝头,她用力呼吸著鼻端那股淡淡的香气。
很清凉、很舒服,是秦逸风特有的檀香与书香。
孟关关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气息是可以克制呕吐的!
震荡之后,马车已经停下。秦逸风一动也不动,静静看著伏在自己膝前的纤柔身躯。眼底有丝笑意,也有丝心疼。
右手轻轻抬起,抚一抚孟关关披散在他膝上的漆黑长发,“好些了吗?”
孟关关双肩动了一动,仍然趴在他膝头,只闷闷唔了一声。
其实嗅到那股清香后,想吐的感觉已经没有,但是她感到很丢脸、很丢脸。居然会晕车!居然在他面前像个葫芦一样滚倒!还好死不死的滚在他脚下!
天哪!她以后还有脸欺负他吗?
看她趴著不肯动,秦逸风笑笑道:“好一些的话就起来吧,我要下车看看。”
马车忽然震动又忽然停下,必定有事发生。
而且,老庄已经在外头敲门。
孟关关咬住下唇向后退,不敢看他的面容。苍白低垂的小脸倒是爬上一抹红晕,让她整个脸色好看许多。
秦逸风一步踏下马车,双眉顿时皱了起来。
马车正停在狭窄的山径上,车轮后有个大大的深坑,刚才的震动就是因为轮子在坑里陷了一下。
而马车的前方,则是一块与人同高的花岗山石,正正占据了整条山径。右侧是又高又坚硬的山壁,左侧是倾斜的坡地,这块石头完全阻断了山径的通行。
在巨石前,几个衣著简陋推著板车的村民,正满脸无奈的发著牢骚。显然,他们是桑州的百姓,出山购货却被大石头阻住了归路。
狭窄的山径上,怎会出现这么大一块石头?
秦逸风看看完整的石头再看看平滑的山壁,排除了山体倾滑的可能。
老庄在一旁恭敬的开口,“公子,这石头阻住了去路,我们……”
“我们退后两里休息,露宿一夜后再作决定。”秦逸风截住老庄的话,作出决定。
现在夕阳渐落,整个天色都昏暗了下来。往前是巨石,往后是数十里山径荒无人烟,除了露宿,倒真的无法可想。
总不能赶一夜山路倒退回去吧?
秦逸风再度平静的看看山石,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怎么办?”孟关关看著他坐下,好像一点急躁的神色也没有,大为不解。
那块石头挡在路上大得吓人,他就下怕没法赶路吗?
秦逸风笃定的微笑,“放心吧,石头那么圆,既然会滚到山路上,或许晚上被风一吹又滚走了呢?”
孟关关不可思议的瞪他,“你脑袋进水了吗?那么大的石头会被风吹走?”又不是纸糊的灯笼!
“那你说这石头是怎么落到山路上的?有人搬过来的吗?”在说到后边一句时,秦逸风的双眼忽然闪了一闪。
“当然不可能!”她马上大声否定。
这样一块石头必定重逾千斤,她可不信会有人搬得动,除非是神仙出手!
那么,石头是怎么来的?
想不通的问题就不要多想,不一会儿孟关关就放弃了思考。
没多久,马车又停了下来。
这里的山径较为宽阔,地势也较为平坦,最最重要的是,山径右侧的坡地下有一条小溪蜿蜒流过,在夕阳下闪著金灿的波光。溪边居然还长著一丛丛不知名的娇艳山花,在晚风里摇曳生姿。
这就是秦逸风选择的露宿地点,有山有水,风景上佳,还可以方便的洗睑洗脚。
孟关关一下子兴奋起来,浑身的力气好像又回来,忙不迭的跳下马车欢呼。
“哇!好漂亮的河水啊!好漂亮的花草啊!”她用力呼吸著新鲜空气,绽开满脸笑意,车厢里的烦闷与晕眩全都不见了踪影。
秦逸风负手站在一旁,瞧著她雀跃的身影微笑。